[穿越]被迫当A 作者：两百斤道长 【甜】【HE】 社畜何迪一次加班过劳，竟不幸撞车嗝屁，穿到了一个自带顶级咸鱼剧本的alpha身上。 ——作为濒危物种，受到严格保护，不仅吃好喝好，无需工作，还有一整栋大楼的娱乐设施供他享受。 何迪：福报来了！我要快乐躺平！ 谁知和福报一同来的，还有一位十分冷酷的老公，据说看不起他，总是三五天都不着家。 于是初次见面，何迪立刻抱上被子去客厅：我懂，这就分床！ 老公二话不说，摘下抑制手环。 次日何迪醒来：“……” 昨晚那个泪眼朦胧，缩到自己怀里的人是我老公？昨晚那个禽兽，是我自己？ TIP： 1生子，但不是主要剧情。 2狗血，但是甜多虐少。 3双向奔赴。 第1章 ============== 脑袋里像是有一根细弦，被拨动后震荡着，细密的疼痛扩散开去。随着痛感渐次鲜明，何迪的眼睛隙开了一条缝：“……” “哎！他醒了！” 朦胧的白光里，他听到一声呼喊，没过多久，有个声音凑到他耳朵边：“知道自己是谁吗？” 何迪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哑着嗓子轻声道：“……何迪。” “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何迪眨了几下眼，视线渐渐聚焦，目光划过眼前人身上的白大褂，停在了床头悬挂着的输液袋上：“医院。” “嗯，意识清醒。”医生低头记录了一笔，“你现在四肢有不同程度的骨裂骨折，头部轻微脑震荡，建议不要乱动，马上会给你安排做几个检查。” 何迪虚弱地答应了一声，病床便被人推出了病房。病床辗转进出了好几个不同的科室，他一路都安安静静地配合着接受检查，同时脑袋里昏昏然忆起了昨夜的遭遇。 昨夜他加班审核图纸、计算报价，下班时已经是凌晨。他强忍睡意过马路去坐出租，不料空马路上突然冲出一辆车，他甚至连躲闪的念头都未来得及出现，他就听到了身体里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幸好，一圈检查下来，医生告诉他没什么大碍：“以alpha的体质来说，好好休息两个月，基本就能恢复如初了。” Alpha？何迪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过这点现在不重要——两个月不能去上班，公司在这业务旺季，部门图审人员又少的情况下，绝不可能空悬职位等他那么久…… 他忙问道：“医生，如果只考虑手康复的时间，是不是可以短一些？” 医生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最短也就是把你昏迷的天数给减了。这坠楼，内脏没有破裂已经是万幸了，就算你体质再好，没两个月骨头也不可能愈合，懂吗？” 一番话跟霰弹枪似的，突突突把何迪打懵了。 坠楼？他不是被车撞的吗？就算昨夜他累成狗，也不至于出现幻觉吧？难道说肇事司机为了逃避责任，把他挪动位置，伪装成了跳楼自杀？那又是谁把自己送到医院的呢？ 何迪百思不得其解，琢磨了片刻，认为应该先打个电话给同事，他记得有人和他在差不多的时刻下班，说不定恰好目击到了些什么。 他从沉思中抬起眼，正想叫医生帮忙拿下手机，一出声却发觉病房里的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他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转动脖子，试图寻找呼叫铃。正当此时，病房门忽然又开了。 何迪心心念念找人帮忙，听见动静连忙道：“您好？能帮我拿一下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 脚步声近了，来到床边的却不是医生护士，而是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高个儿青年，一个托起他的身体，一个升高床板调整枕头位置，竟是配合着帮助他坐了起来。 何迪躺得久了，确实有些难受，眼下有人突然替他解决了麻烦，他是想道谢的，然而一坐直，猛然看见床尾站了个人，一双铅灰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他心头一跳，一时什么话都忘了说。 盯着他看的，是位身量高挑的中年女性，身穿黑色制服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双臂抱于胸前，整个人看起来利落而冷淡。盯着何迪看了好一会儿，她开口道：“赫缔。” 赫缔……何迪？好奇怪的口音。 何迪并不认识她，不过出于礼貌，他朝对方点了下头：“请说。” 女人顿了顿，再开口却是切回了普通话：“你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吃饭，其余免谈。” 说完，她朝高个青年们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过身，就这么潇洒地离开了病房，仿佛她过来看何迪，只是为说这么一句话；而两个青年会意地拖来了墙边的餐车，支起了病床自带的桌板，把餐食餐具一样样转移到上面。 何迪看着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满心的莫名：这些人是谁？动作这么训练有素，多半是护工了，他们是谁请来的？怎么一次性请那么多位？ 没能得到答案，空气里食物的鲜香气味就先打断了他的思绪，抬眼一瞧，小桌板上赫然一大碗山药排骨粥，还配了几碟子爽口小菜，而青年中长着娃娃脸的那位，已经用汤匙浅浅舀了些粥送到了他嘴边。 昏迷几日，何迪的胃滴水未进，眼下根本经受不起一丁点的诱惑，更何况他一尝之下，发觉这粥的味道比他自己熬的还好，身体马上诚实地喝下了满满一大碗。 待到被喂完所有饭菜，青年拿了纸巾来要帮他擦拭嘴角，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像个两三岁的小孩一样，被喂着猛吃了好多，于是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并且尽可能地向前探了脖子。 一瞬间，一缕头发自额边滑落到眼角，鲜艳的颜色一瞬就扯住了何迪的目光。 不对！！ 这长度，这颜色，怎么看都不像他的头发！ 刹那间，心中曾出现的疑问都涌向了一个诡异的方向，何迪心下一跳，做了三个深呼吸的心理准备，这才抬头对娃娃脸青年道：“那个……能替我拿面镜子来吗？” 娃娃脸青年一点头，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面台镜拿到他面前。 镜子里倒映出一个清晰的人影，那人五官虽然还有几分何迪认知中自己的模样，可头发却是艳丽的火龙果色，模样看着更年轻，面部轮廓也更分明，肤色比他白上了两个度，衬得眉眼愈发浓黑深邃，不像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倒像是个大学期间刚开始泡夜店的富二代公子哥儿。 何迪怔怔看了半天，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欲摸一把脸，结果手稍一动，钻心的痛就顺着手臂蔓延开，这下真确定了，他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他穿越了！ 何迪忍痛没出声，喉头上下滚动，后背冷汗已是涔涔——自己那一撞，恐怕真的是死了！ 【作者有话说：开新文啦！ 这次写的是ABO，私设较多，先婚后爱，总体偏甜~ 欢迎收藏订阅推荐打赏！】 第2章 ============== 对于穿越这件事，何迪起初是有些苦恼的。 一方面，虽然他只是个单身社畜，活得绝不算滋润，但也不愿就此身亡；另一方面，他和原主所在的世界都不一样，冒充对方实在压力太大，他很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别人以为他跳楼时脑袋被撞坏，直接送去精神病院。 然而，在病房里惜字如金待了一周之后，他发觉扮演这个“赫缔”，其实也不是很难。 因为不管自己说什么，周围人似乎都不是非常在意，只管定时给他清洁洗漱，喂药喂饭，而且伙食相当不错，除了些家常菜，偶尔还会有虫草煲的鸡汤、清蒸王八、花胶蟹肉官燕之类他以前从来没吃过的“补品”。 其余时间呢，他愿意睡觉就睡觉，不睡就坐在那儿看电视，电视也相当高级，是声控的，他自己一个人也能操作。 撇去骨折住院，以及电视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台可看，这样轻松的生活，对一个社畜而言简直就是奢望，所以何迪很快转变了态度，这日子，他过一天算是赚一天，权当放假也挺好。 另外，经过对几部奇幻狗血剧心不在焉的观摩，他渐渐弄清楚了医生口中的alpha其实是种性别，同Beta、Omega这两性别相比，在体能和恢复速度等方面有着绝对优势。 而在这个世界里，Beta人数最多，占了九成九，Omega次之，而原本出生概率就不大的alpha，目前已极为稀有，赫缔所在的国家也只有十几位那么多，所以现存的都跟大熊猫似的，不仅无需工作，还享受着专人照顾的特殊待遇，如果有哪位B或者O和他们婚配，则也能同享这等福利。 以至于到了电视剧里，alpha大概率是外貌靓丽、身负花不完的钱却又不谙世事的青年男女形象，而追逐alpha的角色里，除了真爱之外，总有那么一两个从头到脚写着拜金二字。 另外，看多了影视剧里AO们像小猫小狗似的互相嗅来嗅去的调情，何迪对AO具备的“信息素”也有了点基础的概念。因为好奇，他还趁病房里没人的时候，偷偷嗅过“自己”，但不管他怎么用力猛吸，只能嗅到一点淡淡的、带着苦涩的植物清香，跟电视剧里什么雪松香红酒香八竿子打不着边，反而像是消毒水混合了什么草本洗衣液。 嗅完他自嘲地笑起来：那可是电视剧，自己怎么还当真了？ 乐过之后，何迪紧绷的神经放轻松不少，也敢多说话了。不出几日，他已经从照顾他的青年口中套出了不少消息，比如青年们都隶属于珍稀alpha保护机构，而这个机构在赫缔父母双亡后便接管了他，直至现在，也就是赫缔十八岁生日过完后的两个月。 再比如那个表情冷淡的中年女人叫梁蕴，是青年们的直属领导，人狠话不多，总是悄无声息地冒出来突击检查工作，搞得大家都有些怵她等等。 唯独一件事，他始终没打听出来，那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赫缔到底是怎么坠楼的。 “我们俩才接到这份工作，之前都没有见过您呢。”青年们是这样告诉他的。 而从医生护士对他的态度来看，赫缔似乎也不像是位轻生者。 或许和自己一样，仅仅是倒霉吧。何迪没再深究。反正自己不想死，现在又被看得那么严，百分百再出不了意外。 两个月过去，何迪的双手果然同医生所说，恢复如初，只剩一条腿还没拆石膏。大约是怕他继续在医院待着太闷，机构干脆替他办了出院手续，趁他还睡着的时候就把他抱上了回家的车。 何迪醒来时，已身处在一辆保姆车之中了，前后左右全是穿着黑色制服的机构人员。他不知道这些人赫缔是否认识，于是偷偷一瞥后，他假装自己还困，又闭上眼继续睡了下去。 车到了目的地，他被青年们叫醒，搀扶着下了车，一抬头，就看见了一栋很难看到顶楼的大楼。底层每隔10米就设个岗哨，保安各个都是年富力强的壮汉，一看便知这栋楼的住户都很不一般，不是名流，起码也得是个明星或者企业家。 果不其然，等到赫缔的住所大门一开，一套轻奢风大平层赫然跃现到何迪面前。 作为别墅装修公司的图审，何迪看过的别墅设计图也不下百套了，但是很少跑现场，也从未想过自己以后能住这种大房子。 新鲜感把一贯的淡定打破了，何迪借口想锻炼一会儿腿脚，让青年们自便，自己拄着双拐很有劲地一跳一跳，愣是把所有房间挨个儿看了一遍。 这不逛不知道，一逛才发觉家里竟然有不少人。 这些人不是家人，而是保姆佣人一类，有的在厨房准备食物，有的在洒扫，有的在放洗澡水，放水的还是个女孩子，见了他很是热情：“很快就准备好了，您要不在这儿坐一坐，我马上给您洗澡。” 何迪见她说着就朝自己走来，像是要给自己脱衣服，倍觉尴尬，赶紧找了个借口，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蹦着离开了。 在这个世界，何迪最怕见“生人”，碰上这么多个小插曲，弄得他只能草草转一圈，便赶紧跑回客厅坐下，避免自己再撞到什么人“被服务”一下。 然而，不出五分钟，浴室里的女孩就找了过来：“您可以去洗澡啦！” 何迪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扭头就找来了娃娃脸——对方现在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再说同为男性，他脱衣服时也相对能自在些。 在娃娃脸的搀扶下，何迪终于好整以暇地坐进了浴缸。 浴室里水汽弥漫，他抽动了几下鼻子，忽然有了新发现。他转头询问娃娃脸：“阿奕，你有没有觉得，我身上的味道……好像比在医院里更苦了些？” 其实不止“苦了些”，而是“苦了许多”，刚刚他一解开扣子，清苦的气味便扑鼻而来，他还只当是新洗的衣服味道重，现在不知是不是热水激发了腺体释放信息素还是怎么样，顷刻便翻涌弥漫地四周全是，这让他不得不回想起了电视剧里那些AO撒糖的亲密大戏。 娃娃脸——也就是阿奕，抿嘴一笑：“当然，因为您住院时间太长，医生给开了平衡信息素的药剂，好减少您住院过程中的不适，不过那个药常吃对身体可不好，所以从昨天开始就给您断了。” “哦……”何迪点点头，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医院考虑得可真细致啊。 “其实也没有那么苦，”娃娃脸拿出打湿的浴球，在上面挤了一泵浴液轻轻揉搓，顿时花香四溢，稍稍盖过了苦味。他的声音放得又柔又轻，“我觉得您信息素的味道很好闻，像松针混合着苦艾酒，相当特别呢。” 他说着俯下身，一手揽住何迪的肩，一手将浴球贴到何迪的脖子上，一路经过肩膀涂抹到胸口，开始打圈。 一遍。两遍。三遍。 何迪本来也没想着要人伺候洗澡，只不过腿脚不便，没人帮忙委实无法进出浴缸才叫的他。此刻看他这般洗法，很不习惯地想要拒绝，结果一侧过头，就发觉他挂着恒久微笑的娃娃脸已近在咫尺，快要扑到了自己的颈窝里，忍不住在热水里打了个寒颤：“你……” 阿奕带着笑的眼神忽然间变得粘稠起来，像融化的蜜糖：“嗯？” “你出去休息吧。我现在手好了，可以自己洗。”何迪迅速整理好措辞，人往边上靠了靠，正色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会叫你。” “好吧。”阿奕耸了耸肩，把浴球等物品放到他伸手可够的位置，转身离开了浴室。 门彻底关好时，何迪才松了口气，抬手无力地抓了把头发。 这赫缔以前都过的啥生活啊，怎么只要周围没人，这一个个就都毫无顾忌地凑过来……自己可还打着石膏呢！ 难道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电视剧诚不欺我？ 盯着自己的伤腿看了一会儿，何迪想，等自己完全康复后，得离那群人都远一些，他现在只想当条咸鱼，八点档的九角恋情感伦理大戏不适合他。 嗯。不适合。 【作者有话说：瞎七搭八小剧场（和目前进度无关）： 冷酷老公商睿：不错，我的男人只有我可以摸。 】 第3章 ============== 之前在医院里，何迪不便洗澡，只能用湿毛巾稍作清洁，眼下浴缸里的热水温度合适，他久违的有了血脉通畅的感觉，干脆趁着没人多泡会儿，给自己洗个彻底。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他出声喊来了阿奕，等人把他扶出浴盆站稳，他立刻扯过边上的厚浴袍一裹，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或许是意识到了他的戒备，阿奕这次挺识相，没有再做无谓的肢体接触，而是换了个方式讨好他：“今天天气很不错，您想要活动的话，不如去12层的空中花园转转？” 何迪有点犹豫。在病房里呆坐了那么久，说不想出门吹个风晒个太阳，那是说假话。可花园是个公共区域，谁知道会碰见什么人？若是机构的人便罢了，就算瞅出来他不是原装货，本着工作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的，可要是邻居之类的外人，事态会怎么发展他可没法儿把控——他看过赫缔的手机，干净得像刚出厂一样，他到现在都还不了解对方的关系网呢。 斟酌片刻，他摇摇头：“算了，没什么意思。” “那不然去11层的琴房？” 何迪根本不会弹琴：“我的脚现在不能踩踏板。” “抱歉，忘了考虑这一点了……”阿奕顿了顿，“或者，去10层的画室？哦，对了，听说9层的图书馆最近进了批新书……” 听他絮絮叨叨连说了许多，何迪忽然发觉了问题——怎么这栋楼全是娱乐设施，没个住户的？ “等等，”何迪打断了阿奕，“你不是刚来这里工作，怎么对每层楼的情况知道得那么清楚？” 阿奕解释道：“梁主管给我们发了资料，要我们提前熟悉大楼的每一层，好全方位为您提供服务呀。” 何迪心中暗暗有了猜测，朝他伸出手：“资料能给我看下吗？” 阿奕很快用手机将资料传了过来……不，与其说是资料，不如说是小程序链接一样的东西，打开之后像极了迪s尼的电子地图，随便点一层楼，都是图文并茂的介绍，甚至还显示设施当前状态，赫缔的使用频率。 何迪恍然大悟——这整栋楼，都是为赫缔一个人建的！甚至楼下那些保安，保的都是他一个人！ 换言之……商贾巨富竟是我自己！ 何迪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一旁的阿奕看他眼睛都不眨了，心里毛毛的：“请问……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何迪如梦方醒，架着双拐站了起来，“走吧，上楼看看。” 阿奕一听，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手一伸，不知从哪里拖来一辆轮椅，上面放着一只鼓囊囊的背包：“随行物品都已备齐，现在就可以出发，您想坐轮椅上楼吗？” 何迪：“不……你早就做好了去其他楼层的准备。” 阿奕点点头，并不否认：“是的，我想让您舒服些。” 何迪心头又打了个寒颤：“……让所有新加入机构的人都跟来吧，一起熟悉下环境。” 何迪主要是不想单独和阿奕处在一个空间，没想到新加入机构的人竟然不少，且个个年富力强，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跟他进了电梯，搞得他带人出电梯时都觉得自己像个寻衅滋事的帮派头子。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别扭的感觉抛诸脑后了，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比资料里描述的还要精彩！ 3F游泳馆——媲美游泳队训练标准的50米大泳池，一人畅游！ 6F电游馆——赛车打僵尸太鼓达人跳舞机娃娃机VR体感应有尽有，无尽的游戏币，可以玩到地老天荒！ 8F运动区——台球壁球保龄球，篮球乒乓瑜伽球，更有从来没见过的滑雪机！ 一想到自己享有这一切，何迪不由得心潮澎湃起来，撑着双拐都有点健步如飞的意思，等看完十多层楼，天色也从太阳当空到日落西山了——还是他去到空中花园才知道的。 回到家里吃过饭，何迪在卧室里重新研究了链接里的内容，发觉了更多惊喜：这些设施的养护费用全由机构负责，他不必花一分钱！ 于是，在医生上门替他复诊，拆掉石膏之后，他转头就扎进了玩乐之中。 他终于体会到种了千万大奖后疯了的那种感觉。他现在像个大人没空管的小孩一样，一声不吭且肆无忌惮地玩，不必操心任何事，快乐到了疯狂的地步，又从疯玩中汲取了更多的快乐。 直到那天。 他手端UMP在僵尸堆里杀得正欢，眼前忽然一黑。 “死了？”他摘下VR眼镜欲探究竟，眼前却赫然站着梁主管。 “赫缔。” 梁主管的声音和面容一如初见，像是冷潭中的死水，只需要一句就能让人冷静下来。 何迪擦了把头上的汗，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今晚你的丈夫会回家，请你做好准备。” 何迪盯着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仿佛听到了一句不能理解的外国话：“什么？” 梁主管给他翻译了一遍：“履行你的婚姻义务，这对大家都好。” 这显然是一句充满暗示的话，但何迪不是赫缔，听过也仍是一头雾水，幸而脑袋里还保留了一点社畜的本能：“……请给我一份他的资料。” 梁主管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好像要说什么，但最终只说了一个“行”字，就自顾自离开了。 她一走，何迪就捂着脸直接坐到了地上，开始怀疑人生——自己拿的不是顶级咸鱼剧本吗？婚姻义务？这又是哪门子的义务？自己为什么会有丈夫？赫缔的病历上不是填的十八岁吗？十八岁就玩儿那么大啊！？ 何迪就这么呆坐着，任由这几个问题在脑内打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忽地响了，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拿指纹解锁开，界面赫然出现了文件接受消息，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份简历和一张结婚证照片。 照片上除了他，还有一个英俊的男人，鼻子挺拔，发型精致，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得惊人，目光却冷。 ——不是梁主管的那种冷，是一种锐利的寒芒，以一种不屑的姿态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冷酷老公要出场了！】 第4章 =============== 何迪拿着简历和电子版结婚证，眉毛拧成了一股麻花。 资料显示，赫缔的这个丈夫名叫商睿，性别为Omega，比他大四岁，名校毕业，家境尚可，目前在一家豪宅装饰公司工作，年薪三十万左右。 在目前年龄段，这工资算是小有成就了，更何况样貌也不差，放到何迪家附近公园的相亲角，绝对是抢手货。 可他再好，自己也不能和一个陌生男人刚见面就履行“婚姻义务”啊！ 他很想逃，但是凭他多年的社畜经验，他很明白没这可能——虽然楼里的一切都供他驱使，但真正的管理者显然是梁主管，否则她不会对自己发号施令。 更何况，天下没有免费的筵席，他享了特权，义务必然是逃不掉。 “笃笃笃。” 盥洗室的门被敲响了，是阿奕：“晚餐做好了，您用好厕所了吗？” 一经提醒，何迪看了眼时间，顿生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没有。” 阿奕锲而不舍，还在试图用美食诱惑他：“今天有燕窝竹燕蛋挞，还有青花椒海虾。” 鉴于这里的食物真的是很美味，何迪用餐一直很积极，哪怕是游戏打到一半，他都会放下。可是断头饭再丰盛，谁又有食欲去吃呢？ 何迪在愁绪中沉默了很久，久到忘记了门外还有个阿奕的时候，厕所门直接被打开了，阿奕走了进来。 何迪坐在马桶盖上，惊讶之外还有些尴尬，谁知阿奕反锁了门，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知道您在为什么烦恼，我可以帮您另安置一处床铺。” 何迪巴不得能这么做，可是他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商睿能同意吗？” “他对您的感情也不深，应该不会介意吧？”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是啊，如果还有些感情的话，这两个多月来又怎会迟迟不现身呢？不止是人没来，连电话都没有，明明结婚了，回家的消息还要靠外人来传递…… 很好，看来今夜分床有望！夜里仆从们都回宿舍就寝了，只要他们俩串通好，尽不尽义务的，梁主管也不知道不是？ 何迪稍稍放心，吃过饭后照常洗漱，脑袋里反复咀嚼着措辞。 时间转眼到了仆从们的下班时间，大家一下走得精光，只剩何迪一个人在卧室转悠。 他的卧室有点像酒店的大套间，连通了衣帽间和盥洗室，而真正算“卧室”的地方也不小，床边做了个现代风格的隔断，另一边是活动区域，其中的布艺大沙发已经被阿奕重新拼接过，并且铺上了被褥枕头。 何迪过去伸手按了按，触感很软，商睿大概不会介意在这里睡一宿。或者介意也没关系，他过来睡这儿就好，都一样。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动静，他心一紧，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快步迎了出去。 进门的正是商睿。 他今天没有像照片里那样用发蜡固定发型，头发像是刚洗过一般，柔顺地垂着，反倒比照片里的样子更加年轻好看。而且因为在换鞋，他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遮蔽了他的目光，瞧着倒并不那么难相与了。 何迪打量他一番，鼓起勇气走上前，尽量让自己做出一个礼貌真诚的表情：“你回来了。” 商睿转眼看他，同时朝他走去，何迪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他恍若未闻，竟然同自己擦肩而过，直往卧室里去了。 这下何迪心里又没底了，只能先尾随其后，最终和他一起止步在了卧室的大床边上。 何迪看着他自顾自脱掉外套，喉头动了动，刚要开口，就见他摘掉了手腕上的一串银链。 “啪踏。” 随着银链被放到了床头柜上，商睿解开了衬衫的头两粒扣子，何迪迅速睁大了双眼。 那一瞬间，仿佛房间中堆满了白色栀子花瓣一般，浓郁的香气让空气变得厚重起来，像一只有实体的手，顺着他的喉咙摩挲着攀进他的衣领，随即炽热地燃烧起来。 何迪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商睿按倒在了床上，并在他的颈侧狠狠舔了一下。 *** 一觉醒来，何迪感受到了一种软绵绵的舒坦，就像是工作了一整年后，在年假里舒舒服服补完眠的感觉。 在床上又赖了好一会儿，他熟练地伸手摸开了床头灯，给眼睛适应光线一个缓冲——卧室里没有安窗，他已经习惯每天早上起来“两眼一黑”了。 五分钟后，他撑着床坐起身，伸腿去找地上的拖鞋，就在他踩着鞋要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一拉被子坐了回去。 ……他睡衣没了！哪哪儿都光着！手臂上还有一圈泛红的牙印！怎么回事！ 他像个宿醉的人，抱着脑袋低下头拼命回想。在一些片段隐隐闪现过后，他哆嗦着拼凑出了份答案：是他扣住了商睿，先咬了对方的脖子，然后极端狂暴地“尽了自己的义务”，商睿被他折腾得又哭又叫，最后狠狠咬了他一口。 慢慢转头，何迪看见空了一边的床铺，脑袋嗡地一声宕机了——他把人给吓跑了！ 何迪深觉闯了大祸，立刻下床捡起地上零散的衣物，没想到自己的衣服竟没一件是好的，裤子裂开了裆，上衣全嘣了扣。 何迪：这是什么禽兽行为！等等，我不会把商睿的衣服也给撕了吧？ 他再度回想，撕衣服的事是没想明白，不过满脑袋都是商睿侧过头，眼角洇着红晕和眼泪的可怜模样，想得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此时敲门声响了，吓得他“嗷”了一嗓子，转身闪进了衣帽间：“别进来！” “好的，”女仆隔着门板询问道，“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分，您是打算吃早餐还是直接享用午餐？” 听到这时间，再想到今天是工作日，何迪觉得自己更禽兽了，无力地靠到了墙上：“……都行，看你方便……商睿什么时候走的，吃早饭了吗？” “我是六点来的，一直都没有看到商先生呢。” 何迪：“……”麻了，人麻了呀。 自己还是个Alpha，一夜过后都要睡到大中午，人家一个Omega，要不是吓破了胆，怎么会凌晨就离开呢？ 连番遭遇重击，何迪整个人都不好了，直到吃完饭都还愣愣的，不能从昨夜的回忆中抽身。 他甚至思考为什么房间里不安扇窗，不然他醒得早些，还能做点补偿。 “您怎么了？今天一整天都坐在卧室里。” 傍晚时分，阿奕忍不住问道。 这种经历何迪羞于启齿，只能摇头：“没什么……” 阿奕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知道，那不是您的意愿。” 何迪看向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剑走偏锋：“让你白费功夫铺床了。” 阿奕摇摇头，却是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其实，您也无需困扰，这不过是信息素的作用罢了。” 信息素？ 何迪眼前又浮现出了电视剧里的画面，AO抱在一起，你嗅嗅我，我嗅嗅你，然后耳鬓厮磨：“宝贝你好香啊，我现在就把你吃了好不好？” 这不才是信息素吗？像猫薄荷一样的东西！闻了会想嗅想舔罢了！我这是什么？我真的把人家吃了啊！这能赖信息素么！我不是本地人，你不要欺负我什么都不懂啊！ 虽然那么想，但面对安慰自己的人，何迪不能那么答，只能点点头，客客气气地顺着他的话说两句。 “好了，反正他也不常来，您今天好好歇着，改明儿忘了那些不愉快就好啦。” 阿奕没有对他的隐私刨根究底，安慰完了就走人。可是他的话却让何迪心里起了疙瘩——这种事发生，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纵然他能忘，商睿能忘吗？ 何迪辗转反侧了一晚，没能等到商睿回家。次日他便给梁主管发了消息，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商睿的联系方式。 梁主管倒是给了，然而何迪加好友加不上，打电话回应是空号。 “大概是在外出差的缘故吧。”对于他的疑问，梁主管给了个模糊的回答就没再理他，反而阿奕有不同见解：“他有你的联系方式，你联系不上他，只能说明他是先一步把你拉黑了。” 何迪叹了口气，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照理说商睿越少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该越放松才对，因为这样梁主管就不会逼他“履行义务”了，可是不管阿奕怎么劝说，乃至他自己如何劝自己放下，心里的那块疙瘩就是抹不平，游戏的吸引力也不大了，吃美食也味同嚼蜡了，他成天坐在房间里发呆，一呆就呆半天——好像除了卧室，他哪儿都不想去。 直到一周后，有医生上门再度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他才勉强动身去了别的楼层。 “难得出来，您就四处走走吧。”阿奕不忘见缝插针。 何迪开口欲拒，又听到他恳求似的低语：“求您了。” 何迪有点儿明白了，这些日子他没能沾自己的光出来走动，大约是憋坏了。本着社畜怜惜社畜的心，他点点头，走入了最近的图书馆。 他本着找本漫画解闷儿的心去寻书，可惜这里的分区逻辑他实在搞不懂，走了半天，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堆实用书籍：《信息素大揭秘》、《抑制剂的革新》、《两性关系与信息素》…… 不知为何，何迪耳畔又响起了阿奕的声音：“这不过是信息素的作用罢了。” 在这声音的驱使下，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起其中一本读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瞎七搭八小剧场】 梁主管：看那些没用的干嘛，多看看《如何征服美丽Omega》。】 第5章 ============== 何迪走马观花地将书翻了一遍，发觉阿奕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他以为信息素只是升级版的荷尔蒙，没想到还能释放信号交流！还能用来安抚伴侣！这是什么替身使者！ 这玩意儿还会引发易感期！如果不采取药物缓解，或者得到另一方的信息素来平衡，就容易出现发热！无力！等等不适症状！ 而商睿手上的银链，便是控制信息素浓度的抑制手环，摘下之后，他的信息素浓度疯狂攀升，一遇到自己的信息素，立刻发生反应，这才导致自己行为失序！ ……既然如此，那自己也整一条手环不就好了？ 何迪匆匆打开手机购物软件，果然找到了相关商品，一条几百块的价格，比起他收到的银行余额短信，并不算贵。只是当他点入下单页面，分类里却显示是“Omega专用”。 他退出来，开始搜寻alpha适用的各类信息素抑制产品，奇怪的是怎么搜都搜不到。 “当然搜不到了，因为抑制类药剂都会对腺体有一定的影响，机构是绝对不会让alpha随意使用的。” 何迪一扭头，阿奕不知何时又转到他身后来了：“况且，alpha如此稀缺，专用药物一向只由机构把控，市面上根本没有，有了也不好卖啊。” 何迪点点头。确实，别说没对象去试用研发了，就算能偷到数据建立一条生产线，最后一年到头也只能卖掉千百来只，这种亏本生意谁高兴做呢。 “您用不着烦恼，虽说抑制剂见效快，但想要维持信息素平衡，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何迪眼前一亮：“还有什么办法？” “大量排出含有高信息素浓度的体液即可。”阿奕看他一脸疑惑的模样，停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不是每个Omega都能享受到alpha的信息素的，他们之中大多数都选择了和beta结合，因为除了信息素平衡慢一些，两者的感受其实区别不大。” 他说得隐晦，意思却不难理解，弄得何迪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只能收起手机离开了书架。 接下来几天，何迪没有再闷在卧室里，但是去其他楼层的兴致也不像之前那么高。疑惑被解开了，他却感觉自己并未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商睿不喜欢他，为什么又直接解开抑制手环？难道说并不知道他会失控吗？ 尤其一到夜里，这些疑问就涌上心头，那夜的经历开始在脑海中循环播放，挥之不去。 何迪很快发觉了原因——卧室里的换气空调不能全然过滤掉信息素，只要他一从外头进到房间里，那星星点点的白栀子香气就会绕着他打转，诱惑着他，也挑衅着他。 仿佛是一电热水壶的水，往煮沸的方向被加热着，可是热度迟迟不到沸点，又无法靠自己平静下去，只能兀自大声翻滚。几个昼夜过去，何迪实在受不了了，半夜里开了灯，穿上衣服便出了门。 门一开，他却看见了阿奕。对方坐在电梯边的一把软椅上玩手机，一抬头，和他凑成个面面相觑。 何迪感到奇怪：“你怎么在这儿？” “电梯间每晚都要有人值夜班的，今天轮到我。”阿奕站起身朝他走去，“您这是有什么事？” “……有点睡不着，想去游泳。” 何迪害怕阿奕追问，说完转身去按电梯按钮，按了一下没亮，还是阿奕过来补了下才亮的：“现在各个场馆都没人照看，我跟你一道去吧，你不知道电闸在哪儿。” 何迪拒绝不了他，只能闭上嘴巴任由他跟着自己。 说实话，他有时候很想从他人口中多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但是每次阿奕主动谈及，他又觉得尴尬，不由自主地想回避。 夜半的泳池是个好地方，不必和任何人沟通，耳畔只有拍打水面发出的声响，凉水浸没身体，可以冷却体内的燥热。 只是他没有想到，就他游完上岸去洗个热水澡的功夫，那种燥热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压抑着胡乱擦干身体和头发，随即叫上阿奕一起回去。然而走进门后没多久，他就忍不住兀自喟叹了一声。 “您还好吗？”阿奕立时上前扶住他，把他带到沙发边坐下。“我去给您弄点喝的。” 何迪点点头，慢慢揉按太阳穴。温热的茶水来了，他抬头一饮而尽，身体感受却并没有什么改善，反而感觉周身的气味越来越苦涩，就连阿奕也忍不住道：“您的信息素香气实在太浓郁了。” “看来游一小时泳也流不出多少汗。”何迪摆摆手，面上难掩失望，“你回去值班吧。” 一只臂膀从他身后伸来，环住了他的肩胸，耳边随即出现了阿奕的低语：“一个小时的运动对你来说太轻松了，至少得像那天晚上您和商先生在一起那样，持续三个小时吧？” 何迪一惊：“你怎么知道……有三小时！？” “因为我担心您，又回去看了一眼……”阿奕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湿热的气全吹进了他的领口中，“没想到您快把商先生弄散架了，他哭得很厉害呢。” 脑袋里商睿流泪的画面再度出现，何迪咽了口唾沫，呼吸声浊重了起来。 “他大概很怕您吧……但是我不怕，我没有Omega那么纤细易折。”他靠在何迪的颈窝里，轻轻嗅着，“我迷恋您的气味，我喜欢您。” 何迪皱起眉头把人推开了：“不要这样。”他只是难受，还没到因为一点躁动就和人发生关系的地步。而且之前他错过一次，他不想这错误再次发生。 没想到阿奕不屈不挠，顺着他推的方向跪倒在他脚边，用一种不知所谓又可怜巴巴的表情望向他：“同样是不喜欢，您可以用他发泄，为什么不用我呢？” 何迪不愿把人往龌龊里想，但这话对他等同侮辱，气得他无话可说。伸手把阿奕从地上扯了起来，他在alpha体力加成下如同抓小鸡仔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扔进一间带沙发的空房间里，然后从外面锁上了门：“你歇着吧，明天他们来打扫，自有人替你开门，梁主管那里我会告诉她是我让你不用值班的。” 【作者有话说：小何，男德模范。 道长，晚上可能加一更。】 第6章 ============== 第二天一大早，梁蕴罕见登门，一则是接走了阿奕，一则带给一宿没睡的何迪一个消息：“明天晚上，商睿会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何迪很诧异，他听阿奕的口吻，感觉自己如果商睿，连夜搬去火星都是有可能的事。 梁蕴通知完，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黑眼圈太重了，以后不要熬夜。” 何迪更诧异了，难得梁蕴能说出这种关心人的话，虽然听起来还是有些不客气——给我保持好状态，不要邋里邋遢丢我脸，给我工作添麻烦。 直到下午他才发觉这仍然是个通知，因为家门被上锁，他今天的活动范围只能在家进行。 何迪出不去，回房对电视边吃零食边打游戏，最终体力耗尽，钻进被子睡了个安稳觉。 再醒时，女仆们已经做好了晚餐。 他不知道商睿到底什么时候来，匆匆忙忙先洗漱了，然后才吃饭。 但是商睿似乎是个很有规律的人，这次又是在仆人们下班后到的，并且用同样的表情在门口换鞋。 何迪屏息凝神等在一边，待他穿好拖鞋，立刻迎了上去：“商先生，我们谈谈怎么样？” 商睿依旧是不理他，一味地往卧室方向走。 “对于上次的事，我是真心想同你谈谈，”何迪大步跟上，指着客厅的桌子，“我知道你上了一天班很累了，我准备了一些饮料和点心，只和你说几句就好……” 商睿终于看了他一眼，脚步却没停，还加快了，仿佛是在街上遇到了发传单的。 何迪知道自己这事儿不容易被原谅，所以任他甩脸子，继续亦步亦趋地跟着。只是跟着跟着，他就感觉自己不对劲了，商睿衣领里露出的后颈光滑洁净，他看在眼里，磨牙嚯嚯地想要咬，最终理智占了上风，他没咬人脖子，咬了自己的嘴唇。 商睿走到床边，像昨日那样先放下包，然后脱去外套挂到了衣帽架上。就在他解开扣子，要脱抑制手环的时候，何迪眼明手快，连环带腕的攥住了他：“等等！” 商睿终于变了脸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放开我！” 何迪心里一紧张，手上反而攥得更紧了：“不行，我松手的话你又要摘了！” 商睿说不动他，立刻挣扎起来，然而AO力气悬殊，他挣了两下也没能动何迪一分一毫，气得涨红了脸：“怎么，你是想捏断我的胳膊，把我铐在这里一辈子了？” 何迪见他怒气飙升，连忙松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说，我上一次做得太过分了，是害你受伤了吧？你这次就别脱手环了，会安全一点……” “哼。”商睿甩了甩泛红的手腕，“我还用不着你可怜我。” 被人指责猫哭耗子假慈悲，何迪没办法辩解，只能讪讪低了头：“对不起。” 下一秒，他就看见对方垂感极好的西装裤掉在了地上。 惊讶地抬起头，一条银链在他眼前晃动，紧接着就被抛到了远处的沙发上。 何迪的呼吸在花香中滚烫起来，他像沙漠中缺水的旅人，脑袋里除了水源再无其他。等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时，他正掐着商睿的腰…… 何迪很慌乱，然而信息素带来的快乐如电流过遍全身，……好像商睿是个糖人，身体无处不甜。 不一会儿，商睿的身体激烈地战栗了起来，身上的花香更为馥郁，……商睿就哭出了声，泪汪汪地看向了他。 何迪内心尚且有一丝清醒，看到眼泪时想要停下来，然而…… …………而商睿突然挣死般地挣扎起来，可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是失神的，嘴巴微张，………… …………何迪才脱了力，抱着早已昏昏然的商睿一起盖上了被子。 商睿眼角仍挂着泪，长睫毛挑着泪珠，眼神脆弱而迷离。何迪看着这张脸，从中瞧见了道不尽的委屈，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又干了一遍不可饶恕之事。 事已至此，他别无他法，只能是笨手笨脚地催动信息素，期望给对方恰当的安抚，同时像哄孩子一样抚摸着他的后背：“别哭了，我给你揉揉，不疼了不疼了……” 哄着哄着，商睿的长睫毛阖了下来，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次日清晨，何迪再度睁眼。 借着昨晚没关的小夜灯，他看到怀中人正气息细细地躺在他怀中，温软的皮肤透出了极其甜蜜的花香，一只手还环在他的腰上，像一只熟睡的猫咪，看起来驯良又黏人。 何迪盯着他的脸庞静静看了会儿，不知为什么心头平无波澜，好像事情就该如此。 他静悄悄地起身，尽量不去惊动对方，洗漱过后潜去了厨房，让女仆多准备一份早点，同时确认好今日是周六，商睿不必上班，可以安心睡到自然醒。 吃过早点，他回到卧室，正碰上商睿在穿衣服，便道：“你身体感觉怎么样？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早饭，洗漱用具也拿了新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温和的表情也就此僵住——他看见商睿见到他后，脸上的表情极速变化，像猫被踩了尾巴一样，朝他露出了烦躁和充满敌意的眼神。 他的心顿时凉了一截，可还没来得及发问，对方一披外套，抓上包就从他身侧蹿了出去。 何迪一头雾水，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临到门口又停下脚步，眼睁睁看他走出了玄关，因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喊。 而另一边，商睿根本懒得管他怎么想，径直下楼开车离开了此处。 车在道路上飞速奔驰，二十分钟后停到了一处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商睿从车上下来，飞奔向客梯，出去后直冲客房卫生间，把花洒开到最大。 细密的水帘中，商睿蹲下身，飞快地给自己做起清理，嘴里忍不住骂出了声——自己昨夜怎么就鬼迷心窍地一睡不醒！晚到酒店快两小时了，谁知道现在生殖腔里的东西还洗不洗得干净！早知道就该提前两天回来，离易感期远些，头脑还能清醒点！ 【作者有话说：何迪：可爱的小丈夫发脾气了，我还能怎么办呢？（叹气） 完整版请点击详情页作者名，查看神秘数字】 第7章 ============== 商睿从卫生间出来，精疲力竭地倒在宽大的双人床上。 十分钟后，他一跃而起，往手腕上戴了两条银链，随即下楼退房，果断驱车前往城郊。 城郊有一处大仓库，他驾着银灰色商务车驶入仓库大门，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辆柠檬黄的跑车。 这是商睿的爱车，双涡轮增压，最大马力570，前后重量比均衡，启动速度快，替他赢得了不少比赛，而没有比赛的时候，他也会在附近的山上转一圈，权当兜风。 他的车还没有驶出多远，旁边就冒出一辆红色跑车，狂踩油门超过了他。 “滴滴滴！” 伴随着那辆车刺耳的喇叭声，车窗里还伸出一根中指。 商睿心情正差，正差个发泄渠道，瞧见对方挑衅他，当即重踩油门，迅速切换档位，在下一个弯道直接内侧超车，轻松把红色跑车甩在了身后，然后回敬了他好几声“滴滴”，拉开了一段对方绝对追不上的距离。 一圈山路飙完，商睿神清气爽，换回商务车开回了家。 因为是周六，家里人起得晚，他进门时，穿着睡衣的父母和弟弟正坐在餐桌边，享用一顿丰盛的早午餐。 “宝贝回来啦！”商妈趿拉着丝绸拖鞋，上前一把挽住他肌肉紧实的胳膊捏了两把，“我看你就像瘦了，这两天又加班了是吧？不要总是那么苦着自己……” 商睿跟着她往里走，同时颇为无奈地打断了她：“妈，我说过了，以后叫我名字，我最近也没瘦，还长了一斤。” “好。”商妈笑眯眯地将他按到椅子上，“你这个点儿回来，肯定还没吃饭吧，来来来，过来一道吃。” 她话音刚落，商爸那边就端来一大碗黄鱼羹：“儿砸，知道你健身，这个不油腻，热量低，多喝点！” “谢谢爸。” 商睿稍稍放宽心，低头喝汤，喝没两口忽然感觉到异样，扭头一看，就见Omega弟弟商容凑了过来，上半身软软贴在他的手臂上，笑容甜得意味深长：“二哥，你身上好香啊，这就是alpha信息素的气味吧。” 对于这个好吃懒做、自小愿望就是嫁个alpha当富贵废人的双胞胎弟弟，商睿一直很看不上眼，见他在自己身上蹭个没完，便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开了：“你不是签了AO订婚协议了吗？过两天上你丈夫那儿闻个够去，别在这儿烦我。” 商容不但不恼，白皙的脸庞还泛起了一点红晕，貌似有点羞涩：“可是我从没见过alpha，心里忐忑，想借鉴点经验听听嘛。” 商睿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借鉴个鬼，你的舔狗排起队大概都能绕地球一圈了，要不是我健身这么多年，体型和你拉开差距，恐怕还要继续隔三差五受那些白痴的骚扰呢。 商睿不想理他，更不想回忆夜里的那些细节，干脆别过脸去夹菜吃。 商容见状，一脸落寞地看向父母，商妈一向宠爱两个儿子，见状便跟着开了腔：“是啊，宝……小睿，你领证那么久，爸爸妈妈还没听你提过赫缔呢，你跟他相处得怎么样？” 商睿咽下一口菜，敷衍道：“就那样。” 这个回答显然不太正面，商妈商爸交换了下眼色，各自神色间多了份担忧。 “儿子啊，”商爸正襟危坐着往儿子身旁靠了靠，“那个……赫缔要是真欺负你了，咱们也是有权利申请保护措施的。” 欺负？ 商睿垂下目光，脑袋里忽而出现了赫缔笨手笨脚的模样：“别哭了，我给你揉揉，不疼了不疼了……” 商睿闭上眼，推了下鼻梁上的银边眼镜：“想多了，谁能欺负得了我？” 商爸商妈晓得二儿子是个有主见的，不过和alpha在一起，他们总还担心儿子吃了性别上的亏，于是谨慎地又问了一遍：“真没事儿？那他怎么都不留你吃个饭呐？” “……我一直在工作，一周能见他一次面不错了，他想欺负也抓不到我。比起这个，你们还是关心下弟弟吧。”商睿斜了商容一眼，目光扫过他短袖下白皙纤细的胳膊，“他这样的身板儿不戴抑制手环就去见alpha，搞不好就要进医院的。” 他说完，端起碗咕嘟咕嘟干掉碗里剩下的羹汤，起身离开席位：“我饱了，你们慢用。” 同一时间，图书馆。 赫缔坐在牛皮沙发里，细细研读手中的《带你了解Omega》。 自从早晨看到商睿“逃走”后，他就走进图书馆内思考起了人生。 第一回 商睿是吓跑的，这很合理。但是昨夜他存有理智，多少克制了些，看商睿的反应，大部分的时间也没受到惊吓，甚至在他揉腰的时候还往他怀里钻了钻，为什么一起床就对自己避之不及呢？信息素滤镜那么大的吗？ 他很想找人问问，但是能说会道的阿奕在被梁主管带走后就再没出现过，很明显是被开了，而之后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个不知是不善言辞还是被梁主管吩咐过，没事的时候恨不得躲得他三丈远，他也不便强人所难，便干脆自己去图书馆里找答案。 看了三天书后，他不敢说自己找到了最正确的答案，但也多多少少理解了商睿不想和自己共处一室的原因。 原来O闻到A信息素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更强烈，浓烈的alpha信息素会让Omega腿脚发软，动弹不得。 原来O的身体比B纤弱许多，又需要定期释放信息素，所以Omega往往在成年之后便选择结婚生子。 少数Omega能够读完高校坚持到工作，但因为体质原因，多半做着较为轻松简单的工作，像商睿这种有着频繁出差且能拿高薪工作的，大约是凤毛麟角。 可想而知，商睿获得这份工作并不容易，他又怎么会因为结婚而放弃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呢？虽然不知道是因为社会父母的要求，还是为别的什么让他选择和赫缔结婚，但如果可以，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愿意认识自己的吧。 所以才不愿意给他联系的机会。 所以才连一句话都不愿同他多说。 所以才连在他身边多睡片刻都无法忍受。 所以才在承接他生命之泉的时候拼了命想要逃离。 赫缔拿出手机，将商睿的联系方式删除干净——道歉是徒劳的，商睿想要的是自由，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再主动打搅对方的生活。 他的生活终于恢复常态，有时打电玩，有时去游泳，有时看电视。阴天没那么热的时候，他还从画室取了画板，跑到空中花园去写生，那里种了许多金鱼草和高雪轮，柔粉鹅黄，深深浅浅，郁郁葱葱，熏风一吹，便如同麦浪般摇曳，身处其间能叫他心情好一些。 除却生活质量提高外加不用辛勤工作，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一个人忙碌着，自娱自乐着，有一点孤独，但又很安心，因为单一的生活形成了这一刻时光永恒不变的错觉。 是的，错觉。 因为在商睿消失一个月后，他的易感期再度来临了。 起初只是身体发热，他以为自己发烧了，然而并不感到疲惫，也没有觉得害冷，连喷嚏和咳嗽都没有一个，于是他很快意识到这就是这个世界里Alpha独有的“大姨夫”到了。 他开始不断地运动，在跑步机上消耗体力和大量的汗水。 这个方法是有用的，就像阿奕说的，排出体液有助于信息素平衡。 但它维持的时间却只有三四个小时，以至于赫缔不得每晚在睡前做上两小时的运动，否则无法照常入眠。 而一到九点半，他必须回到家里，此时仆从们离开住所，并在房门外上锁，防止他出门“熬夜”，于是他只能像个小学生一样夜夜早睡。 即便如此，这也不是生意经——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感觉自己像一座火山，岩浆在不断上涌，他压制的手段已经跟不上岩浆上涨的速度，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爆发了。 一旦爆发，他必然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候至少有一人要跟着遭殃…… 想到这里，赫缔心一横，直接找上了梁蕴：“梁主管，我想去看医生。” “哦？你哪儿不舒服？” “我觉得我坠楼留下了后遗症，”赫缔尽量平静地说着谎，“我好像对坠楼前发生的一些事想不起来了，我想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住院时吃的抑制药物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要梁蕴同意，他就离目标近了一步。 梁蕴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回答道：“知道了，我会安排的。今天下午就先让医生上门，把血检尿检的样本拿去分析。” 商睿欣然同意。 可惜的是，他没能挨到医生上门抽血。 就在女仆准备好午餐，让人提醒他可以去餐厅的时候，来人发觉衣帽间大敞着，衣物被褥七零八落掉了一地，一直蔓延到卧室里。 那人顺着衣服一直走，发觉沙发边多了一个床单搭起来的帐篷，赫缔正蜷缩在里头，怀里是他上次和商睿过夜时撕碎的衣服，而他埋头在这些破布烂衫中一个劲儿地嗅闻，肩头时不时耸动一下，喉咙里发出了类似抽噎的颤音。 ——他的筑巢本能发动了。 【作者有话说：商容：嗅嗅。o(*************▽*************)q 商睿：少隔着我闻你哥夫。(▼ヘ▼%23) （跑车方面知道的不多哈，如相关常识方面描述有错漏可以通知我】 第8章 ============== 商睿在行政酒廊的角落接完alpha保护机构的电话后，面色一下沉了下去。 团队里的设计师端着两杯酒来找他，看到他没收回去的阴沉，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道：“商经理，今天这单不好按吗？” 商睿收敛了神色，刚要开口，却被人插了话：“怎么会呢，刚才商经理还和客户聊得开开心心的，这怕是家里有事，不得不走吧？” 插话的人是部门的另一位客户经理，长相倒是高大帅气，神色也透露着关心，可惜商睿并不傻：“Joe，你不也有客户要陪么，怎么有空关心这边？” “聊完了，客户已经回去了啊。”Joe耸耸肩。 聊完了？怕不是搞砸了吧。商睿公式化地微微一笑：“那你就多休息吧，我们还有事儿，就不奉陪了。” 他转身要走，手机却再一次震动起来，又是机构。 接起一听，对方竟然是司机：“商先生，我们已经到绿袖酒店楼下了，您五分钟以内能下来吗？” 商睿差点没把手机捏碎了——他不想下去又怎样？五分钟后他们大概要派人上来直接把自己带走了吧！ 他神色未动，气场却陡然转变了，设计师在旁看出了端倪，只好道：“商经理有急事的话就回去吧，我尽量试着谈一谈。” 也只能如此了。商睿点点头：“那我把定向研讨会上我负责的内容发给你，你赶紧看一下。” 他说着飞快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随即拿走了设计师手里的其中一杯酒，跑进会议室向客人致歉去了。 设计师看着手机里的内容，越看眉毛皱得越厉害——要注意的点太多了，她对营销并不精通，就怕自己笨嘴拙舌给说岔了。 “要不我帮帮你？”Joe出声提醒她。 设计师看出来商睿和他不对付，有些犹豫：“这恐怕……” “不用怕，你可以做个见证，就算单子做在我名下，我也会拿三分之二的钱给商经理的。”Joe拍拍她的肩，“而且商经理结婚有一阵了，按Omega那么大的受孕几率，估计几个月后就会有喜事吧？往后你需要做的可能会更多，我可以帮助你尽快熟悉这些。” 设计师被他说得心焦起来，迟疑了一会儿，最终道：“……好吧，谢谢。” Joe一边说，一边密切注意着会议室，看到商睿行色匆匆地从中退出，嘴角扯起一个笑：“你先看着，我去和商经理打个招呼。” 商睿远远看到他还黏在设计师身边，就知道他在打歪主意，偏自己没法儿吵，只能是赶紧按下电梯按钮，想争取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成想电梯迟迟不来，给了Joe更多发挥的空间：“再怎么说都是同部门的同事，商经理对我不要那么冷漠嘛，我也是好意。” “那就多谢你的关心了。”商睿皮笑肉不笑地翘了下嘴角。 “哪里……不过，以后商经理还是尽量不要喝酒了吧，对孩子不好。”Joe挂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哎呀，电梯到了，那么我就不打扰商经理了，以后孩子满月我给包个大红包送去，再会啊。” 商睿一言不发地上了电梯，按下关门键。门合上的下一秒，他握紧拳头，脑袋里把自己能想到的脏话全都过了一遍。 来接商睿的保姆车高档、宽敞，窗帘遮住了金秋刺目的阳光，车内的香薰味道淡雅好闻，小桌板上的点心水果饮料一应俱全。然而商睿坐在其中，只感觉到了无尽的沉闷，整个过程他只喝了两口自己携带的酒店矿泉水，其余时间都默然地翻看手机。 终于，他来到了“家”门口，正要开门进入，陪同的机构人员忽然出声提醒：“赫先生就在卧室的简易帐篷里，卧室家具都做过处理，相对安全，请您尽量不要让他离开卧室，抑制手环也等进入卧室后再脱。” 商睿：“……” 平时宣传Omega娇弱，需要接受大家的照顾，提供免费医疗服务，这种时候又要我不戴手环闯龙潭虎穴，真行。 幸好我准备充分，出酒店之前在脚腕上戴了俩。 商睿朝对方敷衍地点了点头，自己打开了门，随即就被一种干爽辛辣的草木气息痛击了面门。他捏着鼻子往里走，等走到卧室前，脑袋已经有些发晕了。 在门口调整了下呼吸，他继续捂住鼻子，用手去推卧室的门。 门才刚开了一条缝，他就被熏得险些栽了个跟头——辛辣的气味过度到了苦涩，像极了用苦艾酒点燃的松针和广藿香，它刺得商睿浑身发麻，不能自制地抽动了一下。 商睿烦躁起来。理智上，他想跑，可他的身体和大脑告诉他，他并不讨厌这味道。 于是，在他做出决定前，他扶着墙一点一点靠近了气味的发源地。 他看到了“帐篷”。那就是赫缔的巢穴，比他曾学过的历史课本里的图样简陋很多——以前的alpha往往会拿大量配偶的衣服去筑巢，而这个地方并不存在商睿的衣服，只有两片床单，几个枕套，一块地毯，以及衣服碎片，比起巢，看起来更像个小学生搭出来的流浪猫窝。 而赫缔就是那只猫，可怜巴巴地缩在这个帐篷里，并因为人高马大而迫不得已伸出了半颗脑袋和一只赤足。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之时，赫缔也捕捉到了商睿淡淡的信息素，那浅淡的花香如同雷电打过全身，打得他哭了出来，把手伸出帐篷去拉商睿：“信息素，要信息素……呜呜……” 他一哭，更多的alpha信息素被释放，商睿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味道，身体战栗着开始发热，不由自主地就跌坐到了帐篷边上，手腕上的抑制手环刚好被赫缔一把拉掉。 花香就像诱饵，赫缔瞬间成了上钩的鱼，一把将商睿拉进了帐篷，手脚并用狠命纠缠住了那结实而香甜的身躯：“不要走……” 他一边哭喊，一边吻咬着商睿的颈侧。腺体受了撩拨，大量信息素分泌，很快就肿痛了起来，…………商睿终于受不了了，费劲抬起腿，脱下了脚腕上的抑制环。 浓郁的信息素让赫缔瞬间疯狂起来，着急忙慌地去叼商睿的嘴唇，同时把沾了一身汗的衣服脱了下来，甩到了“帐篷”上。 ……信息素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遮蔽，………… “不能做……”赫缔紧紧勒着商睿的身体，含糊着重复道，“不可以做……” 信息素像火焰一般把他的清明燃烧殆尽，他只记得这最后一句，默守陈规似的坚持着，殊不知自己的信息素是那般勾人，惹得商睿热出了一身汗，…………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更多的花香。 ………… 明明不想再这样了……可自己又像个变态一样…… 赫缔想到这里，哭得更厉害了，………… 他的眼泪掉在商睿的嘴唇上，被商睿舔了去。大量的信息素交融后，商睿也开始清醒，但清醒得有限，………… “对不起……对不起……”身上的男人不断道歉，眼泪也不断地滴落。 疯了。商睿想自己疯了，眼前的男人也疯了，都疯了。 ………………商睿坐起身，摸索着穿上衣服，重新戴好抑制手环，钻出了帐篷。 “商……商睿……” 身后传来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商睿转头，看到赫缔鼻头哭得快比头发还红了：“你……你……要走了……是不是？” “对。”商睿答得干脆，他得找个地方，赶紧把自己生殖腔里的东西弄出来，平衡信息素的过程他拒绝不了，但是这个他可以。 “好，好的……呜……再见……”赫缔点头，肩膀却一抽一抽的，哭得像胸膛在拉风箱。 “啧。”商睿叹了口气，生疏地凑过去吻了他一下，将带着安抚信号的信息素传递给了他——他满怀歉意忍了那么久，这就算是对他的问心有愧一点儿示意吧。 赫缔的哭声立刻就小了下来。 “好了，走了。”商睿再次起身，径直朝卧室大门走去。现在他仁至义尽，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他伸手去按门把，决意潇洒离开，门把却怎么用力都按不下去。 门坏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冒了上来，商睿赶紧联系了梁主管，对方的电话却打不通，他只能发短信：“赫缔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是卧室门好像出了点问题……” 短信发出几分钟，商睿都没有收到回复，他有些失去耐心了，转而钻回到帐篷里，轻声质问赫缔：“这门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按不下去？！” “可能……可能安了阻门器……”赫缔用手背擦了把泪，“晚上他们不让我出门的时候，大门外也是这样……打不开……” “什么？！”商睿愤然——自己这是着了道了！ “……”赫缔被他吓住一般，抽泣了一声，“我试过……阻门器过八小时就能……能自动解除的。” 商睿摸着酸疼的肚子，眼睛里快要要冒出火来，什么八小时，自己是一小时都等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Q版小剧场： 赫缔：我有罪(╥╯^╰╥)我又忍不住了 商睿：烦死了，我特么还没哭呢。 赫缔：对不起…… 商睿：亲你一下，不准再哭咯。 本期完整版请见作者页神秘数字。已入群者可以直接联系群主私发关注截图获得完整版。 】 第9章 ============== 商睿站起身，目光在屋内逡巡，企图找个什么重物去砸门，但就像机构人员告诉他的那样，所有可能带来伤害的东西都被移除了，他找不到任何工具。 此时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一看，是梁蕴发来的消息：“赫缔的易感期比较长，我们已为您请了两天的假期，卧室里备有食物和水，还请您耐心陪伴他。” “耐你大爷！”商睿对着门锁狠狠踹了一脚，又一脚。 十几脚下去，门锁不动如山，他也越发感到愤怒和绝望。 赫缔缩在帐篷里，呆呆地看着他踹门，每踹一下，赫缔就哆嗦一下，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最终“哇”的一声哭出来：“你……别踢了……脚受伤……我知道办法……呜……你可以……去盥洗室……” 商睿被他吵得头疼，虽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也收不住怒火了，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知道个屁！我可不想像你一样，天天给人直播洗澡！” 赫缔被他吓得不敢动了，含着两汪眼泪看他，过了很久，直到他把手放下，赫缔才反应过来，他是怀疑盥洗室里有监控摄像头。 “那你……进帐篷……”赫缔握住他的衣角，轻轻扯了扯，“我帮你。” 商睿皱着眉头打量了帐篷里头，稀薄的灯光穿透床单，滤下来的光线刚刚好能看清一点事物，事到如今，这还真是唯一一处能遮蔽的地方。 但是他嘴上还是凶赫缔：“闪一边儿去，你有帮忙的能力吗？” 不凶不行，万一这傻家伙一看他脱裤子，又凑过来按住他释放信息素，那他就白干了。 赫缔嘴巴一瘪，委委屈屈地缩到帐篷的角落里：“我……我有工具嘛……” 商睿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什么工具？” “你等等。”赫缔钻出帐篷，很快钻了回来，手里多了两支没有针的大针筒，“用这个……抽出来……” “你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商睿一脸疑惑加嫌弃，“干净吗？” “干净的！”赫缔睁圆了眼睛，怕他不相信自己似的，“是要来抽取颜料用的……崭新的……真的……还没用过呢！” 商睿没办法，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好吧，你去盥洗室洗一洗……算了，不用洗，弄点润滑的东西来涂在上面……要用弱酸或者中性的，实在不行涂身体的甘油和橄榄油也可以，听懂了吗？”据说alpha的平均学历只到高一，他很怀疑这家伙连化学都弄不明白。 然而，事实出人意料，大概是因为足够小心，赫缔做得很好，一点没让他感到痛楚，甚至还搞了一根压脉带来，掐葱叶似的轻巧摘取了合适的长度套在针筒头上，将生殖腔附近的体液也抽了出来。 只是在这过程中，………………他身不由己地释放出了带有求偶意味的信息素。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赫缔顷刻之间就感受到了，针筒从他手中跌落，他难耐地颤抖了一下，忽然抓住了商睿的手腕：“你……能不能……亲亲我？” 商睿立刻就把手抽走了：“你敢得寸进尺？！” 赫缔被他一凶，往后瑟缩了下，呜呜咽咽道：“只要亲亲就好的……” “不行！”商睿赶紧把衣服裤子扯紧了，同时刻意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 可是已经晚了，这种信息素对正处在易感期的赫缔而言，……………… 赫缔倒是乖乖坐着没动，可眼泪就像小河一样，稀里哗啦地淌了下来：“亲亲我吧………………………呜呜……” 他语不成句地哀求，………………看得商睿头皮发麻，最终答应了：“提前说好，亲可以，不准乱动，不然给你那儿拔了。” “嗯嗯……”赫缔点头，小声保证，“我不动……亲亲……” 商睿紧了紧自己佩戴的手环，朝他招了下手：“过来。” 赫缔赶紧躺到他身边，对着他微微张开了嘴，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孤儿等着人爱他。 商睿把他搂过来，浅浅地吻他。他的嘴唇很软，尚且留着眼泪淡淡的咸味，在自己的亲吻下发着颤，完全不像刚才那样，激烈地吻噬自己，算是克制得很好了。 商睿释放着温和的信息素，…………………… “不准乱动。”商睿警告他。 “知……知道……”赫缔抓着身下的地毯，快要把上面的绒毛都拔光了。 他的心情现在很复杂，讨厌他的人刚才还威胁着他，现在正温柔地吻着他，……Omega的信息素深入到他的体内，刺激他神经末梢火花闪烁，眼前薄薄的泪凝成了一片雾。 隔着雾气，他看见商睿衣服下身体，修长坚实，如猎豹般有力。这本不会是吸引他的躯体，在此刻却让他感到了无与伦比的美。从来没有谁用双手抚慰过他，然而这具躯体不但做到了，还带他攀上了欢愉的顶峰。 …………商睿终于住了手——………………而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又让他晕眩起来。 “你这家伙烦死了……”商睿皱着眉头长长叹了口气，“我休息一会儿，你到另一边自己解决去，不准用它碰我听到没有？” 赫缔慢吞吞坐起身，看起来欲言又止：“嗯……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 “可以……给我外套吗？”赫缔战战兢兢地拉开帐篷，怯怯地指了指外头的一件西装。 商睿知道他的筑巢本能犯了，但是不肯给：“不行，你把我衣服弄脏了，到时候我还怎么走？” “我有好多衣服……你可以穿我的衣服走……”赫缔嗫嚅道。 “你跟我穿的又不是一个号。”商睿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这家伙高自己大半个脑袋，怎么也得有一米八五吧，还力气这么大，还比我年龄小，气死人了！ 他拒绝得那么强硬，傻乎乎的赫缔根本反驳不了，只能无措地睁大眼睛看他，下一秒眼睛里就开始淌眼泪。 商睿转过身闭上眼：“哼……哭也不行。” 听到这话，赫缔哭得更使劲儿了：“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我连一点你的信息素都没有……我熬得好难受……我想要抑制剂……他们不肯给……一点都不肯给……我要死了……下一次……我一定就死掉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信息素随眼泪如山洪泄出，震得商睿心旌摇动，头脑昏沉，想到了自己的第一次易感期。 他涨红了脸跪倒在操场上，一群Beta因为没见过，纷纷围观议论，更过分的则是用手机拍照录像，或者上前戳弄他颈侧的腺体，最后是医务室的老师送他去的医院。 “行了，这个给你。”商睿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丢到他怀里，“不是因为你哭才给你的，是为了让你以后有个药的替代品……因为我是不可能随时随地回家的。” “嗯嗯。”赫缔开开心心地抱着衬衫，嗅了又嗅，……………… “……”商睿无语地转过身去，一只手堵着耳朵，闭上了眼睛。 大约是这一天奔波运动太过，他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他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弄醒了……………… ……………………随即他反应过来，双手捧起了赫缔的脑袋：“你在干什么？” 赫缔舔了下红润的嘴唇，像个被揪住后颈的小狗崽：“对不起………………………………然后……” “捡重点说！” 赫缔的眼睛忽明忽暗地闪烁了：………………………… …………………… “我最近……手劲儿很大……我怕弄疼你……”赫缔说到这里，忽然紧张起来，“我弄疼你了吗？” 商睿被他这话噎住了，半晌后，无力地捂住眼睛：“没有……” “那就好。”赫缔似乎是放心了，低语一声后，……………………信息素刺激着商睿的每一根神经，他瞬间头晕目眩，原本抬起来要推开赫缔的手，最后只虚虚落在了赫缔的耳畔，最后插进那一头长发中。 ………………他怔怔的，仿佛是没料到此事。…………………… 商睿………………他拿起赫缔的T恤，擦净了眼前这张脸：“还想要吗？” 赫缔呆了呆，好像没听懂。 ………………他们一直持续到午夜，赫缔才钻出帐篷来。 他先是快速清洗了自己的身体，又抱了一大堆衣物到帐篷边，将帐篷扩建成了更大的帐篷，将食物运送了进去，又拿上毛巾，沾着矿泉水把商睿身上的精斑擦干净，给商睿穿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穿上干净衣服的商睿离开了帐篷，按着梁蕴给的提示，找到了不少面包、罐头和水果，将它们兜起来拿到茶几边，然后招呼赫缔：“别缩在里头了，过来一起吃。” 他叫了两声，因为太饿，自己先拿了一只苹果咬上了，咬了两口发觉赫缔还没答复，便走回到帐篷前，蹲下身往里看。 这一看不得了，他发觉赫缔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急忙钻进去把他扶了起来：“哎哎，醒醒，没事吧？” “没事……”赫缔靠在他的脖子里，虚弱地望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我感觉自己好像又有点儿不对劲了，吃了片安眠药……” 【作者有话说：商睿：年纪比我小的恋人原来是这样。 赫缔：年纪比我小的恋人原来是这样。 横批：年下年上。一鱼两吃。 完整版》》作者页》》神秘数字。】 第10章 =============== 商睿把赫缔抱到了矮沙发上，扯了床上的被子给他盖上。 安眠药的效果还不错，赫缔已经睡得无知无觉，连灯光都不能影响他的睡眠。 商睿一面啃着苹果，一面默默地望着他，看他睫毛被泪水弄成了一缕一缕的，面色潮红未褪，感觉他是哭得脱水了，于是在吃完苹果后，拿来冰箱里的椰子水，一汤匙一汤匙的喂了他小半碗。 填饱肚子，商睿洗漱后上了床，拿了件厚衣服一盖，关了灯，自己也沉沉睡去。 数小时后，他在黑暗中再次醒了过来——这回他是被吻醒的，房间内像是苦艾酒加热蒸腾一般，尽是辛辣苦涩的味道，他不用开灯回头就知道赫缔在啃咬他的脖子。 “松口。”他伸手在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对方一个瑟缩，小声道：“亲亲，要亲亲。” 商睿知道自己接下去是睡不着了，干脆坐起身：“要亲就去盥洗室，先把牙刷了。” “嗯嗯嗯。”赫缔把夜灯拍亮了，随即把他打横抱起，冲进了盥洗室。 商睿吓了一跳，还好赫缔最终把他放下了，很听话地刷了牙。 商睿自行从柜子里拿了新的洗漱用品，把自己收拾干净，一回头就看见赫缔两只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望着自己。 在盥洗室里被吻到腰快软了，商睿骂骂咧咧地把赫缔赶回卧室吃饭，看着对方活蹦乱跳的模样，他狠狠拿拳头砸了下墙——alpha这种东西就是怪物！ 墙上经过处理，用丝绸和棉花做了装饰，他一拳下去，根本发泄不了一星半点，那感觉就像是之后赫缔把他抱到腿上，在热情地喂他吃饭的同时在他身上亲来亲去一样难受。 商睿就这么被缠了一整天，下午的时候更是在信息素的影响下不得不和赫缔回到了帐篷里，像昨日一样度过了荒诞的十个小时。 尽情释放了信息素后，商睿虽然爽得可以，但也累得想逃，偏偏赫缔还像个八爪鱼一样抱着他：“我听话……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特么没完没了了还……商睿心里骂着，突然想起了昨天赫缔短暂清醒时说过的话，伸手格住赫缔：“你那安眠药呢？” 赫缔歪了下脑袋：“只有一粒，昨天吃掉了。” “没啦？”商睿看他糊里糊涂的样子，疑心他是耍赖，“你那药放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否则不抱你。” 赫缔呜咽了一下，一脸委屈地领他去看了书桌抽屉，里面真的只剩一只空密封袋，上面还贴了标签：“安定，一粒，睡前服用。” 嘁，还真是机构医生的锅，没多开估计是怕这家伙一口气全吞了吧。 还没等他多想，赫缔就又贴了上来，肿着一双眼睛抽搭搭：“给你看了……信息素……给我一点信息素吧……我会听话的……” “听话是吧？”商睿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纱布裹住满是牙印的脖子，随后揪着他往冰箱走，“给我吃饭，晚饭没结束之前不准再提信息素！” 赫缔风卷残云地吃完了商睿规定量的晚餐，随后一动不动地坐在边上，盯着商睿的脖子看，仿佛那才是他的晚餐。 不过看归看，他真的是很听话，脊背都是僵直的，连呼吸都压着声儿——虽说十分钟之后，他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隔着明亮的窗玻璃看桌上的烤鸡，口水从眼睛里飙了出来。 商睿看了一眼，赶紧避开他的视线，硬着心肠吃吐司面包，甚至还为了拖延时间，特意把面包上黄油和果酱抹得均匀服帖，专心程度不亚于工程队刷墙。但这餐吃得并不那么轻松，alpha的信息素如同烧红的烙铁环伺他周围，他一个不慎可能就会被烫到。 好不容易吃完了，商睿又要他一起去盥洗室洗脸刷牙，为了安抚，他迫不得已又取下了手腕上的抑制环。 赫缔仿若久旱逢甘霖，钻到他怀里就是一阵嗅，力气大到商睿站都要站不稳，只能边推边道：“回帐篷！不回帐篷的话我以后再不来这里啦！” 赫缔“唔”了一声，扛起他就往帐篷去了。 商睿脖子上的纱布被赫缔用牙齿解开，很快就掉落在地。但不知道是赫缔还有一丝神智还是如何，竟然没有求欢，而是像只大型犬科动物，趴在他身上舔舐不已，呼哧呼哧地从口鼻间冒出热气，倒不惹人严，只是身体滚烫，肌肉骨头沉重，让商睿感觉到了吃力。 商睿一手抱住他的腰，一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极力散发出安抚的信息素，过了很久很久，终于把他哄睡了。 三日后的清晨，摆脱了易感期的赫缔神思混沌，勉力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咬着商睿的后颈。 他赶紧松口，后退着要坐起来，却发觉自己和商睿光洁的四肢纠缠在一起，亲密无间。他们的身上身下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衣服，气味混杂。 发生什么了？这里……不是床？ 赫缔放轻了力道，悄悄抽身坐起，太阳穴忽而钻心地疼，他扶住额头在边上靠了会儿，不出片刻，记忆便如同潮水，将他淹没得透不过气来。 他清清楚楚地记起来，自己拿过来一堆衣服，说要沾染商睿的体液，以后每天就可以随时随地嗅着商睿的信息素了。 还有自己如何大哭着无理取闹，按着商睿不断索取，并且大声夸赞对方很美味，想永远永远和对方在一起。 ……太糟糕了。 赫缔捏着鼻梁，沉默不语，这回是真的想痛哭一场——他原本想尽量洗刷掉自己在商睿心目中变态的形象，现在可好，他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疯子，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坚守了小半辈子的节操啊！！！ “……”此时，商睿动了动，迷迷糊糊地醒转了，“嗯……？别拿你的东西指着我……穿条裤子去……” 赫缔尴尬极了，连忙拿了件衣衫遮住，灰溜溜地离开了帐篷。 他飞快地在浴室里洗了个澡，换上了衣帽间里所剩无几的干净衣服，又替商睿寻了一套出来，叠好了放在帐篷“门”口。紧接着，他把散落一地的东西一样样捡起来，全部打包扔进了脏衣篮，余下商睿唯一没弄脏的西装挂了起来，用挂烫机熨挺括，又去洗了一回手，转身从冰箱里取出食物开始做早餐。 他忙个没停，因为不敢停，更不敢回到帐篷面对商睿。他听到商睿起床穿衣服的声音，瞬间停下了咀嚼食物的嘴，保持着僵直不动，假装自己是个雕塑。 他仔细聆听商睿的脚步声，直到对方一步一步进了盥洗室，关上门。 一滴冷汗从赫缔的额角滑落。他深知，这关门声并不是放松警惕的信号，而是死亡倒计时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赫缔：我可以就地装死吗？】 第11章 =============== 商睿是个手脚勤快的人，洗漱用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用毛巾擦净手，他打开门，就看到赫缔端着一碗加了水果的牛奶麦片站在那里，见到他后将碗递了过来，目光却赧然地垂下了：“吃吧。” 商睿打量了他一番，抽动鼻翼嗅了嗅：“你易感期结束了？” “嗯……大概是这样的，没错……”赫缔语无伦次地低下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快要滴出血来，但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道，“对不起，这几天我……” 他还要继续说，却发觉商睿绕过他，拿着麦片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胆战心惊跟了过去，可是不敢上前，只好搓着手臂站在不远处。 “怎么，你觉得，给我添了很大的麻烦？” “是的。”赫缔往前走了一步，“耽误你的工作了，还打扰了你的作息，让你非常困扰……我会给你这几天的误工费、全勤奖和精神补偿的……啊，对不起，我这么说不是想要用钱了事，我只是……” 赫缔本来就不是能说会道的那一类，如今开了口，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说法听上去居心叵测，像是怪大叔诱骗年轻男孩一样。 “行了。”商睿打断了他，“说的好像你吃了我豆腐似的。虽然我不喜欢你这破地方，但和你结婚是我自己的意愿，不论如何，你都无需可怜我，因为我们在易感期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发泄对象，这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没有被责怪，赫缔没那么紧张了，可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好的……那谢谢你这两天不厌其烦的照顾。” 商睿点点头：“嗯，谢谢你的麦片。” 他一勺一勺地吃着，轻咬麦片里的蓝莓，汁水渗出来，酸甜可口。 两人就此无话，房间里只有汤匙轻轻碰撞瓷碗的声音。 吃完麦片，他放下碗，走到门口按了下门把，门开了——明明昨夜都还关着，看来暗处真的有双眼睛盯着他们。 商睿走到穿衣镜前，把裤脚和袖口都卷起来，稍稍整理了仪容，随后拿上了包：“我走了。” “嗯好。”赫缔把熨好的西服递到他面前，“你的衣服。” 商睿扫了一眼，接了过来：“手机拿出来，加一下好友。” 赫缔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商睿挑了下眉：“不是说要给误工费么？不作数啦？” “作数作数。”赫缔连连点头，赶紧掏出手机扫他的二维码。 “好了，数字你看着给吧，以后周末没工作的话，我会回来的。”商睿收回手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大门。 赫缔站在原地，闻着空气中越来越稀薄的栀子香气，忽然感到了怅然若失。 确实，就像商睿说的那样，他没办法带给商睿除了信息素以外更多的东西，商睿也不要求他提供。能愿意照顾易感期蛮不讲理的他，轻飘飘地带过那不堪的部分，已经商睿是在顾及他的感受，他哪里又有资格要求对方为他们的婚姻关系付出更多呢？ 更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他的人生。 赫缔冷静几分，把上个月机构打来的用度全部转账给了商睿，然后把手机调节成静音，走出房门叫上了仆从：“陪我上楼打会儿游戏吧。” 游戏里光怪陆离的世界攫取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让他完全忘记了手机。直到晚间回家洗澡，他按习惯拿手机去充电，才惊奇地发现商睿竟然给他回复了一条消息： “我寄了些我的衣服过去，估计明天会到你手上吧。” 赫缔眼睛一下亮了：难道……是为到时候过来住做准备吗？ 他按捺着莫名激动的心情，回复道：“好的，我会帮你放好的。” 下一秒他就得了回复： “不，那些都是送你的。” “你筑的巢太单薄了，随便动动就快塌了。” “下次弄个结实点的。” 几句风轻云淡的嫌弃话，把赫缔的心扯得七上八下的，嘴唇焦渴。他在房间里走了一个来回，倒了杯水喝下去，脑袋里还是乱哄哄的，只有一个念头很清晰——他的下一次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然而他随即想到，易感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姨夫，受伴侣信息素影响很大，没那么好预测，不由得又失魂落魄起来。 屏幕暗了一分钟，再度亮起：“在我下次去见你之前搭好。” “收到！” 第二天，赫缔果然收到了一个包裹。 他兴冲冲地拿进屋里拆开来，熟悉的白栀子香立时淡淡地弥散开来，令他有种舒心的感觉。 包裹里是些旧衣服，大多是浅色的，以棉质家居服为主，穿久了领口松了，或者是袖子上沾到了什么不起眼的油污洗不掉，又或者掉了一粒扣子没有及时去补……然后就这么被主人忘在了衣柜的角落。 但是在新主人这里，他们获得了新生，被一一裁开重新缝制。 大部分的旧衣成为了帐篷布的一部分，看着新主人每天在帐篷里爬进爬出，铺软垫，放抱枕，没事就钻进来躺一会儿。 剩下的一件被做成了枕套，直接套在了新主人的枕头上。 夜夜闻着伴侣的气息入眠，让赫缔连续几个晚上都睡得很香甜。睡梦中他时常有种感觉，自己正趴在伴侣肌肉轮廓分明的胸膛前，被对方轻轻揉着头发，这画面充满安宁幸福，以至于连醒来时都满心安然。 他开始期待和商睿见面。 他不敢主动发信打扰对方，于是把手机调成了响铃模式，音量开到最大，生怕自己错过消息。 他打游戏的时间减少了，进入画室的时间增多了，他的画布过去铺满景色与建筑，如今也开始有了漂亮的青年和矫健的猎豹。 他从空中花园采集了漂亮的植物，插到花瓶里点缀卧室。他还询问机构人员能不能多栽一棵栀子树。 他享受着这种空欢喜，却没想到，周六的夜晚，他的希冀终于有所回应。 那天商睿比往常早来半小时，在即将下班的仆从面前，目空一切地走进了卧房，径直走到了正在床上看电视的赫缔面前。 赫缔还没来得及反应，商睿就已经俯下身，在他唇上落下湿润响亮的一吻，随即抬头扫视了屋内：“你新搭建的巢穴看上去不错，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赫缔被他拉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忽然紧张道：“哎，门还没关……” 商睿松开了他的手，捏住了他的外套拉链，“嗤”一声拉到最底下：“那就让它开着。” 【作者有话说：赫缔：心跳一百八了！！！！！！！】 第12章 =============== 赫缔人刚进帐篷，脸已经红了。 他是第一次在充满理智的时刻和商睿亲吻，更别提现在卧室门开着，其他人随时能够听见他们弄出的动静。他慌乱得简直不知道该把手脚放在哪儿，只会猫着腰蹲在那儿，愣愣怔怔地盯着商睿看。 “这种时候害羞了？”商睿嘴角微翘，当着他的面，把隐在袜子里的抑制环一并摘掉了，然后用赤足轻轻蹬了下他薄有肌肉的小腹，“现在怎么样？” 赫缔带着砰砰跳的心脏，探身过去抱住商睿，凑到他颈间细嗅亲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信息素的俘虏，但是他知道自己并未像之前那般失去神智，只要他愿意，也能够控制身体，而商睿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像给他灌了口烈酒，壮了他的胆。 商睿很满意他的反应，伸出手抚摸他天生宽厚的背部，把嘴巴贴近了他的耳廓，哑着嗓子威胁道：“老规矩，别搞砸了。” 赫缔“嗯”了一声，同他度过了挥汗如雨的三个小时，午夜降临时，赫缔为他擦干净身体，这才脊背着地，在他身旁躺下来休息。 两人默契地没说话，空气中只能听见他们尚且急促的呼吸。约莫过了五分钟，赫缔喘匀了气息，方才靠近他轻声道：“如果你真的……想规避所有风险的话，其实可以试试……” 因为不好意思，他把最后三字化作气音说出来，还用了别称。 商睿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那是什么？” 赫缔这回又用学名说了一遍。可是看着商睿仍旧带着疑惑的眼神，他不由得也产生了怀疑——难道那样东西在这个世界不叫这些名儿？ 他只能解释起来：“就是一层薄膜，戴上后阻隔……体液用的。” 商睿蹙着眉头想了片刻：“没见过。” “不会吧？”赫缔完全不能想象，“你再仔细想想？” “你该不会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书或者电视剧，把里面的东西信以为真了吧？” 赫缔哑口无言——要是说自己穿越而来，商睿恐怕要把他当疯子了。 商睿看他默不作声，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无语道：“Beta自然受孕困难，几乎都是靠人工方式完成的母体孕育，至于你我这样的，机构恨不得我们一天生一个，怎么会允许那种好东西出现在这栋楼里？你要认清现实。” “嗯……对不起……” 赫缔声音越发低了。他有点后悔提这个，因为这确实是个傻问题，如果真的有更好的办法，聪明如商睿，没可能大费周章跑出门偷偷清理。 他尴尬地伸手捂住眼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个……明天早上你留下来吃个早餐吗？” 商睿转过头，把他的窘态尽收眼底，觉得他确实是傻。不过想到他才成年，想到他每一次笨拙地为自己思考，为自己一句话拼命忍耐，毫不作伪的道歉，倒也算是傻得可爱，虽然被机构控制着，或许能调教好也未可知。 “吃一点吧，不过我会起得比较早。”商睿起身穿上衣服，戴好抑制环，“走，上床去睡。” 这一句话又让赫缔欣喜起来，答应着套上衣裤，同商睿一道躺进柔软的被窝。 他在被窝里躺得笔直，生怕自己打扰到商睿睡觉，同时又不断在脑内给自己下暗示：明天早起做饭，明天早起做饭，明天早起做饭…… 结果到了第二天他倒是早早醒了，商睿却一觉睡到了中午。 看到手机时间的商睿有些难以置信，转而质问赫缔：“你把我闹铃摁了？” “没有啊！”赫缔连连摆手，一脸无辜，“闹铃都响三回了，我还喊过你，但是……你睡得太熟了。” 他没好意思说商睿怎么喊都喊不醒，喊大声了还踹被子咬人，像个凶得嗷嗷叫的猫咪，他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已经在床边徘徊苦恼了俩小时了。 “……”商睿半信半疑地盯了他一会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赫缔立刻走开，给他接电话的空间，顺便去厨房走一遭，看能不能把一部分吃食端到卧室去，至少让商睿离开前能吃上几口。 那头商睿拿起手机一看，是妈妈发来的视频通话，就没急着去盥洗室，坐在床上接了起来。 镜头里，商爸商妈并排坐在沙发上：“宝贝，你不说今天回家吃饭吗？我们之前给你发的几条信息，你怎么都没回啊？” 扬声器模式下，商妈声音里的落寞被放得很大，所以商睿也就忽视了那个过于亲昵的称谓，只稍稍调低了音量：“……我睡过头了。” “看出来了，在床上都还没起，”商妈心疼道，“妈妈早就跟你讲过，不要太累了……” 她还没说完，一直没吭气的商爸轻轻推了推她，小小声道：“儿子昨晚是在儿婿家睡的，不是忙工作，你讲什么累不累的。” 商睿：“……”爸，这个距离我还是听得到的。 “对哦！”商妈反应过来，忽然间满面喜色，“儿婿怎么没在床上啊？” 商睿知道他们就想看赫缔，真给看了，接下去就是问这问那，麻烦得很，于是随口胡诌：“他去洗澡了，刚走，没半小时出不来。” 他话音刚落，好巧不巧就见赫缔端着一托盘的饭菜进了门。 “诶！宝贝你在瞥谁！”商妈这种时候就成了列文虎克，压低声音凑到手机前，“是不是儿婿？” 赫缔已经在面前了，商睿也不好反驳，只能招呼状况外的赫缔过来，坦白相告道：“我爸妈想跟你打个招呼。” “好。”赫缔把饭菜放到床头柜上，随后躬身对着镜头，动作生涩地挥了挥手，“伯父伯母好。” 看到他已然是一身清爽，和头发翘着睡衣皱着的儿子截然相反，并且很自然地在给儿子端茶送饭，商妈止不住激动：“你好呀，啊哟，这孩子真懂礼貌，长得也俊，头发颜色也时尚。” 赫缔听了这夸奖，久违的错位感冒了上来——除了懂礼貌，另外两点他就没沾过边。 倒不是说他长得丑，或者审美有问题，只是隶属职能岗的他，由于大部分时间不必面对客户，平时穿的都是最普通的卫衣，理着楼下便民理发店十块钱的流水线短发，就算是五官里最周正的眉眼，在数个加班的日夜后多了俩黑眼圈，也失去了光彩。 套着另一个人的外壳获得了名不副实的褒奖，赫缔尴尬难当，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哪里哪里……” 他才说完，敏锐地嗅到商睿的信息素变化了，余光一扫，对方果然拧着眉，如临大敌。 赫缔好歹是个社畜，人情世故不会不懂，于是没聊几句就开始收尾了：“伯父伯母还没吃午饭吧？我就不叨扰了，反正以后总有时间联系的，不急在一时……” “是啊，我这边连床都还没起呢，”商睿找准时机插了话，把手机拿回手里，“你们就别一直等了，我在这里吃完再回去。” “哎用不着用不着，我跟你妈吃完下午就去逛街了。”商爸用手肘轻轻搡了一下商妈，“是吧？” “是啊！”商妈会意，接过话茬道，“宝贝，你不用急着回来，跟儿婿俩也去放松放松，挂了啊！” 商睿还想说什么，那头商妈已经飞快地结束了通话。 商睿无可奈何，转眼再去看赫缔，对方假装没听见，已经不声不响地快要走出门了。 “站住。” 赫缔听了他的话，停住了脚步。 “你们这儿有什么地方是开阔的，可以透透气的吗？” 饭后，赫缔带着商睿来到了十二层的空中花园。 这片空间占了三层楼的高度，做成了一个半开放式的阶梯花园，以两人高的透明玻璃幕墙围起，越往下行，阳光越好，植物清新的气味也越浓。 赫缔带着商睿拾级而下，顺便当了向导，指着道旁许多栽种了植被的银灰色立柱给他介绍：“这些柱子里预埋了给水管、雨水排水管，还有各种传感器，都是智能灌溉。外部还有灯，如果是晚上来看，就是繁星点点的样子，更好看。” 商睿打量了一下立柱上端的植物，又抬手用指关节敲了敲立柱：“这造价不菲啊。” “嗯，一年养护费用没有千万怕是不行。”赫缔走到阶梯最下方，又指着贴着护栏种的一圈花圃，“下面就是这些了，虽然搭建得没那么巧妙，但也挺漂亮的。” 商睿跟着他走了一段，眯起眼睛在阳光下望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朵，良久之后，他问：“你真的觉得这里漂亮吗？” 赫缔顺着他凝视的方向望去，长长呼出一口气。 花圃的背后，大楼的附近，除了两座瞭望塔般的建筑，其余便是大片空地，机场似的，却又没有飞机，只剩灰色的水泥地，再往远处看，是低矮的白房屋，还有一条蜿蜒的灰棕色河流，给他们身处的这片锦绣丛添上了冰冷沉重的底色。 【作者有话说：商爸商妈：我们懂得！ 商睿：您们别添乱了行不行！ 河堤：（观察头发）原本想染黑的，可是算了，还是红下去吧，伯母觉得好看呢……】 第13章 =============== 赫缔轻声叹息。 这些景象，他并非是第一天看见，怎么会不懂商睿的暗示——獄舍再美，毕竟囚笼。 高高的瞭望塔，楼底巡逻的一整队保安，电梯间里值班的仆从，日常跟在他身后的一双双眼睛……无一不是为了看管他而设置的。空旷的水泥地，是为了让人逃跑过程中找不到掩体，继而能够迅速被发现。甚至他还猜想过，原本的那个“赫缔”的坠楼，极有可能不是意外，是蓄意为之。 不是从来没想过要出去走走，也不完全是因为目前的咸鱼生活够骄奢，而是在这个世界的他，犹如一片浮萍，孤零零的没有根系，他离不了一个蓄着死水的池塘，就算离开了，湍急的水流大概率只会冲击他，分裂他，恐怕结局还不如留在池塘。 可是他没有办法向商睿解释。 “可能，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了吧。” 赫缔俯下身，捡起一片掉落在地的花瓣轻轻揉弄，看着自己的手指被花草的汁液打湿。 “我呢，没有父母亲朋，每天跟在我身边的人，要么把我当作野兽侍奉，不跟我多一句话，要么日日打着算盘，想从我身上分一杯羹。可是换种角度考虑，我只要能应付后者，生活就也还算平静，不必为了生计奔波到死，也不用提防随时随地射来的明枪暗箭……对我来说，有时候孤独也算是一种自由吧。” 花瓣很快干瘪下去，卷成一小撮掉在了泥土中。赫缔拍拍手站直了身体，看向身旁的商睿：“你比我更有勇气，你的自由要比我广阔很多，我会尽量不去妨碍你的，就算你现在要提离婚，我也会在协议上签字的。” 他这话说得句句发自肺腑，然而商睿的表情却忽而变得古怪起来：“你不知道吗？” “什么？” “AO结婚后，O在生下性别为A的婴儿之前，双方都是没有资格提离婚的。” 赫缔哑然——他还真的不知道！等等……所以自己拿的不是咸鱼剧本，是种马剧本？！ 商睿也从他神色中瞧出这一点，心中暗叹自己竟然遇到法盲，但是法盲归法盲：“你不会连结婚协议的内容都没看就签了吧？” 赫缔这回沉默得更透彻了——这玩意儿压根儿也不是他签的啊！ 为了不进一步糟蹋自己在商睿心目中的形象，他只能拖机构这个反派组织出来背黑锅：“……他们就没给我时间细看。” 商睿相信了，这很像是机构会做的事情。把人养成一个白痴，灌输他们外界危险的概念，让他们出门寸步难行，继而甘心困于囹圄，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趁着年轻，多学点有用的东西吧，也了解一下自身相关的事。”商睿拍了下赫缔的肩，转身自行上了楼梯，“我走了，你不用送。” 赫缔听话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咀嚼他回头那一刹的表情，感觉其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有些许失望和怜悯。 也是，如此鲜活的一位青年，面对一滩死水般的自己，又能做出什么其他表情？ 不过他说得很对，自己至少应该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多学些有含金量的东西，一则为不拖商睿的后腿，他要有法可循，二则如果有一天，他有能力放手商睿去追逐自由，他也得有个什么盼头，好让他在这个世界里不会无事可做，全然堕落。 赫缔回到卧室，将所有带字的东西都找出来看了一遍，最终在一个平板里找到了那份结婚协议的部分内页。 对，就像他随口胡诌的那样，赫缔所拿到的只有协议签字页的内容，所要做的也只是把姓名填到相应的方框中就可以。 不过仅凭那短短的五六页文字，就足以读出不少东西来。 协议字里行间写着机构会如何保障AO婚姻，如何确保Omega和其子女的人身安全，各种巨额保险的超低优惠价，公园学校医院所有设施的免费使用权，乃至婚姻补贴。 然而只要稍一细看，就会发觉字缝里藏着的，全是丑恶嘴脸——他因为信息素失去理智时根本无法自控，如果商睿再纤细些，或者他个性再粗暴些，商睿的人身安全根本就无法保障，所谓的优待，更像是事后的补偿。 更别提他们还要Omega承认诸多匪夷所思的义务。 比如与Alpha新婚三年内至少生下一个孩子，如果生下的孩子不是Alpha，那么要按照这个频率一直生育，直到生出一个Alpha宝宝来。 在这条的基础上，如果一对夫妇生出Alpha宝宝时，已经有两个以上其他性别的孩子，那么那些孩子都会被机构接管，好让夫妇能够全身心投入去照顾那一位Alpha宝宝。 离婚相关的规定就更离谱，商睿告诉他的那一项后，还有不少细致的补充： 在Omega生下Alpha宝宝后，除非有医生开具说明，证明Omega的身体不再适合生育，Omega才能提出离婚。 另外，如果Alpha意外身亡，伴侣Omega必须将Alpha宝宝养大至成年才可以另行择偶。 这一册协议看下来，赫缔整个人都麻了。 商睿说这是他凭自主意志选择的婚姻，但他完全想象不出，对方在这份协议上签下名字的心情是什么样。 如果说他已经是很好的选择，那么和Beta结婚的Omega们，过的又是何种生活呢？没有信息素抚慰的话，又要怎么度过易感期呢？ 图书馆没有能解答他疑问的书册，赫缔的手机和平板里也没有答案，身边的年轻Beta们更不可能说得上话。 于是赫缔打开了床对面的壁挂电视。他想稍稍平复一下心情，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娱乐节目能够给他一点启发。 后者他没抱太大希望，因为他的这台电视可以收看的节目也并不多，主要是影视资源丰富，就如商睿所鄙夷的那样，根本没什么实际的参考价值。 慢慢切换了几个台，他突然看到一则新闻，是一对AO新人的结婚喜报，居然还是由首都新闻台记者跟拍报道的，现场阵仗非常大。 “本台为您带来最新消息——” “宁蔚作为本市唯一女性Alpha，她的婚礼规格高档，备受瞩目，婚礼现场布置来自全球知名景观设计师桑奇·阿什卡。新郎手上佩戴的钻戒出自保罗·坦皮耶，是宁氏代代珍藏的宝石，奥伯龙之眼……” 镜头对着新郎的手指拍了好久特写，才终于转移到新郎的脸上，将对方脸上甜蜜的笑拍得清清楚楚。 赫缔只看了一眼就呆了——这人怎么长得和商睿那么像！ 非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商睿看上去比较不好惹，体格也更强健，而这一位像朵棉花糖，洁白柔软，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威胁性。 再看介绍，对方叫商容——和商睿有亲缘关系没跑了。 鉴于此，赫缔没转台，继续往下看。 这对新人站在一起的画面非常有意思，对方虽是男性，却穿着婚纱，依偎在穿礼服的新娘身边，那位名叫宁蔚的新娘也是奇特，样貌是长发飘飘年轻娇艳，个子却是往一米九里跑，被一群合影者簇拥成了个鹤立鸡群的模样。 ……看起来，Alpha和其他性别的体格差距还真是很大。 几分钟后，新闻播报完毕，广告插了进来。 赫缔回想那刚才那画面，不由得思绪飘远——Alpha的婚礼既然是如此轰动，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不是也被跟拍过呢？不知道商睿在婚礼上，有没有露出和兄弟一样的笑？是不是也穿了婚纱？ “赫先生，赫先生？”一个清脆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是负责做菜的一个小姑娘，对方递上了一包抽纸，“您流鼻血了。” 赫缔轻轻“啊”了一声，一低头，果然一滴殷红落到了睡袍上，他连忙拿纸堵了鼻子，心虚道：“谢谢提醒啊……最近可能有点干燥了……” “不客气。”小姑娘站在一旁静静等他处理完，方才又开了腔，“赫先生，晚餐准备好了，您现在要去吃吗？” 赫缔看电视上广告播个不停，也懒怠接着看，直接站起来关了：“行，那就开饭吧。” 他没想到，自己吃完这顿晚饭后就进了医院。 准确地说，是他用餐结束后休息了片刻，醒来后就来到了之前那个医院。 一回生二回熟，他这回胳膊和腿都好着，清醒之后直接爬起来要去找医生，结果一出门就给护士拦住了：“您可不能乱跑啊！” 赫缔挺配合地收了脚步：“我不是乱跑，我就想问问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是什么情况，等一会儿医生给你做过检查后就知道。” 一人突然插话，赫缔觅声望去，就见梁蕴带着两人走了进来：“你吃过饭后昏迷在房间里，怎么都叫不醒，我想着之前已经给你预约过医生，就直接把你送来了。既然你醒着，那就直接过去吧。” 赫缔正要说“好”，梁蕴又道：“鉴于你有昏迷和失忆的症状，说不定是脑部病变，还是不要随意活动，暂且坐这轮椅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商睿：你竟然看着我弟流鼻血。 赫缔：不是的！那是因为我想到的是你！ 商睿：哦？想到我什么？ 赫缔：……嗯……就是…… 商睿：一本正经地说出来那么难吗？ 赫缔：o(*%2F%2F%2F%2F%2F%2F%2F%2F*)q 商睿：（还是易感期的时候诚实啊）】 第14章 =============== 昏迷？有那么严重？ 赫缔对此说法很是存疑，他摸摸脑袋，觉得自己头不疼脑不热的，平时身体也未见异常，不过犯个食困，就昏迷了？ 坐上轮椅进入好几个科室做了检查，他通过观察医生的神色，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肯定是上回自己为了拿到Alpha抑制剂，把自身失忆的情形说得太严重，所以梁蕴才如此小题大做。 做完检查，他不想再由他们推着到处跑了，便出声道：“我的脑部看上去也没有病变，可以走了吧？” 梁蕴走在他身边，侧目看了他一眼：“现在还不好说。” 赫缔不说话了。非要坐轮椅的话，他宁愿自己慢慢推着，因为他总觉得身后的人每次扶他起身落座时都要揉捏他几下，偏还不着痕迹，让他不好说什么，只能别开视线盯着车轮出神。 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这轮椅竟然没有手推圈——这个防逃措施也太夸张了点吧？ 正当此时，他眼前一暗，抬眼看去，自己被推进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奇怪房间。 之所以说奇怪，不是因为灯光太暗，而是在黯淡灯光下，四周的彩色荧光灯装饰就分外显眼，还有个半面墙大的玻璃缸，里面游着许多条色彩绚丽的鱼。 总之，它和医院这两个字，是非常的不相称。 还没等赫缔反应过来，梁蕴已经带着手下人撤了出去，站在门口对他道：“廖医生很快会来，你等着吧。” 赫缔应了一声，看门关上了，便坐在轮椅上四下打量。 借着荧光灯淡淡的光晕，他勉强看清楚室内布局——仪器是没有的，但是乐器不缺，墙上挂着吉他和小提琴，角落里还有一架电子琴，都没有盖布遮挡。 赫缔纳了闷儿了——梁蕴这是把他送音乐教室来了？ 他按捺不住好奇，见医生迟迟未到，干脆走下轮椅，到处转了转。 电灯开关他没找到，不过其他陈设倒也没什么有趣的，无非是沙发茶几，书柜桌椅，兜了一圈，他走到了全屋最亮的鱼缸前，把脸凑近了玻璃观察。 银亮亮的细碎气泡升上来，在彩灯中流光溢彩，可鱼缸中的鱼就像受惊似的，一条条骤然转身，直接朝赫缔撞来。 赫缔猛地后退一步：“这么凶！！！食人鱼啊？？” “哈哈哈，没那么厉害。” 房间里的电灯忽地亮了，赫缔扭头望去，看到接他话的人正从里面的办公室出来。 那是个神情温厚的中年人，穿一身白大褂，应该就是廖医生了。 “是我最近太忙，忘了按时喂他们。”廖医生微笑着走到他身边，拿起鱼缸边上的鱼食，往缸里洒了几勺，同时徐徐嘱咐，“下次你要再看他们这个样子，帮我喂一下，记住，三勺就够，多了他们要撑死的。” 赫缔看他待人亲疏恰到好处，语气里又好像和“自己”关系不错，便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嗯，三勺，我记住了。” 收起鱼食，廖医生伸手朝他招了招：“来，这边坐。” 赫缔依言和他一起坐到沙发上，前倾着身体欲听他如何问诊。 “小赫，听说你觉得自己失忆了，那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赫缔想说不记得，但目光一动，忽然失笑：“廖医生，您的胸牌还挂着呢。” 上面可清清楚楚印着“廖俊杰”三个字，还有……心理科？ “啊，是我疏忽了。”廖医生笑笑，“那么我们就像往常那样，随便聊聊吧！” “嗯。”赫缔一点头，心里却已经警惕起来。 检查结果他的脑部没有病变，那么失忆就是心因性的。这个医生同赫缔见过不止一面，恐怕分分钟就能看出他的不同，万一他认为自己精神分裂了，或者直接告诉机构自己疯了，那自己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瞬间，那些被拐后锁在床上生孩子的新闻一个个从他脑袋里冒出来——他们不会招来一堆Omega过来，然后逼到他J尽人亡吧？ 赫缔细思极恐，决定收敛着答话，万一不对劲就尿遁。 “具体是从哪件事开始没了记忆呢？” “具体我不清楚，能肯定的是，和结婚有关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赫缔把给其他医生说的标准答案搬了出来。 “那么，最后的记忆中断在何处呢？” “到上次住院醒来时。” 廖俊杰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对于自己坠楼的事，你也完全遗忘了？” “可以这么说。” 赫缔答完，思绪忽然敏锐起来。 ……等等。如果廖俊杰和“自己”的关系很好的话，或许可以从他口中打听到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消息，对自己了解自身情况或许有帮助。但这是铤而走险的事，他该赌一把对方会帮他而不是害他吗？ 哎，不管了，先试试看吧！ 他话锋一转：“所以，您很清楚我坠楼的情况吗？” 廖俊杰毫不避讳道：“是啊，为了筛查你的失忆和创伤后应激障碍有关与否，我已经合法地获取了相关病历等资料。” 他的回答无疑带来了很大的希望，赫缔暗自兴奋，表面上不动声色：“所以，我究竟是如何坠楼的？” 廖俊杰轻轻笑了起来，目光拂过远处的玻璃缸，又回到他身上：“不要心急，直接获得答案，对你的病情毫无意义，甚至会有不良影响。” 有些事情，这一辈子机构都不会向自己透露的，事关性命，赫缔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委婉地反驳道：“我倒是觉得，适当地帮助回忆，也许能令我好得更快。” 廖俊杰笑着摇摇头，眼神像是看小孩子童言无忌，带着点善意的调侃：“对此我保留看法。” “廖医生，我的生活里没有太多新鲜事，靠场景重现找回记忆的概率，可能比一般人要大。”赫缔面不改色，“就比如说结婚吧，网上总有我婚礼的视频和报道，只要我愿意，可以看好多遍，甚至向我的伴侣求证。” 赫缔注视着廖俊杰，发觉对方的表情逐渐严肃，仿佛是听进去了。 果然，一等他说完，廖俊杰就道：“看来，我确实有必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赫缔立刻抿起嘴，坐直身体，以一种克制的神情去聆听。 “你和你的配偶Omega，并没有举办婚礼。” “没、没有举办？” “没有。所以网上也没有任何同你们婚礼相关的报道和内容。如果有，写在哪儿举行了什么秘密婚礼，那都是乱编的。” 赫缔微微眯起眼睛。 廖俊杰是否值得信任他不知道，但是这如果是谎言，也太容易被戳破了。并且，他确实没在自己和商睿的手上见过婚戒。再仔细回忆两人领证的时间，以及他坠楼后住院的时间，不难得出结论——他们或许是要办婚礼的，不过赫缔出了意外坠楼，自然就没办成。 不过隔了那么多天没有补办，总觉得不太符合机构的风格…… 他没有来得及细想，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接下来两人继续聊天，廖俊杰开始正式问诊，向他提了几个问题，他编了几个不咸不淡不出错的万能答案，像名职业拳击手一样精准地闪躲着攻击。与此同时，他还犹犹豫豫想着进攻——但那是不可能的，廖俊杰的专业素养很不错，一直游刃有余地控制着话题。 后来，赫缔实在是撑不住了，只能喊暂停，表示自己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水，需要点时间歇歇。 “也好，我们还是放松点，”廖俊杰很给他面子，把茶几上的一个平板退给他，“我去给你倒饮料，你把这几个小测试完成就好。” 赫缔知道自己不是廖俊杰的对手，巴不得如此，赶紧把平板拿起来，开始做题。 题目也不是什么难题，跟网上流行的心理测试差不多，看上去非常玄。他凭着赫缔的外型和遭遇，拼凑出一个孤独的悲剧叛逆者形象，然后以此为基准，给他选了较为匹配的答案。 廖俊杰也一副不想打扰他的样子，把一杯漆黑如暗夜的咖啡端到他手边就离开了，转身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等到那扇门关上，赫缔转头瞥了眼手边的白瓷杯——美式，社畜必备晨间饮品，自从他来到这里当大条咸鱼后，好像就再没见过了，现在看来，心头竟还有几分怀念。 这么想着，他拿起来喝了两口。 焦糖和坚果的气味非常不错，比咖啡店里那种更香。再喝一口。 *** 监控室的大屏幕前，凑着一排黑漆漆的脑袋。 而大屏幕上，心理咨询室那一角，赫缔手中的平板缓缓滑到了桌上，同时整个人往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彻底不动了。 看到这一幕，有一颗黑脑袋猛地一颤，好似要往上蹦，但紧接着就被按住了，然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哀鸣。 “好了，就到这里吧。”坐在最右侧的黑脑袋开始发号施令，“把他们都送回去。” 身边人立刻将坐立不安的那位带离了此地，而另外几人很快出现在了监控画面中，用担架抬走了赫缔。 “失忆啊，居然不是装的……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何迪社畜日常：已经喝速溶喝到完全不管用了，再也不想喝了。 赫缔咸鱼日常：翻个身继续睡，昨天说餐单是龙虾汤面，燕窝冰淇淋，还有什么安南子炖天山雪莲……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 】 第15章 =============== 上午，赫缔清醒过来，甫一睁眼，便倍感心惊。 他又回到了家中卧室的床上！ 残留的记忆告诉他，他是在心理咨询室晕过去的。但他很肯定，这并不是“突发脑疾”或者“无故晕倒”，否则此时此刻他应该在病床上醒来才对！ 这是第三次了。第三次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带到了其他空间，而每一次失去意识前，他总是在进食，抑或是在服药，抑或在吃晚餐，这一次喝的是咖啡。 他皱着眉，不懂梁蕴为什么用昏迷的手法搪塞自己，难道说在她眼里自己的智商根本不足以意识到这问题吗？还是说借着这种说法公然摆烂，告诉自己随时随地都能被下药，这辈子只能听从他们摆布？ 一股恶寒自背脊窜起，赫缔不寒而栗。 长此以往，他不疯也要被药疯了。 他猛地站起身，拿出平板开始搜和Alpha相关的法律法规，只不过看了其中几条，冷汗就浸透了衣衫。 商睿说得对，他不能安于现状，在这里他不是任人推搡，而是任人宰割。他不是因为备受喜爱而得到精心照顾的大熊猫，而是童话里被糖果屋美味糕点喂胖后等着进女巫肚皮的小孩。 可是为什么他们只盯着Alpha不放呢？Alpha除了在体质上比一般人强些，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啊？更何况Alpha更容易被信息素控制，一旦进入易感期，更有几率完全失控，这到底有什么好的？还非得生一堆？留着维持基因多样性？ 但是怎么样都好了，哪怕他现在无法挣脱机构的掌控，他也绝不可以坐以待毙！ 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赫缔继续在各楼层间闲逛游玩，顺便偷偷记下了各楼层的安保人员个数，监控盲点，平面结构。 闲暇时间，他看看新闻，在购物网站上买买买，还发信告诉商睿，自己给他和伯父伯母买了礼物。 奇怪的是，这次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从早到晚发了三四条，都如同泥牛入海。 失落在赫缔的心间扩散，势头凶猛。他很迫切地想和商睿说上话，因为只有对方能明白他现在的处境，能舔舐他渗出孤独的伤口。哪怕商睿什么都不做，抱着他也是好的。 赫缔抱着商睿用过的软枕，鸟啄食般地吃了几口晚餐，便回房休息去了。 再一次醒来，赫缔是被一股奇奇怪怪的药味呛醒的。 紧接着，有人靠近他，把他扶了起来，他定睛一看，是之前曾在病房照顾他的另一位高个儿青年小黑，因为话少力多，之后就去干安保了，平时和他不怎么见面，也不知今日怎么又出现了？ 赫缔下意识朝四下张望了一番，心中咯噔一声：“我怎么又来医院了？” 小黑张开嘴正要答话，被赫缔抢了话茬：“别再告诉我是昏迷，到底把我送医院来干嘛？” 小黑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随即开门见山道：“商先生在隔壁病房，他很需要你。” 难怪昨天一直不回复消息……赫缔一想，顿时心焦，他跳下床急急穿鞋，同时抬头追问：“他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什么病？” “前天晚上，商先生在飙车过程中出了交通事故。” 被扫进角落的回忆，被“交通事故”四个字重新勾起来放到眼前，赫缔没再多问，直接撞开门跑了出去。 隔壁病房的灯调得很暗，但赫缔一生中目光从未如此敏锐，一眼就把商睿看了个遍。 商睿的脑袋陷入了羽绒软枕，轮廓分明的脸没了平日的健康气色，只剩一片苍白，睫毛浓重地合下来，睡得过分安静，看得教人揪心。 把手贴在商睿冰凉的面颊上，闻着他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花香，赫缔的心忽然一阵害怕，因为那种鲜活的气息在逐渐淡化，往消失靠近。 他花了几分钟平复心情，这才扭头问一旁被他忽略许久的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哪些地方受伤了？” “商先生的车有良好的安全防护设计，车祸带来的都是皮肉伤，不会危及生命，但是……” 医生顿了顿，“他目前的各项指标有问题，人也昏迷不醒，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我们认为是他平时过量使用抑制剂导致的。” 这番话让赫缔更加不安了，他搓着手问：“那……目前是准备怎么治疗呢？” “我们已经摘去了他身上所有的抑制手环，辅以药剂调理身体，希望您能用信息素进行刺激诱导，帮助他醒转。” 赫缔就没听过这么扯淡的治疗方案，可是他见识过信息素的特别效用，如果他的信息素真能派上用场，那他留下照顾商睿是义不容辞。 他当即坐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在商睿身边缓缓释放他的信息素。 一天过去，商睿依旧是无声无息，只偶尔有些无意识的反应，那反应很可怕，是痉挛，是抽搐，可是痉挛抽搐过后，商睿不会醒来，甚至不能因为痛苦叫出声。 医生对此并无办法，也不肯为商睿注射安定或止痛剂之类的药物，因为怕错过对他的病症观察，末了，还是让赫缔释放信息素。 赫缔对他们不再抱希望，在这种时刻，他只能把商睿紧紧抱在怀里，不断地释放信息素去安抚他。 他的信息素确实有效力，但是很微弱，似乎是因为商睿的信息素不再浓郁，无法像过去那样与Alpha信息素充分交融。 他思来想去，捧着商睿的脸，给了他一个湿润的吻，就像他易感期时商睿吻他那样。 只不过在他的吻里，虔诚代替了欲念，整整一夜过去，他都未曾入睡，只是吻，吻到天明，他觉得自己的口腔都快要没有知觉了。 但是这样的努力，效果仍旧不太明显，商睿仍旧是老样子，好像是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自拔，和医生反应，对方倒是宽慰了他几句：“明天我们再给他做一下全面的检查，进行数值对比。” 赫缔送走医生，又回到商睿身边。他拧了一把湿毛巾，很小心地给商睿擦了手脸，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注视他。再后来，他就不能自制地睡了过去。他太累了。 一觉醒来，他的头脑清醒了些，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如果像医生所说，Alpha信息素真的是治疗商睿的关键，那商睿的反应就证明他提供的信息素量还不够多。 他回想起自己阅读过的书籍，上面写信息素由信息素腺体产生，所以腺体便是身体中信息素浓度最高的部分，O有一处腺体在颈部，所以他们的唾液含有更多的信息素，而A的腺体只生在生殖qi附近，唾液中的信息素含量不像O那么高，所以用亲吻释放信息素效率太低，不如使用从腺体中提取出组织液。 这方面能力和技术，赫缔暂时还不具备，他只能去询问医生，可医生的答复令他非常失望：“抱歉，赫先生，按着Alpha保护条例，我们无权对您这么做，因为这种行为会对您的腺体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 赫缔不吭声了。他决定退而求其次，自己动手抽取腺体附近的血液。 趁着小护士进来给商睿抽血做检查，他顺走了试管架里的一根空采血管，一包备用的头皮针，然后躲进了单人病房的厕所里。 对着手机搜索来的Alpha人体构造说明，赫缔在自己身上反复比划，最终用针刺破了大腿根部的皮肤，直插入静脉。 他屏住呼吸不敢动，生怕出错，不过他似乎很幸运，下一秒暗红的血液便涌进了细管，不出片刻就将透明玻璃管全部装满了。 他迅速拔出针头，用酒精棉进行止血消毒，然后没事人似的，手插口袋出了厕所。 一个小时候，商睿被推回病房。 “虽然变动不算很大，但数值还是有往正常方向走的趋势。”医生给赫缔看报告，语带安慰道，“赫先生放心，只要你继续陪伴商先生，他一定能够逐渐恢复健康的。” 赫缔点点头，信息素有效就好。 送走医生，他假作上床陪伴商睿，暗地里把血喂进了商睿的嘴里。 血的作用超乎他想象，半夜商睿再犯抽搐就弱了许多，只是轻轻地颤抖了几下就结束了。待到第二天上午，商睿的呼吸稳了许多，就在当天晚上，护士们把他的呼吸器给撤了。 商睿是在第三日的凌晨苏醒的。 他苏醒得十分辛苦，像一个被活埋的人，挣扎着从墓坑中爬出，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所以身上没有一处不是酸疼的，稍微一活动，口中不自觉就“咝”了一声。 他这里有了动静，趴在他床边的赫缔立刻有了知觉，猛地坐了起来：“商睿！” 商睿很吃惊，赫缔双眼熬得通红，神情非常紧张，握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他，然后又露出了疲惫的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用……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 商睿轻轻拂开他的手，撑着床爬起来，手上却格外没劲儿，一个脱力，人就失了平衡，摔回了床上。 “哎，你小心些。”赫缔弯腰把他扶起来坐好，随后摇起了他的床板，放低声音柔声道，“你好些天没吃东西了，不要一下做那么大的动作，会拉伤的。” “好几天？”商睿盯着他的眼睛，神色倏地变了，“好几天是几天？” 【作者有话说：打工人商睿：我的全勤！我的客户！我的订单！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馨小提示：如果看到了不对劲的点，一般是埋了伏笔~）】 第16章 =============== “六天。” 赫缔说出这个数字时，已经有了商睿要发飙的预感，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商睿眉头一皱，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他赶紧制止：“冷静啊！” 他的话好像起了作用，商睿马上停止了动作，但下一秒他就喊了起来：“赫缔，你拿信息素压制我？！” “啊？”赫缔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信息素已随想法而动，简单粗暴地把他控制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着急了……”他赶紧集中注意力，控制了信息素的释放，同时向商睿作出了解释，“你看，你腿上被割伤了，现在还没好透，我知道你急着去公司，但是……也不能一瘸一拐去见客户啊。” 商睿拉起裤腿查看，右侧腿被裹得严实，一点点血红干涸在雪白的纱布中央，他试着挪动了一下，是很疼，不过这个程度，他坚信药店买的止疼药就能解决。 “哼，一点小伤罢了。”他忍痛挪动双腿，硬是下了地，朝着衣帽架走去。 赫缔无奈，只能先扶住商睿的肩膀，生怕他又摔倒：“好吧，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不拦你，不过我有东西给你，你坐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他把衣服和手机递给商睿，自己转身进了厕所，不出片刻，他紧紧张张地跑出来，把一样东西塞到了商睿手中。 商睿瞄了一眼，震惊道：“这是什么？” 被他一问，赫缔忽然意识到，让一个人喝人血听上去既诡异又残酷，立时语无伦次起来：“是我的血……不、不脏的。” 他把医生告诉自己的话概括了说给商睿听，然后解释道：“里面有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你喝了再走，至少不会昏迷在外。” 见商睿不说话，他又补充道：“我在你昏迷的时候试过一回，效果真的很好，你如果相信，就喝了吧，现在气温不算冷，三个小时内一定要喝完，不然就变质了。” 商睿垂下眼帘。赫缔的裤子洇出了一个血团，尚且新鲜湿润，那淡淡的血腥气里夹杂着草木气息，然而比起辛辣，更多的是醇厚温润，就像赫缔刚才不自觉压制他一样，现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有多么温柔，像清凉的叶片拂过身体，连痛楚都跟着消散。 “……知道了。” 商睿拔掉试管上的塞子，将血倒进口中，咸涩的液体划过口腔，有种令人发麻的刺激感，还带着人体的余温，有那么一瞬间，商睿领略到了吸血鬼的快意。 放下试管，他看到了赫缔脸上明晃晃的担忧与欣慰。伸手将人拽到自己跟前，他压下赫缔的脖子，仰面吻住了赫缔的嘴唇。 唇瓣相触时，赫缔是疑惑不解的，可随着那一点腥味的扩散，他奇迹般地从商睿的信息素里读到了对方的想法，那是一种感谢，也是一种正式的道别。 良久，商睿松开手，用澄净的眼眸温和平静地注视了他：“我要走了，你好好睡一觉。” 赫缔想说“好”，话到嘴边却答不了，因为不舍。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走廊的明亮灯光泄了进来，两人都不自觉朝门口望去，就见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路走到灯光的舌尖上，正是商爸商妈。 赫缔瞬间拘谨起来，往边上退了两步，他刚走开，商妈就过来抱住了儿子：“宝贝啊，怎么身上都是伤，包这么多纱布，心疼死我了。” 在外人面前被叫这个称呼，商睿尴尬万分：“好了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还有人在呢，您收一收。” 商妈抹了下眼角，转头一看又笑了：“哎哟，儿婿又不是什么外人。好了好了，你爸做了你爱喝的桂圆粥，你喝一点。” 商睿彼时并不想喝粥，但是粥送到嘴边，他却盛情难却，只能张嘴。 赫缔看他们忙前忙后，自觉地隐身到一边，为他们倒上茶水。他想他们并不是自愿来得这么晚的，极有可能是机构在当中拦着，直到商睿度过危险期，他们才被允许探望……等一下，难道这个病房里也有摄像头么…… 那头，商妈一边喂着儿子，一边蹙着还来不及画的淡眉唠叨：“早说让你不要干那么危险的事，你看看现在，哎，都成家立业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再像个小孩一样犟了啊？” 商睿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原本压制在心底的愤懑顿时涌了上来。 那天他们在山下搞联谊赛，又一次遇见了那个红跑车的车主。 因为不想把局面搞得太难看，他也没对其他人提这件事，没想到那人倒打一耙，对他说尽了下流话。 跟他吵，商睿怕脏了嘴，干脆用车定胜负，没想到关键时刻，他居然晕车了。 一阵阵恶心返上来，他感觉天旋地转，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冒冷汗，手心打滑，握不住车把…… 他玩儿了那么久的车了，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肯定是那人对他动了什么手脚！ 商睿越想越气，伸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要给飙车的同好们打电话，准备问清状况后直接报警。商爸以为他又要忙工作，唉声叹气。赫缔拿着水杯要请他们喝茶，看到这个场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房内四人都心绪不宁的时候，病房门又开了，一群陌生人鱼贯而入，对着毫无防备的四人咔嚓咔嚓地拍摄起来，闪光灯亮得好像阵雨前夕的闪电。 四人莫名其妙，在他们发愣的间隙中，房间里的电灯一下子全亮了，把整个病房照得跟走廊一样，几乎看不到什么影子，紧接着赫缔就看到梁蕴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进了房间。 她走到病房中央，面对一群手拿相机的记者，打开了一只塑料提袋，从中取出了一张A6大小的报告单，展示给所有人看：“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拥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宝宝。” 赫缔难以置信——梁蕴经年霜雪笼罩的面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洋溢着笑容。 而她笑容的源头，那张报告单上，孕囊像一枚腰果一样嵌在深色的背景中。 但很快，赫缔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因为他嗅到了空气中信息素的变化。 他转头看了眼商睿，后者如同被抽走了魂灵，脸孔已然惨白，澄净的眼睛空成了两颗玻璃珠。 一股无名火自心头燃起，赫缔伸手把病床边的帘子拉上了，阴沉着脸对那群人低声喝道：“出去。” Alpha的威压对Beta并不起作用，但他高大的身躯确实吓退了一些人，咔嚓声的节奏慢了下来，有人望向了梁蕴。 梁蕴一言不发，于是他们只是停止了拍摄，但并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赫缔深深呼吸，随后抓住两个最后停止拍摄的人衣领，直接就给拖到病房门口搡了出去。 其余人见他丢人跟丢沙包一样容易，纷纷抱住了自己吃饭的家伙，凑到了梁蕴身边。 赫缔关上门，大步走到梁蕴跟前：“他才从昏迷中醒来，没有医生来看病人情况也就罢了，现在连顿饭都不能让他好好吃完吗？” 他的表情并不狰狞，然而任谁都能听出，他嗓子已经开始冒火星。梁蕴回过头，朝着身后的一群人做了个手势，那群人立刻一声不吭、井然有序地迅速离开了。 梁蕴再度面向赫缔，脸上浮现的是一副精心伪装出的，异常平静的神色：“等他吃完，医生就会来的，顺便帮你的伤口消消毒。” 她泰然自若地走到门口，开门前留下了最后的叮嘱：“好好休息，晚上七点记者们会来拍照。” 她一走，房间彻底没了声音，赫缔脸上的怒意褪去了，他把床帘拉开，看到了手足无措的商爸商妈，还有面无表情的商睿。 “伯父伯母先去外面歇息会儿吧，我会照顾他的。”赫缔把长辈们劝了出去，自己走回到床前，隔着半边没有拉到底的床帘，柔柔释放了信息素做安抚。 他不是无话可说，而是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他能做的，只是陪伴。 但是商睿连这陪伴也不要：“你也出去。” 他一向是不客气的，此时的声音却带着一丝虚弱。 赫缔咽了口唾沫，最终转身出了门。 他没走远，就站在门边守着。片刻后，门内就有了动静，乒铃乓啷的，接连不断。 整层走廊貌似都被机构清空了，只剩几个一动不动的保安在站岗，安静得一点杂音都无，赫缔就那么垂着目光专心地听，直到那些声音渐渐消失，他才用手机通知了小黑，叫他准备一份适合怀孕Omega吃的饭菜来。 饭菜送到他手上，他整理好情绪打开病房的门，地上果然是一片狼藉。 绕过玻璃杯的碎渣和湿淋淋的枕头，赫缔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隔着那半片床帘轻声道：“事到如今，先吃饱饭，再想以后的事吧，好不好？” 他等了一会儿，商睿并没有理会他，这让他有些难过，也有些担心，于是再度开口道：“不管你要做什么，身体首先不能垮掉，其他的事，我会负责的。” 商睿还是不答。 赫缔有些奇怪，他放下餐盘，试探着掀起床帘，却看到了以一种痛苦姿态昏迷的商睿。 他一拳头锤向墙上的呼叫铃，随即冲出病房，对着走廊上的保安大喊：“快去叫医生！” 【作者有话说：赫缔：欺负商睿的，都撵出去！】 第17章 =============== 赫缔的心像被架在火上烤，幸而这次商睿清醒得很快。 “商睿，能听清吗商睿？” 医生看到他睁眼，在旁大声喊他的名字。 商睿转动了眼珠，盯着他微微点头：“什么事？” 医生缓慢又清晰地回答了他：“您的信息素紊乱症又发作了，我们需要您如实回答一些问题，然后给您安排相应的治疗方案。” “嗯。” “您平时带抑制手环的频率是？” “每天。” “一次戴几个小时？” “只要出门，就一直戴着。” “那就是日均戴八小时左右？” “差不多。” “一次戴几条？” “两到三条。” “这种情况保持有多久了？” 商睿停了片刻，大约是在回忆：“……从初三开始到现在。” 医生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佩戴过程中有没有明显的不适？” “很少。” “没有头疼或者心神不宁吗？” 商睿把目光转向自己插了针的手背，语气和打进身体的药液一样冷：“没。” “……”医生在病历上记录了几笔，再开口时语重心长，“不管你是出于何种考量，以你目前的情况来讲，一年内最好不要再接触抑制类的药剂，否则病情根深蒂固后，以后再治就困难了。当然，本身孕期是不会有易感期影响日常生活的，所以也不必特别去戴手环，不过在生产之前，你最好每天都和丈夫待在一起，否则一旦发病，母体和孩子都会有生命危险。” 一直在旁认真聆听的赫缔，此时忽然插了一句：“医生，如果有什么急事，我们不得不分开一会儿，有什么办法保障他不会发病吗？” “分开时间在24小时内的话，做个短期标记就可以了。”医生忖度着停顿了一下，视线投到商睿身上，“不过患者这样的病例实属罕见，我不建议你们分开12小时以上。” 送走医生，赫缔回到病床前，俯身去看商睿：“起来吃点东西？” 商睿的表情比之前冷静了许多，他没说话，自己扶着床坐了起来，赫缔想要扶他，却被他低声拒绝了：“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不是个虚弱的婴儿。” “好的。”赫缔放下手，走到一边支起桌板，把保温盒拿上了桌，又给他用纸杯倒了水，“你慢慢吃，我不打搅你。” 说着把床帘拉了起来，自己蹲下身在地上细看——在商睿昏迷的时候，有人进来草草打扫过，但是保不齐还会有玻璃渣留着。商睿那么要强，行动又快如风，极有可能在穿鞋时一脚踩上去。 他找得专心致志，真的发觉了不少细小的碎片，于是出门找保安借胶带。保安应承着，用对讲机叫人送东西来，赫缔听出对讲机另一端就是小黑，便站在病房门口等待，不成想上楼来的人却是梁蕴。 梁蕴大概是被他先前的表现吓到了，这回身边跟了一群壮汉，其中一位走上前，将胶带递到了赫缔的手中，于此同时，梁蕴面无表情地询问道：“他的情绪如何？” 赫缔脸上流露出了悲伤而厌恶的神情：“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答案，毕竟你们对他做过调查，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盯着我身边的他。” “你失忆得果真严重。”梁蕴面不改色，好像是连冷笑的表情都懒得做，“那么多匹配的Omega让你挑，你自己因为喜欢花香挑中了他，如今却要怪我们履行职责吗？” 赫缔骤然睁大了双眼。 梁蕴的话像一块布，将记忆中边边角角的细节擦得渐渐明亮——鲜花盛开的花园也好，浴室里香得过分的洗护用品也好，看了结婚协议的只言片语就签下的名字也好，都暗示了赫缔的意愿。 “他暂时还不会知道这件事，”梁蕴用平静的表情说起了趁火打劫的话，“只要你好好开导他，让他生下健健康康的Alpha，他就不会知道，而我承诺过你的事，也会兑现。” 这话信息量太大，赫缔眉头一颤，抬眼看她：“我都失忆了，怎么记得你答应我过什么事？” 梁蕴挑了下眉，仿佛十分诧异，但并没有解释：“既然不记得了，那你要不要换个心愿呢？” “……”他的话让赫缔犹豫了。 赫缔不知道原主曾经同梁蕴做过什么交易，不过梁蕴承诺的内容显然不简单，对于迫切想搜集讯息的赫缔而言，也拥有一定程度的诱惑力，可是如果自己做主，说不定就能换取目前对自己更有利的条件。 赫缔盯了梁蕴半晌，最终做出了决定：“那就换吧。” 梁蕴报以回望：“说吧。” “我希望商睿可以像Beta一样，到怀孕28周后再停止工作。另外，在休完产假后，不要限制他工作。” 梁蕴听到最后，像个批改作业的老师那样一针见血道：“你们不能离开对方超过24小时，我希望你记得这件事。而你，是绝对不能和他一起去工作场所的。” “我知道。”赫缔边说着，手指边在胶带上搓动，寻找着上面的断面，“我会劝说他不要出差的。” 梁蕴听后没有立刻答复，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托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她迟迟不应，赫缔生怕她反驳，慢慢补充道：“退一步说，商睿是个执着于追求事业的人，如果你们逼他太紧，他也不会满你们的愿。承诺此事，对你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成交。” *** 赫缔转身回房，一声不吭地用胶带粘走了地上所有的碎玻璃。做完这些，他去厕所洗了个手，这才得空倒了一杯水喝。 “你们在走廊上讲了什么？”商睿突然拉开床帘，直视了倚墙休息的赫缔。 赫缔闻言放下杯子，重新拿上胶带走到床边，捡起商睿的一只鞋细看鞋底，上面镶着细碎透明的小玻璃渣。 他“哧啦”一声撕开胶带，粘上了鞋底，声音低得像一声叹息：“对不起，没有问过你的意思，自作主张为你做了决定。” 【作者有话说：今天试试双更。 】 第18章 =============== 赫缔省去了和梁蕴争执的部分，把两人交易的内容和盘托出。 鞋底被他清理干净了，他把胶带揉成一团握在手心，在那半硬不软的棱角戳刺中听候商睿的发落。 结果商睿只是轻描淡写道：“知道了。” 赫缔一愣：“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这是我认识你到现在，你说过最像样的一番话了。”商睿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而且，以我目前的状况看，我也没有更好的筹码去换更好的条件。” 看他的眼神里并未有一丝责怪，赫缔明白过来，他或许贴着门听到了只言片语，但并没有听到梁蕴要挟自己的话——也是，梁蕴一直是四平八稳地低声说话，心情和嗓音如同过山车般变化的只有自己而已。 “不过，你就没有想过，要给我留出一段时间带孩子吗？” “我算过你怀上的时间，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赫缔说到这里，心里也透出了几许茫然，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终归是我造成的后果，本来也不该你承担。更何况你的信息素紊乱症还没治疗好，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太累了。” 赫缔说完，不安地看向了商睿，发觉对方凝视着他，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两颗质地坚硬的宝石，直直要望到他心里。 片刻后，他重新开口：“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我……”赫缔一时语塞。 他对商睿有切实的好感，或许那之中有信息素的影响，但亦有那之外的原因，可是要让他描述，他又难以言明。因为有些事对他而言无法细思，细思之后，他只会感觉到无望。 他想了一会儿，笼统地作出了说明：“你是个不错的人，值得人对你好。而且……” “而且？” “而且……我对你好，也有些私心。” 商睿的眼睛跳了一下。赫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自己说这莫名其妙的话，可是话题拐到这里，他好像只能继续说下去：“我是只井底之蛙，可能永远都跳不出井口，身边也只有些肮脏的黑老鼠。所以我希望你是自由的鸟，这样每次飞来看我的时候，都能告诉我些新鲜事，我才好知道外面的世界长得什么模样。” 赫缔才说完，自己就先羞耻起来。自己冷不丁说这些，简直像个傻子。 可是商睿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朝他伸出了手：“你过来。” 赫缔依言坐到他身边，然后就被他一手揽住了后颈，眼睁睁看着他的面颊靠近，同自己额头相抵。 视线里只剩下他的面孔，赫缔感觉到他的双手落到自己的肩膀，又轻按了两下，随即耳边飘来了他的絮语：“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座井呢？哪怕只有一刻？如果有，那就吻我。” 他的声音像羽毛扫过耳根，脖颈处传来的酥麻让赫缔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赫缔看不透那双剔透眼睛背后的想法，但他明白这是商睿朝他递来的橄榄枝，而他，唯有张口去衔。 信息素从舌尖上蔓延开来，赫缔的头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醉心的花香，它轻柔到令人发狂，可当他真正渴求起来，它又学潮水褪去，放缓了动作。 赫缔呼出一口炙热的气息，伸手抱住了商睿温暖的躯体，缓缓地将他压倒在床上。 顷刻间，商睿的反应也热切起来，环抱他的双手渴求地抓紧了他的衣服。那是重磅的丝绸，像水一样光滑沉重，被体温浸得像一握暖流，而自己的身体，也像徜徉在暖流中一般。 信息素是不会骗人的。可惜自己的信息素紊乱，不得不用这个方式去确认赫缔的心意。在不知餍足的热吻中，商睿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许多问题。 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还舍不得放开呢？他的身体会因为本能向赫缔屈服吗？还是纯粹响应身体机能的需要，享受着Alpha信息素的治愈？抑或期待有个对象能够陪伴自己？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最后还是赫缔先分开了唇，贴在他耳边轻声道：“这几个月，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获取你的信息素吗？” “没错……”商睿转过头，栀子花的气息扑到赫缔泛红的脸颊上，“如果你用更激烈的方式也不是不行，但这两个月……” “我知道，我绝不会让你受伤的。”赫缔呢喃着保证，“我只想知道……每天短期标记的话，你的腺体能否吃得消？” “疼一下罢了，又不是咬破腺体……” 赫缔从他身上翻到一旁，侧着身体去看他的脖子：“可我记得，我咬你的时候，你痛得咬还了我。” “……”商睿不说话了。 赫缔察觉到气氛改变，连忙转变话题：“今晚拍照，你能行吗？” “笑不出来，放松表情倒也还能做到。”商睿脸色突变，“他们不会要搞什么采访吧？” 赫缔轻轻拍他的后背：“应该不至于……就算有，那采访稿也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 就像赫缔猜测的那样，最终他们只是被指导着拍摄了几张照片，长篇大论的感言机构都安排好了，只配上图，就成了次日的头条新闻。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能马上休息了，新闻一出，商睿的电话就三不五时地响起来，多的是人给他道贺，发红包，还有想要前来看望的。 赫缔原本以为，机构是不会让家人以外的人来拜访的，没想到那头巴不得多来些人好做新闻素材，只是对来访人进行了甄选和简单的健康监测、消毒处理，确保他们不会将什么病毒带给孕夫和胎儿罢了。 由于Alpha稀少，嫁给Alpha的Omega也就尤为特别，这下子什么邻居同事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了，商睿每天都得和人合影一个多小时，还不包括和熟人闲聊的时间。约等于是在接受检查和吃饭休息外的时间，都贡献给了这些活动。 而赫缔同那些人全不熟，尬聊都聊不上几句，只能是商睿接待。 瞧商睿打起精神应付那些人，脸上还要挤出礼貌的笑意，赫缔实在看不下去了：“要不然算了吧，让他们限流，你好轻松点。” “用不着。”商睿一口回绝，转头看他时，两眼已恢复了初见时的神采，“既然这苦都吃了，就要吃出点价值，我的知名度越大，以后就越好利用它。” 【作者有话说：商睿眼中的赫缔：迷恋我的年下。（胸无大志） 赫缔眼中的商睿：***我的年下。（社畜标杆）】 第19章 =============== 赫缔不说话了。 难怪商睿事业有成，这勇气和心态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如果一直在职场打拼，未来做个分公司总经理应该绰绰有余。 到那时候自己也有根强力的大腿可抱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吃软饭的机会，软饭对象还比自己年纪小。 审视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赫缔觉得很有趣，心情也随之好了几分。 直到下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二十七八的年纪，满面笑容地抱着一捧花束，赫缔不认识他，但只看了一眼，便觉出了来者不善——青年的笑容不知为何得意洋洋，而商睿见到他，脸上的笑容顷刻就带了一丝阴沉，甚至空气中稀薄如水的Omega信息素也传递出了戒备：“Joe，你倒是能百忙中抽出空来看我啊？” “再忙也必须来啊，商经理早得贵子，我作为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可不得来道声祝福？” 名叫Joe的男人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把手中的花递向了商睿。 商睿冷眼看着，并没有伸手去接。 Joe见状，毫不尴尬地收回了手：“哎呀，忘记了，商经理一直是花香四溢的，哪里还需要花束呢。” 这句话就有些轻浮了，赫缔站在一边，忍不住皱了眉头，不过Joe似乎并没看到——赫缔这几天住在医院，为了起居方便，借了机构统一的制服穿，他想Joe大概是把他当作机构人员了。 不过出于谨慎，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悄悄向前走了几步。 Joe对此毫不知情，他大胆地坐到了商睿床边，轻声道：“其实我很羡慕商经理呢，听说有信息素的话，那方面的k感会成百上千倍的增加，难怪自律如商经理都没把持住。不过这样也好，日后只管多待家享福就行了，奔波的事情就都交给我吧……啊啊啊啊啊啊！” 赫缔没有给他把冒犯话说痛快的机会，抓着他的头发把人一提，抬起膝盖就朝他胯下一顶，又趁着对方吃痛跪倒，把对方两只胳膊也扭了过来。 Joe看不到背后的赫缔，只见商睿满脸惊讶，便在痛苦中气急败坏道：“商睿你干什么？快让人放开我！” “你说放开就放开？”赫缔手上抓得更紧了，声音低沉，“给他道歉！” Joe听他的语气不像机构的人，疑心是商睿找了外人来整自己，便大力挣扎起来：“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守法公民！我会叫律师的！” 标榜自己守法的人，果然道德素质都堪忧。赫缔毫不理会他的话，踩住他小腿制止了他进一步挣扎：“道歉和挨打，你选一个。” “你、你们……”Joe脸痛得都扭曲了，口中还是讨厌地喋喋不休，“早听说你在外有人，看来这就是你的姘夫了！这要是让你丈夫知道，可不得了吧？” “看来你是选挨打了。”赫缔抬头对商睿道，“你把床帘拉起来吧。” “不用。”商睿盯着地上的Joe，神色间难掩玩味和兴奋，“这种胎教的机会可不多，得让宝宝好好看看。” “我道歉！”Joe看他们这是要动真格，吓得连忙改口。 “傻子都知道你是怕被打，不是诚心道歉。”赫缔把他按在了地上，目光挪到了他腹部以下，“我看你心思全都放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挺影响工作的，有的器官要不然就摘除吧。” “啊？不要啊！”Joe的双腿被赫缔的双膝死死压着，连并拢的姿势都无法做，吓得脸都白了，“我再不乱说了！对不起！不要啊！” “你现在肯承认是乱说了？”赫缔单手压住他的两只手腕，另一手摘下帽子，红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还有，我可不是什么姘夫，我就是他丈夫。” “啊？！”Joe瞪着双眼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是听说过他那标志性的发色。 赫缔一点一点俯下身，眼神阴恻恻的，像看一只待宰的蠢鸡：“你站在这里那么久，不跟我打招呼也就算了，居然一点没嗅到我的味道。” Joe抖了一下，仿佛是恍然大悟，又是悔之莫及：“哥，你别这样，我有鼻窦炎，我什么都闻不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是药味儿呢……” 赫缔继续保持着可怖耐久的平静神情：“分辨不出我的信息素气味，倒知道我老公身上有花香，你这个鼻窦炎很有意思啊。” Joe知道自己打不过Alpha，甚至只要他对Alpha动手，马上就会被送去吃牢饭，只能委曲求全：“好好好！我道歉！我赔偿！之前谈成的两单，我给你百分之十！不，二十！” 商睿下床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来就是抢我的单子，我稀罕你那点打发要饭的钱吗？” Joe快哭了：“我不要钱了，全给你……” “不用了，你拿去治你的‘鼻窦炎’吧。”商睿作出一个嫌恶的表情，起身退回床上，朝对方甩了甩手，像赶苍蝇一样，“让他滚。” 赫缔应声松开手，Joe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衣服都来不及抚平就像炮弹一样蹿出了门。 望着他那狼狈的背影，赫缔心中忽然升起一点小小的痛快，他转身看向商睿：“我刚刚表现得还不错吧？” 商睿和他对视了，他很喜欢赫缔洁净温和的微笑。一压嘴角的笑，他评判道：“一看就知道你没动手打过人，净说些吓唬人的话。也就是他做贼心虚，才怕成那样。” 虽然这么说，不过他很乐于见到赫缔没真的动手揍人。他没有英雄情节，而且一个拥有凌驾他人力量的人，如果耽溺于使用这力量，那就是件可怕的事了。 赫缔却是被他的说法吸引了，好奇地问：“那一般打人的，都是怎么操作呢？” 商睿心情很不错，拿起床头果盘里的苹果，边吃边解答：“伸手就打，提脚就踹，打到对方直不起腰来，然后再放狠话。” “你打过？” “当然。”商睿把脆苹果吃得咔咔作响，“我有一个弟弟，初中时候的时候就爱拈花惹草的，弄得一些臭虫也爱追在他屁股后面跑，被我打跑了好几批。” 赫缔听后眼睛一亮：“你弟弟叫商容是不是？” “对啊。”商睿看着苹果上自己的牙印，对他知道这个消息并不感到奇怪。 “我前些天在电视上看到他的婚礼了。” 商睿点点头，把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嗯，算是如愿以偿吧。” 赫缔很诧异，但看商睿没有要深入讨论的意思，就没有再开口——毕竟，嫁给Alpha不是什么好事，哪怕弟弟乐意，商睿也高兴不起来。 哎，以后这话题，还是不要随意提起吧。 正想着，口袋里震动起来，赫缔掏出手机看，居然是梁蕴发来的通话请求。 他接起来：“什么事？” “开免提。” “开了。” “我希望你们可以谨言慎行，尽量不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梁蕴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机构不想听到社会上有对Alpha的奇怪传言。” 赫缔给商睿递了个眼色——绝对是刚才那家伙，跑得跟被捉奸一样，不惹人注意才怪。 赫缔皱起眉头，慢慢走到商睿身边坐下，声音是十分的严肃与强硬：“既然要维护Alpha的声誉，那就该让人知道，Alpha的配偶是不可以被侮辱的。我不轻易对人动手动脚，而且至今为止，我没在任何人身上留下过伤痕，至于几分钟前的事，孰是孰非，你们完全可以去查设备记录。我们已经尽力配合了，你们真想减少事端，就不要放那些奇形怪状的人进来。” 赫缔说完，对商睿做了个口型：你有要说的吗？ 商睿摇摇头。 梁蕴似乎是理亏词穷，停了两秒后，只说了句“明天下午就出院”，便挂断了。 赫缔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眼前忽然出现了橘子，是商睿拿过来的。他顺手剥开来吃，放到口中一咬，白净的面孔立刻皱成了一团。 商睿正咀嚼着另一枚橘子，看他表情不对，非常惊讶：“很难吃吗？” 赫缔把口中的橘子囫囵咽了下去，表情才渐渐恢复正常：“特别酸……” 商睿扒了一瓣他的橘子，放到口中咬了一口：“我觉得还好，看来这篮水果真是特意为我挑的。” 赫缔点点头，不知怎的忽然想到“酸儿辣女”这个词，心中顿生一念：“诶，你们有没有那种说法……就是母亲爱吃什么口味的东西，就有可能生出哪种性别的孩子？” 商睿用一种困惑的眼神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没有。就算有也没意义，大部分人的孩子都是Beta，极个别家庭才会生出Omega。” 赫缔像个求知若渴的小学生那样，继续朝他发问：“那Alpha呢？” “父母得有一方是Alpha，子女才有可能是Alpha，这就是为什么Alpha特别稀有。” 商睿耐心地解释了一通，随即看到了赫缔露出了放心的神情——其实也没什么，赫缔只是确认了不会有人拿这个做无谓的测试。没有宫斗副本，这点让他感到了安心。 不过他很快联想到了商睿的弟弟商容，继而联想到了他高大的弟妹，对方和他一样有着令人怀上的能力。也不知道孩子出生后，到底该叫谁是妈？ 此时，商睿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对了，我看你平时不怎么生气的，怎么刚才却比我还要生气？” 【作者有话说：商睿：宝宝要胎教（我想看我的奶狗老公踩小人）。 *赫缔信息素参考：狂恋苦艾 （这款香好像很多人闻出来的感觉不一样，有人觉得是藿香正气水的味道） 】 第20章 =============== “我讨厌他们那么说话。” 赫缔的眼眸黯下去：“明明是踩在别人的伤口上压榨，却还要贬低对方，到哪里都是这样……” 他说到最后，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把之后的心声吞进了肚子。 可惜商睿的耳朵比他想象得敏锐：“还有哪里？还有谁？” 赫缔犹豫了一下，转身抱住他，附到他耳边道：“我母亲。他们说她有了孩子，心思就不会放在工作上了，不肯给她公平的晋升机会，哪怕她做到了最好。” 这不是赫缔母亲的故事，它是属于何迪母亲的。 “只可惜我那时候太小，能为她做的太有限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在父母离婚的时候选择跟了酒鬼父亲。 回答这个问题是铤而走险，因为他并不了解赫缔的家庭，他也不清楚商睿是否了解，但这一刻，他忽然很想分享自己的一点心声，或许只是因为眼前人能够理解。 他唯一向理智让步的地方，就是只向商睿吐露这一点——为了防止窃听，他们现在说任何私密的话，都要以恋人絮语的方式进行，他还没有完全习惯，伸手之际往往带着迟疑，双臂环抱时也不敢抱紧，生怕商睿认为他是趁机占了便宜。 这景象落到商睿眼里，只觉得他是怯生生地倚靠着自己，仿佛是想要寻求安慰，又很怕自己不愿施舍的模样，好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完全没了扬言要揍Joe时那强大的气场。 商睿决定给他一点甜头，于是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草木气息，把脸埋进他柔软的长发里，商睿审视了自己的心意。他似乎对赫缔生出了不少好感，看到对方克制的表现，他也会感到愉悦，不过他是不会堕入爱河的，一方面他要做的事情太多，而另一方面，他不是没接触过爱情，无论是Beta还是Alpha，他们都不能真正体会到Omega的处境，他可以让赫缔成为他的盟友，但他不能做依靠任何人的打算。 毕竟，冷艳旁观商容那么些年，他知晓复杂的感情生活是很可怕的，比和一个Alpha发生r体关系更令人望而生畏。 不过一点点怜爱，自己还是可以给予的。 他慢慢抚摸着赫缔的后背，等待他的信息素慢慢缓和下来，然后顺气自然地侧过头，轻轻叼住赫缔年轻柔软的嘴唇。 在他隔天入住赫缔所在的大楼之后，这件事成了常态，因为Alpha在伴侣孕期不会减少信息素的分泌，所以每天下班归家，他都会在餐桌上看见一双闪烁的眼睛。而他总是等到两人都洗漱完毕后，坐在客厅中和赫缔旁若无人地接吻——赫缔好像不太适应在其他人面前亲热，白净的脸庞到最后总是红成熟透的浆果，他很喜欢看这个比自己年龄小的男人露出这种表情，同时心中充满了挑衅的快意。 他不害怕被看，他嘲笑那些监控后的卑污眼睛只能眼巴巴的看，因为没人愿意亲近他们那种垃圾。 投入地完成一个吻后，赫缔会在临睡前给他做按摩，据说是能够帮助孕夫很好地消除水肿，减轻日常出行的负担。他在怀孕初期，这效用暂时还看不大出来，只知道赫缔每次都会按出一头汗，看上去倒是很认真卖力，而他按完之后就不会再多待，抱起铺盖就去隔壁房间了——这也是赫缔提出的，他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易感期发作，重手重脚地伤到人，所以在商睿搬来的第一天就同他分了房，并且在接下来的几日，将卧房里的家具一块一块地做了调整。 “地上的这个荧光贴是直接通向盥洗室的，你起夜时看着地标就能准确摸过去。” 赫缔关了灯，让他看那些透着绿光的箭头，然后又打开灯，引他去看墙角的夜灯：“夜灯放在床头的话可能会影响睡眠，所以就换到了这个位置，这个灯换了节能灯泡，调到最低档的话，光线柔和，这个位置有置物架挡着，不会刺眼，但能稍稍照亮房间，你晚上就让它开着，这样你半夜醒来，就不用手忙脚乱去找鞋了。” “为什么不用床下感应灯呢？” “那个我试过了，虽说挺好看，但在没窗的房间内效果一般，而且功能太少，也比较容易失灵，保险起见……” 赫缔讲得很投入，等他回过神来，发觉商睿正盯着自己的脸看，就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脸：“我……怎么了吗？” “没什么，”商睿罕见地用一种和颜悦色的态度说道，“就是觉得你这架势——好像我们公司的软装设计师。” “啊……是吗……” 赫缔被他盯得不好意思，稍稍低下头来——果然，自己社畜的气息过于根深蒂固了吗……虽然他不是做业务的，但成天浸泡在公司那种营销为主的环境里，耳濡目染，说话的口气不自觉就成了这个样子。 话又说回来，自己这番话不会教人瞧出什么端倪吧？ 想到这里，赫缔又添了一句：“可能是我挑东西的时候，商品介绍和购买攻略看得多了……” “傻瓜，我这是在夸你呢。”商睿稍稍侧过头，在他耳边呢喃似的说道，“你说得不错，如果我是客户的话，会信任你的。” 赫缔知道他要说什么，如果离开机构的话，他也有能力好好生活，但是这个“如果”，真的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门槛，能看到，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走不过去，他暂时就不去想了。眼下的任务是帮助商睿解决后顾之忧，这个任务不错，让他过得很充实，也很快乐，每天清晨他在商睿的脖子上咬下一口，然后就开始搜集资料，学着如何照看孕夫，休息时他就看看新闻节目，托这些活动的福，他对这个世界增添了不少了解，比如哪条街最繁华，哪个牌子的孕婴用品最受父母喜爱，哪些学校的教育质量最好…… 赫缔坐在平板前记笔记，感觉自己是云旅游了一圈。这种感觉他不陌生，他上辈子没钱没闲，除了学生时代参加社会实践活动算是出省旅游过，其余时间都是在一块地方转悠，看几个别人拍摄的vlog就权当是了解过其他城市了，没想到到了这儿也是一样，看来他和原主也有些共同点。 往深处想，他们虽然过的日子不同，但是一样的孤独，生活中没有多少新鲜事，也没有多少开心事，唯一不同的，可能是他的孤独不会被人打扰。 ……以及他熬到了不会孤独的时刻。 他的天降伴侣自从搬进来住之后，对他的态度日渐变得亲切起来，未来要出生的孩子也让他充满期待，这些足以让他忘掉一切的不美好。 在忙碌当中，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商睿的肚子愈发明显起来，即便是在宽松的衣服遮掩下，也能看出腹部隆起的轮廓。 这模样很让商睿头疼，看着镜子里腹部的曲线，怎么看怎么别扭。 “怎么啦？”注意到他在镜子前站了有整整十分钟，赫缔跑过去看了眼，“还是不习惯吗？” 商睿掀起卫衣下摆，压着眉毛气鼓鼓的：“你又没有练出的腹肌被撑成一块的经历，当然不会不习惯了！这才几个月就大成这样，再过一阵我就没裤子可穿了！” 赫缔很少看到他脸上露出少年人的烦恼，如今见了便觉得很可爱，就从他身后揽住他：“不会的，你相信我。” 商睿闷闷地瞪着镜子里的他：“怎么信你？” 赫缔拍拍他的肩膀：“跟我来。” 商睿狐疑地跟他走进了他的房间，在墙上看到了一堆挂着的衣服。 “我知道你不想穿裙子去上班，所以就把我就照着现下流行的孕夫装款式，把以前的衣服拿来改了改，裤子都加了托腹和弹力扣，来，试试这条。” 他把衣服拿下来递给商睿，转身拉开墙角的一块帘子——那是他用浴帘改的，那么一围，就成了一个不会被监控看到的试衣间。 商睿在他的帮助下换好衣裤，再看镜子，果然十分合身，肚子也没那么突兀了，眉眼的郁气瞬时一扫而空：“你的手倒是很巧，不过下次有好东西，直接把链接给我就好，买新的更方便，何苦拿旧衣服改呢，多麻烦啊。” 赫缔温和地笑笑：“有时候还是需要动手的，这些旧衣服上有我的信息素，万一我的标记哪天失效了，你穿着这些衣服，也是道保险。” 商睿承认他说得有道理，点点头：“你想得很周到。” “当然了，我现在可是肩负两条人命啊，哪里敢不周到。”赫缔心情很好地跟他开了个小玩笑，走到书桌前把一叠册子扬起来给他看，“瞧见没，我连计划书都写好了。” “你还写了计划书？我看看。”商睿饶有兴致地接过看了起来，但是很快就眯起了眼睛，感觉自己是看错了，“上面怎么安排我从这周末开始，隔三天就要跳一次拉屎操？” “跳了就不会便秘了。”赫缔神情认真地做了解释，“你放心，我都学会了，我教你，包教包会。” “我才不要跳！” 【作者有话说：商睿：你怎么可以写那两个字！你怎么可以说那两个字！】 第21章 =============== 赫缔没想到商睿还有任性不配合的时候，但仔细一想，在机构那么多人面前跳健美操是不符合商睿的风格，于是就改口道：“那就不跳了，我让他们多买点水果，你带到公司中午吃。” “有备选方案不早说。”商睿咕哝了一声，面色恢复如常，又翻了几页计划书，没再发觉什么其他怪东西，就把东西还给了赫缔，凑上前给了他一个彻底的吻，“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去睡觉，你也早点休息吧。” 赫缔被吻得双眸迷离，头脑却还是清晰的，便拉住他：“等一下，今天还没按摩呢。” 商睿笑着捏了捏他的胳膊：“一天不按不会怎么样的，再说今天我本来就加班了几个小时，你也忙了一整天，睡吧……” 赫缔成了Alpha后基本没怎么困过，可知道他孕期会犯困，只好由他去：“好，那你临睡前记得吃……” 商睿竖起手指按住他的嘴唇：“知道——钙片，铁元，叶酸复合维生素片，对吧？我一回房就吃。” 事已至此，赫缔不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而商睿也说到做到，回到房间后一换回睡袍便拿杯子倒水。 “嗡——嗡——” 手机忽然进来一通客户的电话，商睿伸手接起，再看杯子的开水已经是倒满的状态，干脆就先坐到床上，一边回答客户问题，一边等水凉。 因为不能出差，本地的客户对于商睿而言就显得更为金贵，纵然那头客户总是歪出去讲些废话，商睿也只能耐心倾听。好容易等到对方挂断，商睿早把晾在桌上的开水抛到脑后去了，他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顺势钻进了被窝，没出两分钟便睡着了。 睡到半夜，他被一阵骤来的疼痛给惊醒了。 疼痛来自他的小腿，他打开灯掀开被子，就见腿部肌肉不断地收缩颤动，模样特别瘆人，他想换个坐姿方便自己伸手按摩缓解，结果稍微动一下腿，酸痛感就让他自己停止了继续动弹。 他身体不如之前轻便，一时进退两难，正想着一咬牙蜷起腿，卧房门却开了，赫缔走了进来，一眼就把他的窘迫望到了底：“你抽筋了？躺着别动，我来。” 赫缔坐到床尾，两只手抚上他的小腿，很有章法地轻轻按揉起来，不出片刻便让商睿舒了一口气。 赫缔见他神色和缓下来，又给他按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帮他盖好被子，擦掉额头上疼出的冷汗：“好了，睡吧，受累着凉的话就更容易抽筋了。” 商睿顿时想起自己钙片还没吃，很心虚地把下巴收到了被子里：“哦，你也去睡吧。” 次日起床，商睿回顾昨晚发生的事，觉得自己有必要也知道点孕夫保健常识，不能全然靠赫缔一人忙活——一则对赫缔不公平，二则他不想每次出问题都等着赫缔来帮忙解决，太不方便了。 这种事向商妈讨教是最便捷的，不过商睿盯着手机上熟悉的号码，耳朵就已经先听到了她那一车嘘寒问暖的话，于是他扭过头，朝同组一个可靠的大姐姐发了问：“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按摩仪可以减缓腿部抽筋的症状呢？” 可靠的大姐姐非常热心地给他发了个链接：“我孕期用的就是这个，睡前把它在腿上绑好，半夜里要是抽筋的话，用遥控器按一下就能启动了。” 商睿当即下单，迅速得让大姐姐有些吃惊，随即补充道：“对了，如果是平时周围没人，腿部又抽筋的话呢，你就把抽筋的那条腿绷直了，然后向外侧旋转踝关节，反复转上几圈就好了。” 商睿立刻试着做了那个动作：“像这样？” “没错。”大姐姐用力点头，“这个办法就是要忍着点疼，但比那些不会按摩的人给你瞎按见效快多了，我老公就不会按，把我皮都搓破了也没给我按好，还跟我说越痛见效越快呢。” 商睿联想到赫缔的技术，心里忽然多了几分安慰，向大姐姐道了谢就回工位继续工作去了。 紧紧张张吃了两天钙片，商睿终于等来了那台按摩仪。 赫缔看他勾着嘴角拆箱，挨挨蹭蹭地挪到他身边：“怎么买了这个？” “减轻你我负担啊。”商睿把说明书给他看，自己将整台仪器搬出来，“多重档位，防水肿，减缓抽筋，还可以发热暖腿，一机包圆了。” “小心小心。”赫缔看他抱得吃力，赶紧过去帮忙，“这东西挺大的，一会儿我来给你绑吧。” 商睿没有拒绝，半躺在床上看他把魔术扣一个个扣好，用遥控器调整好档位，随后朝他勾勾手指：“过来。” 赫缔闻言，熟练地坐到他身边，把嘴唇递与他。他的气息有牙膏清凉的薄荷味，混着花的香甜，引得赫缔像蜂一样采撷。 动人的信息素气味让人颇想就这么继续温存下去，不过赫缔努力克制住了，他像往常一样没有选择贪心，在稍稍满足之后就停止了亲吻，手指拂过商睿的唇瓣，拭去了水渍：“晚安。” 他熄掉了灯，留着一盏夜灯在墙角，像一颗夜明珠一样柔柔吐出了光泽。 “……”商睿舔弄了下唇角，忽然察觉到自己竟有几分意犹未尽。 倒也不是耽于情yu，而是习惯了赫缔像一泓温泉般，自己一到家就在身边浸润他，现在这泓温泉却是像小溪一样流走了。 商睿小小地烦恼了一阵，末了扯上被子盖住了半张脸……流走了就流走了吧，难道自己缺这点信息素就活不成了？ 再说了，除非明天这栋楼不再设门禁，否则他绝不会为这点小事就缠着赫缔。 翌日清晨，商睿准备起床时，却骤然发觉了问题。 他坐不起来了！ 原来那仪器虽然功效齐全，但也因此在分量上做出了取舍，他睡着安稳时无妨，可一旦醒来，肚子的笨重和仪器的笨重相加，他的行动就大大受限了，贸然使劲儿的话，又怕影响到肚子，搞得他脑袋翘起，不上不下地十分尴尬。 幸好赫缔及时雨一样地跑来，帮他迅速解开了仪器上的绑带。 商睿松了口气，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容易起身进了盥洗室，他又在马桶上长坐不起——就像赫缔告诉过他的一样，他便秘了！ “笃笃笃。” 赫缔看他许久没去餐厅吃饭，跑来敲盥洗室的门：“你还好吗？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商睿只能站了起来，“……没有。” 他匆匆吃了饭，临到出门前，赫缔低头轻咬他的腺体：“总觉得你不舒服……真的没事吗？难受的话不要忍着不说，尽早解决身体才会健康。” 商睿忽然打了个激灵，：“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赫缔看他逃也似的跑了，无奈地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发了条消息给他：“如果要买药的话，记得看说明，很多药孕妇是不能用的。” 商睿没有回复，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他回来了，脸色惨白得好像失了血。 赫缔二话没说，先把他抱住了，释放大量信息素抚慰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怎么成这样了？上班碰到不好的事了吗？” 商睿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靠在他怀里，一张嘴机械地发了声：“没有，吃了个火龙果，喝了一杯酸奶，然后就成这样了。” 商睿以为赫缔会笑的，或者语重心长地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但是赫缔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脖子：“要不然叫医生来看看吧，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商睿闭上眼睛，把脸埋进赫缔那带有柔软毛毛的家居服里：“算了吧，还不如跳操呢。” “你不想跳的话就不要勉强。医生的指导也有针对性一些。” 赫缔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指尖划过他的耳尖和头皮，让他有微微战栗的冲动：“……算了，明天再说。” “好吧。”赫缔做了百依百顺的应答后，抱着他坐进盥洗室的浴缸里，“今天我帮你洗澡好吗？” 商睿犹豫了片刻，最终无声地点了点头。 赫缔开始试水温，然后把花洒对着他的脚面冲了一下，像个理发店的洗头小哥一样问他：“温度怎么样？” 商睿又点了一下头，脚趾却无知觉地蜷了起来。 赫缔想说他不用那么拘谨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拘谨的或许不止有他，还有自己。他们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但是他们至今都不像是一对真正的恋人，一旦以家人的相处方式靠近，他们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洗净商睿的身体，赫缔帮他穿上睡袍，扶他回到卧室躺下，给他倒好水，拿来药瓶，佩戴好按摩仪，这才去盥洗室做清洁。 刷过牙，用过带着茶香的漱口水，赫缔重新来到商睿面前，对方拿着平板不知看什么，他担心是在处理工作，于是准备晚一点再来，可当他一转身，商睿却叫住了他：“过来吧。” 赫缔走过去，娴熟地和他吻到一起，娴熟地在恰好的时间终结了这个吻。 “晚……” 赫缔刚要说那个词，就被商睿插了话：“要不然……你就睡在我边上好了。” 【作者有话说：他俩的感情要进一步了，高甜剧情即将出现！】 第22章 =============== “要不然……你就睡在我边上好了。” 商睿说完，感觉赫缔脸上的错愕呼之欲出之时，赶紧又补了一句：“要不然明天起床我还要等你把我拉起来，太麻烦了，万一你起不来呢？”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赫缔笑微微的，又像往常一样给他盖上了被子，“不会的，你的灯上有个传感器，跟我房间的呼叫器连通，你一旦动作了，我马上就会过来看你的。” 这回错愕的人成了商睿，他一直以为每次赫缔赶来都是巧合，原来并不是。 赫缔解释完，轻轻用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好了，你今天不舒服，早点睡吧。” 说罢起身要给商睿关灯，可是腰还没直起来，商睿就从被子里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谁知道传感器会不会失灵，我不管，你今晚就睡在我身边……别跟我提易感期，你的易感期还没来呢。” 赫缔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坚持，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脱下毛茸茸的外套挂号，旋即躺进了被窝，开始释放信息素——书上写的没错，Omega在孕期格外需要丈夫的信息素抚慰，更何况商睿的信息素紊乱失衡，得靠他来缓解不适。 商睿躺在他边上，确实也被他抚慰得舒坦万分，等到按摩仪自动停止按摩，他也昏昏然睡熟了，竟是一晚都没有起夜。 度过了几个这样的夜晚，赫缔眼看着商睿的精神逐渐饱满，心中很是欣慰，但是商睿的脸上却没有明显的喜悦之情，只是在周五的时候，突然告诉他：“仰卧不舒服，我听说靠左侧躺会减轻对下腔静脉的压迫，今晚睡前把按摩仪解开吧。” 赫缔点点头，当天晚上就照做了。 但是解开按摩仪之后，他忽然想到，拆除按摩仪后，自己似乎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个房间了。 他把按摩仪部件一件件收好，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升上心头，他希望商睿开口，给他一个明确的指令，让他不必自作多情。 但是他等到把按摩仪包装都收好，商睿都没有说话。他转头去看，发觉对方已经侧躺好了，留出了身后半张床的位置给他。 赫缔松了口气，赶紧关灯上床，躺在了商睿身后。在黑暗中望着对方的背影，他心中隐隐泛起了一点愉悦。 但这一点愉悦很快被担忧所替代，他发觉自己身体某处躁动了起来。 “商睿……”他怕自己骤然起身吓到对方，思忖着稍微往后挪了挪，委婉开口道，“我觉得……我好像很想咬你的腺体。” 起初肩并肩仰卧时，他并不睡在腺体一侧，并且生怕自己夜间翻身撞到商睿，所以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这一回，信息素的反应让他的眼神几乎可以穿透黑暗，清晰地描摹出他早上在商睿颈侧留下的牙印。 商睿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怎样，毫不在意地做了回复：“那就咬呗，说得好像我哪天没让你咬似的。” 赫缔脸红了，觉得自己像个随时随地会欺负人的混球，让对方有了破罐破摔的念头：“不是的，我是说，我的易感期有可能要来了……” 床头的灯一下亮了，赫缔被刺得眼睛一酸，再睁眼，商睿已经坐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真的吗？” 赫缔被他看得心中一凛，反而犹豫起来：“我想……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商睿皱着眉头，“你过来。” 赫缔往他身边靠了靠。 “不是这个过来！是那个——我要感受一下你的信息素！” 赫缔懂了，但是没有全懂。他都散发了那么多信息素在空气中，非要接吻才能感受到吗？ 不过困惑归困惑，他还是凑了上去，毕竟这么做一般来讲能有效延缓他的易感期发作。 而且他也喜欢和商睿接吻，对方那一点单薄的技巧也足以让他沉迷。 不过这次没有那么多技巧，比起享受信息素平衡或者调情，他们这次更像是短兵相接，热烈而迅速，不出片刻两人便都感觉到上头，在错误发生前默契地分开了。 商睿的脸上泛起了显而易见的红晕，气息都有些不稳，赫缔假装没看见，只中肯地总结了实情：“看来就是易感期要到了。”接触过Omega信息素后，他不但没像平时一样觉得舒坦，反而有种急火攻心的感觉。 “我还是去隔壁睡吧，明天我就让机构找看护来帮忙。”赫缔自觉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望着商睿，等待他的首肯。 可是商睿一皱眉，却是断然拒绝了：“这就是你想出的好主意？” 赫缔一脸无计可施：难道还能有别的办法？ 商睿看他那呆滞的模样，咬着嘴唇“哼”了一声，随后扭头下了床，绕了一圈抓住他的手：“跟我走！” 于是赫缔稀里糊涂地被他拽去了隔壁房间，一直进到那个简便更衣室里，才止住脚步。 商睿将那张大浴帘拉好，然后郑重其事地对他开了口：“把裤子脱了。” 赫缔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等来这么一句话，下意识“啊？”了一声，下场就是被抽开了家居裤上的松紧带。 好在这个动作也就到此为止，接下去是商睿拧着眉头催促：“快一点！” 赫缔不敢让他不耐烦，只好自己主动脱下了家居裤，可口中仍旧垂死挣扎：“不行啊，如果硬来的话，一会儿弄伤你和宝宝怎么办？易感期的时候我很难控制住自己……要不然我还是吃一粒安定吧，我之前又让他们给我开了两粒……” 商睿对他这建议嗤之以鼻：“安定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以为他们会让你一直吃下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商睿正了脸色，“我又不会拉着你在帐篷以外的地方干那事，你只管站着配合我就好。” 赫缔听他这么说，稍稍放心了些，终于是羞赧着照做了。 商睿站在他面前，沉默着咽了口唾沫，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紧接着就跪到他面前，………… 赫缔看了看商睿，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荒诞的梦中，愣了足有十几秒，才出声道：“其实你不必……” 他这话的最后几个字硬生生被截断了，因为……………… …………那个刹那，大量信息素交汇，赫缔浑身如同过电一般，陡然明白了商睿的想法，而同一时刻，…………………… 赫缔扶着墙，一动都不敢动，而商睿垂着眼帘，…………………… 赫缔见状赶紧伸出手，想要把他扶起来，结果被他一挥手拍开了…………………… 赫缔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地上很凉，你再这么跪下去的话……” “这样行了吧？”商睿把他的裤子拽过来，垫在了自己的膝盖底下，然后重新凑了过去，“快点继续，我今晚还打算早点睡觉呢。” 他都把裤子霸占了，赫缔还能怎么办？只好又站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种感觉跟以前他们在一起时是不一样的，以前是两个人的欢愉，而现在是商睿单方面的取悦他，以一种十分吃力的姿势，……………… 赫缔微微躬下身，替他擦拭嘴角：“行了，我们回去睡吧。” “不要……”商睿的声音都有些哑了，手和嘴却依旧执着，直接把赫缔按到了墙角。 赫缔无路可退，只能一遍遍问他：“为什么？”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商睿才放开他，气若游丝地答道：“不这么做……你的易感期就无法推迟……” 赫缔看他的身体已是摇摇欲坠，连忙打横抱起他走回卧室，且走且摇头：“……那也不能这么累着你自己啊，结婚生子的Alpha又不止我一个，机构不至于没有解决办法吧？” “他们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商睿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声音低低的，“我不帮你解决，难道还等你拉扯别人去解决么……” 赫缔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自己既然拿的是种马剧本，机构又是那般刻薄，这种事他们绝对做得出。 因此，他更加心疼商睿：“你别说话了，我去给你拿漱口水和毛巾。” 商睿到底是年轻，又长期健身，有着良好的底子，清洁完口腔后没一会儿呼吸就平复了，看着赫缔始终拿个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自己，他烦躁不堪地伸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痛快，你不是也帮我弄过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做得不够好？” “当然不是……我只是……”赫缔没有说下去，他握住商睿的手贴到自己胸口，随后倾身向前吻了商睿的嘴唇。 这一次，他难得没有用以前那种蜻蜓点水式的克制方式，然而也并非激烈，只是缠绵到了令商睿快要神魂颠倒的地步。 良久，他停止了接吻，把唇贴到了商睿左手无名指上，像对着新娘发誓的新郎一般，郑重道：“只要你没有主动从这段婚姻里退出，我就绝不会和别人做那些事。” 【作者有话说：商睿（表面生气实际对眼前奶狗狠狠心动！！！） 完整版请看作者详情页神秘数字，进群记得先阅读群公告。】 第23章 =============== 对于赫缔的表白，商睿抿了下唇，随后道：“哼，甜言蜜语。睡觉。” 他虽然一点没露出高兴的样子，但是赫缔从他领口若有似无的信息素中读出了他的愉悦，而且他自我审视，觉得自己那话干巴巴的没有一点动人之处，商睿却还说是甜言蜜语，显然是接受了自己的情意，于是轻轻“嗯”了一声，贴在他身后躺下了，还伸出一条手臂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柔软炙热，皮肤光洁，微微潮湿。赫缔在黑暗中一眼接一眼地看他，就觉得他真是年轻可爱，值得他疼惜。 这一觉睡得很安宁，再睁眼时，发现商睿早就换了睡姿，双手揽着他的脖子，身躯软绵绵沉甸甸的，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睡袍带子大概是在翻身时散开了，肌肉鼓胀的胸脯露了半边，身上的香气由内而外地透出被窝，和赫缔那身苦艾青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赫缔恍惚了那么一刹，感觉两人不是在卧房内，而是置身于一座沉睡着的静谧花园。 今日是周六，不用上班，所以赫缔没有急着起身，只静静地躺着，享受这种信息素交融的感觉——他现在有些经验了，能通过信息素的状态读懂对方的心情。求偶时，它是缠绵的，安抚时，它是轻柔的，警惕时，它则会快速收敛。 而现在，是商睿最放松的时刻，淡淡的信息素缓缓地释放，像一片云雾，自由自在地扩散，温柔地笼罩着赫缔。 这种信号代表着信任和接纳，赫缔浸泡在这稀释的Omega信息素中，心中满是安宁的幸福感，完全不想起身。 然而，他很快发觉自己不能继续睡，因为他在商睿的胸脯上沾了一手湿，温温凉凉的，带一点特别的气味。 赫缔轻轻摘掉他的手，准备起身去盥洗室拿毛巾，结果稍一动商睿就“嗯”地哼唧了一声，眯起眼看向他：“……你起那么早干嘛……” 赫缔知道他是有一点起床气的，就哄他：“你好像泌乳了，不过没事，你睡你的，我帮你擦掉。” “嗯？”商睿一下惊醒了，伸手去摸自己的胸脯，果然摸到了液体，还在他指尖散发着甜甜的乳香。 商睿难以置信，干脆敞开了睡袍，准备揪一下看看，被赫缔匆匆忙忙打断了：“不能碰不能碰，碰了生殖腔会收缩的。” 商睿只好罢手，目睹赫缔用柔软的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净自己胸前的皮肤，仍旧狐疑：“产前会……泌乳吗？” “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的，不用担心。”赫缔替他系好睡袍的带子，“你要是害怕的话，我让医生再给你做一次产前检查，反正他们都把一部分仪器带到大楼里来了，只要坐个电梯就好了。” 商睿不想同机构请来的人多打交道，不过这现象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所以只能勉强同意。 两人做完检查出来，结果倒是好的，胎儿很健康，他的信息素紊乱症也有些微的好转，泌乳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放着不管也无所谓。 但他哪里能放着不管？他坐在那里吃个早餐的功夫，胸口就又是湿漉漉一片了。 “没关系，我已经想到好办法了。”赫缔把他带到自己房间，拿出皮尺量他的胸围，顺便重新量了一下他的腰围，然后从厨房拿了专门为孕夫准备的点心和果茶进来，“好了，你坐着等会儿，我马上就做好了。” 商睿点点头——他知道赫缔的手很巧，连身上这套睡袍都是他改的，不过他还没有亲眼见过赫缔“生产”这些衣服的过程，今天好不容易得闲，他得观摩一下。 赫缔拿出一块带点弹力的棉布，轻车熟路地用尺量出大小，拿粉笔勾勒出轮廓，用剪刀剥离出可用的部分，再踏着缝纫机固定，最后上扣，开缝，一件纯白的前扣式内衣就做好了。 他这套活儿做得行云流水，连个废动作都没有，好像裁缝铺里干了好几年的大伙计，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Alpha毫不沾边，看得商睿目瞪口呆，连茶都忘了喝。 赫缔先开始没留意他的举动，因为从来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然而等到做完活儿一抬眼，看到商睿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自己，他心中忽然也有了一点成就感，那感觉类似于丈夫外出挣钱后满载而归，哗啦啦往妻子孩子面前一撒，是一种喜悦的满足和炫耀。 商睿同他对视了一眼，方才回过神，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温凉了，所以他浅尝一口又放回了桌上：“这就做好了？” “还差点儿。”赫缔从橱柜里翻找出一个小袋子，拿出防溢乳垫塞进了内衣的夹层里，“这下是好了……我本来以为你产后才用得上，还好买得够早。” 他说着又拿出一块乳垫给商睿看：“你上班的时候带几片去，过几个小时替换一下就可以了，保准不会弄湿衣服。” 他说完看向商睿，等着对方回应些什么，但商睿却一直盯着他的手，沉默不语。 赫缔以为他是不想穿——也是，虽然这是一个男人都能怀孕的奇怪世界，但要一个男人突然有一天穿上了内衣出门，这也确实不能一下子就接受。 思来想去，赫缔开了口：“你要是觉得样式奇怪，我还能再改改，改成马甲的款。” 其实他完全是多虑了，商睿虽然从来不想结婚生子，但对这种东西也非一概不知，他只是觉得赫缔太体贴了，体贴到他简直像在发梦一般——为什么人高马大的丈夫可以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不用改了。”他微微叹了口气，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以前经常做衣服吗？” 赫缔感觉他手劲儿还挺大，吃了一惊：“呃……还好吧，就是以前……” 他话到这里，猛然刹住车，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光顾着照料商睿了，他忘了自己是谁，这么个身娇肉贵的原主，接触的都是望远镜、钢琴键盘和颜料，哪里摆弄过针线呢！这一点机构最清楚了！ 他只好给自己找补：“就是以前看别人做过……可能我有天赋？最近找了些视频跟着操作几番就学会了。” 商睿登时变脸失色——什么学会，他这叫精通！如果他真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的，就凭这悟性，没干几年就能进知名服装企业当制版师了。机构果然是暴殄天物！ 想到这里，他摩挲了两下丈夫细嫩的手背：“你很厉害。” 他鲜少夸人，赫缔上辈子透明惯了，也鲜少被人夸，就很受宠若惊，嗫嚅着想说点什么，结果又听商睿道：“再做两件，我好换着穿。” “好！” 赫缔喜出望外，扭头便向工作台走去，恨不能一下给他做个十件八件的，一星期都不穿重样的，完全不知道商睿在他背后伸手抓了个空：“哎！回来！” 赫缔很听话地走到他面前，两个眼里都冒光了，仿佛看见了带着挑战性的任务。 但是商睿的眼神闪烁起来：“不用急，不是让你现在做，是等有空了再做。” 赫缔愣了一下，然后更高兴了——原来他是要自己陪他。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坐到了商睿的身边。 商睿看他笑，神色间也微微有了笑意，伸手把点心推到他面前，示意他一起吃。 点心很袖珍，赫缔几口就吃没了，余味倒很甘甜，同眼下的氛围一样美好。 商睿那头吃完了，却是表情古怪起来。 赫缔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商睿把视线挪到了另一边，复又转移回赫缔的脸上，最后才困窘无比地开了口：“你把那什么……什么操教我一下吧。” 赫缔想他能提出这话来，估计是憋了有些天数了，于是给他穿上外套，直接带他去了天台——虽说去那儿也有人跟着，不过一般只有一个人看着他们，不像家里人多，地方还不宽敞。 可是他一上天台，那景象就令他头皮发麻了。 原本草木葱茏的花圃，因为时节转换的缘故，已呈现出枯萎之态，而赫缔也是第一次知道，鲜艳的金鱼草凋零之后，竟然形如一串骷髅，一眼望去，满地森然，映衬着玻璃栅栏外灰白的景，简直像一幅地狱图。 赫缔看得笑不出来，商睿倒是并不惊讶：“我就知道是这样，以前我一个客户就干过这傻事儿，后来院子里再也没种过金鱼草。还有那个高雪轮……”他转头看了赫缔一眼，“那是你让他们种的吗？” 赫缔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无奈道：“其实我不记得了。” 商睿知道他有点失忆，就继续道：“记不记得也无所谓，反正它的花语挺奇怪的，一般人不会去种。好了，咱们开始吧？” 赫缔点点头，首先自己做了示范，随后看护着商睿做好每一个动作。 一套操做完，效果立竿见影，商睿急急往盥洗室去了，而赫缔一个人站在卧室里，心里却还记挂着他方才的那番话。 迟疑了一下，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查找了高雪轮的花语。 “高雪轮花枝的茎节下部可以分泌特殊的黏液，能粘住靠近的小飞虫。会被粘住，有欺骗的意思，所以高雪轮的花语是——骗子。” 【作者有话说：商睿：哼，这花语和机构蛮配的嘛。】 第24章 =============== 楼中的仆从曾经告诉赫缔，他每年有两次机会去决定花园里种植什么花卉植物——既然如此，原主在选择种那些花时，很有可能不是心血来潮。毕竟高雪轮虽然常见，却往往不是豪宅主人的选择，而且好多人连它的名字也叫不出，甚至修过环艺设计的他，对高雪轮的认知也只停留在“适宜成片种植，在绿化工程中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所以，原主说的骗子是谁？ 赫缔径直走向客厅，对刚才那名跟着他们的机构人员询问道：“花园里那些花看得让人心情不好，你把花卉种植记录拿过来，我参考一下以前都种些什么，过几天你们把花圃处理了。” 花卉种植记录似乎不是什么绝密档案，那人很快就让人发了一份电子记录给赫缔，赫缔稍微翻了翻，发觉最初花园里种的都是些奇珍异草，后来变成了贵价花草，直到这两年才成了常见的廉价花草，不过大多时候种的都是萱草和杜鹃。 高雪轮此前并未出现，二月突然移植到了花圃中，那时节刚好就是原主坠楼之前的几个月——被骗和坠楼有关系吗？原主到底受了怎样的欺骗？ 赫缔抱着脑袋，仔细搜索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片刻后他一拍大腿！ 是梁蕴！ “只要你好好开导他，让他生下健健康康的Alpha，他就不会知道，而我承诺过你的事，也会兑现。” 也就是说，她曾经承诺过自己什么，但是始终没有兑现，或者做了什么事，让原主觉得兑现无望，原主的屈辱无处可诉，这才靠种花来发泄怨恨！ 当然，靠高雪轮不足以表达原主的无望，为了让机构身败名裂，他选择在结婚之前自杀，彻底粉碎机构的企图！ 否则整栋大楼连窗户都没有，他又时时刻刻被人看着，如何“意外”坠楼？ 赫缔越想越觉得线索对上了，一颗心如坠油锅，倏忽惊恐。 那头商睿神清气爽地从盥洗室走出来，发觉卧室空着，便往外走，出言唤人：“赫缔？” 赫缔从简易更衣室后探出脑袋：“我在这儿。” 他怕自己的表情让机构瞧出端倪，所以就躲在帘子后考虑，听到商睿的声音后，便极力柔和了自己的表情：“你感觉怎么样？” 这是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因为答案已经写在商睿的脸上，故而商睿没有回答，拿起内衣也钻到了帘子后头：“帮我穿上。” 赫缔让他扶住自己的肩膀，沉默着为他脱来换去，整理好衣服，最后若无其事地问他：“怎么样，穿着还可以吗？” “还不错。”商睿说着，忽然将他按坐到墙角放衣服的一张圆凳上，自己则一歪身坐上了他的大腿，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口中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赫缔犹豫着没吭声。这件事总有一天是要说的，但眼下商睿怀着身孕，他不知道此时将压力施加给对方是不是合适。 商睿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直视着他的眼睛道：“说吧，我没有那么脆弱。” 话讲到了这个份儿上，赫缔知道自己再扭捏隐瞒只会适得其反，于是沉吟片刻后先开口发问道：“说之前，有几件事我想问问你，机构是怎么同你说我坠楼一事的？” “嗯……他们说你在做婚前体检时，因为医院一处栏杆年久失修，导致你倚靠时不慎坠楼，通知我延迟见面的时间。” ……听着就像瞎话。他每次去医院，身边都围着人，窗台都摸不到，怎么可能让他倚靠栏杆？ 赫缔点点头，进一步确认道：“那么，机构有没有跟你提过补办婚礼的事？” “提过。”商睿的手从他下巴滑到肩膀，做了个环抱的姿势，仿佛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只想工作，所以就建议等孩子满月时补办，他们同意了。” 赫缔抬手在他的后脑勺上胡噜了两把，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随后竹筒倒豆子地把话说开了——当然，依旧模糊了自己的身份和原主跳楼的动机，只强调了机构的背信和阴谋。 说完后，他们就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沉默了，似乎是在共同唏嘘着这恼人的命运。 眼前的日子是幸福的，爱人和孩子都在身侧，但有了那一纸结婚协议，便注定了他们这幸福的寿命不会长久。 他们花的心思，用的感情，不是被利用，就是被当成垃圾轻视。 他们的孩子不是属于他们的宝贝，只是机构的育种机器，一个靓丽的门面，一个生下来就披金挂银的囚犯，或者一个失败的实验品，一个不被期盼的多余的人。 垂下眼帘沉默半晌，赫缔用力托抱了商睿一把，扬起脸用嘴唇寻他的唇，他们互相抚慰着，信息素被花香衬得愈发苦涩。 吻到最后，他捧住商睿的脸，温热的气息擦着唇瓣过去：“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带着他一块儿跑好不好？” 他不会说什么动听的话，但每一句都是剖明心迹，在商睿这里，这一句更能胜过千言万语——原本最想一走了之的是自己，看赫缔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是这个怂怂的傻孩子，现在为了自己，竟也轻易动了逃跑的念头…… 商睿微微上扬了嘴角，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原来你也是挺有胆色的嘛。好，我答应你了！” 得到了肯定的应答，赫缔心中舒坦了些，他抚摸着商睿的脊背，嘴唇流连在他颈侧，且吻且说道：“这两天你先不用多想，这里我比你熟一些，等我有了计划就告诉你。” 商睿抱住他的脑袋，口中吐出了温热的气息：“嗯……好……不过……” “嗯？” 商睿微微仰起头，方便他轻咬自己敏感脆弱的腺体：“我们是不是该制定一些……暗号？” “应该的……”赫缔蹭着他曲线优美的颈，声音喑哑起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不然我没办法再集中精神了。” 商睿被他蹭得痒痒，低低地笑了一声，扶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收回手时顺势在他发红的耳廓上勾了一下：“定力这么不好？这才过了一天。” 赫缔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拉开帘子：“因为是跟你在一起……不说了，再说丢人。” 看着丈夫白净脸庞下的红晕，商睿心情更好了，牵过他的手就往电梯间去了。 赫缔脸更红了，进了轿厢要按楼层时，才懵懵懂懂问他：“去哪儿？” 商睿瞥了眼他们身边的“跟班儿”，笑眯眯地往他肩上一靠：“我听说，用音乐胎教很不错的，你不是告诉我这里有很多乐器吗？我们过去看看呀。” 他故意学了商容的口气——平时他是听不下去的，不过关键时刻恶心恶心人效果真是不错，那“跟班儿”立刻就把脸扭了过去，坚决不肯吃他撒出来的狗粮。 赫缔显然也明白他的意思，面对此情此景，忍不住抿着嘴无声偷笑。 电梯到了楼层，两人你侬我侬地走去了琴房，赫缔虽然仍羞于在外人面前和伴侣做亲密举动，但有商睿带头，他好像一个三好学生被学渣同桌拉去网吧偷完游戏一般，心里隐隐感到了刺激和有趣。 到了琴房，那人主动靠到角落里玩手机去了。而商睿在房间里兜了一圈，审视了屋内墙上、地上挂着摆着的所有乐器，最后绕回到赫缔身边：“我感觉我会的乐器已经很多了，没想到你会的更多，不如我们选首曲子合奏一下？” 话音刚落，赫缔傻眼了。 ……他会个什么呀！ 悉数学生时代上过的音乐课，他的水平也就是吹个口琴，打个三角铁，能够看懂剑谱而已！ 他赶紧摆手：“没有，这大部分都是装饰摆设，心血来潮买来看看，结果后来也没学下去。” 说完他想到了什么，硬是拉角落里那个跟班儿作证：“你说是吧？” 跟班儿一脸懵逼地对着他俩各看了一眼，随后敷衍地点了头：“……是是是。” 利用完跟班儿，他随即向商睿表示：“要不然你来教我？我肯定认真学。” 这个时候，“赫缔”会不会乐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就想感受自己的Omega伴侣的亲自教学！ 商睿用余光瞟见跟班儿一脸晦气地走了，微微眯起眼睛，要笑不笑道：“好啊，那我们先从……钢琴开始吧。” 两人并肩坐到琴凳上，商睿用平板随便搜了个儿童练习曲目，先讲了几样简单的乐理知识，然后开始教手型：“首先，把手放松，轻轻的落到琴键上，手背呢不要太高，也不要全然落下去，拇指侧边贴着琴键……好了，你来试试看。” 赫缔按着他的示范做了个标准动作，之后的练习中，也是完全照做，堪称复刻，根本没有像初学者那样有姿势不正的时候，并且还没过多久，他就已经能熟练弹奏那支儿童歌曲了。 对于自己适应得那么快，他也有点惊奇，怀疑自己这具躯体可能还保留着一定的肌肉记忆，这对他而言是好事——因为他已经明白了商睿的意思，只要他学会乐器，两人用音乐做暗号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嗯对，就是这样。”看他流畅弹完一首曲子，商睿目光朝角落轻轻一扫，倾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生的宝宝肯定跟你一样聪明好学。” 赫缔配合着亲了回去，目光里含了温暖的笑：“也同你一样博学又迷人。” 【作者有话说：跟班儿：沙×机构，聘我当狗，当狗就狗，还不能走。】 第25章 =============== 托了原主肌肉记忆的福，也因为学得够认真，赫缔没过多久就已经达到了能对暗号的水准，然而比学琴更难的是制定暗号。 如果用不同的音去代表拼音组合成字，倒是容易理解的，但是弹出来曲不成调的，反倒古怪得引人注目，而用一段旋律去代表某种含义的话，交流起来又过于繁冗，而且也无法精细地交流。 这个问题太复杂，白天跟班虽然恨不得把自己挤进墙缝里，但怎么说也是个甩不掉的大活人，他们不能讨论得太过，只能等到晚上在被窝里咬耳朵。 因为手头没有琴和谱，商睿同初学琴的赫缔也密谋不出个好歹来，干脆道：“不要紧，术业有专攻，这事交给我就行了，你白天又要四处看又要做衣服，已经够忙够累了，就歇歇吧。” 赫缔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珍爱，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他这两天的确是不得空，不过因为心里有奔头，所以越忙越有劲。 除了练习弹琴，他白日里主要做两件事。 一件事依然是做衣服。毕竟是头一回做父亲，他的巧手根本赛不过商睿腹部鼓起的速度，眼下商睿低头时已经快要看不到脚面，先前改过的睡袍此刻就有显紧的趋势，于是他加班加点赶制出了一条真丝睡裙，胸口处还做了设计，方便平时护理；又因为其质地光滑亲肤，设计宽松中不乏轻盈便捷，商睿一穿上身就不想脱了，早就把先前对自己穿裙子很奇怪的顾虑忘到了九霄云外。 另一件事便是调查整栋大楼。 这次调查，比他之前第一次调查要更细致，除了平面结构，水电控制，设施养护频率，安保人员的轮班情况等细节他都一一观察到位，然后用线缝制在了商睿的内衣里——在这个没有阳台的大楼里，内衣有专门的洗烘一体机，仆从们也不会去触碰，不仅是为了避免尴尬，还因为内衣里实在藏不了什么。而他缝制时做了处理，就算真的有人拿起来看，也只会以为那是他绣的是个花纹图案。 不过，这只是计划里最微不足道的部分，只能说是有备无患。因为机构的设计安排很科学合理，如果不借助特殊工具，他们几乎没漏洞可钻，而所有东西进入大楼前都会经过安检，所以让商睿从外部购买偷偷带进来也行不通。 “正常，他们豢养Alpha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怎么会轻易就让我们逃走。” 赫缔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这栋建筑还藏着我们没去过的地方。” 商睿耳朵一动：“哦？” “我最近上下楼的时候，因为心里记着旋律，脚跟着打拍子，正好电梯里有数字，我就想踩点看看，然后就发觉每层停的时间不对。”赫缔说着，把手指贴到他的胳膊上轻轻点着，“虽说电梯升降有加速段减速段，但这栋楼很高，中间是有很长的匀速时段的。像是游泳馆、空中花园这些区域，层高摆在那里，越过那一层花费的时间也会按高度成倍叠加，可是我经过某些楼层的时候，所用的时间并不短。” 商睿细细思索了一番：“你说的对，他们自诩是饲养员，哪里会一天到晚待在笼子里。” “嗯，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是能帮助我们逃跑的。”赫缔点点头，眉头却微微蹙起来，“不过他们不肯让我去消防通道，而且消防通道的门需要什么东西解锁，不知道是用的是卡还是掌纹。” 商睿抬手抚平他眉间的皱痕：“愁什么，能查就查，反正我们也不是只能从这里逃。”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赫缔心里电光火石——原主在医院坠楼，也有可能不是想自尽，而是要逃命！ “对啊……”赫缔口中喃喃，眼睛直了起来。 像是医院，虽然看守多，但是不缺窗户，还有许多跟机构无关的普通人，逃走的概率反而比较大，就算没跑走，把事情闹大也是喜闻乐见的。 前途忽然一片光明，赫缔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商睿看他好像个容易欢喜的小少年，心情也明亮起来：“过来，让我亲一下。” 赫缔很乐意地贴到他面前，微微张开嘴，而商睿看着他色泽浅淡、唇形美好的嘴，也起了点兴致，调动起技巧去吻，好像是在撩拨两片鲜嫩的花瓣。 赫缔本来就钟情于他，在爱意和技巧的双重作用下，他的信息素转眼就活络了起来，让他忘记了他们讨论的正事儿，开始投入到这个吻当中。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僵住了身体，商睿也察觉到了问题：“……你的易感期要来了？” 赫缔红着脸点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虽说他和商睿经历过很多肢体碰撞，但大多时候都像是野兽的行为，比起k感，更多的是见不得人的羞愧。而上次那种饱含感情的亲密行为不同，他只要一想起，心里就发起烧来，仿佛已然又经历了一遍。 不过他的理智还是留下了一部分坚守阵地：“这次不要累着自己。” “嘴上说得好听。”商睿在他的胸口轻轻打了一巴掌，“你的求偶信息素浓得都快和雾一样能现形了，熏得我头晕……” “对不起对不起。”赫缔赶紧收敛，并伸手揉按商睿的太阳穴，“你好点没有？” 商睿看他紧张的样子，颇有些自得，笑着在他胸口抚了一把：“还行吧，孕期对信息的反应弱很多，不会太难受，而且今天要累的人是你，不是我。” 赫缔等着他解释缘由，等来是他耐人寻味的微笑，琥珀色的眼睛宝石一样泛起了春雨的润泽。 看着赫缔木然地眨眼，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商睿拈起他一缕头发，慢悠悠地绕在手指上：“原来你对孕夫了解得也没那么全面嘛，连怀孕几周可以同房都不知道。” 赫缔顿时恍然大悟，下一刻脖子耳尖随脸一道红了。 商睿盯着赫缔，脸上笑微微的，很是满意——他这丈夫人平时看着只是样貌周正，但是一涉及到亲密之事，神情自动给五官蒙上了一层纯情动人的效果，眼神含情脉脉，白皙的面庞也如同熟透的浆果，让他很想咬一口。 他没说话，只将手搭上了赫缔的腰，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不过别忘了，要温柔一点。” 【作者有话说：赫缔：谁、谁会查那种事啊。⁄(⁄⁄•⁄ω⁄•⁄⁄)⁄ 商睿：纯情奶狗真好。(⺣◡⺣)♡】 第26章 =============== 赫缔按照商睿的吩咐，给予了对方无限的温柔。 可他越温柔，那种充满爱意的抚触反倒让两人更加深陷其中，等到二人都舒舒服服地尽了兴，爬出帐篷一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午夜。 两人倒头就睡，次日醒来相视一笑，赖床了两分钟才双双爬起来，一起进入盥洗室洗漱。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几乎每天都是尽兴过后入睡，次日欢欢喜喜地分别，双休日则共同练琴。 商睿的暗号已经制定妥当，他把拼音字符用一个个小节代替，小节组在一起，就变成了一首和谐的曲子，很有一种回文诗般的神奇韵味。 赫缔没花太多时间就记住了曲子，两人借着胎教名义，一遍遍弹琴练习，每弹一段商睿就要夸一夸他，用信息素奖励他一番，而赫缔在这一次次奖励之中，习惯了在第三人面前和他接吻，有时配合他演戏，还会磨着对方索吻，面红耳赤地说着肉麻的情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赫缔等到了商睿休产假的时候，两人耳鬓厮磨得就更过分了，家里所有的房间都布满了赫缔浓郁的信息素，他的存在感达到空前的高度。 唯一的遗憾是，他们多方试探打听，也没能找到隐藏房间的入口。 不过很快，事情又有了转机——机构为了确保孩子顺利降生，招呼也不打，大早上就闯进门，将两人赶上保姆车，朝医院驶去。 这是头一次赫缔清醒地上车，这样的机会让他感到吃惊之余，分外珍惜。他坐在车里忙个不停，一会儿和商睿亲一亲，一会儿俯下身把耳朵贴到商睿的肚子上，一会儿对着商睿的肚子吹口哨，逗弄里头那个已经有力气踢人的小朋友。 他的口哨只吹了一会儿，商睿就按住了胸口，呕呕地要作呕，赫缔的脸色立刻变了，抽出车里备用的纸袋让他吐，一边替他拍后背，一边伸手就去扯窗帘，结果令他一愣——这辆车的窗玻璃竟然贴了调光玻璃膜，眼前是雾化的一片白，根本看不清外面，显然是防备他熟悉外面的街道。 但事已至此，他不能收手，于是装作没事人去按电钮，想要降下车窗，不曾想那电钮虽亮，却是按了无用，同坏了一般。 他心念一动，转头对一个随行安保人员道：“没看到孕夫吐了吗？把车窗打开让他吹吹风！” 那人听完，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把车子顶部的窗支起来了些。 赫缔：“……” 透过顶窗，自然是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这不是赫缔想要的，但他这人不好耍无赖，而且眼下四周坐满了保安，他耍无赖也未必有用，所以只能歇了声。 过了一会儿，车好像是开到了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这回商睿有了自觉，抱着肚子往车门方向挪了挪：“让我下去，我憋不住了。” 孕后期的Omega，体内的胎儿压迫了膀胱，就算是频繁有尿意也不是稀罕事，在这个国家，法律甚至规定怀孕者可以随时解手，即便在此过程中污染了环境或者私人物品也不必受罚。 因此商睿提得很自然，并且认为他们不至于阻碍自己一个人下车。 谁料两边的保安都伸出手按住了车门，而司机一脚油门下去，车直接往前开了。 商睿一愣之后，勃然变色：“干什么？！厕所都不能上了？” 坐在他对面的保安从身后拿出一个C型坐垫，下面接好四根铝管，又拿了一只塑料袋套上，就成了一个简易厕所：“请用吧。” 赫缔和商睿一齐向前朝他怒吼，嘴巴里各说各的： “他大着个肚子还能跑了不成？” “我有权利决定自己在哪儿上厕所！” 那保安看着就像梁蕴培养出来的，听了抱怨后，用一张死人脸在那儿阴阳怪气：“商先生，我知道你甚至有在总统领口撒尿的权利，如果你愿意，骑在我头上拉屎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的指责是确保二位绝对安全，尤其是您，您的肚子里可是有着国家的未来，所以不到目的地的话，我们是绝对不能让您下车的，还望您谅解。” 商睿再怎么懂法，也是个文明人，他不能真的骑到对方头上拉屎泄愤，而赫缔再如何能打，车里空间狭小，他不是练家子，动手只会徒增误伤商睿的可能，于是两人气到肝疼，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商睿胸口起伏，目眦欲裂了一阵后，在气氛最胶着的时刻，忽然捂着肚子，虚弱地倒在了赫缔的怀里：“我好难受……肚子疼……” 赫缔立刻释放信息素安抚他，转头一指那个保安：“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要负全责！” 那保安看商睿额头真的在冒虚汗，心里大约也是怕了，赶紧让司机加速。紧接着赫缔就听到司机狂按喇叭，一路飙了出去。 赫缔捂着商睿的耳朵，免得他听到噪音难受，等到喇叭声过去，商睿好像是缓过了劲儿，细着嗓子开了口：“我、我想上厕所。” 保安怕他再一个激动，直接早产了，指使人从车后头拿来了帘子，几个人提着帘子把他所在的空间围了围，算是给他一点体面。 赫缔狠狠斜了他一眼刀：“把帘子贴车顶举了！你们一回头就能看到他，跟不拉帘子有什么区别吗！” 保安迟疑了一下，赫缔乘胜追击：“就这车速，换你们敢跳车吗？” 他说得有理，保安给其他几人递了个眼神，大家终于按照赫缔的吩咐，把布帘的上缘拉到紧贴车顶的高度。 隔着帘子，他们听见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赫缔的轻声安抚：“别怕，我们一会儿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嗯，好，想吃什么都给你买，都依你，以后每个月的生活费我都交给你，好不好？不痛了不痛了，宝宝不踢爸爸啊，让爸爸放心如厕……还是疼？我给你吹个口哨，你看看能不能行……” 赫缔讲了好一阵，塑料袋里才有了水声，持续了十几秒后，是商睿虚弱的声音：“扶我起来……” 紧接着里头窸窸窣窣了一阵，又好似有人抽泣。 保安耐着性子等待了好一阵，终于等到了赫缔闷哼了一声：“喂，好了，把东西拿走。” 保安撤掉布帘，就见他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商睿闭着眼睛靠在赫缔肩头，宛如一朵脆弱的琉璃花，一捏就碎，而赫缔轻抚着他的面颊，神色慌张，一副担忧模样。 保安捏着一把汗盯着他们，幸而他们后半程未再开口，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依偎到了目的地。 【作者有话说：二更完毕！明天有劲爆的情节！】 第27章 =============== “没事，这点不适卧床休息就好。” 医生在对做过简单检查后，发表了他的诊断结果：“商先生的月份大了，身上的隔膜、筋膜都会承受比以前更大的力量，所以就会感到疼痛，不过不要紧，只要没流血就行，平时少做些大动作，不要突然改变姿势。” 赫缔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站在医生边上，不住点头，等医生一走，他赶紧跑到病床前，俯身去看商睿：“怎么样？好点没有？” 商睿点点头，睫毛半阖，滤得目光柔柔弱弱的：“你进被窝来。” 商睿住的是VIP病房，连床都是特制的，大而坚固，满可以躺下两人，而赫缔是个劲瘦的身材，也不占地方，所以二话不说就掀开被子，躺到了他身侧，让他枕到自己的胳膊上。 商睿往赫缔身上靠了靠，声音压得很低：“那条街我没去过，不知道是在哪个区，而且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太奇怪了。” 赫缔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他们为了确保我们能顺利进医院，特地选了一条僻静的路走，并且可能提前联系了交管部门，让他们把路段封锁了？” 他说的街和路，就是先前保姆车驶过的街道——方才商睿趁着布帘遮挡，不会被摄像头或是人盯着，趁机将脑袋探出了车顶，让赫缔在车里不断说话打掩护，没想到忍着腹痛辛苦一阵，得来的却是个更令人担忧的结果。 照这个谨慎程度看，机构把一整个小楼的VIP病房盘下来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赫缔认为自己现在是家中的顶梁柱，决不能让商睿受苦受累，所以他婉言做了劝慰：“不怕，他们做的准备越十足，就越容易大意。这些天你就好好休息，该吃吃，该睡睡，一切为健康着想就好了，我会打听到好消息的。” “好了好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而且医生也说没事了。”商睿伸手一点他鼻尖，笑道，“再说下去，你就跟我爸妈一样啰嗦了。” 赫缔就闭上嘴，笑微微地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商睿的好胜心太强了，他再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自己要做的是方方面面护他周全，所以不能一味地只是担心他，还要相信他，让他能够不受烦躁情绪影响，保持轻松的状态，这样也更易于思考，不会轻易被机构带了节奏。 “对了，说到你爸妈，你临盆这几天，让他们过来陪陪你怎么样？” 虽说商睿总是嫌爸妈唠叨，但是他看得出来，他和商爸商妈感情很好，商爸商妈是真把他当眼珠子疼，生怕他磕了碰了，那次车祸，他们每天都是一大早来了，带着做好的饭菜在外面等，等到机构允许他们进来探望，最后再依依不舍地离开。 所以他想着，如果商爸商妈在这里，商睿的心情可能会好些——听说孕妇生产后都是抱着跨过鬼门关的心情，极度渴望家人的陪伴，纵然商睿是个男人，可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劫后余生的心情又怎会不同？ 没想到商睿摇摇头：“来的人多了，他们只会更加戒备。” 然后他翻了个白眼：“而且我弟现在也怀着，他是个没心没肺只知道撒娇的家伙，已经够能麻烦我爸妈了。” 赫缔掩嘴一笑：“其实你是想让弟弟多受点照顾吧？” 商睿斜了他一眼，然后移走了目光：“切，谁管他！” 赫缔最喜欢看他口是心非的模样，笑着把他揽到胸前，侧脸跟他贴了面颊，忍不住感叹：“你们一家人关系真好。” 商睿本来想说“哼，你又知道了”，可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赫缔是个孤儿，感叹的语气里，透露的分明是羡慕。 商睿眼里的光就暗淡柔和下来。思忖片刻，他改口道：“你是不知道我妈爸多中意你这个儿婿，回头等我们逃出去，你羡慕的人就该是你自己了。” 赫缔闭起眼睛，脸上带了点羞涩而温暖的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商睿所述的那种景象。 他上辈子的家，几乎没有一点温馨可言，他的父母不会像商爸商妈那样默契地一唱一和，他们一旦说话就是吵架，而且吵得无休无止。家里太小，所有面积加起来也没他现在一间浴室大，吵闹声逼得他只能跑到小区凉亭的石头桌子上写作业，冬天写出一手冻疮，夏天又成了蚊子的免费饲料——唯一的安慰是他回家后，妈妈还会给他冲一个热水袋，或者在红肿的蚊子包上涂点肥皂水。 后来他们离婚，他选择跟父亲，父亲辱骂的主要对象就成了他，他被逮着骂，无处可逃，裁缝的手艺就是那时候学的，因为这样父亲的裁缝店才有可观的收入，他才能继续读书，也会减少挨骂的次数。 那样的家庭生活，一度让他心灰意冷，当他最终成长到可以逃走，这个举动已经耗尽他身体里最后一丝活力。 他成了一滩死水，他的设计没有丁点灵魂，他对爱不再有期待，就像一个失去嗅觉的色盲一样，他自万花丛中过，感觉不到香气和缤纷的颜色，所以他从不驻足欣赏，如果有叶片沾上了他的衣袖，他就困惑地轻轻拂走，然后更加小心地向前——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沉闷乏味，这世上又怎么可能有人爱这样的自己？ 而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是从来不会肖想的。 他的心情只在平静和诚惶诚恐两处切换，别人上班或者是生龙活虎准备实现价值，或者是要死要活如同上坟，而他上班仿佛只是为了找到一个理由，像个孤魂秉持某种执念一样，继续徘徊在阳间。 是这次穿越改变了他，商睿从天而降，强行打破了他固守的东西。每次抱住商睿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抱住了阳光，抱住了星辰，抱住了一切明亮有活力的东西。商睿身上有健康外放的气息，那正是他所缺乏的，而他们纠缠不休的时候，商睿就慷慨温柔地把那气息一点一点地让渡给了他，让他恢复了嗅觉，恢复了辨识色彩的能力。 幸福来得突然，就越发衬托出生活中不幸的那一面，他时长因为商睿感到快乐，感激着原主将身体交给他支配。可是夜深人静时，身边无人时，乃至和商睿亲密到极处之时，偶尔有那么一刹，他会自我怀疑，怀疑自己会不会力不从心，驾驭不了眼前的幸福。 就如同现在，他明明心底想的是要建立一个好家庭，却不自觉笑得苦涩起来，挠起了商睿的下巴：“你爸妈想打我还差不多，他们的宝贝儿子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哎，你爸揍人疼不疼啊？” “他是公务员，一辈子斯斯文文的，连骂人都不会，怎么会揍人呢。不过……”商睿话锋一转，伸手用力捏住了赫缔的脸，“你要是对不起我，我可是会揍的，至于怎么才算吃苦，我说了算。” 他语气很凶，琥珀色的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和善，赫缔凝视着他，突然就又笑得开怀了：“嗯。” 于此同时，斗志再一次回到了他身上，伴随着向往，也伴随了几分愠怒——他和商睿的幸福来之不易，攥起来就不准备放下，假如最后没能成功，他至少会保证商睿的自由和安全，然后跟阻碍他们的人拼个鱼死网破！ 这么想着，赫缔天天都很有劲，每天除了安抚商睿，就跟运动员似的四处溜达，并且因为有了点不怕死的念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耍无赖，硬是把医院的结构给摸了个一清二楚——谁让机构在意他的宝宝呢？既然如此，为了他能够产出合适的信息素安抚孕夫，他们不忍也得忍。 而有他不断传递消息，商睿的精神和心情也都十分良好。 然而，预产期一日日近了，商睿心情好没多久，就开始经历阵痛。 赫缔知道这是正常现象，但还是慌了神，成日坐立不安地陪着，觉也不敢睡——商睿的身体算是比较结实的，平日里胃口也好，此时却被疼痛折磨得神情奄奄，肚子上的皮肤几乎被撑成了透明的颜色，像一个快要爆破的气球，看着就让赫缔觉得疼，然而几次叫来医生，得到的都是：“还没到时间。” 赫缔只好按照网上学的方法不断按摩商睿的腰部，可是这方法并不怎么管用，一整天过去，商睿的虚汗还是像是水龙头里冒出来的一样，怎么都擦不干净。 赫缔看着心疼，忍不住俯身对他道：“实在受不了，要不咱们考虑一下剖腹产？只要一个多小时就能结束了。” 还未等商睿回答，旁边的看护就制止道：“商先生以后还要生呢，这次剖了生殖腔，下次生还要剖，不划算的！” 赫缔心想生一个都成这样了，自己哪里还舍得他再生？就特么知道生生生！生个Alpha是能减小社会贫富差距，还是能解决环境污染？水资源浪费？生出来给你们当吉祥物喂养罢了？？！却还在这种事情上咄咄逼人，什么破机构！ 这些心里话汇成一个字，被他喊破了音：“滚！” 【作者有话说：要生了！要生了！无奖竞猜：宝宝性别是什么！】 第28章 =============== 不太生气的人，一旦生气起来气势就尤其骇人，吓得几个看护都噤了声，连走个路都静悄悄的。 心中那口气被赫缔发泄掉了，商睿的头脑反倒清醒了些，抓着他的手臂道：“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还能忍一会儿……你扶我再坐起来些。” 他既然是这般说，赫缔便只顾他了，霎时间就柔和了声气，让干什么干什么。 但是他能干的实在太有限，只能劳动一双手和自己的信息素，他知道这时候能陪商睿说说话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可是他慌里慌张地，别说动人的言语和好听的故事了，他连说话的能力好像都被剥夺了，双唇翕动着，像个急得马上就要说话的哑巴，可是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 就在他急得异想天开，恨不得跟商睿换个魂帮他生的时候，商睿的手机响了，有人发来视频邀请。 赫缔替商睿拿起来看：“是……商景，要接起来吗？” 商睿一点头，很快就对上了镜头里一张同他有三分相似，但更加硬朗有型的脸孔：“大哥。” “嗯，”商景语气缓慢沉着，几句话问明商睿的情况后，就把话题给换了，“我和你二姐正在柜台看补品，一会儿会去超市，你最近有什么东西想要，就和哥哥讲吧。” 他的声音仿佛是有种魔力，很能转移人的注意力，赫缔只是旁听着，就被他带偏了，一时想自己是该叫他大舅子还是大伯子，一时又注意到两人谈及商睿喜欢的名牌跑车。 “等我那大侄子满月，我保准你能见到新车。”商景优雅地一抿嘴，笑出了壕气万千。 商睿也笑了，可是镜头里看上去却是肌肉抽搐的模样，简直和他的哥哥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刚烦恼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丑样子，医生就跑进来自顾自检查，然后道：“行了，可以打止痛针了。” 商景没有挂断，就这么看着赫缔和看护们帮弟弟调整姿势，然后做穿刺。赫缔先开始没注意，后来退开时无意间一瞥，发觉商景的视线竟然追随了自己，眼神黑幽幽的带了光芒。 打过止痛针，商睿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商景宽慰他几句，随即把话题转向了赫缔。 “初次见面，我是他大哥商景，一会儿我让小睿给你我的联系方式。” 商景神态温和，两只眼睛却充满了审视的意味，看得赫缔紧张地搓搓手：“哎，大哥好，我是赫缔。”想了想加了一句，“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商睿，让他产后尽快恢复元气，想上班就上班，想回家看看就回家看看。” 他也不知道商景到底希望他是什么样的，但见过商家的两兄弟后，隐隐发觉商睿以前的打扮和大哥是何其相似，两人谈话间，他似乎也对大哥有那么点崇拜的意思，所以他想大哥应该会关心这个。 “那就拜托你了。”商景笑了笑，紧接着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其实，我弟弟有时候口不对心，还有点过分自律，我怕有些误会，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了解他的喜好呢？” 这个问题，赫缔就答得不假思索了：“食物的话，他平常喜欢吃甜的，不过一般会考虑卡数，大部分情况下都只吃清淡的鱼肉鸡肉料理，还有低糖分的水果，所以家里给他做的甜品都使用的是健康代糖。 “怀孕之后，就是酸的东西吃得最多，像酸菜扣肉，醋溜土豆丝之类的，饮料的话最喜欢喝牛奶，要那种带脂肪很香浓的口味。 “商务套装靛蓝深灰居多，私服里反而是明亮的颜色占大多数，尤其偏爱橙色。 “饰品喜欢银色或者是银质地的，比如眼镜，领带夹，抑制手环…… “他的生物钟很固定，每到一定时间就会做他计划好要做的事…… “比起花香香氛，他更喜欢檀木香气，如果没有檀木，水果的香味也可以……” 他提交了一篇小作文的回答，而后商景又问了他一些问题，因为全是和生活有关的，他都答得挺顺畅，而商景的脸上，一直浮现着宁静的微笑，好像个和善的面试官。 赫缔就明白为什么商睿崇拜这个哥哥了，比起乐观和善的商爸商妈，他就是盏剔透的琉璃灯，精明到什么都看得透透的感觉，反而更像那种审视自己女婿的老岳父。 不过这点却很符合赫缔的认知，所以被盘问了一番，他反而越答越起劲，像个要找工作的求职者一样，恨不得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商景看看，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多珍惜喜爱商睿。 他不知道商景是否相信，不过商睿听着是很高兴，眼神柔软明亮，时不时为他这个丑媳妇说两句好话。 几个人聊着聊着，两个多小时就过去了，对面的大哥消失了，来了二姐商栎，穿着打扮异常优雅时尚，看起来很有盛气凌人的资本，不过采取的还是怀柔政策，赫缔和她聊天，感觉是经历了一场二面。 面试结果他不知道，因为医生再次检查后招呼来了人：“准备移去产房！” 赫缔向商家俩兄妹保证，商睿一出产房，他就给他们报平安，随即急匆匆地跟着商睿的床往产房跑去了——他要守在商睿身边，给他足够的信息素。 生产过程不像影视剧里拍得那样，产妇抓着扶手叫上几声，孩子就嗯嗯啊啊地嘹亮哭起来，那时间漫长得堪比产前商睿产前阵痛，而整个手术室泛着森然的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腥气，生产使用的器具在灯光下露出金属的寒芒，赫缔感觉医生们不像是在接生，而像是在屠宰场里做解剖。 他心怀恐惧，口中却喃喃着让商睿不要怕。 “……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商睿抓住他的手臂，一边哭一边骂了一连串脏话，“怎么打了针还那么疼！你快咬我一口！快！” 赫缔会意，低头就往他腺体上咬去。 商睿仰起脖子：“用力一点……” 赫缔一狠心，咬紧了他的腺体，还狠狠舔了一下，随后就听到商睿大叫一声。 他以为自己是咬破了商睿的皮肤，赶紧起身查看，结果只看到了几个层层叠叠的牙印。 而身后响起了细声细气的啊啊声——是孩子生下来了。 他下意识转过头，就见那被泡皱的婴儿正被绿色的布包裹起来，嘴巴大张着，像个弱小的枭鸟等人喂食，而几个经验丰富的护士抱着她安抚，同时很细致地对她做起了健康检查。 此情此景，并未让赫缔觉出喜悦，只是感到恍如隔世，他俯下身抚摸商睿湿漉漉的脸颊：“好了，结束了，先放松好好休息一会儿。” 商睿轻轻喘息着闭上眼睛，算是回答——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被推回病房，稍事休息后，被赫缔喂了点热汤喝，这才感觉自己回了魂。 赫缔握住他的手，在他床边坐下：“睡吧，我这就给大哥他们报平安。” 一旁的看护这时怯怯地插了话：“再过十分钟，商先生要试着给宝宝哺乳。” 赫缔果然皱起了眉头，但是眉宇里的疲惫抑制了怒火的发作，只是口气不太客气：“他现在哪有那个力气？”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除非地震或者有检查现在非做不可，其他无论什么事统统排到四小时后。” 四小时后孕夫需要起床排尿，否则会发生尿潴留，唯有这个他没法儿阻止，至于其他的事，他都一一看书了解过，晚点儿做也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哺乳，不是他对孩子心狠，机构配置的奶粉一点不比母乳差，而且排乳反射他也可以帮助商睿完成，不存在对任何一方的伤害。 这些事看护其实知道得也很清楚，只不过出于工作需要提一嘴，见他态度坚决，立刻识相地溜了。 病房回归寂静，赫缔坐到床沿上，轻轻按摩商睿的胸口，然后直接在他身边躺下，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包裹住他身上浅淡的花香。 商睿太累了，在这种轻柔的抚慰下，不出片刻就沉沉睡去，然而赫缔惦记的事太多，却是睡不着了。 他很清楚，自己眼下能争取的，也就这几个小时的睡眠而已。 果不其然，机构老调重弹，四小时后，跟着医生一起走进房的，不止看护和梁蕴，还有几位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这次梁蕴稍稍人性化了些，让他们穿上了防护服，免得污染了VIP病房的空气，降低孩子和Omega的免疫力。 面对镜头，赫缔撑住商睿脱力的身躯，抱着送来吃奶的婴儿，生硬地翘起了嘴角。 拍了赶紧走吧。他如是想。 这次梁蕴没有为难他，那些人找各种角度拍了七八分钟后，非常有秩序地离开了病房。他们一走，赫缔便和看护齐力扶着商睿去了厕所。 排尿的过程有些痛苦，费了一些时间，两人从厕所走出来的时候，婴儿似乎是饿了，像个海鸥一样哭了起来。 赫缔安顿好商睿，让他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哺乳姿势侧卧在床上，这才接过了护士手里的小婴儿，把他放到了商睿的身边。 随后，他就坐在一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商睿哺乳。 他主要是观察商睿，看他脸上是否有痛苦的神色，需不需要帮忙，但也分出心神细细观察了那个孩子。 他想这孩子皮肤太红了，红得像头刚出生的小猪，原本商睿跟自己在一起时，皮肤赫然是浅淡的蜜色，现在有了这个孩子一衬，反倒白净了起来。 他正陷在自己的观察和胡思乱想里，没发觉梁蕴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我说……” 对方冷不丁发声，把他吓得一秒回头：“说什么？” 梁蕴看了商睿一眼，又看向他：“你怎么也不问问孩子的性别？” 赫缔就放松下来，很淡漠地回答说：“产房里看到了，是女孩。” 其实男孩女孩都不重要，只是机构在中间横插一脚，让他原本初为人父的快乐心情里掺杂了很多沉重的东西，他需要时间来缓一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性别。”梁蕴也不卖关子了，居高临下地进行了宣布，“我们刚才还做了激素测试——恭喜你们，她是个Alpha。” 【作者有话说：小公主：爸，我要长多大，才能像你一样震慑那些坏胚子？】 第29章 =============== 赫缔听完，冷笑一声：“难怪啊，等不及地要产夫哺乳。” 其实他心里很感激，感激这个孩子为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感激她引走了机构的注意力，他很想过去亲一亲抱一抱他们的宝宝。 不过，他不能让梁蕴感觉到他对孩子的在乎，因为用人来挟制人，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他只会事无巨细地照顾商睿，偶尔照看下女儿，亲疏有别四个字也写在脸上，好像他是个保姆，只是对别人的女儿尽着看护责任。 只有晚上和商睿在被窝里聊天时，他才会悄悄和商睿讨论起女儿：“我看她最近越长越白了，比刚出生的时候可爱。” “那当然，你就长得白。”商睿闭着眼轻笑，手指抚摸着赫缔的身躯，“我第一次看到你，觉得你白得都发光。” “你原本的皮肤也很白吧，看你弟弟的模样就知道。”赫缔帮他按摩胸口，“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的模样，看上去更健康强壮，如果她想要把皮肤晒黑一点，我也不反对。” 他刚说完，两人忽然意识到了赫缔皮肤白皙的原因——除了空中花园，他再没有接触阳光的机会。 但他们只是沉默了一秒，商睿就把这件事揭走了：“对了，白天你出门的时候，梁蕴过来问我，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赫缔了然：“她只问你，怕是觉得我没心情去想吧，其实我早就想了很多个了！” 两人在被子里偷笑着咕咕哝哝了一阵，最后赫缔选了“皓”字。 那是太阳出来时，天地光明的样子。他希望他的小姑娘可以从那个没有窗户的房子里搬出去，自由自在地迎接光明。 商睿点点头：“字义是不错，不过和你的姓氏连在一起，读音不顺口啊。” 赫缔口中念了一遍，果然读起来像是在打拳，便道：“那就叫商皓，反正孩子跟谁姓都一样。” 商睿摇摇头：“听着像厂商字号。” 赫缔也感觉自己似乎是没有取名的天分，落寞地把脸埋到商睿的手掌里。 “不然就选‘昭’字吧。” 赫缔欣然同意。 昭，引领光明，驱散黑暗——那是他们迫切要做的事。 取好了名字，梁蕴很快着人为孩子办了各种证件，商睿向爸妈晒照片时，也带了“昭昭”这样亲昵的字眼。 其实昭昭刚生下来的时候，他心里也是一片茫然。当初为了怀这个小家伙，他是吃够了苦头，只是后来赫缔对他工作的支持打动了他，让他稍稍释然了些，因为知道孩子不会阻碍他的自由。再后来，赫缔和他相爱了，想要和他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小家伙作为此事的催化剂，让赫缔彻底和他站到了同一战线上，他们之间除了爱，还多了一份默契，这让他对孩子的感情深刻了些，可偶尔也会为他的未来忧心，总之感情很复杂。 他本以为，自己对孩子的感情可能也就止步于此了，不料小家伙出生之后，却是很乖，大部分情况下不怎么哭闹，就是哭闹起来，也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聒噪，而是像个什么小动物，发出声音要跟人沟通。 与此同时，她日渐变得漂亮起来，除了皮肤变白，眉眼也跟着漂亮了，睫毛跟他一样浓密得惊人。嘴唇粉嫩嫩的，一吃完奶就手舞足蹈，很是活泼有劲。 商睿和赫缔看着她那模样，扭头对视一眼——这么有力道的脚，不去踩踩油门、踢踢足球，那真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赫缔不免又活泛了心思，想要再在医院里勘探一番，前些天他担心商睿产后有什么不适，片刻没敢离开床，现在眼看着孩子要满月，他们估计也要回家了，他得抓紧时间收集线索。 仿佛回应赫缔的期待一般，这天一位看护走进病房，直奔他而来：“梁主管让我通知你，半小时后去做体检，因为有尿检，所以请你先喝些水。” 赫缔一时没反应过来，抬手一指自己：“体检？我？” “是的。”看护点头，“就是例行检查，因为正好在医院，梁主管就把日子提前了几天。” “行。” 赫缔站起身，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嘟咕嘟喝了，二十多分钟后，果然来了两个穿黑色制服的机构人员，说是要送他去体检区。 赫缔被他们一前一后夹在中间，在漆着粉色墙漆的夹道间徐徐慢行，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做。 VIP病房这边有相当完整的设备，他大概率不会离开这栋楼，不过设备占用的楼层很多，能趁机去他没走过的楼层逛逛也挺好。 于是乎，他做尿检进厕所时，直接将储尿的塑料容器扔进了马桶。 然后他两手空空走到门口，对着其中一个大哥道：“我手滑，东西掉马桶里了，你再给我拿一个来。” 那人狐疑地打量了他：“你一个男的，尿检跑隔间里去干嘛？” 赫缔抽动了一下嘴角，挪开了目光，模仿了商睿平时装模作样的表情：“我去拿隔间里的纸。这底细你也打听？” 那人看了他“强自坦然”的神情，说道：“好吧，在这儿等着。” “哎，等一下。”赫缔叫住他，“还是拿个一次性纸杯吧，他给的容器实在不方便用。” 精密仪器是不能接触水的，所以要拿纸杯，他需要走几分钟到病房门口的走廊上接。 “知道了。” 那人走过拐角，很快就没影了，赫缔靠在他原本站的位置，又等了几秒，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了另一个小哥：“你去拿瓶水来，我刚才把膀胱排空了，需要再喝一点。” 小哥瞅瞅同事离开的地方，又瞅瞅他，拿出了对讲机：“我可以让他带一杯水过来。” 赫缔盯着他的眼睛：“你一般喝一纸杯水后多久会想上厕所呢？如果连续喝五杯呢？” “呃……” “你觉得梁主管派你们俩跟着我，是为了防止我逃跑的吗？” “……” “不知道商睿上次住院的时候，你有没有一起来医院维护秩序。如果你来过，就应该知道，像你这样的Beta，我一只手就能轻松提起来。” 赫缔神情漠然地抓起他的领口，向上稍微提了提，又将他放了下来：“现在可以给我带一瓶500毫升的水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赫缔，被硬生生训练成了影帝，并逐渐讨厌看ABO世界的偶像剧。 商睿：虽然我也不喜欢看，但是为什么？ 赫缔：他们演技太差了，爱情描写又太假了，拍不出我们这种刺激的甜蜜生活……他们不会是在洗钱吧？ 商睿：……也有可能是在洗脑。 赫缔：谁能被偶像剧洗脑啊？ 商睿：我弟。 远在天边的商容：阿嚏……难道我哥又骂我了？】 第30章 =============== 赫缔讲到这个份上，感觉小哥已经是动摇了，不过对方却颇有点愣头青：“不行，我要是擅离岗位，会扣工资的。” 原来是怕这个。 赫缔抓到“痛点”，立刻就把他拉进了厕所，看隔间都没人，便往他手里塞了样温凉的东西：“其实我也就是闷得很，想到处走走，你帮我个忙，换上我的衣服在这里蹲两分钟，很快我就回来。” 小哥低头看手心，赫然是两枚形状可爱的金花生——商景他们托人送了一堆礼物进来，其中就有昭昭戴的金饰，但商睿不喜欢给孩子戴这种枝枝蔓蔓的东西，所以两人一合计，准备找合适的时机物尽其用。 “你可以咬咬看，纯金的。”赫缔拿起一粒放到他嘴边，“一枚就上千，应该比你扣掉的工资要多，而且你只要按我说的做，绝不会扣工资的，等于赚了外快。” 他看小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像是确认无误了，便趁热打铁：“怎么样？你就当做件好事吧，我每天跟坐牢一样，还要干活，再不找点新鲜乐子，我就要崩溃了。” 五分钟后，跑去找纸杯的大哥带了五六个纸杯回来，看到自己同事不见了，连忙拿起对讲机大喊：“刘明！你人呢？” 对讲机那儿还没应答，厕所里先传出了声儿：“别喊了，我让他给我拿水去了。” 这明显是赫缔的声音，大哥见他人没跑，就拿着纸杯走进厕所，忽然一股臭气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堵住了鼻子，往后退了一步：“擦……你在哪个隔间？” “哎，我解大手呢，你别进来。”隔间里，小哥抓着手机，将扩音器贴近门板，里面传来赫缔的声音，“东西放到洗手池上，我现在没有办法做尿检，得等他把水送来才行。” 对于这么恶劣的环境，不用他说，大哥也不想多待，东西一放立刻走了出去。 小哥松了口气，把两包酸笋放到了地上——他也被臭得够呛，但是没办法，为了那千把块，他只能闭着眼睛硬捱。 而另一边，赫缔穿着黑色制服，压着帽檐，终于抵达了之前他耍赖也不被允许去的楼层。 经过数次交锋，赫缔总结出一个规律：但凡你对机构提要求，他们不吭声，那么这件事无论如何是没有转机的，如果他明确告诉你不行，反而说明这是有回旋的余地，或者说，有空子可钻。 所以，空子摆在他眼前，他如何能不钻呢？ 电梯门开，他压低帽檐，左右张望着前进，发觉这里是个不规则的回字型区域，走廊过道放着些植株，每走一段就会出现一扇门，每扇门还都长得一样，赫缔很纳闷，这样他们的员工要怎么识别自己该去哪儿？ 因为不知道门后是什么，他也不敢随便开，只能每到一个门前就放慢脚步，留心里面的动静——成为Alpha后，他的五感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听不出一点门后的动静。 奇了怪了……难道说，这些房间还没装修配置好？那他们那么紧张干嘛？ 不对！说不定他们是诓我，这是个单身诱饵！ 想到这里，赫缔赶紧往电梯口跑，结果还没走到那头，就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这层楼，他这时也顾不上监控了，一闪身躲到了角落的绿植后面，屏息凝神地蹲下来偷看。 走进来的是两个穿防护服的人，看不清是男是女，一个推着推车，还有一个走在车旁引领方向，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赫缔看清了推车上的东西，那是他刚抽的几管子血，上面还贴着他的姓名——可他记得，商睿做检测的时候，所有的样本都是送到二楼的呀？ 更令他惊奇的时候，他在这个角度抬头仰视时，发觉走廊上竟然没有监控！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站起来，跟着两人往前走。 两人慢慢走到一扇门前，走在前头的那个打开了门，赫缔大着胆子伸脑袋去看，没想到对方推车关门的速度极快，他只看到了被淡蓝灯光笼罩的地板。 当他正准备挑战一下，学潜行游戏将门开道缝往里偷窥的时候，手机里突然传出了声响，是刘明在吹口哨——他们约定好了，如果捱不下去要被发觉了，就以口哨声作为暗号，叫他回去。 赫缔没办法，只能往电梯赶。如果他食言的话，不是发现不发现的问题，是以后再没人敢帮他了。 一到他之前在的楼层，他开始拔足狂奔。 大哥靠在离厕所有些距离的地方休息，听到脚步声正待上前看，就看到他炮弹似的飞进了厕所。 大哥摇摇头：“哎……这小子，上赶着闻臭气去了。” 一分钟后，刘明气喘吁吁从厕所出来，手里拿了两瓶水，把其中一瓶递向了他。 大哥接过水：“怎么去了那么久？” 刘明摇摇头：“没人肯告诉我瓶装水在哪儿，害我找了半天，我就干脆多拿了几瓶。” “擦，又特么欺负你……”大哥脸挺黑，往他身上结结实实一拍，“下次你就甭一个人去做那事儿，听到没？哎哟，兄弟你身上怎么一股厕所味儿？” 刘明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可能刚才进去被熏的……很浓吗？” 就在他心惊胆战之际，赫缔带着尿样本走了出来：“好了，交尿样去吧，还有最后一个检查。” 他身上草木气味浓郁，一下把两人身上的酸笋味儿全盖住了，大哥见他出来便急着工作，对刘明说了句“下班后去洗洗”便迈开了脚步。 做完最后的检查，赫缔等不及要回去把自己发现的蹊跷告诉商睿，他率先起身去开门，准备在两人的护送下回病房，岂料一开门，看到的却是梁蕴的脸。 梁蕴的目光越过他，落到他身后两人的肩上：“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原地休息十分钟，然后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吧。” 她话音一落，赫缔就听到身后的门被关上了，心里忽然没由来地一紧。 他预感很对，梁蕴马上就道：“你知道吗，在监控里瞧一个人久了，只要看一个人走路的姿势就能判断出那人到底是不是他，不过嘛……” 赫缔就像被人浇了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虽然他是在对抗机构，但他不想牵连无辜，而机构对他来说过于邪恶，他甚至怀疑刘明因为帮他，以后可能再也找不到工作。 但是下一秒，梁蕴突兀地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跟我走吧，我有一份惊喜要送给你，看了之后，说不定你的记忆就都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这件事，有伏笔，就看你们猜不猜得到！】 第31章 =============== 赫缔跟在梁蕴身后，心中有一处不安地发颤，手心很快就汗湿了。 梁蕴从不带给他惊喜，可她却直白告诉他有“惊喜”，这让他简直怀疑自己即将要经受的不止是个惊吓，还可能是某种酷刑。 头脑里盘旋着这些念头，让他紧盯着梁蕴的后脑勺，身体丝毫不能放松，等他发觉周围的粉红消失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发觉自己刚刚走过了一座桥。 一座连通了两栋大楼的桥。 这意味着他离开了vip的那栋楼，开启了新地图。 他既紧张又兴奋，开始四处乱瞟，恨不得自己的双眼是照相机，能把看到的东西直接拍照发给商睿，结果走了没几步，发觉这栋楼就是他之前住院待的那栋，只不过楼层不同，只有几位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廊内走动，窗边连个看守都没有。 赫缔有些奇怪，虽说梁蕴也带了两个人，但自己是Alpha，出手快，力气大，她不担心自己中途打晕他们偷跑么？ 他还没想明白，梁蕴身边的两个人就簇拥他进了电梯。 赫缔走进轿厢，像平时一样准备转身，结果那两人并肩站他身后，像堵墙一样挡住了他：“脸朝里侧。” 赫缔慢慢扭过头，却竖起了耳朵——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想知道，自己到底去的是哪个楼层，要这些人如此防备自己。 然而，在阒静之中，他听到的按键声却有六下。 搞什么？摆迷魂阵？到时候是不是要再拖着我后退出电梯？不让我看那几个楼层被排除？ 这法子也……太怪了吧！ 片刻后，电梯“叮”地发出声响，身边两人异口同声道：“可以转过来了。”又簇拥着他随梁蕴一起走了出去。 赫缔迅速瞟了一眼按键面板，发觉此时并没有一个按钮是亮着的！ 为什么？ 还没等他想出所以然，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 这个楼层不同于其他楼层，不管有没有窗，至少都是灯火通明，这层却只有墙根处设了排地灯，弄得好像是夜间的公园，根本看不到前方十米以外的景象。 就冲着这装潢设计，要说此地没有猫腻，赫缔是万万不相信的。所以他没走多远，浑身就充满了戒备，谨防梁蕴要对他做出人身伤害。 “到了。” 梁蕴在一扇房门前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他：“门没锁，里面有你想见的东西，我们一个小时后来接你。” 她交待完，竟然就那么领着另外两人离开了。 赫缔看她退出长廊，走到消失不见，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仍未放松警惕，伸手握上门把，他没有一下子打开，而是轻轻推开一道缝，先窥伺了起来。 房间里也不算太明亮，但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比走廊还是要亮一些，让赫缔想起了那位廖医生的诊室。不过这里明显不是诊室，而是个卧室——或者说，像个单人病房改建的小屋，随着门缝逐渐开大，能够隐隐看到那种病房里标配的床和桌椅。 赫缔观察了半晌，见里面并未有异动，便打开手机闪光灯，把门板推到靠墙，大着胆子立在了门口进行进一步的探查。 黑暗里忽然响起了风声，赫缔定睛望去时，一个人影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吓得差点叫出声，可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啜泣声。 赫缔把光打到自己身上，才发觉那是一个泪眼婆娑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三十不到，披着一头海藻般的浓密长发，形容秀美而贞静，落泪时都压抑着哭声，赫缔虽不认识她，但见了此情此景，很难不生出同情之心，况且想到她同自己一般，都在受机构欺压，还极有可能是原主的亲友，他也跟着有些难过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备用的手帕给她：“别哭……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话慢慢说。”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口，女人两道浓淡相宜的眉就蹙了起来，满怀忧虑地望着他：“Hedy，你……” “我……？” 赫缔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回想起了梁蕴那番“惊喜”发言，终于反应了过来：“其实我之前坠楼有了后遗症，跟坠楼相关的所有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女人一听这话，仿佛终于是忍不住，闭上眼睛哭出了声音。 被亲近的人忘记了，当然是一件很痛心而委屈的事，赫缔非常理解，不过行为上也只能手足无措地道歉，没想到她哭着哭着却是笑了，好像喜极而泣。 她接过手帕，抹掉了脸颊上银星似的眼泪，极力地摇了头：“不用道歉，你是为了救我才摔下去的，你现在健健康康活着就很好……记忆没有了也没关系，总能够找回来的。” 她说着，伸手抚摸了赫缔的脸颊，眼泪又一径地流向了腮边。赫缔震惊地望着她，望了半天，感觉她不像撒谎，是真的为他幸存而感到高兴。 赫缔思忖一番，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有想着要把事情记起来，可是他们根本没有积极治疗我的打算，而且我身边的人全部被换了，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怀疑他们是有事瞒着我，不想让我想起来。” 女人默默听完，沉吟片刻：“……我知道了，那我就从头开始讲坠楼的事吧，你有什么疑问随时问我。” 赫缔一点头：“好。” “这件事，要从我怀上我们的儿子开始说起。” “啊？”赫缔差点跳了起来，“我、我们有孩子？” 他指着女人，结巴得越发厉害了：“你、你是我……我的什么人？” 女人看着他，眉宇间缭绕着悲伤的气息：“我是你的爱人，Olivia。你坠楼时，我们的儿子还没出生，只在我肚子里待了两个月不到。那时候你不想和别人结婚，更不想让我们的孩子从出生就被囚禁在大厦中，所以计划带着我逃跑。” 她说起原主，赫缔这才从瞠目结舌中恢复过来——原来原主和自己竟有相仿的心路历程。 赫缔百感交集：“那么你们……我们是怎么逃的？” Olivia深深叹了口气：“你出生于圣芳济医院，平日生病时也会去那里，你母亲去世的地方也在那儿，所以你对那儿的楼层分布可谓是了若指掌。那天你借口陪我做产检，一起到了圣芳济医院，通过胁迫的方式，逼着主治医生替我们打开安全通道逃走，结果……” 她垂下眼帘，似乎在强行镇定自己的心绪，顿了好一会儿才道：“结果我们都被骗了，我们被送到的其实是这里。” 赫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这里不是圣芳济医院？” “绝对不是。”Olivia的眼神很坚定，“这里仿造了圣芳济医院的模样，其实是个见不得光的私人建筑，多半是机构算到你会逃走，特意设局才布置成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赫缔：人已傻，勿牵挂。】 第32章 =============== 赫缔摇摇头，又摇摇头，嘴里喃喃道：“不会的……怎么会是这样？” Olivia的话过于离经叛道，最主要的是，如果成真，相当于封死了他和商睿逃走的又一可能，而他在情感道德上也会陷入尴尬的境地，所以他不敢相信，他甚至期望Olivia是在帮着机构骗他，动摇打击他的信心。 不过他还没疯，所以并没指责Olivia，只是问她：“你说的这些，有没有凭据？” Olivia似乎被他的问话伤到了，眼睛一眨，眨出了一颗极大的泪珠，但是她用手一抹，哽咽着答道：“你坠楼的地方，就在连接两栋楼的那座天桥上。当时机构用枪支瞄准了我，本来是想以我的人身安全威胁你，结果枪走火，打碎了天桥的玻璃围栏，你推开我的时候没有站稳，就……直接掉了下去。” 她把手掌摊开伸到手机的闪光灯下：“当时我爬过去，看到你摔得腿都折了过去，口鼻都流出了鲜血，我以为你不会得救了，也想着要随你去，结果他们拉扯走了我……这些疤，就是当时被碎玻璃割伤留下的。” 雪白的灯光打在她纤细的手上，照亮了手指手掌上交错纵横着细长的伤疤，一道道泛白的、凸起的肉色。 赫缔不知为何，心头忽而疼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Olivia收回手，又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给他看：“这是你亲手做的，你认得吗？” 赫缔低头去看，那项链上有个木头做的六边形吊坠，上面画了精美的图样，他想起自己好像也有那么一个类似的物件，现在看来应该是做的情侣款，只是他没有习惯戴饰品，所以在某一次洗澡过后，就收进抽屉的首饰盒里了。 捕捉到了赫缔眼中一刹那的光，Olivia像看到了希望：“对了，我还有东西要给你看！”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拍立得照片，放到他眼前：“这是我们的宝宝，现在已经五个月大了，很可爱的，你看他眉毛的形状，多像你啊……你不在，我知道的中文字不多，取名的时候就只用了一个‘圆’字，团圆是个很好的意思……” 赫缔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头五味杂陈，因为想起了商睿讲过类似的话。 这一想，恐惧就将他绑架了。 Olivia脸上的笑小心翼翼，仿若每个字都像易碎的玻璃，会像割碎她的掌心一般割裂她的期盼。 而她越是这样，赫缔就越是清楚，自己没有办法给她回应。 他的沉默就像双刃剑，同时凌迟了两个人。 最后他终于有些受不了了，他选择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的，我只是……想不起来。” Olivia红着双眼对他微笑：“没关系，我知道的。梁主管说，如果你表现得好，就可以和我见面，虽然你不记得，但是……你做到了。” 赫缔无法面对他的笑容，只能转移话题：“这孩子……平时也不同你在一起吗？” Olivia轻轻摇摇头：“我虽然是被关在这儿的，但不是被关在这个房间，孩子也一直和我在一起，只不过……” “不过？” Olivia看起来有些低沉：“我们住的地方，能活动的范围也很有限，不知道他长大之后机构要怎么处理他……外界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存在，是不是？” “是。” Olivia继续道：“而且他跟你一样，是个Alpha，总是定期会被抱走接受检查，每次他被抱走，我都很害怕，因为他们总是抽他的血，他痛得直哭……” 仿佛是想起了那种恐惧，Olivia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把脸贴到了他的肩膀上。 同样为人父母，赫缔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不好做什么令人误会的举动，他便翕动起嘴唇，搜肠刮肚地想说出点安慰人的话来。然而念头一转，他脑海里忽然蹦出了更重要的事。 赫缔犹豫了一下，低头凑近Olivia，轻声道：“这样，你多告诉我一些这里的事，还有我们当时详细的逃脱计划，我就多一分改变眼下局面的可能。如果再有机会，我们还能里应外合。” 这样一个互惠互利的条件，Olivia是不会拒绝的，或者说，她如果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只能靠他。 这么想着，自己似乎有些卑鄙，所以他也暗自下定决心，不会对Olivia和赫圆的安全与自由置之不顾，就当是报答原主为他续命的馈赠。 Olivia果然开口，将她所知道的如数细说——显然，她也在等着这一天，她快憋坏了。 可惜，一个小时对她这掏心掏肺的述说终究是短了点，赫缔正听到关键处，房门忽然开了，门口站着一个高壮保镖：“时间到了。” “再说一句。”赫缔扭头压低声音问Olivia，“你有家人吗？可信赖的朋友也行，他们叫什么，住哪儿？” “没有，我是孤儿，从小被机构的人收养，长大了就在机构工作。”Olivia的声音是疲惫中透露着平静，好像这件伤心事过去很久，久到已经不再属于他。 “行了，出来。”外头的人不耐烦地催促道，“给你们备了床，刚才想不到用，现在腻歪什么！” 这人的话粗俗扎耳，赫缔不想让他再说出什么侮辱人的话，让Olivia听了心里难受，只好扶着墙率先起身，然后拉了Olivia一把：“我走了，你保重。” 随后他朝门口的保镖瞪了一眼，十分不满地迈开步子朝电梯去了。 电梯里，他照例被勒令背过身，又听了一遍，果然还是六个键。但是这次他聪明了，他开始用脚打拍子，算秒数。 经过天桥时，他也留意了两边的玻璃围栏，这次他发觉内部加了金属围栏，看样子还很新，没有一点发黄锈蚀的迹象。 赫缔的心思一直集中在Olivia给的消息上，逐渐淡忘了先前那种进退两难的心情，但等他走到房间门口时，这种心情又骤然返回到了他身上。 整顿好心情和神情，他假装做完检查，一身轻松地回到商睿身边：“今天昭昭有没有笑啊？” “有啊，她一吃饱就那样。”商睿靠在丈夫的肩上，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冰冷和潮湿，他微微侧脸去看，鼻尖却若有似无地拂过一丝香气。 虽然那香气很淡很淡，但是他能百分之一万地肯定，那是Omega信息素的气味。 【作者有话说：商睿：嗯？！孕期出轨，家法伺候！】 第33章 =============== 那是一种新鲜棉花所有的棉籽气味，味道又特别淡，不贴着闻是完全闻不出的，大约是气味所属人使用了抑制剂。 商睿倒没往坏处想，只是觉得奇怪，他一扯赫缔的袖子，问道：“你这里怎么湿了一点？” 赫缔扭头看了一眼，心中忽而打雷似的一颤——那是Olivia的泪水，可自己该怎么解释呢？告诉商睿自己失忆前孩子都有了？然后解释说自己不是失忆是魂穿？谁信啊！ 可他到底不是善于撒谎的人，更不习惯于在商睿面前撒谎，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合理解释，只能用本办法，打死不认：“呃……不知道啊……” “哦。”商睿注视了他明显不自然的表情，假作不知，伸手去拉他衣服上的拉链，“既然湿了，你就换一件吧。” 医院里开着空调，赫缔穿的不多，厚外套一脱，底下就一件短袖T恤，胳膊脖子露得完整，上面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痕迹。 商睿打量过后，朝他一伸手，赫缔就会意爬上床，钻到被窝里抱住他。 商睿低下头，给了他一个很缠绵的吻，吻过之后，他安心了，因为赫缔的口腔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气息，没有第三者。 他抱住赫缔，朝四周摆摆手，看护们就退出了病房，而他在被窝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赫缔的屁股：“怎么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检查出了什么情况了。” 赫缔一听检查，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我是健康的，不过这检查确实跟我想的有些出入。” 紧接着，他把自己这次得到的信息倒出去了大部分，只隐去了Olivia，将她的发现转述成了自己的推断。 商睿关了灯，抱着赫缔在被窝下面瞎动弹：“也就是说，机构对你的检查，并不是寻常的健康检查，而是一种类似实验采样的举动？” “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他们为什么要囚禁每一个Alpha了。”赫缔随着他律动，假装闷哼几声给监控听，然后继续道，“而且我好像明白了，我们那栋楼的隐藏楼层是怎么去的了。” “怎么去的？” “几个按键依次按下，就成了去特殊楼层的密码。” 关于上电梯去见Olivia这一段，赫缔说得模糊，所以商睿也持了别的意见：“万一他只是靠多按一次键，把故布疑阵的键给取消了呢？也或许那几层楼压根儿就没修电梯，需要靠爬楼才能去。” “不，那样的话，按键次数就该是奇数，而非偶数。因为他总不能把自己要去的楼层也给按没了。” “……好吧，你是对的。”商睿抱住他，身后捏了捏他的耳垂，“我有时候觉得，你聪明得不像个Alpha。” 赫缔被他弄得痒痒，笑着道：“因为电视剧里的Alpha都是傻白甜吗？” “大概吧。不过我听说Alpha都没上过学，家教老师只教些最基础的东西……” “是吗……”赫缔想起原主的种种行为，并不认为他是个傻白甜，相反，原主有血性，也肯动脑，只是运气太差。 想到这里，他唏嘘不已：“或许，是怕Alpha太聪明之后，逃得更容易吧。” “……我想也是。” 赫缔在黑暗中静静凝视他的脸庞，发觉他的神色里透露出了淡淡的哀愁，这才惊觉自己失语，连忙补救道：“那么，商睿先生，是什么让你决定和我这个傻白甜结婚呢？” 商睿回过神，把鼻尖贴到赫缔的鼻尖上：“你确定要听？答案可能不太浪漫哦。” “不浪漫也没关系，我知道人都会有一些现实的考量，如果婚姻里没有爱的话，有一些生活和安全上的保障也是好的。”赫缔蹭蹭他的鼻尖，“更何况，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那如果这个故事里，还有我前任的戏份呢？” 赫缔从他的嘴角吻到腺体：“现在和你创建家庭的是我%2C一个路人甲我在乎他做什么？” 商睿抿了抿唇，把笑藏住：“你倒是大度，可惜他的戏份其实不值一提，只不过因为他，我发现嫁给Beta也没多好罢了。” “怎么说？” 商睿停止了那些做戏的动作，盯着他黑而明亮的眼睛：“你觉得Omega和Alpha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赫缔不假思索道：“体力体能的差距吧。” “对于机构来说，可能是那样的，那么从普通人角度来看呢？” 这回赫缔思考了一会儿：“Alpha更像是明星的存在，享受着常人享受不到的东西，接受各种羡慕嫉妒恨，看上去更神秘。” “方向对了，意思有点出入。”嘴角在暗处撇了撇，“其实对于Beta来说，Alpha就是包装过的Omega，Omega就是失去了体能优势的Alpha，两者都是yin荡的怪物，陷入易感期后会丑态百出，这样的怪物不配和他们争夺工作机会，也不配享受任何优待。只不过机构的大楼如铁桶一般，你在其中，闲言碎语听得少。” 赫缔哑口无言。 他知道身边有些人怕他，有些人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有些人看不起他，但是他没想到，原来他这个“稀有动物”，在别人眼中，真的只是个动物，而商睿那日被Joe用言语讥讽侮辱，恐怕也只是他成长经历中某些事的缩影。 怪不得商睿要戴那么多抑制手环，怪不得商睿排斥花香；怪不得商睿那么要面子，不肯做一点会令人笑话的事；怪不得家里人对他那么好，他却依旧对人充满了戒备…… 赫缔把商睿揽入怀中，怜惜地抚摸他，却是沉默——商睿需要的是理解，不是轻飘飘的安慰。 商睿在他怀里冷笑一声：“你知道我那前任的父母，是用什么理由去劝他和我分手的吗？他们说我只要易感期一天不结束，他就终有满足不了我的一天，他们不能让儿子戴一顶注定会来的绿帽。” 赫缔听了这话，完全能够想象出当时的场面，心中替商睿不值，因为知道他对感情是很认真的，于是便气愤道：“看来他们对自己儿子阳w的事情了解得很透彻啊。” 商睿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你还会说这种话。” “本来不会的，因为想逗你开心，所以一下就说出来了。”赫缔摩挲他后背的手指很温柔，带了安抚的意味，但是笑容在他的脸上并没有待得多长久，便如同灯似的熄灭了。 是的，这里是Beta的天下，Alpha和Omega享受的优待，只不过是人道主义的装点，是机构做生物研究的幌子。 甚至，是引诱Omega上钩的饵。 【作者有话说：Beta：（轻蔑）Alpha再强有什么用，我们拿个可爱Omega一发力，他就满脑袋只想着做…… 商睿：（斜眼）想做掉你们。】 第34章 =============== 那一番推心置腹过后，赫缔感觉自己和商睿的联系更紧密了，他们在一起，像是两个互舔伤口的同类。 或许他们爱上对方，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只有他们能懂对方心间的悲戚与恐惧吧。 出院那天，赫缔一手牵着商睿，一手抱着昭昭，走到门口抬头看，发现天空霞光万丈， 便停下脚步，托起了怀里的婴儿：“昭昭，你看，太阳要升起来了！” 昭昭转动眼珠，哼唧着做了回应。 大约是这孩子实在可爱，周围人竟然也停下脚步，破例等了他们一会儿。 不过这一会儿也就十秒，十秒过后保镖就上前催道：“请你们早点上车。” 赫缔觉得初升的太阳是个好兆头，心里很高兴，坐上车后，他轻轻亲吻了孩子的眉心，然后跟商睿一起逗弄起孩子来，一路上两人的神情都是光辉灿烂，比来时好了太多，以至于后排的保镖都闹了瞌睡，脑袋随着车子的晃动一点一点的，过几分钟才睁一次眼睛，直到婴儿突然嘎嘎哭叫起来。 赫缔鼻子好，一闻气味便道：“她要换尿布了！”旋即对保镖道，“那个帘子呢，拿起来遮一下。” 保镖队长懒洋洋的不肯动：“这小奶娃撒尿也遮啊？” “男女有别，没到万不得已，就得避嫌。”赫缔压着眉毛看了他一眼，发觉他还是没要帮忙的意思，干脆自己半直起身离开了座位，“你不肯遮也行，我自己去后头拿，不过回头我会把这事儿告诉梁主管的，让她以后换个勤快点儿的保镖来顶你这位置。” 昭昭的问题迟迟没得到解决，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一时间大家都望向保镖队长，他只得应承下来，拿了帘子像上次那样给他们围起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昭昭不哭，爸爸给你放音乐嗷……来，听听音乐，马上就好……”赫缔按下播放键，扭头把手机交给商睿，“把手机挂起来，尿布拿给我。” 清新的森林音乐幽幽穿过帘子，鸟叫虫鸣还有风声，把婴儿的哭声都压了下去，不出片刻，孩子的哭声就小了下去，只有赫缔还在仿着小孩的语调说话，“我们轻轻擦一擦啊，有点凉，不要害怕……” 他说到此刻，车外忽然有响动，随即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过，全车人都东倒西歪地一屁股坐了下去，车厢里顿时嗷嗷一片叫喊，刚安静下来的小婴儿听了，不明所以地跟着大哭起来。 赫缔刚才护着孩子，确信小闺女没受伤，不过眼下有更棘手的问题——商睿猝不及防摔到在沙发上，以至于没能关好顶窗，而昭昭的尿布已经换好，他没有再遮帘子的理由。 说时迟那时快，赫缔一个猛子站起来，把窗给打开了，同时试着把脑袋往外探，大呼小叫道：“看把我女儿给吓的！你是不是开车撞到人了！” 他还没站直，就被保镖拦住了：“所有人都坐下不要动。”然后他一边关窗一边扭头呼唤同伴，“小林，跟我下去看看，司机也下去。” 赫缔把商睿搂到怀里，两人一起摇晃逗弄孩子。 昭昭倒是逐渐安静了下来，保镖队长和小林却像是有去无回了一般，迟迟没有上车，赫缔回过头，看向这辆车唯一不带帘的车窗，没想到身后的保镖立刻歪过头，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无奈地瞥了一眼车窗的角落，可惜窗上贴了层膜，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点点模糊的动影。 他没办法，和身后人面面相觑了一秒，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又等了两分钟，车门终于开了，司机上了车，而保镖队长推着小林坐回原位，随即自己落了座：“好了，开路吧！” 赫缔低头瞥见队长裤腿上有湿迹，忍不住问道：“刚刚外面发生什么了？” 队长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拿出湿巾对着自己裤脚揩了揩，揩出了一团浅淡的红，口上漫不经心答道：“没什么，死了条狗，就地埋了。” 赫缔顿时身子一僵，他扭头看向商睿，对方澄澈的眼睛此刻睁得大大的，含着一腔惊诧不敢外露——他们分明闻到了血液中Omega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一种普通的青草气味，对于Beta而言，它就只是气味本身，被血腥味掩盖后甚至可以当作是香水或者街边绿化的气味，可对他们而言，那气味还带着恐惧的味道，随着鼻子钻进血液，他们仿佛身临其境，直接观看了那残酷可怕的景象。 两人心情沉重，再没了逗孩子的心思，幸好昭昭什么都不懂，性征发育不全也感受不到信息素传递的信息，只觉周边安静了，便陷入了熟睡。 静默着回到住所，两人连着两日心情都不甚明朗，只有在面对昭昭时，才会展露一会儿笑颜，尤其是赫缔，他总是一边默默做事，一边没由来地唉声叹气。 如何不叹气呢？机构完全是草菅人命，他们是可以逃，可是逃去哪里才最安全？逃亡的路上会不会出现意外？他没有护照怎么逃出国？国外是怎么对待Alpha和Omega的？同样是Beta居多的社会，他们会得到不一样的待遇吗？如果日子动荡不安，昭昭会害怕吗？会不会因此罹患心理疾病？他连自己的安危都保证不了，怎么当初认为自己还能拯救Olivia和她的孩子？他们甚至连下次见面的时间是几月几日都不知道！ 一个个问题像一根根利箭，在他的心头刺出了一个大窟窿，大窟窿黑漆漆的，是片挥之不去的阴影，即便他不断做家务、帮商睿产后复建、帮孩子喂奶换尿布，也没能分散掉他的恐惧，以至于他都忘了问商睿，那天有没有用儿童相机拍摄到清晰的街景，能不能确定那家假医院的位置。 商睿本想和他聊聊，哪怕只是单纯地一起痛骂这个世道也好，可惜这破机构，连一点酒都不让进，他买了两箱啤酒，想约赫缔上花园喝个烂醉发泄一下，也成了不可实现的事。 他们夜里相拥而眠，商睿借着吻抚平赫缔心中的波澜，等到三四天过去，他才终于感受到了Alpha信息素里的平静——一种疲惫的淡忘。 “我想通了。”赫缔抚摸着商睿重新鲜明起来的腹肌轮廓，淡淡道，“危险和威胁一直在我们身边，我不能总是陷在负面情绪里，我得想办法走出来……我们慢慢来，走得稳一点，从长计议这件事，太急迫，只会受更大的打击，也影响我们的育儿情绪。” 商睿赞同这观点。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努力能够带来所有的可能，现在他才发觉，他只是个普通的上进青年，连天才都算不上，靠自己和赫缔的单薄力量，根本无法在一朝一夕撼动机构，因为他们甚至都不完全了解机构的真正意图，以及全部的手段，还有它的一切竞争者和扶持者。 两人既然达成了一致意见，生活就像水流一般自然地淌向前。想到商睿离复工也不远了，赫缔在网上订购了许多办公用品，每日都在那儿拆快递。 “这个是折叠文稿夹，把他夹在电脑上，固定住文件，就不用总是低头了，可以保护颈椎……” “还有这个草本润喉糖，很小一粒，你跟客户交流得多，间隔时间里含两片减轻嗓子的负担……” “这是压缩浴巾，马桶套，去污笔，免烫喷雾，你出差的时候就可以拿去用了。” “哦，还有，晚上你早点睡，把精神养好了才好上工，晚上昭昭我看着，反正把冰箱母乳加热一下也用不了多久……” 赫缔像一枚陀螺，昼夜旋转于商睿和昭昭之间，这种状态让他感到安心和快乐，能让他更快速地恢复斗志，改善心态。 当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忙到两人补办婚礼的时候，梁蕴突然出现了。 “你们毕竟是头一次做父母，带孩子又要工作，难免手忙脚乱的，所以我给你们找了有经验的帮手。”她面向门外，“进来吧。” 赫缔和商睿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很怀疑她有没有这样的好心。 果不其然，当门外的人走进房间后，赫缔的心跳有那么一秒直接静止了。 “你们好，我是新来的保姆，叫我Olivia就好。” 【作者有话说：赫缔：梁蕴！！！！！！！！】 第35章 =============== 赫缔是第一次在光明的环境中看Olivia，对方这次化了淡妆，比在黑暗中看上去更加美丽，一双碧绿的眼睛温柔如湖水，透着明亮的暖光。 赫缔根本接不住这样的眼神，一颗心火烧火燎地转向梁蕴，他试图去探究对方的意图，没想到梁蕴竟然又是面无表情，跟他对视一眼就潇洒离去了。 赫缔快要疯了，心情复杂到了极致，脸上呈现出的反倒是木然，商睿看他望着梁蕴的眼神有点奇怪，就放弃了打量Olivia，转而过去勾住赫缔的胳膊，带着他背过身去轻声道：“走，去卧室。” 赫缔的胳膊僵了一下，他感觉Olivia正看着自己，目光如同烈火，几乎要将他洞穿。 其实他本不该感到愧疚的，因为和Olivia萌生感情的人并不是他，他也没有原主的记忆，可是他毕竟继承了原主的身体，身体记忆还在，他的心绪也就跟着被影响了。 行尸走肉地跟着商睿离开，他听见商睿还跟Olivia打了声招呼，告诉她孩子现在睡了，让她先熟悉一下环境。 拉着魂游天外的赫缔走进卧房，商睿门也懒得关了，伸手轻轻拍了他的面颊：“好了好了，不就是又派了个人来监视嘛，我都习惯了，都敢在盥洗室洗澡了，还怕多这一双眼睛？” 赫缔“嗯”了一声，握住他的手，把脸贴到他的掌心里——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动作好像是在撒娇一样。 商睿的信息素已渐渐恢复如初，很容易就读出了他的不安：“你是觉得他们是怀疑，我们借着昭昭去钻空子了？那就怀疑呀！反正我们什么都不做也要被防着的。” 商睿揉搓了他的脸孔：“你啊，还是太老实，你越是表现出被人打击到了，别人就愈发要打击你，想看你狼狈的样子。你心里难过，偷偷跟我说就好了，人前必须坦然，知道吗？” 赫缔知道这都是他的切身体会，点点头，人也稍稍冷静了些：“我会学着控制好情绪的。” 商睿觉得他的严肃里透着一种呆呆的乖巧，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允许你现在亲我一下。” 赫缔也笑了，展开双臂抱住商睿，从他眉心亲到嘴唇，然后深耕钻研。他的情绪很快从投入到了狂热，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信息素的吸引，还是他想从对爱人的吻里坚定自己的信念和立场。 两人的信息素在接吻中弥散开了，到后来几乎是尽情挥洒，昭昭尽管还都不懂两个爸爸的信息素，可是稚嫩的小鼻子察觉到了气味的改变，发出了婴儿特有的叫声。 两人顿时停下了接吻，走到婴儿床边一看，发觉她并不是在哭，便相视一笑，顺势坐到了旁边的大床上，继续甜蜜地拥吻。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一个温柔的嗓音轻盈地自转角处响起：“无意打扰，我听到孩子叫了，是不是有需要帮忙呢？” 甜蜜的氛围瞬间消失，赫缔哑口无言地看着无人出现的角落，怀疑Olivia刚才已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 一旁的商睿毫无心理负担，倒是讲道理，没有责怪人：“不用，你出去吧，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叫你的。” “好的，那需要关门吗？” “不用。” 商睿说完，回头再看赫缔，感觉他一副受惊的模样，笑着一捏他的鼻尖：“你怎么又羞上了，不是已经不在乎了吗？” 赫缔咬了下嘴唇，脑袋很乱。他真想立刻就向这两人剖白，可是又怕那一席话说出去，两人不相信，反倒崩溃绝望。 他想到这里，仓促着作答道：“可是一直被看，和有人突然冒出来看，还是不一样的……” “哇。啊。诶一诶。” 婴儿床上，昭昭说着含义不明的婴语，赫缔望向她，顺其自然地把她抱起来晃了晃，在昭昭的笑声里，他心情柔软了下来，神情也松弛了。 他转头看向商睿，提议道：“要不，我们带昭昭逛逛吧？花园应该翻修过了，小孩子晒晒太阳长得好。” 控制情绪不是一两天能够做到的，商睿知道他已经是在尽力维持着积极，所以欣然同意了，顺便起身找出商景寄来的婴儿遮阳帽，给昭昭长了一层软毛的小脑袋戴上：“保护一下我们的大眼睛，好了，出发！” 两人给孩子营造着欢天喜地的氛围，同时也是极力驱赶着内心的阴影。 但是阴影又怎会那么容易驱散呢？只要有那么一点机会，它就会无限孳生。 赫缔的眼前是灿烂的花海，身旁是亲密无间的爱人，可是一回头，迎接他的是角落里落寞哀伤的目光，还有冷漠无情的面容。 Olivia就站在那个“跟班儿”身边，看到他们在花园里逛得差不多了，就提着包走到阳光下，朝商睿道：“先生，孩子可能需要喝些奶了。” 商睿抬手一看腕表：“离喂奶时间还差一会儿呢。” Olivia委婉地坚持道：“孩子出了一身汗，比平时待在房间里更需要补充水分，如果您怕打乱她的习惯，我可以减少冲泡的量。” 她的说法还是很合情理的，商睿也有心看看她的本事，就同意了。 跟班在长椅边撑开了一柄大遮阳伞，一家人落了坐，空出一点位置让Olivia冲泡奶粉。 Olivia的包里，东西一应俱全，她消毒冲泡的动作也利索得好像拉面馆的大师傅，没过一会儿，不仅孩子的奶冲泡好了，两杯温水也送到了夫夫俩面前。 赫缔接过被子时，手指接触到她的皮肤，感觉像是被烫了一般，赶紧低头喝水掩饰尴尬，而商睿倒是没着急喝，跟Olivia攀谈起来：“看你手势很熟练啊，是从专业学校毕业的吗？” Olivia双手交握站在一旁，柔声答道：“不是的，不过我有孩子，所以算是有些经验。” 商睿点点头：“孩子多大了？” “半岁左右。” 商睿把身边的不锈钢大水壶挪到一边：“家里经济条件很紧张吗？怎么想来这儿工作呢？来，过来坐，随便聊聊。” Olivia愣了一下，随即连连摆手：“不用，我站着就好……” 商睿就不勉强她了，只继续问道：“这里给的工资高不高？” Olivia垂下目光，睫毛投射下，她眼内的碧波黯然地涌动起来：“我家里能工作的，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了，在这儿工作倒不是为了钱，只是图儿子有个着落。” 赫缔听了这话，心中又是没由来的一抽——他只顾纠结自己的难处了，完全忘了换个角度去看机构的意图！ 现在赫圆在他们手上，Olivia却不能再为他提供更多的讯息了，机构不但一次性威胁控制了两个人，还断了他们逃出去的又一可能！ 赫缔心中又恨又恼，手陡然一用力，手中的纸杯“咔”一声变了形，一点没喝完的水撒了出来。 他被纸杯的棱角顶痛了手，从思绪中抽身，商睿还在同Olivia聊天，两人似乎都没注意到他，他便悄无声息地将纸杯扔进了附近的垃圾箱，回来抱着吃饱的孩子哄睡。 一场交谈结束，太阳也已经滑向西边。Olivia把东西都收拾起来，赫缔夫夫俩则抱着睡着的孩子回了房。 晚餐很丰盛，赫缔吃在嘴里却是不知其味，只下意识看向房间——他俩来吃饭，Olivia就要守在孩子身边，等他们结束用餐后再离开，这是梁蕴的要求。 “你怎么了？” 在他第八次往房间瞥的时候，商睿终于出声询问了：“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 “我还是不放心让别人看孩子。”赫缔干脆顺势放下筷子，“我先进去了。” 他走到卧室门口，没有立刻进门，而是先敲了敲门：“这里不用你守着了，去吃饭吧。”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柔光灯，墙壁上一个身影款款动作，紧接着消失，徒留婴儿床上旋转玩具的影子。 赫缔低下头，不敢看过来人，过来人仿佛是明白，轻捷地擦肩而过，没有留下一个词和眼神。 而这种避开，只让赫缔更觉难受。 夜里昭昭不太安生，哇哇喊了两次，头一回是吃奶，又一回是尿床。赫缔心里有事，睡得不沉，一听声儿就起来了，倒是没让她怎么吵着商睿。 只是，他把女儿哄睡了，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肯辗转反侧影响枕边人，他坐到了置物架另一侧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一直记得Olivia红着双眼，努力对他露出微笑，说没关系，我知道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和商睿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孩子，她一点不生气，她说自己是“表现好”，“做到了”。看来，当初梁蕴承诺原主的事情里，就有她的存在吧。 话又说回来，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别人在一起亲热，任何一个正常人，心中都会起波澜的。就算她表现得一点不妒忌，不怨恨，那也只是自我安慰，自欺欺人，长此以往，她只会一步步踏向万劫不复——因为自己爱的，始终只有商睿一个。对于Olivia，他只有怜悯，可能连怜爱都不能算上，跟原主相比，他这仅有的善意在Olivia的眼里，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冷漠。 赫缔想象了一下，如果商睿对自己怀揣那样的冷漠……那真是会置人于死地。 赫缔猛地一摇头。 他不该让对方走进一条死路，那是不公的，也是残忍的。 况且长痛不如短痛，自己把实情告诉她，不管她相信与否，至少不会再抱有不合理的期待。而她现在至少还有儿子当念想，即便知道了真相，相信也不会做出轻生的举动。 ……万一她真想做傻事，自己就找机会把她牢牢看住，好说歹说让她活下去。 赫缔考虑再三，认为自己还是得找个机会，把穿越的事情全都说给Olivia听。她既然是原主的爱人，了解原主的过去，一定更能明白自己和原主的不同……如果这事办得成功，自己也不必冒着风险，去向商睿说那惊世骇俗的话了。 他思考得是如此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置物架另一边，商睿醒了，正睁着双眼打量着他。 而他为了不惊动对方，随手拿了块毯子，就那么在沙发上睡下了。 【作者有话说：商睿：老公有猫腻怎么办？ 赫缔：就听他讲过去的故事？】 第36章 =============== 餐桌边，商睿清晰地听到了丈夫的说话声，片刻后就见Olivia走到了客厅。 餐厅客厅只有一道吧台的隔断，两人同时看见对方，Olivia便敛着裙裾，上前同商睿打了个招呼：“商先生，我先去吃饭了。” 商睿点点头：“知道在几楼用餐吗？”楼内有机构人员专用的餐厅，一般仆从们都会轮流过去吃饭，据说那边的食物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不过食材都很新鲜干净，也管饱。 Olivia微微颔首：“谢谢关心，我知道的。” 她是如此宁静有礼，让商睿对她生出了一些好奇——在这虎狼窝里，这种特点足以让她成为一个异类了。 “要不你过来一起吃吧。”商睿起身，拉开自己边上的另一个座位，“他们做菜每次都做得很多，吃不掉也是浪费。” Olivia抬起头，眼内写满了惊讶，跟下午时他让她落座一模一样。 “你就别拒绝了，我看你孩子应该也没断奶吧，你吃点有营养的，晚上回去好照顾他。”商睿扭头朝厨房喊了一声，“阿姨，拿一套干净碗筷出来。” Olivia受宠若惊：“我自己去就行了，您坐下来慢慢吃吧。” 她说着，自己去到厨房拿了餐具，自己盛了羹汤饭菜，然后细嚼慢咽起来。 商睿起先只是觉得她进退有度，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心中忽地大起疑窦——她怎么对自己家那么熟悉？ 如果说用餐楼层是入职时梁蕴告诉她的，那么厨房餐具怎么说？她今天下午刚来，就已经知道厨房在屋子的哪个位置了？就知道餐具从哪儿取了？自己可没听她跟厨房里的阿姨沟通过！ 显然，她要么曾经在这里工作过，要么就在监视器后头坐过！ 有了怀疑，商睿不禁要去猜想、证实。他瞟了一眼桌上的菜色，然后夹了两个凤爪放到Olivia的碗里：“这道菜很好吃的，你尝尝。” 这个凤爪是浸过泡椒汁的，表面却只放了几枚金桔，根本看不出辣度，实际上却能辣得人眼冒金星。商睿其实和普通青年一样，对于那种口味刺激或者热量高的食物尤为喜爱，不过为了展现自律，平日里只吃健身餐，偶尔才给自己来一顿奖励，商景也是因为这个，所以考验赫缔时故意问他知不知道商睿爱吃什么。 本来这道菜他该吃完的，可是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处处透露着赫缔的心绪不宁，他也没什么胃口去吃，之所以没同赫缔一起离开餐桌，一方面是想给赫缔独处的空间，另一方面，他需要补充营养，让身体尽快恢复，这才能在婚礼后跟上正常上班节奏。 于是乎，这盘凤爪就成了他的道具。 Olivia看向他，似乎有些迷惑，不过还是说了声“谢谢”，就夹起来咬了一口。 刚入口，她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但等咀嚼几下后，一张脸肉眼可见地红起来，额头鬓角处也瞬间渗出了汗水。 Olivia立刻端起汤碗来喝汤解辣，而商睿这时转头看她，连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抱歉，我忘了说，这个是辣的……” 递过水，他又抽了纸巾给她：“擦擦汗吧。” Olivia红着脸接过纸巾，又道了谢，随即很快地吃完了一餐饭。 放下筷子，她起身朝商睿微微欠身：“谢谢您，那么我回去工作了。” “不用那么急，昭昭有赫缔看着，晚上你不会有什么事的，早点下班管孩子去吧，我会跟梁蕴说一声的。” 商睿亲自送Olivia到家门口，转身回来后，从桌上垃圾桶里捡出了Olivia擦过汗的纸巾——饭前刚换的垃圾袋，里面干干净净的，一点没污染到证物。 商睿也不管什么监控了，拿起纸巾放到鼻前嗅了嗅。 淡淡的棉籽气味，跟那天他从赫缔衣服上嗅到的一样。 赫缔心事太重，一夜没怎么睡，到了早晨反而睡上了懒觉，再睁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他赶紧跳起来去看看昭昭，发觉商睿已经给孩子送上奶瓶了。 赫缔曾经向商睿表示，他生产后，孩子不要他带，见状挺不好意思，风风火火跑进盥洗室洗漱。 出来后，他走回床边，揽住商睿的肩亲了他一下：“我去吃个饭，一会儿我抱昭昭，你歇会儿。” “不要紧，你昨晚没睡好，今天白天就歇一歇吧。”商睿眼睛盯着孩子，没有抬头。 “我倒是不累的，不过你跟昭昭培养下感情也好。”赫缔抚摸了一把他的后颈，起身往门口去，“要是觉得吃力了，就随时喊我。” 商睿没吭声，赫缔也不觉得奇怪，只当他是默认，转身就往厨房去了——十二点商睿该吃饭了，到时候正好他去带孩子，让商睿安心午休。 因为要大人照顾孩子，现在厨房里随时备着三明治和热茶，供人快速充饥，赫缔不一会儿就自己拿了一托盘的食物，往自己之前做衣服的房间钻。 他走得急，所以低头看着茶杯茶壶，要防止茶水洒出来。结果他刚踏进房，就撞上了东西，不但茶壶水洒了，他手也被烫了，于是手下意识一松，整一托盘掉下来又砸了脚。 这一连串受伤下来，把赫缔都给整懵了，因为实在不知宽敞的道路中怎么会有东西挡道，抬头一看，他看到了踉踉跄跄好容易站稳的Olivia——看她站的方位，似乎是刚才正在观赏墙上的装饰画，一不留神被赫缔撞了腰。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秒，Olivia先开了口：“你的手被烫伤了，先别动。” 赫缔低头瞧了瞧手，果然大拇指连着手背的地方被烫红了一片，还有些轻微的凸起。 很快Olivia拿来了生理盐水，先替他冲洗了伤处，然后用棉签涂了一层烫伤膏在上面，再用纱布贴上，简单包扎了一下。 “谢谢啊。”赫缔看着她处理掉垃圾，一样样地把东西收回自己的包里，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身边还备了那么多医护用品？” “商先生说暂时用不到我，让我自己找个地方休息。我觉得走太远不好，就待在隔壁了。”Olivia蹲下身，开始把三明治捡起来往托盘里放。 “哎，你不用捡，我来收拾吧。”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撞了人，赫缔不好意思，也不想欠Olivia太多人情，伸手做了个赶人的动作，“你找个地方坐着吧，小心别踩到水，免得滑倒。” Olivia只好退到一边，继续道：“药品这些都是给孩子备的，怕他一不小心受伤，不过也不是我准备，是机构给我的，本来没想过会用上……” “怪我走路不看道，对不住。”赫缔说着，忽然想起自己昨晚的决定，于是朝Olivia挪了挪，低声道，“明天中午，我有事跟你说，空中花园见。” 说话间，赫缔已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了地板，餐盘却是一片覆水难收的狼藉：茶水洒掉大半壶，杯子磕了一个口，三个三明治掉了一个，另外俩散了，他估摸着自己拿着吃也艰难，样子不雅，在Olivia面前更加尴尬，就想还是端回主卧吃，结果一回头，就看到门外站着商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眼，然后便走回了主卧。 赫缔心头一跳，赶紧跟上去，进了屋腿一勾把门关上，手中托盘随便找个地儿一放，就握上了商睿的手，轻轻晃动着问他：“怎么，是有事去叫我吗？” 商睿没挣脱，但语气懒懒的，听着就好像不愿意搭理他一样：“没有，听到隔壁有大动静，所以过去看看。” 大动静显然是托盘掉地上的声音，赫缔头皮一麻，难道商睿那时候就在暗处观察自己了？ 求生欲让他顾不上吃饭，从背后抱住商睿，散发出信息素讨好他：“我手意外烫伤了，Olivia就给我处理了下伤，你别多想。” 商睿终于转过身，可是容色却异常冷淡：“我本来什么也没问，你何必同我解释呢？” “因为……我知道你不开心嘛。” 商睿别过了脸。 赫缔立刻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攥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轻扣了两记：“要不，你打我几下，臭骂我一顿，出出气？” 商睿不说话。 赫缔小心翼翼地伏低身子，探过头去追他的视线：“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单独和她见面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别幼稚了！”商睿对上他的视线，眉毛微蹙起来，“我不是瞎子，她看你的眼神情意绵绵，根本藏不住，而你分明也很在意她，还硬装作和她第一次见面。” 商睿的声音不大，可是每个字都跟刀尖一样戳得赫缔心里难受，：“我不是成心想骗你，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那么些日子，你感觉得到的，对吗？” 他将商睿的手按在自己胸前，那是一双漂亮光滑的手，曾经很温暖地抚慰过他，可眼下金秋时节，它却是如此冰凉，一如商睿的眼神。 “你是年轻的，可以犯错，但是犯错了不去弥补，只会让我更加无法信任你的承诺。” 商睿说完，强行抽回自己的手。 他力气用得太大，把赫缔手上的纱布扯开了，露出了里头红肿的伤口，上面还浮着油腻的膏体。 赫缔分明看见，那茶色水晶般的眼眸里划过一丝不忍，脱出口的话却还是那么决绝：“等我上班以后，你就搬去隔壁睡吧，白天你照顾昭昭，晚上我照顾昭昭，我们各尽职责就是。” “不，不要这样，”赫缔不断摇头，眼睛里已经急出了泪光，“半夜里我也可以照顾昭昭的……至少让我帮你到这一步吧，不要赶我走……你还需要我的信息素治病……” 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知道商睿不愿意和他再多待了，而他现在把穿越的事说出口，只会得到对方更多失望的眼神。 “人不能总是依靠别人，尤其你还比我小上几岁。标记，互相给对方处理易感期，那都可以照常，反正我们刚结婚也做了那些事。”商睿用冰冷的手抚摸了他的面颊，“其实我原本也不期待你能爱我到海枯石烂，只不过，你不该说那句话的——‘只要你没有主动从这段婚姻里退出，我就绝不会和别人做那些事。’” 【作者有话说：赫缔：我的信息素很苦，跟我的命一样苦。】 第37章 =============== 赫缔很久没有感受到过锥心刺骨的痛了，因为一具行尸走肉是没有心的，没有心，自然也就不会感到痛楚。而现在，重新给了他心，给了他喜悦和期望的人，也正给予他伤痛，他就像个被冤枉的哑巴孤儿，张嘴想辩白，却是无可辩白，伸手想触碰对方，却害怕让对方感到不适。 商睿别过脸去，不肯看赫缔。 没办法，他不是铁石心肠，看了恐怕要心软，索性就不看。 他对赫缔不是没有过邪恶的想象，只要赫缔愿意，以他那从五楼跳下去都没死的身体条件，去医院时就可以从车子天窗钻出去，跳车逃走。 但是赫缔没有。 他也想过赫缔想要的只是孩子，而不是他，但是孩子出世后，赫缔寸步不离他的身边，把他看得比孩子更重要。 那种感情，或许不是假装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那对情侣热恋期不是为对方打算一切的，到头来就真的在一起了吗？ 他从不相信有什么天生的长情，只相信自律的忠贞，但是身边那么多人经过，能够算得上自律的，他就没有见过几个，他只能保证自己，保证不了别人。 况且，如果失忆就可以变成移情别恋的借口，那么如果赫缔再失忆一次，自己是不是也能容忍他再爱上另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难分对错，但做事却得有一个衡量标准，那就是时机。 时机错了，再对也是错。 两人在房里相对无言，昭昭则根本不知道至亲之间的争吵和挽留，睡得正香，一时间整个卧房像被抽真空了一样，寂静无声。 就在此时，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他们很默契地各自低头，把注意力驱赶到了各自的手机上。 结果发现是梁蕴传的消息，让他们现在就下楼去挑礼服，试拍婚纱照。 这个消息来得不合时宜，因为赫缔现在根本没有拍婚纱照的心情，可同时也很合时宜，因为商睿走向他，一把勾住了他的胳膊：“别哭丧着脸，平白让他们看笑话。” 赫缔点点头，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走吧。” “等等。”商睿把盘子里完好的三明治拿给他，“吃两口再走。” 赫缔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嚼几下咽下去，然后又用嘴追着三明治吃了一口，这下他愣住了——这是他平时照顾昭昭时，商睿看他顾不上吃饭伸手喂他养成的习惯，没想到他们吵架了，还是不由自主地保留了这个习惯。 他没咬下去，转眼看向商睿，结果后者却无情了起来：“自己拿着吃，我要给他们发消息，多叫几个人过来照看昭昭。” 赫缔把剩下的三明治都塞进了嘴里，奋力鼓动腮帮子咀嚼，心想商睿还是爱自己的，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无论如何，他要打动商睿 所有事情在三分钟内办妥，两人一派淡然地下了楼。 商睿不肯穿婚纱，而他轮廓分明，实际穿起来也没有商容那般合适，于是摄影师便让他和赫缔都穿上男士礼服，只以颜色区分出AO。 商睿像是从未和他吵架一样，摄影师让站哪儿站哪儿，让试哪件衣服就试哪件衣服，让怎么摆动作就怎么摆动作。 相比之下，赫缔就僵硬许多，他在尽力配合了，不过因为不懂得拍照，也没办法违心地露出过分灿烂的笑容，所以总被摄影师说“太拘谨”。而梁蕴坐在一边，只恒久维持那冷漠的神情，仿佛她并不知道赫缔拘谨的原因，或者说满不在乎。 试过几十套衣服，夫夫俩便被引到另一个空房间休息。 两人一旦独处了，又是一番无话可说的光景，他身上的黑礼服和商睿身上的白礼服就那么静静对峙着，像两枚意味深长的棋子顿在那儿。 短暂的休息过后，两人出去一起看着成片挑衣服。 赫缔整个过程发表的最多意见是附和，在他眼里，商睿穿什么好像都很好看，而且那些礼服每一件都有知名设计的名头摆在那儿，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上面的每一颗纽扣都有故事，什么棕榈树果实染色，什么象牙手工磨制，什么宝石切割镶嵌……这些赫缔是不懂的，只笼统觉得漂亮。 挑好了款式，他们又开始挑配饰，里面的门道更多，反而比试衣服花的时间还要久，为了赶时间，他们最后还是在休息室吃的饭——专门派楼上人做好放进保温饭盒送下来的。 一直选到十点，他们总算被允许上楼休息了。 商睿体力有些不济，坐在浴缸里想泡一泡，结果等赫缔冲完澡出来擦头发时，发觉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赫缔走到他面前，轻轻唤了他一声：“商睿。” 雾气缭绕的浴室里，商睿的呼吸声太细微，都快要听不见了。 赫缔抬起湿漉漉的手，抚摸他的脸颊，继续道：“小睿，醒一醒。” 依旧是没有回应。 赫缔有些紧张了，连忙将浴缸里的塞子拔掉，然后托着商睿要将他抱起来。 这一动，商睿终于睁开了眼，用迷蒙的眼睛看了他：“你干什么？” “吓死我了。”赫缔这才松了口气，抽出手，扶着缸沿蹲了下来，柔声道，“你刚才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以为你又晕过去了。” “是吗……” 商睿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赫缔吻了一下嘴唇，然后听到了下水道咕噜噜的水声。任由赫缔替他擦净了身体，将他抱出了浴缸，他的意识都是半梦半醒。 直到赫缔娴熟地搓开橄榄果油，开始按摩他的腹部时，他才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 “……你不要弄了，我自己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背却磕到了架子上，腿又一软，直接一屁股跌到了冰凉的马桶上，并且把赫缔暂时放置在马桶盖上的橄榄果油罐子给坐了。 “……” 时间似乎一下子静止了，商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屁股直接陷进了罐子里。 赫缔看他神色不对，立刻就把手插到他胳膊下，将人捞了起来，同时摸索到了对方屁股上，一把扯掉了那个罐子。 “啵！” 尴尬的声音响彻浴室，赫缔却毫无知觉，一边抚摸着商睿的皮肤，一边道：“快转过去让我看看，是不是吸出淤血来了？” “放手！”商睿怕他也滑一跤，没有伸手推他，语气却是很凶，“你吹你的头发去，不要管我，吹完了你就去隔壁睡觉。” 赫缔松开手，但是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你看今晚你也很累，不如我们还是睡一起好不好？等明天，明天你精神恢复了，我就放心搬过去。” “不用。”商睿果断拒绝。 他知道自己一旦同意，之后赫缔就总能找到机会来“帮忙”，拖泥带水不是他的风格。 “那亲一下。”赫缔看着他的眼睛，严肃了神色，“如果你半夜突然犯病晕倒，身边又没人知道，后果很严重的。” 商睿的拳头在身侧紧了又松，然后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彼此交换了一个湿润绵长的吻。 那吻是他开始的，最后软了脚的也是他，因为Alpha的信息素充满了诱惑，几乎是用尽浑身解数吸引他。 不过他还是在防线崩溃前，坚定地结束了它。 气喘吁吁地一抹嘴唇，他瞪了赫缔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卑鄙了？” 赫缔一脸无辜：“我没有啊！”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你是不是易感期快到了？” 商睿的脸色顿时红白交替起来：“你滚去隔壁吧！” 赫缔被轰出了盥洗室，手里抱了一只商睿暴力塞进来的吹风机。他叹了口气，灰溜溜地回到了隔壁房间。 十分钟后，商睿打理完自己，穿了一身齐整的睡衣回到卧室，让Olivia回去休息，自己则在查看了所有昭昭的夜间用具后，才上床睡觉。 睡到一半，他忽然睁开眼。 虽然耳边没有什么声音，不过他第一时间坐起来去看了昭昭，发觉昭昭睡得好好的，于是又倒下继续睡，结果眼睛刚闭上，他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床头备的婴儿奶瓶什么时候不见了？ 一个猜想自他脑海中划过，他赶紧抓起枕边的手机确认时间。 上午八点四十分。 很好，他熟睡了一夜，Olivia则下班了，房间还留着淡淡的草木清苦气息，鬼也知道半夜是谁来照顾昭昭了。 商睿按了按太阳穴。 不怪赫缔，怪他自己，习惯晚上熟睡了。 他从抽屉里掏出运动腕表戴上，调整好半夜的震动闹铃，他不信今晚他还起不来。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开了，他看见赫缔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夫夫这样见面，分外尴尬，赫缔连忙把手收到身后：“我是来通知你，今天要去试戒指。据说我父母也是有传下戒指的，不过其中一枚是女式的，比较小，不知道你能不能戴，但刚才你没起，所以他们就把备选样式的册子拿给我了。” 商睿瘪了瘪嘴：“行了，把你手里洗干净的奶瓶拿过来吧。” 赫缔这才把手放到前面来，走到了床头，不但把瓶子放回去，还稍微收拾了一下柜面。 商睿偷瞄他手上的动作，很快又移走视线，清了清嗓子：“昨晚难为你照顾昭昭了，但我会尽快适应的。其余的话我不多说了，你找两个人过来看一会儿昭昭，我吃完饭跟你去研究戒指。”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进了盥洗室。 赫缔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两人下楼去商讨戒指的事，商讨完毕，又拿到了册子，开始了解婚礼当天的安排。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饭菜被热腾腾地端到了休息室里，夫夫俩放下手中的册子，安静地开始用餐。 饭盒里的餐食快要被消灭干净的时候，赫缔忽然想起自己今天跟Olivia有约。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商睿——他是压低声音说的，商睿听到这事了吗？ 可是就算没听到，这时候突然上楼也很奇怪。 如果直接告诉商睿，商睿表面上肯定会说“你自便”，内心里不断别扭难受吧…… 还没等到赫缔做出抉择，休息室门口就来了人：“赫先生……哦，您快吃完啦，太好了，一会儿我们要给您二位做发型，请你们一会儿到外厅来。” 赫缔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深吸了一口气：“……好。” 他的头发很久没染了，现在是个黑红相接的样子，层次也有点不大适合了，平日里他嫌麻烦，除睡觉洗澡外一直是扎个马尾，这阵子手头要做的事情多，因此也逐渐忘掉了理发这件事。 这发型放在孩子刚出生，可以显示出他是个顾家的好父亲，可是眼下要补办婚礼，开记者发布会，这样的造型就不太像样了。相比较下，商睿的头发虽然也长了，不过颜色没那么突兀，稍稍修剪，等婚礼时再做造型就行，他的头发今天是非要重新染烫不可。 赫缔单知道染发烫发时间久，可没想到这头长发光是漂就花了三个小时。接下来他屁股仿佛在椅子上扎了根，等到头发全做完，他早就在椅子上睡着了。 脸部被人揉搓了一下，他恢复了些知觉，惊醒了睁开眼。 眼前是商睿没什么表情的脸孔：“结束了，要睡上楼睡吧。” “嗯。”赫缔使劲眨了眨酸涩的眼眶，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才发觉周围人都已经离开了，连小跟班都走了——等他到最后的果然只有商睿。 他心底生出欢喜，上前想拉住商睿，趁此机会把事情说清。 可他刚抬起手，走在前头的商睿就开了口：“我跟Olivia说过了，如果你们想交流，不必偷偷摸摸，看我眼色，不过同样的，我也不会让她再照顾我们的女儿，不是觉得她有问题，而是觉得没必要膈应她，让她有一天心态失衡，真的变成有问题的人。” 【作者有话说：商睿的问题在于太果断，赫缔的问题在于太寡断，两人中和一下就好了233333】 第38章 =============== 自那晚起，Olivia就像隐身了一样，赫缔几乎没再怎么看见她。 赫缔忙着婚礼的事，闲下来终于有空问了人，发觉她倒是没走，只不过自愿去帮其他仆从的忙了。 或者说，她现在不被需要，又不被允许离开，所以就躲着他们，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 赫缔原是想找她说清自己的身世，却一直看不见人，也只得作罢。 不过更令他烦忧的是商睿的态度。 白日他俩被机构喊去一阵瞎忙，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对方，可是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解。到了晚上准备洗漱休息时，商睿还是会和他一起洗澡，接吻，只不过，这回吻得克制的却成了商睿，仿佛担心水满则溢，他每次都是浅尝辄止，然后把赫缔轰出去，锁掉整个卧房套间的门。 赫缔拿他没办法，唯有到隔壁房间歇下。 夜里他被呼叫器叫醒，爬起来后下意识往主卧方向走，走到门前，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落寞地回到隔壁房间，他看着呼叫器上闪烁的呼吸灯，彻底地失眠了。 本来这盏灯是为了照顾商睿而存在的，现在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就像商睿说的那样，他很快适应了半夜起来照顾孩子，而且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呼吸灯就不亮了，说明他已经照顾好孩子，又睡下了。 “现在我白天都和你在一起，根本没空管孩子，晚上让你看着这对你就不公平。”赫缔白天借着此事跟商睿搭话，“至少这几天，昭昭应该由我们轮流照顾。” “知道了。”商睿看着手中的发言稿，漫不经心地做了回答，然后又沉默不语了。 可是赫缔知道他并非真的不在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家里宠着爱着长大的，再怎么有城府，失意孤寂也会透出端倪，更何况赫缔那么了解他的信息素。这就是Alpha和Omega，天生一对的怪物，标记过后的心灵相通，想要掩饰都没有办法。 赫缔苦笑，自己为何不早早想到这一层？心绪的隐藏是如此的没有必要，如果一开始他大大方方说了，现在的境况是否就已改观？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三人都成了不伦不类。 他无数次想冲过去，一把抱住商睿，告诉他自己不是真正的赫缔，自己从跟他确定关系的第一日起，他的心就再没变过，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可是他坐在那里动不了，其他人来来往往的，眼睛比房间里的摄像头还多，他每次抬起手，最后都只能搭回椅子的扶手上，或者端起杯子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怯弱。 度日如年的日子终究还是在缓慢向前滚动，婚礼那天，他们又上了那辆堪比护送犯人的保姆车，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保姆车车头，被他们用鲜切花和香槟色的丝带做了装饰。 接下来一切都和商容的婚礼大差不差，他们在镜头前抱着昭昭，背着烂熟于心的发言稿，露出钉在脸上的笑容。 周围都是大人物，有几个他竟然还在新闻媒体上见过，只是还记不得名字，因为名字很长，像极了毛子的名字。 他想这个国度真的很奇怪，不同种族的人都可以和谐相处了，唯独容不下Alpha和Omega，可是那些有名望的人，却还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表现得他们从不曾遭受过不公。他站在古典氛围浓厚的大礼堂里，感觉自己进入的是一个古老腐朽又幽暗的时空，一个嵌套的梦境。 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未曾清醒，为了弥补自己空白人生所做的梦？ 庄周梦蝶般的茫然袭上心头，他的演出也结束了，作为合影道具的使命也暂告一段落，因为宾客们已经进入了觥筹交错的阶段，没有人再望向他们。 被押解回休息室的路上，他猛然惊醒，忽然表示自己要去用厕所，然后拽着商睿的手一路飞奔往贵宾专用的公共厕所去了——那是眼下最僻静、没有监视的角落！ 他进门一看，果然，这里还并未被什么人霸占，于是他转身就抱住了商睿，把他抱得死紧死紧，怕他像一根羽绒，随随便便就能飘走了。 “给我一点时间解释。”赫缔的口气和力气相反，小心翼翼，轻柔至极。 商睿没有挣扎，语气却像死水，充满了疲惫：“你拉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好，那你说吧。”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等着看赫缔找出某种借口，这让赫缔感觉自己好像挨了一个羞辱式的耳光，他终于委屈低声咆哮出来：“我没有失忆，但我不是赫缔！” 他很急地解释说明起来：“真正的赫缔早就已经死了，我只是因为阴差阳错进入他身体的另一个人的灵魂，我叫何迪，人可何，雅迪电动车的迪！” 商睿愣住了。他很少听到赫缔那么讲话，空气仿佛都震荡起来，带了风声。 可是愣过一刹，他神智又恢复了清明，冷笑着做了答复，洗手台前的镜子里倒映出的表情却像是要崩溃流泪：“我没想到，你还能编出那么离谱的谎言，这简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不如拽着我打感情牌——虽然我也不会吃那一套的。” 他感觉到对方的双臂一僵，还是继续说下去：“我对你真的失望，赫缔，有的事不是年少无知可以打发的，我宁愿你坦然承认一切。” 然后他听到了抽泣的声音，有温暖的液体滴落到他的脖颈里：“我真的不是赫缔，一个自小被豢养的人，怎么会懂得量体裁衣？怎么会照顾人？衣帽间里那些带铆钉皮扣的朋克衣服，你看我什么时候穿过？说实话我也根本不会乐器！不然我为什么要跟你学，浪费时间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他恶狠狠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戚，商睿不知道是被他的话语还是声音影响了，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有的事逻辑上可循，可是魂魄穿体这种事，简直超越了最先进的科学，这让他怎么信？ 商睿呆住了，脑袋里混乱太过，如同空白，像是看见一个外星人驾驶着飞碟降临到他面前。 “我相信他说的话。”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旁，两人都吓了一大跳，发觉竟然是Olivia。 赫缔一下抱着商睿往后退了两步，眼里既有震惊又有戒备，然而Olivia的神色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不要紧张，我在门口放了‘打扫中’的指示牌，这里也不止这一间厕所，我又关了门，他们是不会过来的。” 赫缔下意识地抚摸着商睿的后背，同时很吃惊Olivia的反应：“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的？” “第一次见面我就有些怀疑了。” Olivia抱着胳膊，看起来好像很害冷：“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早在你被带到那家假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我就看过你的监控录像了。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你的走路姿态有点奇怪，但我以为那是你骨折造成的，所以我没有深想，因为你能活着，对我来说就是幸运了。但是，当我真正面对面见到你时，只感觉到了陌生。” 商睿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这件事的走向太奇怪了，可是Olivia的眼神里有种脆弱又坚硬的感情，让他竟然想要接着听。 “一个人失去部分记忆，有可能会影响他的判断，但是不会改变他的性格。诚然，你和他的确是有共同之处，尤其是对伴侣的态度，一度让我回忆起了许多美好的时光。”Olivia看向赫缔，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像滴落的露水，一瞬就消失，“但是你的性格沉稳过头了，而他，他可是自小会往梁蕴鞋里藏图钉的，你们一点也不像。” 这回轮到赫缔傻了，亏得自己还成天琢磨怎么装模作样，合着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有问题啊！ “所以我很怀疑，他们是不是找个了人来骗我，于是我接近你，观察你，然后我就发觉，你们简直截然不同。” “等等，你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吗？”商睿头一次不太礼貌地打断了他人的话——他很急，他太想知道实情了，他不想被枕边人骗，更不想冤枉了对方，错过幸福。 Olivia转头望向他：“你知道Hedy喜欢什么香味吗？他喜欢花香，越浓郁越好，晚香玉，忍冬花，紫丁香……你被机构选中，除了信息素配适程度，香味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商睿哑口无言，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大楼洗澡的时候，差点没被赫缔的洗护用品熏掉鼻子，后来赫缔见他不喜欢，就让人都收了起来，买了母婴可用、气味又清淡的洗护用品替换掉了它们。 “可是他最喜欢花香，不代表就不能接受别的香了，这不能说明什么？” Olivia摇头：“Hedy喜欢浓郁花香绝非偶然，或者说，他并不是喜欢花香，而是因为那能盖掉他身上的味道——他最讨厌苦涩刺激的味道。他父亲的信息素气味就是这样，医院的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也是这样。他讨厌医院，讨厌体检，讨厌他只懂得交欢的父亲，讨厌自己是个Alpha。当然，这些报纸上是不会写的，可是我想，作为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你能看透那些虚伪文字后隐藏的真相。” 商睿抿住了唇。 是的，他在结婚之前就看过赫缔父母的报道，正值壮年便死去，还渲染成了鸳鸯殉情。难怪赫缔房间里没有一张照片，或许是看见父亲会反胃，看见母亲又会陷入难以自制的悲伤之中吧。 “最重要的是，一个智力正常，甚至能算得上是聪明的人，知道别人把他当成猴子一样耍了十几年，还准备关他一辈子，哪怕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他也不会像你的先生那么平静的。”Olivia走到商睿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眼里是一种诡异的悲哀，语气苍凉，“你见过发疯的人吗？人最痛苦的时候，不是残害别人，就会要残害自己，可是，他都从五楼摔下去了，胳膊上怎么会一点疤痕都没有呢？他的身体，你见过他的身体的，上面有疤痕吗？” 【作者有话说：商睿：科幻故事！悬疑故事？恐怖故事！！？】 第39章 =============== “他的身体，你见过他的身体的，上面有疤痕吗？”Olivia抬起斑驳的手掌，伸到商睿面前。 一语惊醒梦中人。 商睿熟悉赫缔的身体，他的皮肤如缎如绸，是少年人的白皙光滑，抚摸起来每每叫他心动，倘或有些微瑕疵，也并非是显眼的疤痕，更别说是自残的伤痕了！ 像是藏酒的木桶被打开了一个塞子，记忆中许多不和谐的地方就像井喷一样从洞里汩汩冒了出来。 对于咬了他，爱人脸上露出的一点不像Alpha的愧疚之情…… 成年了却完全不知道Alpha相关的法律…… 有条有理的计划书…… 明明被放纵去无限堕落，却能说起就起，不论白天黑夜…… 明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有着强大的动手能力…… 所有疑点历历在目，汇聚成了他纯洁深情的爱人，从相识到现在，都不曾改变。 琥珀色的眼瞳泛起了烟雨朦胧，商睿抓住了赫缔的臂膀，心中从未有一刻感到如此轻松！ 只这一握，赫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倒也是高兴的，不过另一重疑惑也随之而来：“那……我这具身体，到底是谁的？” “我也不知道……” Olivia的眼神空泛起来，像是透过他的脸看着另一个人，但仅仅是一个眨眼的时间，那眼神又重新回到了他本人身上。 “但是，他肯定是回不来了。否则他们不会让你补上这个空缺。” 这话说出口，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反而是商睿和赫缔替她感到了难受，声音很不整齐地出声安慰她。 “好了，”Olivia打断了他们释放愧疚悲伤等负面情绪，“我的心早跟他死过一回了。今天知道了真相，我已经心满意足。” 她一指赫缔：“我替你澄清身份，目的只有一个，合作。你们想走，我也想，还有我的孩子。” 夫夫两个对视一眼，目光和信息素同时交流，俱都认为她说的是真话。 这世上的人，但凡是身体康健智力健全，都不会愿意生活在这种地方，更不愿意自己的子孙代代被戏耍玩弄。 而且Olivia有个很明显的优势，明显到她都不用说——她远比他们俩了解梁蕴，了解机构。她是最清楚Alpha世界秘辛的人。 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如果“赫缔”不是赫缔，他们如何确定Olivia就是Olivia呢？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只要有机会，回去之后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她说得笃定，商睿想她也没撒谎的必要，心中又信了她几分，不由得叹气：“看来我之前不该把你调走的。” Olivia摇头：“不，这才自然，我本来就是被送来监视你们的，你不想尽办法赶我走才奇怪。我们三个之间关系复杂，其实是可以利用起来的，比如说——” 她往赫缔礼服口袋里塞了样东西，赫缔下意识低头去看，发觉那是一根普通的鼻通，还没等他明白过来这有什么含义，就听到一声脆响！ 再看Olivia，脸上已红了一片，眼泪也已经流了下来，随即转身跑出了厕所！ 赫缔看傻了，商睿却瞬间反应了过来，拧开鼻通放到他眼睛旁边，同时低声道：“快！追出去安慰他！” 赫缔被辣出了泪花，听了他的指令跑出去，果然见到厕所门外的走廊上有人看向Olivia离开的方向，是先前跟着他们的人——应该是Olivia在关键时刻支开了此人，然后算准了时间，要让他目睹一场狗血大戏，这样他就不会多虑了。 于是他脚步更快了，像运动员一样铆足了劲儿去追，不出百米便将人追上了，正要拉住对方，两旁突然冒出了一堆人，把他们给围了起来，又很容易地将两人分了开来。 “你们……”赫缔泪流满面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演了——他看到梁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冷峻的表情终于潜藏了一丝愠怒：“赫缔，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注意你的言谈举止！” 话音刚落，商睿也挤进了圈子里，掏出礼服口袋里的装饰手帕，一边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我会帮他处理好的，不如先一起回休息室吧？” 赫缔转过头看向他，不知道自己该在这个情节里如何表现才好，不过当手帕擦上他的眼底，他不自觉流出了更多的眼泪——商睿在手帕上滴了鼻通里的补充冰片油！ 眼泪既然是越擦越多，梁蕴自然极度失望：“算了，今天你们全部回去吧，改天接受线上采访。” “慢着。”商睿面色忽然变了，“我还想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呢，他控制不了情绪但我可以，我能带着孩子接受单人采访——” 他走向梁蕴：“反正，最重要的是Alpha宝宝，不是吗？生下她的我做主角，有什么问题吗？” 他心里很清楚，机构最在意的就是公众形象，如今各界名流在场，这就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只要有一分可能，他们就绝对不会错过的。 于是赫缔被一群人推搡着，十分“不光彩”地从小门走了出去，而商睿留了下来。 占据了主导地位的商睿，脸上露出了微笑：“梁主管，我有一点小请求，不如我们去休息室谈谈？” 说到这里，他将视线投到了一直站在角落里的Olivia，她捂着脸低着头，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挂在树上无人问津。 “她也一起来吧。” 休息室门一关，商睿坐到沙发上，跷着腿坐得随意：“等会儿结束了，我想开车载着Olivia在附近兜兜风，谈谈心。” 梁蕴坐到他对面，气定神闲道：“有什么话这里是不能说的呢？”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不过我大哥之前给我买了辆新车，到现在我没摸过，手痒得很，所以干脆两件事一起干了，节省时间。”商睿泰然自若地回应，垂眼吹了吹自己的指甲，然后随手将它们在手帕上擦了擦，揩去了手指上沾的冰片油。 梁蕴眉头微动：“就是你大哥今天开来的那辆车？” “没错。”商睿把手帕直接扔进了垃圾箱，然后掩嘴打了个优雅的哈欠，“大概是因为生产的缘故吧，和你讲这么些话，我已经感到了万分的沉闷与疲惫，如果不去吹吹风，一会儿恐怕要无法面对记者了。” 【作者有话说：商睿：讨价还价我还不拿手嘛！】 第40章 =============== 梁蕴最终是答应了两人的要求，只不过安排了两辆车紧跟了他们，像两个怕孩子走丢的人贩子，死死握住孩子的手。 天气很是炎热，太阳已经到达了最西边，可室外的温度不但没有落下，反而因为一天的光照，拥有了厚积薄发的热度。 商睿在车里开了空调，等到周身凉快后，他把车窗降下一点，然后提高了车速，自然的风就从两边漏了进来。 “冷风，还是自然的好。”商睿手握方向盘，心情畅快，“聊聊你自己吧，合作之前，得对双方知根知底是不是？” Olivia呼吸着新鲜空气，视线聚焦在前方空旷的街道上：“可以，你想知道什么？” “恋爱史之类的吧。和真正的赫缔的恋爱经历。” Olivia扭头看他一眼，笑了一下：“你倒是有些八卦。” 然后她也不忌讳，紧接着毫无过渡地就讲了起来：“我从记事起，就生活在机构下属的一个孤儿院里。那里的孩子鲜少有被人收养的，所以大部分时间里，它更像是一个封闭的学校，但是教的课本知识并不多，大多数时候教的是烹饪按摩，还有表演艺术，据说是为了在成年之后更好地找到工作。” 商睿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你就被分配来照顾Alpha了。” “刚毕业的时候并不是。Alpha是很金贵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照顾，最开始我只是帮着Alpha家庭照看那些非A的后代，比如接送上下学，替他们准备水果，有的时候也帮他们完成手工作业。” 这次商睿没说话，只静静聆听。 “那些孩子很是顽皮，经常欺负人，身边的保姆经常换，但是我知道他们秉性不坏，只是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才走上了歧途，循循善诱之后，他们慢慢也就改变了。” “而你因为做得好，所以被分配到了赫缔身边。” “是的。”Olivia很感慨地扬起头，“我刚到他身边时，他像个大魔王一样，鬼点子多，精力又比B和O旺盛，说是我碰到的最熊的孩子也不为过，我还被他气哭过呢。” “那你又是怎么爱上他的？” “过程上，我没办法说得那么清楚……不过我懂得他的痛苦，那种孤独，连一点盼头都没有的滋味。”Olivia别过脸看向窗外，声音里带了鼻音，“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互相怜爱，永远不会抛弃对方。” 商睿听了心有所感，或许相爱的人莫不如此，表面上看起来性格互补，实则都是殊途同归。 目光扫过手指上的宝石戒指，他有感而发：“既然如此，你们怎么没有顺理成章地结婚呢？明明你也是Omega。” “Omega？” 车窗玻璃上倒映出了Olivia诧异的神情，他扭头看向商睿：“我是Beta啊，为什么你认为我是Omega？” 商睿一听，脚下虚虚点了刹车：“怎么可能？你的体液里分明有Omega信息素的气味，我不可能认错。” Olivia呆住了：“……可是我没有易感期啊？” “是不是他们给你注射过抑制剂？或者给你戴了什么特殊的抑制环？” Olivia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的力气和体能在Beta当中算是平平，他们要控制我根本无需使用药剂，况且在孤儿院都是一起管理的，谁有什么不同，一眼就能看分明了。” “那食物呢？会不会是在食物里下的手？” “那更不可能了，自从我和赫缔在一起后，我们一直是一起进餐的，有的时候还会共用餐具，机构就算是顾及到他，也不会通过这种方式下药的。”Olivia觉得此时没什么深入探讨的必要，“算啦，时间紧迫，聊点别的吧，可能我就是有些基因变异呢？不是都说Beta是因为腺体发育不全所以才没有变成Alpha和Omega的吗？也许我本来是要发育成Omega的，不过恰好发育过程中出了点问题，比如营养不良什么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先生易感期的时候我会远离他的。” 两人在车上又絮絮谈了一阵，商睿不仅弄清了“赫缔”与她头一次见面发生的事，还追问了许多她和赫缔恋爱的一些细节，见她都答得非常自然，丝毫没有作伪的模样，便更放心了。 飙了几圈车回来，商睿走回到一直在后门边等待的梁蕴面前：“以后Olivia不必带孩子，我要她跟着我，服侍我。” 梁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望向他身后的Olivia：“你的意思呢？” Olivia似乎是受了胁迫，把罪臣咬得发乌，眼角犹带一丝泪光：“愿意的。” “那就随你们意愿吧。” 梁蕴并不细问，反正她要的只是Olivia能够继续待在赫缔的身边，至于她需要忍耐什么……等太过分的时候再管吧。 商睿喝了杯茶，抱着宝宝就跟梁蕴去了另一个布置典雅的房间，那里已然等了一群记者，他早已见怪不怪，端着一副目下无尘的架子走向了沙发正中央的位置。 先开始他还对答如流，可就在记者们开始自由提问之后，他忽然感觉自己的体温有些上升，心跳也开始加速了。 他下意识掏口袋，掏空后才想起——自从被查出信息素紊乱后，他已经不被允许带抑制环了！ 平日里他和赫缔亲密无间，所以也感觉不到难受，但这些天他强硬地将人拒之门外，他的信息素平衡情况又被打破了！ 勉强回答完了一个问题，他以哺乳为由，借口抱着孩子离开了那里。梁蕴也没强迫他，然而不知又从哪里找了辆保姆车，把他送了回去。 赫缔早就收到了他和梁蕴的消息，一直站一楼等他，见人来了，顾不上昭昭哭着要奶，他先把商睿抱到了怀中，对准他的腺体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就抱起来上了电梯。 电梯门再打开时，沸腾般的Alpha信息素浇灌了楼层，所到之处所有人都纷纷闪了开去，任赫缔像箭簇一样飞入了帐篷。 垂坠的布料后，赫缔急迫地吻着商睿的嘴唇，不知吻了多久，他终于稍稍撑起身体，气喘吁吁问他：“……可以吗？” 商睿抬起绵软无力的手揪住他的衣领：“笨……难道你读不出我的信息素吗……还是故意在这种时候欺负我……” 【作者有话说：赫缔：小睿说可以涩涩！】 第41章 =============== 多日以来不曾亲密，赫缔心急如焚，一恐商睿不适，又恐商睿不乐意，如今得了这般答复，他便再无顾忌，扑向他最心爱的栀子花，与他尽情共享欢愉，而商睿也放下一切身段，敞开心扉似的搂抱住他。 忘乎所以的交融过后，他们躺在各自撩人的信息素中，相拥着私语。 “小睿。” “嗯？” “我把我的事都告诉你好不好？” “嗯。” 赫缔亲了一下商睿汗津津的脸颊，低声道：“我在我的那个世界里，叫作何迪，是个普普通通的单身白领，工作是图审——就是审核装饰设计师交上来的图稿，然而计算报价。” 商睿眯起眼睛，像一只猫一样在他脖子处蹭了蹭：“我们公司有这个职位，但他们都脾气不好，天天骂设计师助理呢。” “可能我想法不一样吧，听不进去的人，骂了也没用。听得进去的，也不用骂。我都是拿铅笔圈出来，然后让他们在旁边做笔记。”像是寻求安慰一般，赫缔贴着他的脸道，“不过每天都开补习班一样，真的好累，而且身边连个抱怨的对象都没有……这点倒是跟赫缔没有区别。” 商睿睁开眼睛，细细体味这话里的含义，随后小心翼翼道：“你爸爸妈妈……”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婚了。我爸是个裁缝，手艺很好，可却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以他的工作效率，根本就没法儿养家，所以我妈还没出月子就去工作了，结果我爸却认为这是给他丢脸。 “他们两人一直吵，我就在他们的争吵声中上了小学，后来我妈忍无可忍，就同他离婚了。临走前他们问我选谁，我选了我爸。我爸得意洋洋，其实我知道我妈是个靠谱得多的人，我只是不想拖累她。有了我，她在职场上要被无良上司弹压，也不容易追寻自己的幸福。”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回荡在另一个空间一样。 “后来她果真认识了不错的人，工作也顺利晋升了，而我爸，他让我做了裁缝店大半的活儿，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喝酒，那时候我没有跟他吵架，我想的是怎样都无所谓，只要看不见他就行了。” 赫缔闭上眼，手指穿插于商睿汗湿的短发中：“高中毕业后，我真的考上了一个外地的大学，我以为我自己能躲开我爸了，结果其实已经不用躲了，我走后不久，他就被查出肝癌晚期，我还在纠结过年要不要回一趟家的时候，亲戚打电话告诉我，他已经死了……” 商睿沉默地摩挲他的后背，命运有时候不是捉弄人，是完全不讲道理，有的人的存在似乎只是为折腾所有人，完成使命后又飘然而去，把一地鸡毛和怅然留给活着的人，何其讽刺。 他听到赫缔忽然苦涩一笑：“大概是因为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活够了，所以那天下班的时候才会被车撞的吧？现在我回想起自己被车撞飞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求生，而是在想——喔，原来这就是我人生的终点。” 这是怎样的绝望呢？对生死都已不计较了。 商睿不懂，但他知道一个不懂的人最好不要随便去劝慰他人，因为没有资格。 “所以，当我知道我变成赫缔的时候，我一点儿痛苦也没有，我甚至觉得自己是来享福的，因为不用再上班，不用再去面对自己的前尘往事了……直到遇见了你。” 赫缔把脸凑到商睿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瞳。 “我现在想通了，我的死不是惩罚和了结，也不是奖赏或者补偿，而是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赫缔把嘴唇贴近他，将吻未吻，吐息拂过商睿的唇珠，“我想要大胆地爱你。” “那就爱得不遗余力。” 商睿最受不了他这种虔诚又诱人的动作，他贴上了赫缔火热的嘴唇，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 又一轮的鏖战结束，两人听到了闹铃声，商睿拿起手机划了一下：“唔，是提醒我要起床看昭昭了。” 赫缔拉过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咬着：“今天他们会看着昭昭，以后我会照顾昭昭，所以把这个闹铃删去吧，你不会再用上了。” 商睿放下手机，扭头看向他，指尖按了按他雪白的牙齿：“那我是不是该给你一点奖励？” 赫缔脸一红：“我不是为了奖励才……” “闭嘴。”商睿佯装不悦，爬起来坐到他腿上，“你到底几岁啊，三十有没有？” 赫缔摇摇头。 商睿的手指划过他的喉结：“那之前没谈过恋爱？” 赫缔“嗯”了一声，没敢看他飞红的眼尾：“没想过那种事。” “那你原来也不是Alpha或者Omega咯？” “我们的世界没有信息素，也没有易感期那种强烈的反应……”赫缔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如果说大家都和Beta一样，那好像又会戳中商睿的痛处。 他犹豫中，商睿已经开了口：“怪不得那么死板。” 商睿捧住他的脸，跟他四目相对，话语却戛然而止。 赫缔被他盯得心脏砰砰跳，他知道商睿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但是沉浸在恋爱当中时，他偶尔也会紧张，尤其是在两人发生过争执之后。 良久，商睿突然一笑：“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种死板，怪可爱的，跟那些油滑的家伙不一样。” 赫缔立刻就抱住他，下巴搭在他肩上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你怕什么？”商睿抱着他宽厚的背，感觉很安全，很满足，忍不住笑道，“怕我嫌弃你？” 赫缔无声叹了口气：“我确实有些无趣……” 商睿立刻伸手揉乱了他后脑勺上的头发：“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显得我挑男人的眼光不好似的。” 赫缔终于笑了：“好，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一定做你身边最好的男人。” “这还差不多。” 商睿把他的头发一点一点顺回去，心里渐渐有了点知觉——赫缔是被自己之前的不信任给吓着了，生怕哪里冒犯了自己。为了自己，他甚至吐露出了那么多沉重的心事，在他说明的时候，他的双眼也因为悲伤微带湿润，但每当他看向自己，它们却只剩下真挚和笑意。 “我相信你。” 又一次事毕，他附在赫缔耳边轻声说。 “不管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爱情是一场赌注，而商睿终于愿意坐上这赌桌了。】 第42章 =============== 经过一晚全身心的交付，赫缔又有了一种新的感觉。 那感觉难以言喻，是彼此信息素的完全交融与渗透，非常舒适，非常安逸，非常自由，仿佛他们就是彼此。 “你能感觉到吗？”他坐起来给商睿穿衣服，一粒一粒的扣上扣子，脸上不自觉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嗯。”商睿扶着头，“脑袋里轻飘飘的……这大概就是完全标记吧。标记过后……完全属于彼此了。” 赫缔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把脸贴到了他颈间的腺体上：“唉……简直不想起床。” “那可不行。”商睿把手指插到他的发间，替他整理了那一头艳丽如火的长发，“我和Olivia一会儿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简短地解释几句，赫缔听后微微抬起头，悄声道：“那我怎么办？我怎么演啊？” “哼。”商睿忽然笑起来，神色间有些闷闷的坏，“你本色出演就好啦，之前那种两方都不想得罪，但是两方又都劝不住的样子，其实就很渣男哦。” 要是在之前，赫缔听到这话会有点伤心和怀疑，不过现在，他能明确感受到这只是调侃，所以他大胆放心地抱住了商睿，跟他有来有回：“就算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是最偏爱你。” 两人黏了一会儿后才起床洗漱，然后手牵手去了餐厅，Olivia已经在那里摆盘了。 商睿一见，就抓着赫缔一起举起手，走到她面前：“Olivia，你看，我们的戒指很般配吧。” Olivia看了一眼，苦涩一笑：“般配。” 赫缔故作不舍地别过头不去看，被商睿“趾高气昂”地强行拉走入座用餐。 餐桌上，商睿一会儿让Olivia给自己添菜，一会儿让她给自己倒水，扭头又让赫缔喂自己吃。 赫缔努力扮演着一个别扭的炫耀工具，一边偷窥着Olivia的脸色，一边喂商睿吃饭，脸上的表情是左右为难，手上的动作是极其听话。 如此这般过了十分钟后，他放下叉子，捂着脸颤抖着肩膀站了起来：“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卧室了，待会儿让人把吃的送到房间里来吧。” 说着，他直接绕过Olivia，进了卧房，直接钻进了被窝。 在被窝里，他无声地笑出了眼泪——虽说他明白机构就是希望他们撕起来，这样就没有精力再去研究跑路的事儿，可是他真不是演狗血戏的料，就刚才那短短一会儿，他就差点憋不住了呀！ 他一走，商睿几下吃完了早餐，开始正式发挥：“Olivia，陪我到花园走一遭吧。” Olivia不说话，跟着他乘电梯去了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在日光的曝晒中，温度比室内高上许多，同行的跟班儿直接缩到了角落里看戏，而那头商睿背对着阳光站，下巴高昂，样子是极端的不客气：“Olivia，在这个家，你要分清楚主次，我才是唯一的主人。” Olivia看了他一眼：“就凭你的戒指？” 商睿笑了：“昨晚，我已经和赫缔达成了完全标记，从今往后，其他的Omega对他的吸引力将大幅降低，更何况毫无信息素的Beta。” “大幅降低，并不是丝毫没有。”Olivia也笑了，“先生，如果你在为自己的信息素沾沾自喜的话，我必须要提醒你，这个宅子各处都充满了诱惑，你的对手可不止有我。” “是吗？我可是听说，为了不背叛我，赫缔赶走了身边一个试图勾引他的仆人，叫什么来着……阿奕。对啊，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不知道这个事儿。” “没错，我知道的事都比较久远。”Olivia还是一副谦卑的姿态，语气却更为令人气恼，“你也知道，在你们结婚前，赫缔就经历过三年的易感期了，他又没有抑制剂，你猜他是怎么纾解的呢？” 商睿的脸立时就黑了，但是气势仍在，反唇相讥道：“我看在你孩子无辜的份上，本来还不想骂你，你倒好，一个有手有脚的Beta，费尽心机怀上Alpha的孩子，弄得母子都见不得光，居然还颇觉光荣么？” “我跟赫缔是真心相爱，为了我，他还跟机构妥协，和你结婚了，我为什么不能觉得光荣？”Olivia字字珠玑，“他对你好，不过是因为愧疚自己欺骗了你，想要补偿，你如果不向我示威，我想我们也可以相安无事。” “好啊。” 商睿鼓掌，朝她缓缓走去，忽地一把揪住她的手腕，推着她重重撞在水泥柱上：“你清高，你大度，说白了还不是无能，只能靠出卖自己出卖丈夫来生活？” 他越说声音越小，嘴唇已经贴到了Olivia的耳畔，表情也是恶狠狠的。 Olivia也是一脸受了刺激的模样，先是咬牙切齿地流泪，随即又突兀地笑起来，然后轻轻在商睿耳边道：“回去之后看看卧室床下，你会有发觉的。” “你！” 商睿假装听到了什么羞辱之词，高高地扬起了手。 Olivia微笑着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他的痛击，结果那只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只是轻蔑地、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脸颊。 “我才不会给你装可怜的机会，好博得赫缔的同情。”商睿收回手，眼神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挑衅，“咱们走着瞧吧。” 说完，他也不理她，径自乘电梯下了楼。 一回到家，他直冲卧室，彼时赫缔已经从床上起来了，正就着红茶吃三明治，见他过来刚想说什么，手中的三明治就被他打掉了。 赫缔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商睿朝他迈了一步，“你知道刚才Olivia是怎么说我的吗？你到底还对我隐瞒了多少？” “我……我昨晚该说的都说了呀。”赫缔一步一步后退，“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完全标记是不是？” “什么完全标记！”商睿步步紧逼，“我又没跟别的Alpha试过，是不是完全标记还不是你说了算？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瞒的事全告诉我，否则今天我跟你没完！” 赫缔看他是真凶，这对白和现实也稍有交错，倒是让他有点儿入戏的感觉了，一屁股坐到床上，他退无可退，一脸憋屈道：“不是……我这都说了……你不能不讲道理啊！” “是谁先骗的我？现在成我不讲道理了是吧？我稀罕和你结婚了？” 商睿点点头，一把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撸下来，往地上一摔，戒指骨碌碌就滚向了床底。 【作者有话说：妇女节快乐！】 第43章 =============== “你怎么能……” 赫缔扭头望向商睿，作悲戚懊恼状，却发觉商睿用眼睛瞟了下床下，立马会意，直接趴到了地上，慢慢往床下爬去，嘴里还在叨念着：“哪儿去了？” “这时候倒知道找戒指了，平时你心里有这个戒指吗？” 商睿在床边没走，骂骂咧咧地继续为他造势。 而此时的赫缔，已然惊呆了。 床下的确是黑漆漆的没错，然而在打开手机闪光灯照了几下后，床板上就显出了密密麻麻的夜光痕迹！ 赫缔立时凑上去辨认，发觉上面竟然文字图片穿插的信息。 楼梯间？指纹？电梯？数字…… 他恍然大悟——这些都是和大楼相关的隐秘消息吧！ 他想要接下去阅读，可是看不懂的符号太多了，而外头商睿已经隐晦地催了起来：“怎么，是真找不到戒指，还是当缩头乌龟了？” 赫缔只好捏起戒指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好声好气地握住商睿的手，给他重新戴上了戒指：“小睿，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但感情这种东西无法强求，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我的确是在失忆的时候爱上你了，不是故意隐瞒你。你凭心而论，该给你的爱，我有一分少过你吗？” 商睿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却把脸偏向一边：“可是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有她，我要的爱是唯一的，你给不起，却招惹了我。” “那怎么一样呢？”赫缔捉住他的手贴到面颊上，“我跟她已经是全然错过了，对于她，我心里有的只能是愧疚，因为她要的我已经不能再给她。正是因为这样，我至少要保留对她的尊重和理解，是不是？如果这一点我都不能做到，那我还是个人吗？如果我真的是那般冷酷无情，你还敢和我交往吗？” 商睿偷偷看他一眼，又飞快把眼神收回去了：“说得好听。” 赫缔就笑了，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我做得也很好啊，你要不要试一试呢？” “又来！”商睿抽出手，“你饭还没吃呢，这就惦记上了？” “那我们端到帐篷里吃。”赫缔把餐盘端起来，直接推进了帐篷里，然后回头过来牵他的手，顺便去关套间的门。 “哎。”商睿伸手搭住他伸出去的胳膊，“关什么门，又不是第一次了。” “给她听到不好嘛。”赫缔搂着他的肩膀，俯身亲他的脸颊，用带了点恳求的语气说，“小睿，你最善解人意了。” 商睿要笑不笑地抿了一下嘴：“好吧，允许你以后关门。” 赫缔关上门，立刻将他打横抱起来送进帐篷，放下帘子，然后故意冲着外头大声道：“你喂我吃。” 没想到商睿真的拿起了一块鱼子三明治，就那样送到了他嘴边。 赫缔愣了一下，然后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三明治，鼓着腮帮子大力咀嚼。 商睿觉得他这模样很驯良，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慢一点，来，喝口茶。” 赫缔什么都听他的，吃吃喝喝填饱了肚子，这才摸过去解他的扣子，此时他心境平稳，不急着汇报，而是悄悄对商睿道：“你刚才让我关门的时候，是不是差点笑场了？” 商睿点点头，捏着鼻子无声笑了个够，然后转身抱住他：“你演得也不好，刚才餐桌上你憋笑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啊，那他们不会发现吧？” “不会。”商睿贴着他耳朵，气流软软摩擦着他的鼓膜，“还记得Olivia的话吗，平时他们看的都是人的背影，脸上的表情看不到那么细致的……咦，你兴致怎么那么高了？” 悠闲的谈话到此结束，他们开始紧密地贴合。过程中，赫缔把自己的发现全部告诉了商睿：“我拍了照，但是没有拍全……估计过几天……还得再找个借口钻一次床底……把所有字符照亮，再拍几张细节的……” “没关系……我可以让Olivia到床底打扫卫生……” 商睿的身体战栗着，享受着全身心的舒爽——他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时候去和赫缔交流隐秘的事情，这让他别有一种刺激感，仿佛他正在狠狠地打机构的脸，而机构却无可奈何。 “我能够解读一部分。” 在床底收集到所有讯息后，Olivia向他们坦白道：“不过有一部分被他加密过了，破译需要一段时间，我会持续把最新译出来的讯息给你们。” 商睿点点头：“多谢你了，不过，你是依靠什么去翻译这些东西的呢？” “就像你们能用琴声交流一样，我和他也有暗号和密文。”Olivia低头替他擦着皮鞋上的灰尘，“我知道你没办法完全信任我，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商睿拿手帕掩住嘴，假装咳嗽：“什么？” “用我的儿子换走你的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那一瞬间，商睿忘记了伪装，就那么僵直地盯着Olivia。 “我知道有个方法，可以让你的孩子离开这里。” “有多大风险？” “有一点，但我保证不会危及人身安全。”Olivia说，“这个办法在他周岁以前都适用，最近的一次机会就是五天后。” 五天后，是医生来定期给昭昭做检查的日子。 赫缔看商睿抱来昭昭，眼睛盯着检查的全过程，同时脑袋里不断回想起Olivia花了好几天时间传达完的消息。 “体检对Alpha来讲是一种惯例，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要去做身体检查，检查过程中必然会抽血，不过在婴儿周岁前，采血量非常少，所检测的项目也很局限，这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如何下手？” “你要想办法让医护人员一靠近孩子，孩子就哭闹，然后你们借机把检测的针管等物品拿到手里，自己给她采血。这个时候，你戳破她的手指，但千万不要采他的血，而要采我的血。” “……这倒不难，可是我们体内的信息素不同啊，难道不会露馅吗？” “确实，血检的第一项数据就是性别检测，确保的确是检测了Alpha的血液，而没有被偷梁换柱，但是婴幼儿体内的腺体发育并未完全，所以通常用体内5种激素的浓度含量做参考，达到一定标准的为O，达到更高标准的为A，这个方法的准确率高达98%，剩下的2%就是你们可以拿来做文章的部分。”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Alpha变Omega不是小事，他们一定会复查，这个时候就需要你们冒险了。” 【作者有话说：Olivia：密谋好困难，说话要分段。 商睿：密谋好快乐，尤其做快乐事的时候。 赫缔：我的演技是不是已经不配上镜头了？】 第44章 =============== 商睿把血样交给医生的时候，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很快把手缩回来，抱着尚在哭泣的昭昭轻轻摇晃：“昭昭乖，很快就不疼了啊……” 嘴上那么说着，他心里却比昭昭还疼。 婴儿要怎么训练到一见医生就哭？没法儿做到的，只能靠他在襁褓的掩护下轻轻地掐孩子的屁股。 其实他测试过几回，屁股肉掐一下，伤不到人，也不会留下印儿，但他就是心疼。 若天底下没有那么操蛋的机构，没有这个像牢笼一样的“家”，昭昭又何必多疼这几下？ 一想到这里，他就既愤懑又难过，不想再多看一眼那些医护人员，径自抱着孩子到角落里轻声哄起来。 等到所有检查做完，医务人员离开，他把赫缔交给孩子，自己去冲泡奶粉。 将调制好的奶摇晃至不结块，确定好奶瓶内奶的温度，商睿一步一步走向昭昭，却是始终狠不下心把奶瓶交到昭昭手里。 因为这瓶奶中，有他事先加入的抑制剂——那原是他一直放在公文包里，以备不时之需的。 中学的生理卫生课上，他作为Omega，特别认真研读了教材里的补充材料，里面写明了过早使用抑制剂的危害。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在腺体未发育成熟时，若服下任何一种抑制剂，都会阻碍腺体的发育，严重将会导致腺体发育迟缓，信息素失常紊乱……切勿因贪图方便或一时好奇去使用抑制剂。*抑制手环也有同类功效。” 赫缔看出他的迟疑，干脆接过了他手中的奶瓶，温柔而笃定地开了口：“我来吧，你刚才紧张了那么就，睡一觉休息休息。” 商睿点点头，绕过置物架上了床。 赫缔坐在沙发上，看着昭昭吧唧吧唧吃奶，小腿蹬得欢快，心里忍不住叹气。 其实身为父亲，他又怎么不难过呢？可是这出戏唱到一半，就没下台的机会了，这份痛苦，他注定要和商睿一起分担，甚至要担得比他更多才行。 好容易喂完昭昭，把昭昭哄睡了放入婴儿床，他也钻进商睿的被窝里，从背后把人抱住了，徐徐地低声道：“放轻松，发育迟缓不是不发育了，信息素失常紊乱的话，还有我们两人的信息素可以提供亲子抚慰，不要紧的。你看你那么严重的紊乱症，我不也给你治好了吗？” 商睿背对他抹了一下眼睛：“你怎么那么狠心，你怎么舍得的？” 这不是在问责他，而是在质问自己。 赫缔明白他的口不对心，所以没有回答，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再严重的病，只要不是绝症，就能治好。可是如果被机构控制，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商睿不说话。 赫缔又道：“你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我的话吗？就在空中花园，你问我，真的觉得这里漂亮吗？我想要离开的愿望，就起源自那句话。” 商睿缓缓吐出一口气：“……或许那时候，我并没有真正懂你。” “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何况是在机构手里争取自由和权利。”赫缔贴近他的耳朵，“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精彩的东西，昭昭等着你带他去看呢。” “什么等着我？”商睿十分敏感，立时转身看向他，“你就不带他去看了？” 商睿的眼睛带了血丝，分明是在强忍泪意。 赫缔看着他的脸庞，心里一阵感叹。 自己从未认识赫缔这个人，可是现在，他似乎能完全体会他的心境了。从选择逃亡的那刻起，他就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 而商睿明显已经读出了他心中所想。 他抚摸着商睿的脸颊，柔声道：“那你要习惯多依靠我一点，这样我就不敢让你独自一人了。” 商睿低下头，嘴唇翕动着没有出声。 “还不明白吗？想哭的话就来我怀里痛快地哭吧，想抱怨的话就把埋在心里的垃圾话倒出来吧，”赫缔将他搂到了怀里，“那只是发泄，和坚强无关。” 然后他就听到商睿闷声闷气地开始了臭骂，骂了得有半个小时，内容可以说是没什么新意，不过对于商睿这么个斯文惯了的人，大概是他这辈子目前为止所有的库存了。 当晚，商睿在甜蜜与火热中释放了自己所有的哀痛，以至于次日一早见到再次赶来大楼的医护人员时，他胆大得出奇，直接给他们摆了脸色：“怎么今天又来了？想把小孩吓出病啊？” 医护人员只管自己的工作，听了此话也不辩驳，只望向同来的梁蕴。 梁蕴便不温不火地作出了解释：“昨天孩子哭个不停，有的检查就没做。今天他们来是打算趁着孩子情绪稳定，把其余的检查做完，不需要太久的。” 商睿一脸不情愿，赫缔立刻装模作样劝起来：“宝宝现在还小，所以才怕的，以后慢慢就适应了，这次我抱着哄，嗯？” 商睿刚点了头，梁蕴就招呼人把睡着的昭昭抱了过来，强行捏鼻子捏醒了。 婴儿美梦被搅，自然是哇哇大哭着抗议，商睿一看急眼了，伸手去拦：“干嘛？当着我的面就动昭昭？” 赫缔赶紧安抚他：“不是的，小孩打针是要叫醒的，不然容易惊厥。” 商睿拍开他的手就要跟上，结果这回被拦的成了他自己。 他转头就问责起梁蕴来：“这又是几个意思？” 梁蕴操着令人搓火的腔调，平静道：“孩子小，总是要哭闹的，你们做父母的既然看不得，就别进去了，有什么事，医生自然会处理好。” 商睿看着身前两个一米九的壮汉，只能止住脚步，嘴上却不肯服输：“最好是这样，要是昭昭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做好进医院的准备吧！” 梁蕴听了这话也没什么表示，不知道是真的自信还是不在乎。客厅里的温度一时冷到了极致，商睿坐到沙发上，抓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咔嚓咔嚓咬着泄愤。 过了一会儿，那群医护人员从房间里出来了，商睿赶紧绕过他们，去看昭昭，而赫缔留了个心眼，留意了人群，发觉那为首的人走向了梁蕴，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只这一个动作，梁蕴那万年冰封的脸孔就挂上了阴郁的神色，像是懊恼，又像是恐惧。 第45章 =============== 赫缔假作不知，追过去哄一大一小。 没想到昭昭身上居然有好几个针眼，头皮、手指、脚背，小孩能扎针的地方一个没落下，全都扎了个遍。 这下赫缔的愠怒也按不住了，他直直走到为首的医生面前，把人一把推开——因为他力气颇大，医生护士又扎堆站，他这一推，大家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了一片。 他并不扭头看一眼，指着梁蕴鼻子就道：“你们到底想干嘛？” 梁蕴有保镖在旁护着，本来应该淡定的，不过事发突然，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就被吓了一跳，嘴上就有一答一了起来：“赫昭的激素水平出了问题。” 赫缔的眼神更加凶恶了，仿佛有问题也是机构折腾出来的：“什么问题？” 他的信息素像是一道无形的绳索，在场的Beta都感觉到了不适，昭昭仿佛也若有所觉，停止了哭泣。 其实话一出口梁蕴就后悔了，但看眼下的情况，似乎也瞒不了多久，于是便将错就错：“赫昭可能不是Alpha，采血是为了多方面确认。” “你说什么？”赫缔表演了一个震惊加疑惑加警惕，“你们今天说她是Alpha就是Alpha了，说她不是她又不是了，谁知道你们哪句话是真的？哪天又再找一个借口把她从头到脚再扎一遍？你今天既然说了，那就给我说清楚！” 梁蕴看向了那个被推倒的医生，对方被扶起往后退了好几步，同赫缔拉开距离，眼睛里满是惊恐。 最后，在保镖的保护下，赫缔听到了自己要的解释。 铁青着脸听完，他不悦道：“那这误差是哪里来的呢？如果这次检测又有误差了呢？是不是下次还要给她扎那么多针啊？” 在Alpha得天独厚的威压下，他拿出了公司老板的气势，医生不自觉软下了态度：“不会，这次是多方位检测，更加精准，不会再变了。” 赫缔皱着眉头：“那你刚才说，他的激素浓度不到Omega的标准，却又高于一般Beta，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别？为什么之前测试会出问题？” 医生推了下眼镜，不敢直视他：“不到Omega水平就是Beta，至于他的激素浓度两次都较高，推测是因为您为了治疗母体的信息素紊乱，施放了大量信息素，间接影响到了检测效果。” 赫缔沉吟片刻，再一次问他：“Beta，真的是Beta？” 医生叹气：“确认无误。” 赫缔突然笑了，他转身走到昭昭面前，俯身吻了她一下，又吻了一下抱着她的商睿，然后旁若无人地同他道：“太好了，他可以过简单一点的生活了。” 夫夫俩凑在一块儿，很有些喜极而泣的意思，气氛一下被割裂开来，弄得梁蕴不爽起来，等不及给他们泼冷水：“她是挺幸运的，不过接下来，你们也该考虑备孕下一胎了？” “是吗？”商睿看都不看她一眼，冷笑出声道，“之前做采访的时候，你们还大肆宣传会尊重我的职业发展，目前带好这一个孩子，优生优育，一年后再考虑二胎的事情，这你忘了？” 那是机构对外的和善面目，多少媒体看在眼内，商睿故意搬出来说，为的就是看梁蕴的态度，见她脸上几乎有些挂不住了，就知道机构在这方面不好出尔反尔，于是更加嚣张地冷笑起来：“虽然昭昭不是Alpha，但是她要用的东西，现在都必须按照Alpha的规格来了，这对机构而言，大概也是一笔不小的耗费呢，是吧？” 梁蕴说不出话来。眼下的情况太突然，不是她一个主管能够决定的，要等机构高层的紧急会议开出结果，她才能有底气去镇压商睿。 所以，现在最好的策略是离开。 可是她刚要离去，角落里忽然冲出一个人：“等一下！我有个完全的办法！” 厅中人齐刷刷觅声望去，就看到Olivia跑来，因为太急，被保镖拦下的时候直接摔倒了，可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就着跪地的姿态起身去扯梁蕴的衣襟：“让赫圆来做这个Alpha吧！他们年岁差得不大，外面人看不出来的！而且等到性征发育完全，男女区别也就不大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变了神色，尤其是商睿，抱着孩子的他直接踢了赫缔一脚：“你就干看着吗？” 赫缔“咝”了一声，一脸无辜地小声道：“可我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商睿倏忽苦笑，眼神里写着怨愤和失望：“你还是向着她。” “商睿，算我求你了，”Olivia突然转过脸，满眼泪花地望向他，“Beta不可能永远装Alpha的，你有一个真正的Alpha在手，延迟下一胎的生育时间不好吗？我只是想能够近距离看一看我的孩子，只要你同意，你让我做什么我都肯！” 商睿不置可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闪烁，他抱着昭昭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赫缔见状，先过去扶起了Olivia，随后匆匆朝商睿离开的方向去了。 次日，梁蕴再次走进了夫夫俩的客厅。 她带来了高层的最终判定——和Olivia建议的内容如出一辙。 “至于赫昭，可以安排假孕，让他在八个月后出生。这样也能就近抚养……” “不必了，”梁蕴还未说完，商睿就打断了他，“我可做不到再等八个月才能工作，再说留在这里，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欺负？” “小睿，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赫缔难以置信地插入了两人的对话，“我是她父亲，我绝不会让她受欺负的好吗？你连这点信任都不能给我吗？” 商睿白了他一眼：“你的保证有什么意义吗？你觉得这种畸形的家庭能带给孩子快乐吗？让我女儿管她儿子叫哥？你休想。” 紧接着他望向梁蕴：“婚前协议上写了，在满足机构管理办法的前提下，非Alpha孩子的教育抚育情况以Omega母亲或Omega父亲的意愿为优先，是不是？” 梁蕴点头：“没错。” “好，这个孩子我要过继给我大哥，或者说，由我大哥大嫂或我父母来帮着抚养。” 梁蕴挑了一下眉毛：“你确定？这样的话，你就不能经常见到她了。” “我确定。”商睿答得没有一丝犹豫，“至少我大哥和父母会好好待他，我不用担心他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用给他解释复杂的家庭关系，这就够了……什么Alpha的待遇，我才不稀罕。” 【作者有话说：（关于ABO相关医学都是瞎编的没有任何依据，看着玩儿就行）】 第46章 =============== 当着梁蕴和几个保镖的面，商睿和赫缔大吵一架。 “商睿！你这是剥夺了我和孩子见面的权利！” 这是赫缔头一回大声对商睿说话，商睿却冷淡到快要无动于衷：“你可以视频通话。” 赫缔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揪住商睿的衣领，最后却没碰他，颤抖着握成了拳：“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种见面！” 他这双手可是随便能丢出去一个壮汉的，商睿倒是浑然不怕，直接起身同他对峙：“好啊，那我问你，你作为一个父亲，是能教育他什么？你能让他从你身上学习到什么高贵品质呢？向现实爽快地低头？在感情上不清不楚？” “我……”赫缔面孔仍有愠色，气势却歇了。 商睿上前一步，仰脸盯到他眼睛里：“你学过心理学吗？你知道孩子需要的成长环境是什么样的吗？你能带孩子出门去动物园水族馆吗？孩子上学回家跟你说外面的事你听得懂吗？孩子在外给人欺负了，你能帮他出气吗？” 赫缔被他问得张口结舌。那么高大的个子，一下矮了半截。 商睿看了他一眼，肩膀一沉，平稳了口气后转身看向梁蕴：“你还有别的事吗？” 梁蕴摇头：“这几日你会收到赫昭的转移文件，记得签字，签完之后我们就会派人把孩子送到你家，就这些。” 商睿一点头，拿余光瞥了赫缔：“还站着干嘛？最后看看昭昭吧，以后他就不叫这个名字了。” 赫缔没说话，跟在他身后走了。 看了这一场闹剧，梁蕴的神色也没有什么改变。赫缔对她而言一直像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只要野兽不攻击人，其他问题都不是问题，而商睿的话，她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连野兽都要信服，更重要的是省了机构一笔抚养无关性别孩子的费用，所以她也没什么好去计较的。 之后的两天里，赫缔几乎和女儿形影不离，哪怕是吃饭，也要坐在女儿旁边，去解手也是不到五分钟就会回来。 商睿就端坐在一旁，无声看父女二人互动，一直到饭点，才会出去把两个大人的饭食端进来。到了晚间，他就去空中花园打电话，把女儿的一些生活习性和特点事无巨细地报告给了家里人。 第三天，接孩子走的人就上门了，除了保镖，还配备了一位在路上照顾孩子的保姆。 赫缔把孩子抱过去，几乎是依依不舍地不肯撒手，反倒是商睿，交托完孩子就背过身，仿佛是铁了心肠。 这边昭昭刚走，下一拨人就无缝衔接地送来了赫圆。 Olivia刚刚还不知所踪，此时第一个冲过来抱住了孩子。 商睿冷眼旁观，当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赫缔犹豫了一下追了过去，结果晚了一步，亲眼看着商睿坐上电梯去了空中花园那层。 他呆立在原地良久，最后按下电梯按钮，跑去了画室。 三人各自分割开了一段时间，一直到夜里，才重新聚到一处。 餐桌上，夫夫俩坐在一边，按部就班地往嘴里送着饭菜，无情无绪的，好像两台进食的机器。 而另一边，Olivia抱着赫圆坐在他们对面，一边哄着孩子吃果泥，一边见缝插针地吃几口自己的食物，脸上满是笑容，不知是因为和孩子久别重逢，还是因为某种胜利，抑或都有。 三个人虽然坐在一处，气氛仍是割裂的，好像每个人中间都有一层障壁，却又异常和谐，因为彼此之间没有争吵。 直到用餐结束，一个收拾房间的仆从走来。 “商先生，屋子里的婴儿用品，您看怎么处理合适？是打包寄送，还是找地方收纳起来？” 那些没被带走的婴儿用品都是大件，比如婴儿床和摇摇马。赫缔闻言，脸上的表情才鲜明起来，可是没有率先发表意见，而是转头望向了商睿。 “干嘛收纳起来，”商睿盯着桌对面那对幸福的母子，语气里冷得带了冰棱，“昭昭虽然不要了，但有人用得上，比放着吃灰强。” 他的话语戳破了那层透明的屏障，一直低着头的Olivia终于抬起了头。 “Olivia，你说是吧？” Olivia朝他一笑，笑得弱质纤纤，笑出了万种温柔：“我会怀着感恩之心接受的，商先生。” 赫缔旁观了这场“施舍”与“霸占”的好戏，唯有按住眉心起立，默然回到房间。 这天商睿和他一前一后洗了澡，然后自己上了床，自顾自地看起了平板。一旁的赫缔看着他，一直是个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惜迟迟没等到他的注意，干脆坐到床尾，开始给商睿按摩起腿脚来。 监控室一个值班的小伙子看了画面，忍不住吐槽起来：“这家伙真窝囊，孩子都被让送走了，还给老公捏脚呢！” “当然得捏——啊！”坐在小伙子边上的大叔打了个哈欠，把声音拉得很长，“他的女儿在老公一家人手里，他想再见女儿，可不就得讨好他老公嘛！” 小伙子的神情还是颇不赞许，他拿起桌上的两个杯子，起身去倒水：“他对女儿倒是疼爱得不得了，到现在也没去抱一抱儿子，这心偏得呀！” 大叔不以为然：“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喜欢那个绿眼睛婆娘吧！” “那确实。”小伙子往杯子里倒速溶咖啡，一双眼睛眯起来，“那身材，那样貌，抱在怀里难道不比硬邦邦的男人？那小子什么眼神啊，暴殄天物。” “呵，那跟眼神没关系，跟信息素有关。”大叔盯着屏幕，“你别看他们现在冷战，隔几天还是会亲上，你信不信？” “这有什么好打赌的！这Alpha啊，易感期来了眼前是头羊都不嫌弃，何况是Omega？”小伙子把咖啡放到他面前，自己喝了一口，“要赌就赌这Omega会不会对那孩子下手，怎么样？” “你这才是想多了呢。”大叔端起杯子呷咖啡，“梁主管又不傻，能让孩子跟他们住一起？” 他话音刚落，左上角的录像里，Olivia就抱着宝宝跟随保镖上了电梯，面孔朝向了电梯内侧，拿着一个会反光的卡通小镜子逗宝宝。 而另一个屏幕中，赫缔贴到商睿身后，把灯给熄了。 【作者有话说：赫缔（躲在被子里）：小睿，现在可以抱抱了！】 第47章 =============== 出乎监控室大叔的预料，商睿并没有很快就给赫缔好脸色看，他次日一早就去上班了，临走前还没让赫缔咬他——经过完全标记后，他已经不再需要每天都做那个短期标记了，这让他回归职场的步伐更加不会拖泥带水。 可是他也没有做得太绝情，晚上九点以前，他又回来了，不言不语地洗澡钻被窝，无言地享受着赫缔的嘘寒问暖与捏脚服务。 时间眨眼到了周末，赫缔照例为商睿按摩，但是按到一半，他突然停手了：“小睿。” 商睿抱着平板，充耳不闻。 赫缔伸手把他的平板抽走了，丢到一旁柔软的床垫上：“小睿，你能不能不这样了？” 商睿要笑不笑地翘了下嘴角：“怎么，终于忍不住了么？” 赫缔诧异：“什么忍不住了？” “你照顾我，只是为了昭昭，可是为了昭昭，你的耐性也不过就一周。现在是要向我发难，好去找Olivia了吧？” 赫缔眼睛红了。他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懂？这个世界上我爱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已经被你送走了，现在我只有你了，你却不理我了，我是有错，我是不堪，可我罪不至此吧？你这样惩罚我，难道你不难过吗？” “呵。”商睿坐起身，“我难过，我的难过你在乎吗？我可是听说了，我每天去上班的时候，Olivia就会抱着孩子来找你，而你从来不拒绝，还殷勤地招待她。” 赫缔呆住了。 “怎么，觉得自己瞒得天衣无缝是不是？告诉你，这儿四处都是人，没有不透风的墙！” 赫缔突然拽住他的腿，把他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来：“好，那我告诉你！我瞒你从来不是问心有愧！我只是怕你难过！我确实看了孩子，也留她吃过饭，但我没有献殷勤，我和她什么都没做！” 商睿柔弱无骨地躺在他的怀里，嘴却和眼神一样硬：“你知道什么叫作得寸进尺吗？你的底线今天为她退了一分，明天就可以为她退十分，到了后天，你心里就没我这个人了。再一点，不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让你影响昭昭的成长的，所以结局注定会这样，我已经看开了，你有什么好挣扎的？” “我不会那样！你为什么就不懂！”大约是发觉这样交流无用，赫缔干脆紧抓他的双手，俯身吻住了他。 这个吻激烈、漫长，商睿起先还奋起顽抗，最后被吻得丢盔弃甲，只剩喘息的份。 见他已经停止挣扎，赫缔这才离开他的唇，把他直接抱了起来。 商睿此时已经软了腿脚，根本无力动弹，两只眼睛也水汪汪地一片迷蒙，只剩嘴还在使劲：“你……你居然用信息素……无耻……” 赫缔把他送进帐篷，将帘子拉好：“不要怪我……我会让你开心的，像从前那样。” 很快，呜咽和尖叫的声音交替地传出帐篷，偶尔伴随着低吼声。 帐篷内，商睿汗湿的脸孔上洋溢的却是迷乱和窃喜，一双手穿插在赫缔的红发间，时不时游走在他的脊背和后颈处，完全是一副久旱逢甘霖的模样。 赫缔也不遑多让，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找准机会就用唇去找他的嘴，给他一个淋漓的吻。 太久了——演戏演得太久了，他们需要好好亲密一番，他们真是一刻都受不了了，每日的接触只有按摩，这唯一的亲密举动里，他们都不露声色，唯有信息素在沟通彼此的情谊，他们熬到快要疯了。捱到今日，也就是周六，他们才可以尽情享受这种愉悦。 将一腔热情全然发泄后，商睿趴在了厚实的地毯上，让疲惫的身体休息，可与此同时，他的脑袋还闪烁着明亮的火花，记得和赫缔继续表演斗嘴：“要想让我相信你……你就让我装几个监控在家。” 赫缔拿着毛巾擦拭他的身体：“好，装多少个都行，你要看我想你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吗？” “你会做什么？” 赫缔欠身靠近他，用鼻尖磨蹭他光滑的后颈：“我会抱着你的衣服，这样轻轻地嗅，然后……” 帐篷里很快传出商睿的轻笑：“你这个疯子，不怕被他们看到吗？” 赫缔伸手抚摸他。他的后背像一匹上好的绸缎，让他忍不住将脸贴上去感受：“他们看到了只会嫉妒我。” “嫉妒你什么？” “嫉妒我有你可以去爱，还有嫉妒我硬件设备比他们强。” 商睿闻言忍俊不禁，低声凑过去问道：“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赫缔脸红了，把唇附到商睿耳边：“这个是电视剧里的台词……我要是不看点土俗偶像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画面外，监控室大叔打了个哈欠：“我就说嘛，他们搞一回就能尽释前嫌了。来来来，再去给我冲一杯咖啡。” 小伙子应声去了，嘴里嘟嘟囔囔：“你怎么又要喝了？不会是咖啡因成瘾了吧？” “不成瘾还能怎么办啊？又接触不到别的东西。”大叔扭过头，“我还真特么嫉妒他，白天跟情人见面，晚上和老公上床，平时屁事不用干，也不知道过去他寻死觅活的是要干什么。换成是我，不要说把一栋楼给我了，就一个普通小洋房，有老婆有网有各种吃的，我也能待得下去。” “是呗。若论条件，他那个叫软禁，我们才算坐牢呢。”小伙子端着咖啡回到座位，嘴里咬了一根蛋白棒，“哎，你说梁主管会让他在室内装摄像头吗？” “会啊，为啥不会？”大叔给他分析，“你看，Olivia是来监视他俩的，现在孩子来了，Olivia的监视精力就打了折扣——商睿跟她不对付，白天又去上班不能监视，晚上夫夫俩钻被窝她也不好盯着看。再者，Olivia一家三口团圆了，谁知道她还会不会和赫缔站同一阵营呢？所以啊，商睿在家装了监控，相当于是替梁主管掐断了这个可能性。” 小伙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同时心里下了决心——自己这工作台抓马了，等过两年赚够钱，他得赶紧辞职！ 【作者有话说：赫缔：……能无畏地说羞耻台词也算得上是一种修行吧。（叹） 商睿：可把你难坏了是不是？过来亲一个奖励一下。 】 第48章 =============== 不出三天，大楼的每一层都添加了商睿要安装的摄像头——由商睿出资，找仆从们帮忙安装的，输出端在一个小号的平板上，每一个画面都看上去很清晰，这令商睿感到满意，也令赫缔感到了轻松。 毕竟，对于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全面的检查就是他清白的证明。 而有了证明，商睿也放松了把控，允许Olivia上楼稍微坐坐，只不过逗留时间不宜太久。这在外人看来，也算是一种对赫缔的安抚，一种占优势者的大度。 然而，这样太平的局面没有维持多久。 大楼突然迎来了大规模停电，所有的灯瞬间灭了。 大楼有应急照明设施，监控也能断电后续录，不过收讯端受的影响就大了，在备用电接通之前的几分钟里，大屏幕一片漆黑，没人知道赫缔那儿发生了什么两小时后，上面排查下来，发现罪魁祸首竟然是赫圆——这小家伙在Olivia的后背上手舞足蹈，把排插给踹到烫洗婴儿衣物的盆里了，而彼时Olivia正注意着锅里消毒的奶瓶，房间里也放着音乐，根本没注意到水慢慢淹没了排插。 既然不是什么阴谋事件，事后大家也没什么特殊举动，众人虚惊一场后，就继续按老样子监控就是了。 可是商睿当晚回家时，却怒气冲冲地踹了门，揪着赫缔上了空中花园。 小跟班连忙跟了上去，结果得了商睿一记眼刀：“想看笑话也可以，一会儿误伤了可不赔钱。” 小跟班吓得连忙缩回了过道，眼睁睁看着他拖着赫缔往花园深处迈进。 行到最空旷处，商睿一撒手，大声质问道：“早不停电晚不停电，我一装上监控，就恰好停电了？” 赫缔摊开手：“那就是一场意外嘛！机构不是都出通告了吗？” 商睿冷笑：“那停电之后，她为什么不在原地好好待着，抱着赫圆来找你？” “她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她屋子里又有火又有开水的，待着不合适，就过来找我壮壮胆，这是人之常情呀！” “壮胆壮到你怀里去了？这也叫人之常情？” “那是因为当时应急灯没有开全，她慌不择路跌倒了，我过去扶她起来而已！” 两人的狗血家庭剧演着演着就成了武打片，或者严格来说，是商睿单方面要殴打赫缔，而赫缔既不想打他，也不想被打，于是用一种诡异的拥抱姿势制住了他。 这个时候架是吵不起来了，因为影响手脚的发挥，于是监控里商睿只是在拼命挣扎，而赫缔像是想给他来个信息素镇定一样，努力用唇去够他的嘴。 最终，力气更大的Alpha成功了，怀里的Omega逐渐松弛了身体，甚至还搂住了他的脖子。 到了这一步，就开始了恋人间的絮语，赫缔用极低的声音在商睿耳边道：“Olivia说楼梯间保留了她的生物识别信息，但是电梯里秘密楼层的密码换了，备用电连接时间也比之前更短，床底下好多信息都变了，需要一项一项核对。” 商睿用嘴唇蹭着他的耳垂：“那要确认到什么时候？太久了……而且在核实的过程中，难保他们不会再修改。” 赫缔侧过头吻他，在亲吻间穿插着答道：“所以，我们更需要看外面的机会。” 商睿点点头，眼下是个好机会，他终于能借机做他们所有人的“眼睛”了。 他恋恋不舍地亲了亲赫缔，觉得他的唇珠很软很诱人，喉结也很性感，鼻梁很挺，皮肤也细腻，总之是一切都好，他亲不够摸不够。 然后他就在一个密切缠绵的热吻中咬了赫缔一口，趁着对方松开他，顺势离开了赫缔的怀抱：“你以为我三岁小孩么？惹火我给我点甜头我就忘了你做的事？我呸！你想和她睡就睡吧！以后易感期也找她，别来碰我！脏男人！” 经过这一晚，商睿收拾出一个小行李箱，大方又火爆地离家出走了。 而赫缔像个力不从心的男人，生活变得支离破碎，他就在大楼内四处晃荡，一边巴巴地求商家人替自己挽回，一边在收不到有用消息后希图用娱乐冲走自己的无奈。 偶尔Olivia会来安慰他，小心翼翼地散发自己成熟包容的母性光辉，看起来不止把他当成自己男人，还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我说他也真是茶，老公一走，扭头就开始和Olivia谈心了。”小伙子看着屏幕，一边吃橘子一边聊八卦。现在少了一个需要监视的人，他也悠闲了几分。 “他想支棱也没办法啊。换成一般男人还可以追去老婆娘家，登门道歉，到时候大家劝劝，说不定还能有好的，偏他又出不去，除了干等着还能干啥？”大叔往嘴里塞了两个十分大的橘瓣，嚼得满口汁水，“我看这女人才是笼络人心的好手，要不一群Beta里，怎么就她怀里Alpha的孩子，按Beta自然受孕的概率，那得做多少次啊！” 就在机构人员大肆讨论赫缔家族八卦的同时，商睿已经准备离开父母家了。 “你放心，小宝贝有你大哥大嫂看着，在国外住得好呢。”商妈安慰儿子，“你大嫂的生育记录也都改了，就说是生了一对龙凤胎，因为月份跟你的差不多，所以没人怀疑。” 商睿点头。大哥为了他的孩子，欣然接受了公司的海外派遣工作，虽然那工作很棒，但是也意味着很难见到家人了。 也意味着，爸爸妈妈身边现在只有大姐是能经常见面的了。 目光落到了妈妈泛白的发根上，商睿鼻头一酸，忍不住主动给了她一个拥抱：“知道的，你们多保重，我去看商容了。” 商妈轻拍他的后背，把一样东西放进了他的口袋里：“对了，你大哥留给你一部手机，他让我悄悄给你，说你打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嗯。”商睿心头一暖，抱着妈妈抬眼看向爸爸，“事情会有好转的，你们不要太担心了。” 爸爸叹了口气，上前把老婆孩子都抱住了，声音低哑：“儿砸，不管你做什么，爸爸妈妈都支持你，只不过……你要答应爸爸妈妈，让自己平平安安的，好吗？” 商睿点点头，眼泪憋在喉咙里，却是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他才沉默着用力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商睿：（皱眉）好想把老公放进口袋里带走。】 第49章 =============== 驱车前往商容家的路上，商睿的眼睛一直是酸胀难受。 好像在赫缔怀里痛快地骂过人之后，他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控制住情绪了。换作以前，他肯定要摆出一种雷厉风行的姿态，强烈表示自己全都扛得住，爸妈的担心都是多余。 但他现在知道了，没有谁能够全知全能到单枪匹马、无坚不摧，哪怕强如大哥。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走得很远，结果他一味追求强者之道，忘记了正视自己。 就像赫缔劝慰他的那样，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强大自身，而是认识自己，适时依靠和相信所爱之人，允许自己在受挫时落泪，如同允许自己在成功时微笑。 车快开到商容家时，商睿终于收拾好情绪，备齐了一会儿进门需要出示的证件，随后郑重将车驶进次第开启的大门。 做好重重登记，停好车辆，商睿跟在接待者身后前行，忽然有些懵：前方几栋疏落的房屋，难道就是商容的家吗？ 接待者仿佛看出了他的困惑，指着其中一栋三层小别墅道：“这栋便是商先生您弟弟的住处。” 啥？竟然只有三层？顶上还是露台？ 接待者继续介绍：“这周边还有一些趣味设施，如果您有需要，可以让您弟弟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会带您参观。” 商睿还沉浸在震惊中，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接待员便识趣地不吭声了。径直来到别墅前，她抬手按响门铃，朝可视对讲机说道：“宁小姐，商先生的哥哥来了。” 对讲机上的灯由红变绿，闪烁了几下，屏幕上玄关前什么都没出现，另一头却传来了一阵隔着门窗都能听到喘息：“唔……哥……去花园等我……啊！” 商睿一下沉了脸——约好了这个点见面，没到门口迎接我也就算了，还是因为这种原因！ 接待员尴尬一笑，朝商睿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先领您去花园坐坐吧，那儿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 外人在此，商睿又不好进门坏人“好事”，于是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拔腿就走。 别墅后有一块巨大的广场，中间是一栋比别墅高些的楼，但也就十层左右的高度，和赫缔住的那栋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楼周围种了各种花草，还设置有桌椅、秋千、小池塘、烧烤架等物，虽然杂乱了点，倒是比空中花园更富有生活气息，像个小公园。 商睿被引到公园一角的冰箱前，接待员打开冰箱门让他自选饮料零食，随后道：“您在此稍坐一会儿吧，如果需要帮助，桌边有求助按钮，按下后五分钟内我们会派人过来。” 商睿拿着一瓶零卡气泡水，朝她点点头，转身自行找了个椅子坐下。 五分钟后，他闻到了一股和自己相近的信息素气味，那气味里还混杂着丝丝缕缕的肉桂香咖啡味道。 商睿头也不抬：“你还记得我这个哥哥呀。” 他话音刚落，一个人就落到他怀里，伴随着软软的一声撒娇：“当然啦，我好想你呢二哥。” 商睿被他扑得差点摔倒，心中一悸，很想把他直接丢出去，然而又不能真丢，只好道：“你给我坐起来说话。” “不要。”商容赖在他怀里，“我没什么力气了，你就给我靠一会儿嘛。” 商睿伸手去拽他，一触到他那截细细的手腕，骤然发觉他偏高的体温，再看他神情，眼波同流淌的水银一般，双颊则红如桃花，整个人仿佛要融化成一滩蜜糖了。 “你……易感期到了？” 商睿不是很确定，因为从信息素的气味来说，他认为商容尚不至于到易感的程度，可是症状又是如此相似。 而商容这个傻小子也是糊里糊涂：“不知道啊……大概是吧。” “什么大概啊。”商睿皱着眉头，却是把人搂稳了，“你还站得起来吗？先回家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啊，不要。现在回家又要被她抓住了。” 商容这么说着，却是舔了舔嘴唇，眯起眼睛，仿佛是在回味先前的感受。 商睿觉得他有些反常，但他既然不想和自己的Alpha待在一起，自己肯定站在他这一边：“那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躺下休息的？我扶你过去。” 商容终于动弹了一下，是伸手指向了广场中央的大楼。 商睿把软咕隆咚的商容托起来，往前刚走了没几步，就听他哼唧了一声：“不是那里，它在一层是没有门的，你得往右转……看到那个小亭子了吗？走过去……按下柱子上的红色按钮……” 商睿按照他说的方式操作，没想到亭子中央忽然冒出一个罩子把人罩住，然后整块地板沉了下去，竟是成了一个下降的电梯。 电梯将兄弟俩送入了大楼的地下一层，便不再动，等到两人下来，电梯就又退了回去。 地下的空气有些微的凉，商睿转眼看向商容，发觉他面上的红好似褪了些，心中稍稍放心：“接下来去哪儿？” 商容继续指挥着他往前走，商睿一边仔细辨认他那含含糊糊的话，一边四下打量。 这栋楼有点类似商城，有小吃店，有小型溜冰场，有理发店，甚至还有猫猫狗狗可撸。 这些小型“店铺”，显然是为了服务这里的住户设置的——像商容住的那种别墅，在此处不止有一栋，就算现在不曾住人，以后也肯定会有Alpha和Omega搬进来住的。 只是商睿不明白，同样是机构管理，为什么他们就跟散养鸡似的，自己和赫缔却像是什么经济罪犯，被直接软禁了一样。 “啊，到了。” 商容把胳膊从商睿的身上拿开，一指眼前一家黑漆漆里冒着霓虹彩光的大商铺：“就是这里了。” 商睿跟他走进去，发觉里面有一个巨大的吧台，似乎是个酒吧。可是其他设施又和酒吧不同，除了中央有个环形卡座之外，再无可坐之处，而两边又造了玻璃隔断，也不知道隔断后是什么东西。 眼见商容从吧台拿了俩冰激凌回来，商睿正欲询问，忽然就看到一个穿着工字背心的肌肉男跑了过来，当着他的面就跟商容眉目传情起来。 【作者有话说：商睿：所以你和你老公关系不好的原因在这儿？！！商容你是不是太大胆了一点啊你！！】 第50章 =============== 商睿从肌肉男身上嗅到了Alpha的气息，又见对方一步步靠近，眼神一下警惕起来，手也抓上了商容的胳膊，准备随时带他逃跑，免得他因为易感期被Alpha一个猛子按倒。 没想到对方却率先对他产生了兴趣，指着他朝商容道：“你身上有其他Alpha的香气诶！” “那是我哥夫的味道。”商容一边对肌肉男解释，一边将头一歪，枕上了商睿的肩，“我和我哥哥是双胞胎哦！” 商睿应付着做了寒暄，心里一直是很紧张。幸而肌肉男不是个难缠的角色，寒暄过几句后，他接过酒保拿来的两个双球冰激凌，朝他们挥挥手跑了。 他一走，商睿就揪住了商容的后领，压低声音朝他道：“那人谁啊？” 商容一点不在意，还在费力舔手里的冻得很硬的冰激凌：“邻居啊。” “你不是跟那人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吧？一个Alpha就够你受的，你还招惹两个？”商睿有些生气，“这又不是跟Beta闹着玩，到时候你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变了，遮都遮不住的……” 商睿见他仍是无动于衷，抢过他手上的冰激凌：“你就知道吃吃吃！婚前协定你没看吗？Omega出轨后果严重！” 商容哈哈哈笑了，抬起细皮嫩肉的手轻轻抚过商睿的脸：“你不需要那么紧张的，在这里结婚就是走个形式，大家都无所谓的……还有，我虽然不像你那么聪明，但协议我也看过很多遍了，只要不出轨Beta，怎么都可以。” 商睿很吃惊——这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二哥，”商容凑到他耳边悄声道，“这里Omega的数量是Alpha的三倍左右，不用Alpha都没有易感期哦，他们的信息素很容易就平衡掉了。” 一席话把商睿听愣了，仿佛弟弟跟他讲的是天方夜谭。勉力消化掉这些信息，他难以置信地问道：“那你们……他们的配偶都不在意吗？” “当然啦。Omega应该站在同一条线上嘛，我们都会互相抚慰呢。”商容把他手里的冰激凌又拿回到了自己手里，“二哥你也吃，再不吃要化了哦。” 商睿沉默着咬下了手里的冰激凌——他的头脑，现在的确需要冷静一下。 过了半晌，他忍不住又问：“那你的儿子又是谁的？” “是我老公的呀。”商容咬了一下嫣红的嘴唇，眼神在暗光下水润润亮晶晶，“我来这儿的头三个月里，只有宁蔚一个人，所以不会错的。” “那……现在孩子怎么样？”商睿只是听说弟弟生下了一个非A男孩，其余的一概不知。但就今日在对讲机里听到的动静，再加上商容这一番意义深远的描述，让他觉得这个成长环境对一个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商容咬着脆脆的华夫筒，吃得眼也不抬：“有专人负责啊，不然孩子那么多，怎么顾得过来。” “多……？” 想到他们这几个Alpha家庭共用一套娱乐设施，商睿难免就认为他们用了同一套育婴看护。没想到商容接下来的话差点没让他惊掉下巴： “不是啊二哥，在确定怀上之后，我老公怕把孩子碰掉了，就开始接触家里的Omega女仆男仆了，没想到她战力惊人，我们家六个仆人全都怀上了，这么多孩子肯定不能放一个屋子里养啊，我们又没经验，哪里忙得过来，而且以后孩子只会更多——所以就统一交给机构负责了咯。” 说到这儿，他罕见地叹了口气，低头摸了下腹部，自言自语道：“今天感觉肚子酸酸的，不会又怀了吧？” 商睿望着他，觉得荒谬，也觉得心碎——他一直不怎么看得上这个弟弟，但是以前弟弟再怎么摆烂，也不过是仗着可爱耍小心机去玩爱情游戏罢了，从没受过爱情的压榨，可现在，他看着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孩子，被人卖了，还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看人数钱。 “你怎么……”商睿想质疑，却突然住了口。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机构的分支，就算管理方法不同，可是一样有监控有窃听，有些问题他现在不好明目张胆去说。 一想到机构，他忽然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弟弟纵然爱摆烂，可家庭环境和他一样，该有的见识一样没少，不应该如此平淡地接受这么荒谬的事，除非……他得多留心这里！他要把原因找出来！ 他没忘记自己此番来的目的——不止是代替父母看望照顾弟弟，查看其他AO的管理情况，更是要联合所有忍受不公的Omega和Alpha反抗机构。他以为弟弟是突破口，但眼下看来却成了第一道阻碍，他不相信这件事没有人从中作梗。 整理好心情，他重新开口，顺便拿来吧台上方的纸巾，给商容细细擦嘴：“你都怀疑自己怀了，怎么还那么大口地吃冰激凌？” “我热嘛……”商容心安理得地将嘴巴凑近他，嘻嘻笑着将话题转走了，一如小时候对他耍赖，“好啦，不说这个了，我带你认识几个可爱的Omega吧？难得你来了，应该见一见的，平时在外面都看不到那么多Omega呢。” 商睿此时恨不得把这里所有人员，哪里还会不答应。于是十多分钟后，几个肤白貌美的Omega手挽手来到了他们面前。 商睿起身一一同他们打招呼：“我是商容的哥哥商睿。” 有个Omega很羡慕：“真好，我家里人别说来看我了，到现在电话都没怎么打过呢。” 商容搂住那个Omega，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希你才来了没多久嘛，等到放长假他们说不定就会来的。” 另一个Omega一手托腰，一手扶着腹部，也出声安慰道：“他们不在，还有我们陪你呀。走吧，今天吃你最喜欢吃的火锅。” 名叫小希的年轻姑娘立刻就亮了眼神，像个闻到食物香味的小仓鼠一样，很灵活地就跑到最前面给商睿带起路来。 这时候商睿还不知道，这场Omega之间的友谊茶话会，将要给他带来新一轮的三观震慑。 【作者有话说：商睿：（成功被机构拱起火来）】 第51章 =============== 火锅吃的是鸳鸯锅底，除了商睿和一个长发男生，其他人都可着红油锅下肉片，没一会儿一张张白皙的脸就通红了。 商睿身为他们之中看起来体魄最强健的一位，主动给他们倒水拿纸：“太辣了就缓一缓吧。” 一时大家都咝咝哈哈地接过了水，只有那位显怀得厉害的Omega神情自若，虽然红了脸，但不觉辣似的，还吃得欢。 商睿见状就开了口：“您是……” 商容趁机提醒：“徐太太。” 商睿继续道：“是。徐太太是哪儿人？看起来好能吃辣。” 徐太太朝他温和一笑，说了个商睿不太了解的南方城市：“我们那里啊，是无辣不成席，我算是不太能吃的了，我父母吃起来都面不改色。” 商睿有些吃惊：“你家离这儿很远啊，怎么会嫁过来的呢？” “我们家算是大家族的一个小分支，住得离本家远，但又需要本家帮衬些，我不知道他们暗地里达成了什么协定，反正我就这么嫁到这儿来了。” 徐太太慢条斯理地说完，这才拿起筷子，准确无误地夹起一片羊肉轻轻蘸进麻酱，言谈举止像个进退有度的大家闺秀，。 就是年代感太强了，跟她阐述的家族一样。 商睿有些唏嘘：“那您家人来看您也不容易啊。” 徐太太吃完一片羊肉，用纸巾擦了擦嘴，云淡风轻道：“这里的大家大多是这样，也没什么。” 商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会不习惯吗？” 小希突然插话道：“有什么不习惯呢？反正我们Omega在家里也就是个保姆，反正我在家里还要被几个变态亲戚取笑欺负，到这里至少耳根清净不少呢，而且工作轻松，吃得也很好呀！” 商容抬手刮一刮她汗津津的鼻尖，笑道：“刚才还羡慕我呢，这回又说他们不好了？” 小希就很孩子气的一鼓包子脸：“我那是想我妈能来看我，其他人我才不惦记呢。” 一桌人都笑起来。 商睿也在笑，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他以为Alpha的妻子都是就近城市寻找的，没想到机构寻人的范围那么广。 不……或许从潜逃的角度来看，找不到外援的Omega才是首选——那么自己和商容算是特例了？ 众人嬉笑一阵，话题逐渐转移到商睿身上来，大家听说他是一个人和Alpha住在一起的，还能自行出入，纷纷好奇：“那你不在家的话，你老公一个人不会很寂寞吗？” “还行吧？他带带孩子，看看电视，一整天也就过去了。” 小希惊掉了下巴：“还有会干活儿的Alpha呐？” 商睿尴尬地笑了一下，双眼望向她：“那……你们丈夫平时都做什么呢？” 小希摇摇头：“杰哥不是我老公，是徐太太的老公，不过他是这里最无聊的Alpha了，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抱着人厮混，人也傻乎乎的，只会一味用猛力，唯一的好处大概是Omega易感期时候去找他肯定能被满足吧。” 商睿不知道怎么接话——这不就和野兽没什么两样吗？还有你年龄那么小为什么就一副经验很老道的样子啊！ 徐太太听她这么描述自己的丈夫，也丝毫不动怒：“其实他脾气还不错，每次我说要同你们见面吃饭，他都不会来拦我。不过你说得也是，技巧方面还是马修更好。” 商容凑到商睿耳边：“就是刚才我们遇见的那个Alpha，跟他在一起很有意思的，他会把人料理得舒舒服服的，各种意义上的哦。” 商睿眯起眼看向他，眼里带着点责备的意思——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刚才不在场，商容一定会跟着那男人跑掉。 这时候长发男生开了口，口气颇有些不甘示弱：“我还是最喜欢我老公，他花样多。” 马上就有人打趣他了：“你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能试的花样本来也就多啊！” 商睿听了一圈，没听到弟妹的，干脆自己开口问了：“那宁蔚怎么样？” 比起那些情夫，他更在意和弟弟同住一屋的人是不是好货色，免得弟弟是受了冷遇才放荡若此。 一时间，众人都静了下来。 商睿立刻感到了紧张——她不会是人不好，活儿也不好吧！ 只有徐太太认真想了想，说：“宁蔚的优点是专情吧，她几乎不怎么和家以外的人有亲密接触呢，除非正好出来时遇到谁正在易感期，才会帮忙解决一下。” 商容笑嘻嘻：“是啊，她就是太爱吃醋了，有时候我在外面和你们玩得久了，她就怪我不肯陪她。” 商睿顿时松了口气。不幸中的万幸，弟妹在乱舞的群魔之中，算得上是顶好的了。 当然，弟妹究竟如何，他还需要亲眼看一看谈一谈才知道。 他正想着自己还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事，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音乐，旋律很熟悉，就是那种商场里寻人广播常用的……可是这里也没有小孩会走失啊？ 商睿屏息凝神要听，结果旋律响了两遍后就没有下文了，倒是长发男生跟徐太太都扶着桌沿小心起身了：“时间到了呢，那我们就先去做产检啦。” “地点远吗？”商睿也起身了，“需要我送一送吗？” “没事的，坐电梯上楼就好了。”徐太太摆摆手，“你要是对这儿有兴趣，一会儿保健结束可以让容容带你四处逛逛。” 商睿点头说好，然后扭头问商容：“什么保健？” 商容和其他几个Omega已经在擦嘴了：“就在酒吧那边，你很快就能见识到啦。” 商睿不解：“刚吃完就去吗？” “吃饱了正好是犯困享受的时候嘛。”商容站起身，挽上他的手臂多了几分力气，“走吧。” 商睿跟着他走，心里猜测这“保健”大抵是精油按摩之类的，没想到一行人走着走着，却是又回到了酒吧，只是这次他们朝吧台小哥打过招呼后，各自走进了两侧玻璃隔断之后。 隔断之后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一张带按摩功能的躺椅，一条长凳，边上带个柜子，上层放着毛巾，中间是空的，下面带门，不知放了什么。 商容把外套脱掉甩进柜子中层，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商睿：“二哥，你要不去吧台那儿点些什么放松一下吧？” 本来很淡定的商睿听到这句话，疑心顿起，干脆连包带人坐到了长凳上：“用不着，我现在挺放松的，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哦……好吧。” 商容咬唇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把外裤脱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商睿：哼，想搞什么小动作？你吓不走我的！】 第52章 =============== 商睿挑了下眉毛——按摩倒是需要脱衣裤的，难道一会儿会有人来按，所以商容当着他的面脱衣服不好意思？ 但是商容除去下ban身的衣物后，就没再继续脱了，反而从柜中拿出一片塑料薄膜，覆到按摩椅的椅面上，然后自顾自坐了上去，手指按向椅子边上的启动按钮。 然后他就随着按摩椅的震动轻轻摇晃起来。 商睿最初没发觉什么异样，直到看见商容抬起了腿，弓起了脚背，露出了椅面上一块伸缩的棒状物的部分。 他终于跑过去按下了按摩椅的按钮：“该死的，怎么停不下来——你、你……这就是你们说的保健？” “对……啊……”商容的语声被割成了动荡的碎片，白皙细嫩的面庞再度变得潮红，“除了……孕期……每天……都要……这么做……这样就能……保证……生产……少些……不痛快……唔……不行……要……要疯掉了……” 商容浑身颤抖，脖子上腺体处也鼓胀了几下，看起来反应不小。 商睿像是摸到电门般，打了个激灵，什么都明白了——难怪这些人说到那些隐晦的事就很不对劲，就是这个按摩椅闹的！食物什么的都没问题，机构是用这种方式哄骗他们摄入药物！ 他急得团团转，四下看了周围，没找到摄像头，也没找到开关电闸之类的东西，只能向商容询问：“笨蛋，这东西怎么关？” “关……？”商容的双眼已经迷离了，“关不掉……啊！别关……我差一点就……哼……二哥……你不要……挡在我前面……会……啊啊啊啊啊！” 酒吧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按摩椅终于停下了。 商睿担心这玩意儿再度动弹，赶紧把商容抱到了长凳上。 商容瘫软无力地躺着，看着商睿来回忙活，嫣红的嘴唇翕动了：“二哥……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一会儿我带你上楼洗澡……” “你先别说话！” 商睿喝止他。脑袋里现在太乱了，他根本无法去想下一步要调查什么，更不知道怎么替弟弟解决这些危机。 摸摸地替商容擦干净，套上一件件衣物，他终是稍稍和缓了心态，蹲下身去看商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啊。”商容的声音轻飘飘的，“我觉得很舒服，就是有点腿软，但是还能带你四处逛啦。” 商睿心里想骂人，可是话到嘴边，他没骂出来。 时间不多，他要在这里多了解一些事，这样才能把弟弟也救出来。 于是，在商容缓了一分钟，透过那一口气之后，他们乘坐电梯上了楼，来到了一家汤泉馆。 商睿把外套挂在柜子里，忍不住又拿湿巾狠狠蹭了两下前襟上的水渍，一旁的商容见了，娇声道歉：“对不起啦，我有外套，明天你离开的时候就穿我的走吧……还是说，这是哥夫送你的，所以你很心疼？” “好了，别说了。”商睿把柜门关上，拉着他走出去往身上浇温水，然后走进了浴池里。 池水有些烫，兄弟俩只好坐在边沿上先浸泡一双腿。商容仿佛还是有些累，倚着商睿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嘴里还嘟嘟囔囔：“二哥，你们那儿不用按摩呀？” 商睿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当然。谁敢让我这么按摩，我先让他把按摩椅直接吃了。” 然后他抱住商容微微发热的身体，低声道：“你以后……最好也不要去按了，那东西好像有问题。” “真的吗？”商容似乎很喜欢他抱自己，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可是二哥，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商睿心想你这还叫没问题？可是又不好明说，只好拽着他下浴池：“你给我好好洗洗，把脑子也冲冲干净。” 商容嬉皮笑脸地说好，随他揉搓了一通，末了又替他搓洗。 商睿背对他趴在池边，心中忽然感到了一种异样的酥麻——这不是他的感受，这是商容的感受。他们到底是双胞胎，偶尔也会有这种心意相通出现。 可他还没能回头看商容如何，就感觉对方贴上了他的后背，伏在他耳边问：“二哥，你把这里的Alpha都问了个遍，还没告诉我哥夫怎么样呢。” 商睿有点疑惑，自己不是提过赫缔吗，还让大家吃了一惊。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商睿倒是不介意多答几句：“他很好。从来不强迫我做什么，生活上也很照顾我，从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一直都支持我的决定。我生产最难熬的时候，他没怎么吃喝，一直守在我身边，我生病的时候，也都是他在照顾我……” “停——”商容打断他，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我是问，他在卧室里表现怎么样？” “你特么……”商睿在他手上打了一下，转身教育他，“这是你该问的吗？” 商容“哎哟”了一声，却是又像麦芽糖一样地粘了过来：“可是二哥身上的Alpha香气很浓，让我忍不住好奇啊……二哥你眼光那么高，哥夫一定是很强，所以才能入你的眼……你讲给我听听嘛……” 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不对劲的表情，商睿脸色一沉，忽然想到什么，把他怼到浴池一角：“屁股翘起来！” 商容毫不怀疑地攀住池沿，朝他撅起了屁股，还扭头朝他露出了渴望的神情。 商睿更加肯定了——过去商容总是嘲笑他的古板，和他开玩笑，可是不曾对他做过这种事，因为他们是兄弟，还是对彼此理念不认同的兄弟，他们之间存在打趣、调侃、笑话，可绝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于是商睿抓住他的肩膀，像医生做指检一样面无表情地进行了过去对自己的操作——但这次，他要用清水洗掉的不是Alpha留下的液体，而是药剂！ 这效果很显著，商容刚开始还软软地哼唧，可是片刻之后，他像是睡醒了一样，跑到一边躲起了商睿：“二哥……你怎么欺负我？” 【作者有话说：商睿：谁敢蛊我弟弟！】 第53章 =============== “二哥……你怎么欺负我？” 看着商容那委委屈屈的样子，商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帮你洗啊。” 他说着，在浴池里狠狠搓洗自己的手，把皮肤都搓红了，嘴里不耐烦地嘟囔：“真是的，都二十多岁了，出门在外对人一点防备都没有，哪天转手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商容很迷茫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仿佛是呆住了，抑或是失忆了。 商睿想要说些什么，但听远处有说话声，有些话他也就不好说出口了，只能率先走出池子：“好了，先出来穿衣服吧。” 两人穿戴整齐出了汤泉馆，商容一直是个迷迷瞪瞪又怯生生的模样，商睿见状叹了一声：“行了，刚才的事等晚上再细谈吧，你先带我到处看看，跟我说说你们平时都干些什么，到时候我也知道说什么，好让爸妈放心些。” 商容点点头，带他走向电梯前的指示牌：“大概内容就这些，你想先去哪一层？” 指示牌上面标明了每一层的设施项目，每一层都有一个吃饭的地方，然后就是小店铺和游乐设施。商睿拍了张照片记下了，扭头走向电梯：“先上到最高层，然后一层一层兜下来吧。” 最上层是一个书吧，比起赫缔大楼里那个图书馆，这儿的书吧算是很小了，商睿走进去转了一圈，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图书馆里，竟没有一本正经书！全是小说！还都是那种一看书名就很不对劲的！ 《××，不要啦！》 《×魔大哥》 《lang荡××》 商睿快步掠过那一堆看了会长针眼的书架，朝门口走去，一回头，发觉商容竟已拿出一本，津津有味地站在那儿看了起来。 商睿看着封面上就已经露骨的图片，忍不住咳了一声：“喂，你不会还挺喜欢这种的吧？” 商容从书后露出两只眼睛，眼神又透出了几缕淡淡的空泛：“我不知道……可是我一靠近就想翻看它。” 商睿赶紧抽走了他手中的书丢到一边，把他拉出了书吧，找了个水吧要了杯气泡水给他喝，同时观察着他的反应。 清凉的气泡水下肚，商容果然正常了些，疑惑着看向商睿：“二哥，那书有古怪？” “要不然呢？你以前才不看这种低俗漫画，你看的都是文青装×专用书好吧？” 商容挠挠头：“可是那古怪对你怎么没用啊？” “我……”商睿答不上来，心中暗暗记下这个疑点，嘴上还是凶他，“反正你以后别再去书吧了，想看什么我给你买了寄过来。” 商容点点头，继续带着他参观。 商睿这回留了个心眼，每一处都细致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总结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共同点——比起机构提供给赫缔的各项设施，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显得低龄且庸俗，文字和图片中充满了大量的x暗示，像是洗脑一般地反复出现在食品包装、墙面装饰，甚至雕塑上。 在心理暗示和药物双管齐下的控制下，只逛了这么一个来回，商容就失神了许多次，为了保证他的清醒，商睿中途不知给他要了多少冷饮。 到了晚上，商容终于是正常了些，主动提出不要回家睡。于是两人就在汤泉馆里的汗蒸房里铺了毯子睡觉。 刚躺下时，商睿睡得好好的，但没过一会儿商容就凑了过来，硬是要他抱着睡。 商睿看他可怜见的，抱就抱了，哪晓得这家伙抱着抱着身体就扭成了麻花，就着自己乱蹭起来。 最后商睿实在没办法，爬起来往他脸上浇了一杯水：“清醒点了吗？现在你睡门口，我睡最里头！” 商睿说着，抱着铺盖挪了老远，这才重新躺下。 说实话，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不这么做，他真不知道弟弟要怎么才能清醒了。或许自己也是个刺激的源头？毕竟经过完全标记后，他身上时时刻刻带着Alpha的气息，对于没有抑制环，还疑似易感期的商容来说，这种吸引力是致命的。 难怪吃饭时身边那个没怀孕的小Omega总时不时要蹭自己一下，原来并非无心。 商睿想着，爬起来从包里摸出自己备用的抑制环，朝着商容扔过去：“戴上！” 这也就是他短期内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至于其他的，他越想心越累，想着想着，他的思绪陷入了无尽深渊，就那么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那头的商容却是不能好睡。 他的脸上落满了水珠，凉意刺激了他的神经，抑制环限制住了他体内暴涨的信息素，让他忽然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裤子黏黏腻腻，已是一片潮湿，像极了易感期时的情形。 可是自从他来到这里，他就再没有易感期，又或者说，他时时刻刻处在一种轻微的易感状态中。 许多回忆涌上心头，他忽地有些后怕，很想同商睿说些什么，可转头一瞧，发觉对方已经在阴影中一动不动，是个睡熟的模样，于是只好先起身，打算到浴池边舀些水冲洗下身体，换套干净清爽的衣服。 商睿的抑制手环是一条精致的银链，商容不想它沾了水，在冲洗之前还是将它摘了下来，放进了衣服口袋。可是还没等到他将衣服脱下挂好，他就嗅到了浓厚的Alpha气息。 他猛一回头，地灯下一个修长的人影站在那儿，长发及腰，正是他的丈夫宁蔚。 商容很吃惊：“你怎么来了？我收到消息，家里又来了两个新仆从，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宁蔚就走到了他跟前，声音和表情都充满了委屈：“可是我们的信息素才是百分百绝配，他们比不上你……” 她说着，已经力大无穷地撕开了他身上的衣物，然后拥紧了他：“我还是喜欢和小容你在一起……” 抑制手环落在地上的那刻，Alpha的气息瞬间将他吞没，他在那半分清醒中，预见到了自己即将成为信息素俘虏的事实。 “可是……我二哥……他还在里面呢……”他这么说着，却亲眼看着自己的手搂住了宁蔚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商容：我现在觉得还是Beta好！唔！】 第54章 =============== 商睿醒来时，感觉自己全身都是僵的——他习惯了家里铺着乳胶床垫和羽毛枕的床，还有赫缔温暖舒适的怀抱，实在是受不了在这硬邦邦的大理石。 伸了个懒腰拉拉筋，他发觉门口的床铺上已经没了人，赶紧拉开门走出去：“商容？” 他左右张望了一阵，没看见人，就朝着进汗蒸室前看到大洗手池走去，他想商容一定是在那儿洗漱了，正好，自己也要去。 这儿地方也没多大，洗手池走几步便到，这下果然看到了商容，不过后者倒没在洗漱，而是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把脸埋在臂弯里。 商睿见他有古怪，也顾不上洗漱了，走过去俯下身看他。见他有乖乖戴着自己给的抑制手环，便放心了些，摸摸他后脑勺：“商容？你怎么在这儿？还换了身衣服？” 商容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二哥……” 商睿看了他这副憔悴模样，吓了一跳：“你一晚没睡吗？” 商容点点头。 商睿心中警铃大作，低头嗅了嗅他的颈窝，果然给他嗅到了一丝Alpha香气，于是他连忙看了看四周，发觉没人在，便立刻拉起商容，把人带回了汗蒸室。 门一关，他还没发问，商容就抽噎着自己坦白了：“二哥，昨晚宁蔚来找我了……我好怕……我一嗅到她的信息素，我就控制不住身体了……我肯定马上又要怀上了……我想起来了，六个月的时候，他们用内窥镜……他们还好几个人一起……我怎么会答应的……” 商睿把他揽到怀里擦眼泪，心里约略弄明白了那药的特性——它并非是使人改变个性，而是引诱Omega体内信息素大量泌出，自然就对Alpha信息素渴求起来，以至于商容明明没有到易感期，却有了易感期的症状。 而昨天他清洗掉一部分药剂，加上半夜里宁蔚过来替他平衡了多余的信息素，又有了抑制手环的帮忙，现在的商容是彻底清醒了。 也就是这之后，羞愧与耻辱感奔袭而来，商容招架不住了。 商睿任他乱哭一通，等他哭不出声，才贴到他耳边发了话：“那都不是你的错，是机构太不做人了。” “哥……我想离婚，有没有办法离婚啊？”商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商睿的手，“不能离婚的话，至少让我像你和哥夫一样，只有两人住一起，我只要求这个了！” “我一定给你争取。”商睿点点头，神情却是苦涩，“但是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里，你一定要想办法好好生活，不要被针对。” “这……你什么意思？” 商睿把曾经萦绕自己和赫缔的噩梦告诉了他：“机构是不讲道理的地方，碾死一个人就跟碾死一只狗一样，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清楚，要力求安全，徐徐图之。” “你……”商容几乎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连你也……” “是的。“商睿坦然承认，心里却早没有尴尬和丢面子的想法，反倒是卸下担子般轻松。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他们而言还有些用处，所以苟延残喘着。”他转头看向商容，捧住对方湿漉漉的脸，“但这只是一时的，我不会坐以待毙，你也不能，知道吗？现在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就要好好防着，你们这儿放得比我们那儿宽松，有些事想要瞒天过海，并不是完全行不通。” 商容抬眼望他，一眨眼，又是一滴泪落下：“可是没了药，我要怎么面对他们？” 商睿附到他耳边，细细私语了好一阵，随后轻轻抚摸他的脸庞，郑重其事道：“要想结束这种人生，我们就不能只是逃，而要对抗整个机构。我们需要很多人，不止是你，也不止是里面这些Omega，是所有被机构奴役的人。就像你清醒后感到痛苦一样，只要他们清醒了，也会感受到痛苦的。” 商容看着他的眼睛，心念一动，就止住了哭泣，自行揩去了眼泪：“我知道了，哥你等一会儿。” 然后他立刻拿出手机操作一番，然后举了起来：“来，哥，你坐过来一点，我们来直播啦。” 商睿跟着他抬起头看手机，发觉在柔光滤镜里，商容眼底的血丝淡了下去，黑眼圈也被美颜消除了。 他心里疑惑了一下，接着就听到商容说：“这里是嫁给Alpha的Omega兄弟的日常哦，这位是我的哥哥商睿，今天他到我家来看望我耶，来，哥哥打个招呼啊！” 商睿迟疑着朝镜头摇了摇手：“大家好……”然后他轻声问商容，“右上角那个数字是？” 商容一边回答他，一边开始看左下角飘上来的留言了：“哦，那个是直播间人数，现在刚开播，是五十一个人……哦，哥哥那么帅，以前怎么没来直播间？因为他忙学习忙工作啊，今天好不容易才有空看我一回呢。是不是被他迷住了？哈哈哈以后我会尽量邀请他的啦。怎么那么久没上线？因为之前新婚做了很多准备，后来又去生孩子啦，不过没关系，以后天天会上线的，时间可能不固定，看播什么吧，以后再考虑设置预告，今天先让大家看一下我家这边的汤泉浴池好了……” 听商容在镜头前侃侃而谈，看那直播间人数突然成百成千的飙升，商睿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后他只要关注商容的直播间，就能知道商容在这里过得如何，甚至还能靠暗语传递消息，而且那么多人旁观的话，机构也就不好贸然打断直播了，而且为了树立好形象，他们必然会先对一些乱象进行干预，免得被录进去，这样一来，商容也就更安全。 想到这里，商睿忽然有种思路打开的感觉，参与直播的热情也高了，等着一会儿直播结束后，向商容请教一些直播技巧——毕竟弟弟从中学开始，就时不时靠这个手段大肆散播自己魅力了，还一点没搞过擦边球，应该是很有些东西。 【作者有话说：商容：所以讲不要小看我嘛！ 】 第55章 =============== 作为双生子，商容和商睿有一个绝对的共同点，那就是只要将情绪发泄完，他们就不会再沉浸其中，自怨自艾浪费时间。 直播结束后，两人正式洗漱去吃早餐，在店员面前，他眼睛一眯，又开始对商睿投怀送抱，亲亲热热地好似还受药物控制一般。 吃过早餐，商睿搂着商容在楼内徐行，准备去他家看看，不成想直接在外遇见了几个Alpha。 Alpha们一水儿袒胸露腹的清凉打扮，像是下一秒就会携手去打沙滩排球，那坚实的胸肌腹肌，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更是足以立刻拉去拍个MV或者偶像剧。 他下意识地拉紧了商容的手，商容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放松下来，然后很自然地过去打了个招呼：“马修！你们也来吃早餐吗？” “是啊。” 马修朝他们绽放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很高兴，和另外一个戴眼镜的Alpha共搂着昨天那个长发男生，商睿看那男生走得慢吞吞，一脸疲惫，应该是昨晚和他们一起度过的。 马修话音刚落，另外一个Alpha就看向了商睿，神色间充满了挑逗，不知是药物使然还是个性使然：“这位就是小容容的哥哥了吧？一道去吃早饭吗？” 商睿听到他对弟弟的称呼，心中一阵恶寒，面上却依然礼貌：“不用了，我们刚吃过。” 两拨人一别过，商睿就低声询问：“他们怎么对被标记过的Omega也那么热情？” “哥，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ALpha跟Omega平衡信息素的方式不一样，必要时Beta都能抓来用，而且这里遍地都是被标记过的Omega，你也不算很突出的。” “笨蛋，这个我还不知道吗？”商睿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中学生物选修书没看吗？被标记的Omega如果和受标以外的Alpha结合，会因为斥异反应而感到浑身不适，通俗点说，就是对其他Alpha过敏，身上一定会发生变化，要么长疹子，要么皮肤泛红，要么水肿，可是你们所有人都好好的，这怎么可能？” “我……”商容挠挠头，学生时代的回忆很模糊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但商睿是个学霸，他是绝不会错的，那么问题又出在哪儿？ “还有，按照你们昨天说的，这里的Alpha每天有大量时间在厮混，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好的身材？” 要知道，像赫缔这么天天劳动的Alpha，也不过是薄有一层肌肉罢了。 “马修倒是有锻炼啦，其他人……”商容发觉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个怪现象，只好补充他知道的讯息，“但是杰哥的身材就很普通，他从来不锻炼肌肉。宁蔚的话，她的身材不错，肌肉的话有一丁点……哎，我也不是时时刻刻和他们都在一起啦，我不知道。” 商睿想了想，又问：“你们家电脑有网吗？常用吗？” “还行吧，一周打开个一两次，宁蔚偶尔用它看电影。不过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吃早餐……你要查什么？手机不行么？” “我的手机多半被监控了，你的手机刚刚直播了一场，就算之前没事，现在被监控也是早晚的事。” 商睿话音刚落，商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一听，说了几句“嗯嗯好”，挂了电话后对商睿道：“被你料到了，他们说直播的内容他们今晚会和我接洽，就是你走之后。” 商睿握紧他的手，脚步越发急了：“快点吧，再晚说不定电脑也要有事了。” 商容急急跟上他：“那你干嘛不去网吧查，那不是更稳妥。” “就怕他们派人跟我，公开的事偷偷摸摸查才显得奇怪。” 赶回到商容的住处，商睿稍微扯了扯衣服，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包的拉链，这才按响了门铃。 这次玄关的终于有了正常的人声，是一个长了雀斑的可爱女生：“啊，是商先生，马上给您开门哦！” 大约是听到了她说的话，商睿刚进门，就听到了房间里面的脚步声，他那高大苗条的弟妹很快走了出来，一件丝绸薄纱睡衣，把身材的优势表露无遗。 商睿心里暗暗皱眉，怎么这里的Alpha都有什么怪癖似的，赫缔从不会刻意展露自己的身体——就算是那个消失的本尊，他也只是爱穿些奇怪的衣服，可绝无袒胸露腹的习惯。 不过，就谈吐而言，宁蔚比其他几个Alpha优秀多了，起码没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这个大舅子，听商容说要带他卧室找身衣服，也没死缠烂打，很正常地就同意了。 商容关上门，从衣柜里找出几件宽松外套，那头商睿已经打开了电脑，在浏览器里输入了“全国所有Alpha”的关键词。 很快，商睿就得到了官网上的名单，上面列明了全国所有Alpha的数量，以及其与配偶的照片、姓名。 “你过来。”商睿手往后伸，把商容拉到身边，同他一起从头看到尾，然后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份名单上，并没有杰哥的照片和姓名，而除了宁蔚之外，另外几个Alpha的年龄，也明显比他们实际看到的模样要稍大一些，并且马修的脸孔跟本人只有三分像，仿佛是整过容一般。 “我就觉得奇怪，和赫缔结婚之前，我是看过这份名单的，但你们这儿的几个Alpha，我总觉得没什么印象。” 商容沉吟片刻，小心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杰哥的身材样貌性情都不那么优秀，影响机构对外宣传，所以才没公开他的消息呢？” “也许吧。”商睿皱着的眉头并没有放松，“但按照你们的说法，他那三方面也没有到人嫌鬼憎的地步，而且如果真的不想让外人知道，又为何让他出现在你们的视野里？”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因为得不到答案，所以更加心慌，此时门忽然开了，两人吓得一齐跳起来往后退：“呀！” “怎么那么害怕？你们是在看恐怖片吗？”门口出现的是宁蔚，她笑眯眯地拿了一托盘的水果和点心，看上去人畜无害。 “没看你也不能乱闯啊。”商容缓过劲儿来，过去接住托盘，口气带点儿撒娇的意思，“我们兄弟俩说悄悄话，你出去坐会儿嘛。” 宁蔚笑了一下，突然伸手将灯关上了，然后扶住他的肩，低头在他耳畔轻声道：“别着急赶我走，你们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商容：！！！】 第56章 =============== 此言一出，商容的身体僵了一下，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又不好明目张胆问出口，只好半开玩笑地轻轻在宁蔚肩上拍了一下：“讨厌，你该不会是在想什么涩涩的事吧？他可是我哥哥！” 商睿离宁蔚有些距离，听不到宁蔚的话，但弟弟反常的回答让他升起了警惕。一键返回桌面后，他整理好表情，扭过头去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女声打断了：“不好意思！” 三人立时朝门外投去了目光，站在那儿的果然是刚刚帮他们开门的雀斑女生。 房间里此时光线晦暗，然而三人的目光却格外明亮，她像个凭借本能嗅到危险的动物一样，像个鹌鹑一样缩了脑袋，把手里捧的托盘往前递了递，声音也慌乱起来：“那个……宁姐，您的营养剂我刚忘了。” 托盘上有一小杯浅蓝色的液体，像是蝶豆花茶，商睿看宁蔚沉下肩膀，一口将它干了，然后拿起杯子边上的蓝色手巾擦嘴，另一手抬起挥了挥，示意雀斑女生可以走了。 雀斑女生如蒙大赦，眨眼就走了个没影儿。 关上门，锁好门，宁蔚动作比兄弟俩的反应更快，他将刚刚塞到商容手中的托盘拿回来放到床上，然后把手中的毛巾扔到商睿怀里。 商睿下意识去接，结果碰到了一手湿，他大皱眉头，赶紧把毛巾翻折了一个面，捏住干燥处。就这么几秒功夫，宁蔚已经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同他说话了：“可以的话，把毛巾带出去找个靠谱的人验一验。” 然后他直起腰，一把抱住已经走过来，跃跃欲试要扯走她的商容，用信息素进行了抚慰。 有抑制手环的加持，商容在第一时间望向了商睿，电脑显示屏的冷光投在商睿的脸孔上，映照出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于是商容就迷惘了，束手束脚地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宁蔚看着他懵懂小兽似的模样，低头亲亲他的脸颊：“没事的。”一抬头，却是很毫不避讳地向商睿提出了邀请：“二哥，要不要一起上床聊聊？” “好啊。”商睿盯着他的眼睛，审慎地走到床前，拈起盘中的一枚砂糖橘，剥开来放到口中，“不过还请你注意分寸。” “当然。”宁蔚说着，抱着商容先坐到了果盘边上。 商睿随即坐到了二人对面，三人就那么围成了一个不太圆润的圈。 坐定后，商睿倾身道：“所以，那杯营养剂有什么作用？” “据我目前的观察，它的主要作用是提升我对特定Omega的敏感度。”宁蔚瞥了一眼商容，“如果我在一段时间内不和对方接触，就会疯狂惦记他的信息素。” 商睿眯了眯眼：“听上去有点像筑巢行为前期反应。” “差不多，不过它缩短了数倍缓冲时间。”宁蔚说着，忽然感觉怀中人挣扎了一下，低头一看，便见商容黑着一张脸：“既然你早发现了，昨晚还那么用力？专门折磨我？” “对不起。”宁蔚赶忙抱住他，讨好地揉他的耳垂，“昨天午后是例行季度体检，我怕他们会分析我血液中的药物浓度，只能把药喝了，所以……” 商容拍走她的手，要往商睿那里钻：“那你还不是知道会伤到我！” 宁蔚苦笑：“去找你之前，我已经尽我所能纾解过了，不信你可以问他们啊。” “谁要问啊。”商容一扭身，直接靠到商睿身上。 “先说正事，一会儿吵。”商睿凶了弟弟一句，手却搂住他的腰拍了拍。“你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被下药的？” “在我的第三性征完全发育成熟之后，我就开始喝这个营养剂，那个时候它的作用还没有细致到指定对象，饮用频率也不高，是一周一次，只是让我看到Omega就隐隐感到心痒难耐。我以为这是Alpha发育过程中必经的事，可是有一天，我喝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喷嚏，把药水全部吐了出去。”宁蔚垂下目光，“两天过后我就明显感到头脑清晰了许多。” “然后你就停了药？” 宁蔚摇头：“不完全。那时候年少无知，把它当成了助兴的药物，断得不够彻底，兴致来了就喝，兴致没到就不喝。真正的断药还是小容来了之后。” 她又看向了商容，后者“哼”了一声，背过身去，看起来还没消气。 宁蔚抿了下唇，继续道：“小容很可爱，他告诉了我很多外面的事，说了很多我不曾听过的话，我真是不想再和他以外的人共度，所以才以季度检查为界限，开始断药。第一次连着断药两个月后，我终于恢复到——嗯，应该说是还未分化的状态，我开始懂了恋爱的好处，比肉体碰撞有意思，当然最有意思的是和心爱的人进行肉体碰撞。可是很快我就发觉，小容开始变了，他渐渐变得和这里的人一样了，我就知道他也被下药了。” “……”商睿后背窜出一种凉意，让他忍不住抱紧了商容，沉默片刻后，他才道，“你觉得，这里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被操控的？” 宁蔚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成年之后才搬到这里住的，这里的人其实我都不那么熟悉……不过，他们虽说也是大家族的后代，但是一个个都不正经，比吃了药的我还不对劲，所以我不太和他们打交道，他们对药怎么想，我就不清楚了。” 她说起那些Alpha，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般，商睿审视一番，又道：“但是，机构如果真的希望你们一直堕落下去，把药下到你们的饭菜里岂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觉？为什么要用这种你们能躲开的方式？” “或许这才是他们真正恶毒的地方吧。他们本来也没把我们当成是正常的人，或许以为我们根本不会发觉。又或者，他们看透我们无力反抗，最后只能选择沉沦。” 宁蔚说着，挪动身体朝兄弟俩靠近，两眼盯着商容的后脑勺，“你知道吗？当我知道小容被他们带去玩的时候，我在难过之余，动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我想也许我应该继续服用营养剂，这样我就会跟他们一样不知羞耻，继而也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作者有话说：商睿：看出来你昨天吃药了，对我这个大舅子讲话奔放得很嘛。 商容：生气，想炫砂糖橘，但是那样就看不出我在生气了。】 第57章 =============== 这一场聊天持续了两个小时，等到女仆来叫吃饭，他们才结束了交谈。 商睿看了下手表，刚想问需不需要装腔作势一下，就看到宁蔚已经牵着商容起身了：“别担心，这里的值班人员看春宫都已经看腻了，我用气球把家里两个隐形摄像头挡了一个月，他们都没找人挪开。” 商睿对这话不是很赞同：“我觉得事事谨慎些会更好。” “你可以放松一点的。”宁蔚搂住商容的腰，朝他微微一笑，“相信我，只要不在人眼皮底下表现得奇怪，他们都懒得管。反倒是你太紧张，容易自乱阵脚。” 商睿抿了下嘴唇没接话，倒是商容不忿起来：“我哥哥看到我被欺负，他无动于衷才奇怪好吧？” 宁蔚闻言忽然严肃了神色：“如果是这样，那机构为什么同意他过来发觉这件事呢？” 商睿忽然白了脸——如果不是宁蔚停药及时，他现在无异于是羊入虎口了！因为宁蔚“不会跟家里以外的人做”，而自己来探访弟弟，不可能住到别处去！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为了让自己继续为Alpha生孩子？为了加深自己和赫缔之间的情感裂痕，导致无法站在同一阵营互帮互助？这是预防，还是对他们的事早有发现？ 商睿坐不住了，他抓起弟弟给的外套以及自己的包一下跳起来：“我得走了，商容你想办法不要让自己怀上，还有，把明天直播的时间告诉我。” 他交待完，也不说声再见，就那么匆匆消失在门口。 宁蔚叹了口气，抱住商容拍了拍，以示安慰——他看得出，商容很希望哥哥再留一会儿，因为这个哥哥已经成了他们俩的主心骨，是他们安全感的来源。 “等等……”宁蔚突然想起了什么，双手捧住了商容的屁股，“除了昨晚，最近我有注意给你避孕，你应该没怀吧？” “昨晚我有自己洗掉啦！”商容听她提这个，又不悦起来，但是也拼命压抑了情绪，顺着他的话，捋了捋自己的行踪，“放心吧，你那么醋地霸占着我，他们在我产后就没对我动真格，应该是怀不上啦。” 他说的时候有点心虚，因为孕期检查时的那档子多人运动，宁蔚是不知道的，幸而那个时候他也不可能怀上，这之后他对其他人都是手口并用，否则一旦宁蔚嗅到他身上别的Alpha的气味，就会拉住他冲洗干净，然后再把他折腾一番，扬言要把自己的气息盖上去。 “那就好。”宁蔚在他柔软的唇上亲了又亲，很是高兴，“以后别再靠近他们了，我的信息素足够满足你了，我也不会让你再生孩子了。” *** 商睿拿出了赛道上的本事，一路飙回大楼，乘了电梯上到家，正遇上Olivia在客厅和赫缔说话。 两人看到他，纷纷起身，尤其赫缔，迎过去第一件事是给他拿包，温声问他：“不是说今晚才能到家吗？怎么回来得那么早？肚子饿不饿？” 商睿无言地看着他，胸脯上下起伏，眼神又转移到Olivia身上，眼神稍稍缓和两秒后，他骤然将赫缔推开，气势汹汹冲进卧室，拿了个粘毛滚筒疯狂在枕头和床上滚。 赫缔连忙追进卧室：“小睿，你……” 商睿抬头瞪他一眼，把滚筒“嘭”一下掷到他脚下，随即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赫缔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栀子花香，知道他又开始演戏了，但不知内情，只能倚门观望，结果就听商睿大骂起来：“梁蕴，你们整个机构都烂透了！给赫缔制造出轨机会，又让我靠近宁蔚那个衣冠禽兽！你们跟Alpha，就是蛇鼠一窝！” 他是开了免提的，赫缔在边上听得很清楚，那梁蕴挨了骂，竟不以为忤，口气轻松：“你弟弟可是签过协约的。关于Alpha的法律你也知道，离婚虽然能打官司，但没什么胜算，而且非常耗时间。而且，您可是也为机构的正面形象出过力，如果口风变化，只会让人觉得谎话连篇。” 她还说要让商睿为父母考虑，别让家丑外扬，影响到父母跟同龄人正常交往，被人戳脊梁骨。 商睿气得不行，大骂一声：“走狗！”遂挂了电话。 这一声骂真的带了愤怒，赫缔在旁听得心惊，不知他此番一走经历了什么，只能先走过去抱住他再说：“小睿，发生什么事了？” 商睿没忘记演戏，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床上都有她的长发了，你还问我怎么回事？你们都给我滚！” “我没让她上床，只是暂时让赫圆躺了一下。”赫缔忖度着回答，两只手很轻松地制服了他，“你在下面停车，我就收到通知了，Olivia也是刚来，想跟你说件事……” 此时Olivia已经走进了卧室，正好和商睿对上了目光，商睿发疯了一样：“滚！赫缔你放开我！你！我不要看见她再出现在我的卧室里！” Olivia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驻足一秒后，她选择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卧室的门。 商睿的“发疯”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在赫缔的信息素“压制”下落下序幕。赫缔像以往一样把他抱进帐篷，结果发觉他两眼放空，已经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赫缔就没有解他的扣子，而是怜爱地吻了吻他的侧脸，就那么抱着他。 过了很久，商睿才闭上眼睛，转身抱住赫缔：“我好累。” 这是他头一次主动“撒娇”，赫缔的心情既欣喜又沉重，因为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那样依靠自己。于是他把他的腿分开，让他轻松坐到自己的腿上，然后在他的耳边轻声回应道：“那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把你觉得让你累的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大约是来的路上把那些事反复咀嚼了太多次，商睿说起这两天的经历，思路清晰，口齿清楚，几句话就把所有事说清了。 这骇人听闻的事浓缩到一起，让赫缔立刻傻了眼，一下哑了嗓，直到最后商睿向他提问，他才终于回过神。 “我以为所有的Alpha都住在高大的牢笼里，没想到牢笼竟然也分三六九等，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赫缔思考了一会儿，“或许，真正的赫缔和他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作者有话说：今天又是悬疑的一天。 商睿：名侦探商睿要求抱抱！ 赫缔：好的！抱抱一个！】 第58章 =============== “本质的区别？”商睿侧目看向赫缔，“你是指？” “我听Olivia说，Alpha小时候都是请家庭教师到家上课，上到这个Alpha初中知识能够考及格，家庭教师就算正式完成任务。”赫缔分析道，“在我们那儿，基本是家庭条件实在太差才会读到初中就止步。机构这么做，说白了就是培养傻白甜。可是你看，赫缔会弹琴会画画，会摆弄望远镜去看飞鸟和星星。” 商睿点点头：“确实，堕落太容易了，在那么多诱惑下还能自律，他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机构想要粉饰自己的恶行，肯定不能只靠给漂亮傻子拍照充门面，更不能让随时随地都进入易感的人去到公共场合，他们需要赫缔，所以才给了他特殊待遇……”赫缔说到这儿，忽然察觉了不对劲，“可是，如果他们要保护Alpha，为什么长期给Alpha下药呢？” 他说到这儿，转头去看商睿，两人一时怔住——人体是精妙的，信息素本来应该自由发散，如同商睿多年强行压抑会引起信息素紊乱，他们不断诱发腺体散发信息素，也是一种对平衡的破坏，迟早有一天会出事，这种事情难道机构不懂吗？ “难道说——” “难道说——” 两人异口同声，接下去的猜测却是殊途。 “赫缔的父亲就是因此而死的？” “这些Alpha，本来就要被机构丢弃？” 帐篷内又是一阵沉默，两人在听完对方的猜测后愣住了，几秒后，才都打了个颤。 最终还是赫缔先开了口：“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些被下药的人和我一样，都不是本尊？真实的Alpha数量，其实比公开的要多许多？这样也就能解释，那些生下来就被送走的孩子的去向了……其中很多Alpha大概都被隐藏了起来。” 商睿下意识抓紧了赫缔的衣领，冷汗已从额头滑落：“可能吧……按照他们的配种速度，一个神志不清的Alpha，从第三性征发育年龄算起，直到成年，他们至少能造出三十多个孩子……” 这样的高性价比下，就算那些配种的Alpha都只活到赫缔父亲死亡的年岁，对机构而言仍旧是赚翻了。 这些Alpha和Omega，对机构而言只是实验室随处可见的小白鼠，死了一个，千千万万只能抓来用。而他们两人待遇稍好，算是个成本较大的大型实验动物了。 赫缔只觉怀里的人双手冰凉，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唯有抱住对方，用力摩挲商睿的后背，使劲留住那一丝温暖。 毛茸茸的头发刮擦着他的颈，是商睿在不断摇头：“我不懂，他们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们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是要拿商容做人质吗？我要怎么告诉我爸妈他的境况？” 如果他说商容过得还不错，爸爸妈妈又能宽慰多久呢？如果他据实已告，爸爸妈妈那么疼爱弟弟，岂不是要操碎了心？如果各种门路通完还不能让兄弟俩脱险，爸妈肯定要自责愧悔…… 不，或许在媒体记者冲进门，对着捡回一条命的儿子大肆拍照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自责愧悔了。 商睿没有哭，可是他说出的这些话，足以让赫缔心如刀割，无法把自己这些天和Olivia第一阶段的复盘印证的结果说出口。 就像宁蔚会用气球去测试摄像头之后的那双眼睛，早在未成年时，原主就通过恶作剧测试出了大楼的安保措施、设施运作维修情况，食物运输、通风管道的情况。 大楼硬件系统虽然并未做很大改变，但原主花费心力调查出那些机构办事人员的喜好和习惯，谁身上有什么破绽，谁能够被收买，被什么东西收买……因为机构一朝就将班子换了，顷刻付诸东流。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要逃，这些功夫得重新做。 但是他不说，商睿也已经从他的信息素里得到了答案。 两人相顾无言，唯有信息素交缠。空气中的气味像冰凉的花茶，苦涩的烈酒，完全标记后带来的心意相通，让他们在安慰彼此的同时，直面了对方的痛苦与脆弱。 赫缔心里有个声音，劝商睿对父母避重就轻，告诉他们健康安全地生活就是对儿女最大的援助，有空可以看看弟弟直播。 商睿照做了，他很担心父母识破，不过似乎因为他不是爱撒谎的人，父母很容易就相信了——也可能是因为可以通过直播来看儿子，让他们打消了一部分的疑虑。 放下手机，商睿转向赫缔：“说说这些天你的发现吧。” 赫缔如实说了，但怕他难受，没说全。 “你也要对我避重就轻吗？”商睿伸手搓了搓他的脸，想把他当成个面团揉了，结果发觉他的脸根本没什么肉，不像他们初见时那般，有种养尊处优少爷般的娇嫩了。 赫缔只好补充道：“我已经和图书馆的管理人套上近乎了，再给我点时间吧，兴许我们还能找到别的机会。” “嗯。” 乐观是好的，因为不乐观的话，人就要疯了。 他的戏份是装疯，决不能真疯。 商睿没有深究，轻飘飘地揭过话题：“Olivia到底找我什么事？” “哦，是这样，她想让你正式把赫圆认下来，由你照顾，日后不同赫圆提起Olivia是他母亲的事。”赫缔脸上闪现了一丝厌恶的表情，“这主要是梁蕴的意思，她觉得这样能激发你的父爱，也能让这个家更完整。” 商睿一整个失笑：“痴人说梦呢。机构那群人，还没逼疯我们，倒先把自己给拘傻了。” “在有些人眼里，别人就应该一声不吭地被他欺负。”赫缔目光凝重，“不过他们也应该准备好你不会立刻答应，就是不知道会选择利诱还是威胁了。” “这个简单，看下商容的直播就知道了。” 商睿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九点以后，起身钻出帐篷：“我明天要继续上班，如果加班的话，你记得替我给弟弟直播捧场。” 【作者有话说：商容：谢谢这位老铁……不，老哥……不，老哥的老公。】 第59章 =============== 赫缔得令，一连几天都开着录像守直播。 商容每天直播的时间不长，内容丰富但简单，有时候是和宁蔚一起吃西餐，有时候是在家里试新衣服，有的时候是在草地上练瑜伽。 期间商睿按兵不动，赫缔像往常一样，讨好着冷脸的他，求他答应接纳赫圆，但是商睿总是不表态，甚至冷淡到有两天没回家，都在公司加班了。 一直到周六，商睿终于得空，给了赫缔一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上到空中花园，聊起了直播的事。 赫缔是后来上去的，特意带了好吃的和一捧早就准备好的花，把跟班儿忽悠到在门口止步，然后捧着花，拿了热饮，用非常苦情的神情说出了极为正经的话：“我看到弟弟手上一直戴着你的抑制手环，宁蔚偶尔出镜，看起来精神状况也很正常，我想机构已经打算给他们停药，专门让他们上镜做宣传大使了。在他们看来，这应该算是退让吧？或许他们现在不想硬碰硬，所以采取怀柔政策。” “呵，这些分明都是我弟弟自己主动争取来的，他们是逼不得已，只好换种方法减少损失——但是其他Alpha和Omega配偶一个都没出现，他们对这些人也都绝口不提，恐怕那些人依旧还陷在机构配置的药物中无法自拔，估计我弟他们也被警告过，不经允许，绝不能提起那些人。” 商睿眉头紧锁，抱紧了双臂。 傍晚的空中花园，植物已隐入黑暗，只有一串串装饰灯珠闪烁着冷冽的白光。风在头顶上方盘旋，潮湿的空气像一柄薄刃，贴着人的皮肤游走。 赫缔为他披上衣衫，趁势从背后抱住他：“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也许是我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我真不知道，Alpha明明是人，怎么会过上保护动物般的生活？而且Alpha人类又和动物不一样，不具备特殊的观赏性，没有特别的生态价值，若说是为了保证基因库的丰富，那也不必像黑心工厂那般量产……按照这两代的生法，就算Alpha真的濒临灭绝，数量也该是公布数字的几十倍吧？这还是没将之前几代人算进去的结果。” “历史吗？”商睿回忆着课本上描写Alpha的寥寥数语，“在这个世界，Alpha曾经是占统治地位的，因为他们都有以一当十的过人力量，所以掌握着社会中最好的资源。比如宁蔚的家族，他们家六代以前都还是全国闻名的珠宝商，可以说是富得流油。 “但随着科学进步，那过人的力量不再是巨大的优势，再加上很多Alpha家族为了保持血统纯净，更容易诞下Alpha，所以只和固定家族的Omega通婚。但是Omega的出生率和Alpha一样稀有，以至于Alpha后来甚至采取了近亲结合。 “在这种严苛的通婚条件下，Alpha数量想当然地锐减……但我出生得晚，这些事我也都是从书上看的，只知道一些著名历史事件。” 赫缔更好奇了：“比如说？” “最严重最知名，要数‘周年纪念事件’了。那天是建国百年庆典，大家都在电视上看直播，一位Alpha议员突然在镜头下进入易感期，当场攻击了身边好些人，庆典立刻被叫停。” 赫缔非常惊讶：“等等，Alpha不是不用抑制剂吗，那之前他们在人前就不曾出现易感期？就算易感期本就能够靠那什么消除，但是坐上那种职位，肯定很忙碌，没办法长期用那种方式吧？” 商睿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件事太久远了，发生的时间比我出生还早上许多。当时网络不发达，事故图像销声匿迹得迅速，但是看到的人不少，所以引发了舆论热潮，大家都认为那么容易就陷入易感期的Alpha，不适合担当政府要职，严重的话将会影响一国形象。也就是从那时起，Alpha的地位严重崩塌，之后报上若出现Alpha伤人事件，都被拿出来说道信息素问题，一时间大家都想起过去被部分Alpha欺负的经历，毕竟他们长期占据头部资源，为富不仁者也不在少数。至此，对于Alpha的声讨水涨船高起来。” “那官方怎么说？” “官方发出公告，以该议员突发恶疾为由让他退居幕后，但这个说法明显不被接受。我看网上也有些阴谋论调，比如认为易感期有前兆，那位议员既知道自己会陷入易感，还硬要上台，这是找丑出，极不合理。可是也有人说，当时他的竞争对手就在侧，如果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出镜，传出去他会很丢面子，让人认为他被排除在了核心圈子之外。” 赫缔猜测道：“所以双方在冲突中发生了流血事件，群情激奋，Alpha也死伤了很大一部分，只剩下极少数无力反抗的人——是这样吗？” 这是很容易猜到的事。 商睿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点点头：“都是些幼小的孩子，也有大人，不过为了避免他们‘荼毒’儿童，所以分开软禁了起来。不过他们报导，他们有优待这些人，大人是坦白从宽，孩子们的话，也通过合理的教育灌输了正确的思想，其中有几人据说遗传了家族疾病，死了。” 话说到这儿，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家族疾病，还真是好用的幌子。可是在见过机构处理尸体后，任谁都不会那么天真了。 Alpha至此，一代又一代，被机构硬生生矫正成了现在这样。 片刻后，赫缔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戏份，松手后拿了一瓶热饮塞到商睿手中：“你说，像赫缔和宁蔚这样尚且算清醒的Alpha，现在还存有多少？” 商睿喝了一口保温杯里倒出来的可可：“你想拉拢这些人做助力？” “如果有的话是最好，毕竟大家目标一致，冒险的代价也相对小一些，沟通起来也方便。”赫缔垂下头，“毕竟，助力多一点会更好一点。而且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商睿没说话，默默凝视了他的脸庞。 他知道赫缔准备做些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看的人真的太少了，我准备隔天更新了┭┮﹏┭┮】 第60章 =============== “带我去见廖医生。” 赫缔在电话里，对梁蕴如是说道。 梁蕴顿了一下，仿佛是有些诧异：“你要见他干什么？” “Olivia最近跟我说了许多过去的事，可是这些事和我的认知偏差很大，我要和廖医生聊聊。” “知道了，我会联系他。”梁蕴回答得很官方，“还有什么事吗？” “少给我们夫夫关系挑拨离间，”赫缔的声音冷下来，“商睿是越挫越勇的人，认孩子这种事你们不要再咄咄相逼，否则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梁蕴没说话，直接挂断了。 “……” 赫缔看着一秒暗下的屏幕，心间有些气恼，不过几秒之后又平静下来——能有那么情绪化的反应，说明梁蕴内心中有一部分还是认可他说的话的。 当天下午，赫缔就接到短信通知，说明日会带他去见廖医生。 赫缔把消息转给商睿：“小睿，明天我也许要在外多待些时间，没办法跟你度过周六了，今晚回家陪陪我好吗？” 商睿在那端看到了消息，心中一颤。 “商经理，您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太好？”同事到茶水间用咖啡机，看到他面色雪白，忍不住关心道。 “哦……没什么。”商睿很快恢复了寻常神色，“一点小事，我先出去啦。” “啊，好。” 商睿拿着杯子，没有回工位，反而走去了楼梯间。 昨晚他是有些反对赫缔主动深入机构的，但是赫缔最后说服了他，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冒险，尤其是商睿，他被机构针对，是因为他现在最可疑。在这个“家”，他是唯一一个保持着与外界接触的人，他最容易从这个牢笼脱逃，也最可能背叛这个家庭。 “只有我出击，他们才会转移视线。而且他们更需要Alpha，我去冒险的话，万一失败，他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商睿无话可说。 这是一步必要走的棋。但是风险落到赫缔头上，他内心只有担忧和不舍。 可是他不能对这句撒娇的话做出回复，因为他们约好的，他必须接着耍脾气，用一个更强力的矛盾来让赫缔的要求更合理。 赫缔发完消息，躺在床上，时不时去翻看手机，似乎想寻求一个答案。 却只得到“已读不回”四个字。 这是一个已知的结局，赫缔唉声叹气了一阵，自己早早上床熄灯，看上去像一个感情不顺的落魄男人，心中却充满了一丝苦涩的甜蜜。 这种甜蜜维持到了他见到廖俊杰。 廖俊杰依旧是笑呵呵的，表情很慈祥。赫缔在他的注视下软化了眼神，语气却依旧强硬：“我真的是赫缔吗？” 廖俊杰颔首：“你当然是。” “那为什么我不但没有赫缔该有的记忆，怎么刺激都刺激不出，而且还时不时想起别人的事？”赫缔眼里透露着疑惑，“据我所知，没有人失忆后会凭空冒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除非是人格分裂，但是我并没有那种疾病，我清楚地知道我精神正常，周围人也知道，我的体检报告也没有问题。” 廖俊杰含着微笑，审视了他：“还有呢？” “我听说我是从五楼摔下去的，怎么我腿骨折了，身上却没有疤痕，脏器也刚好没事？这不合理。”赫缔在桌下捏紧拳头，两眼直直盯着廖俊杰，“还需要我说得更详细吗？” 廖医生摇摇头：“不用了。” “好，那么请你回答我，你明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怀疑这些事的？为什么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选择试探我，继而隐瞒我呢？” “不不不。”廖医生终于收敛了几分笑，“你这是误解了我。实际上，是我希望你赶紧意识到那些事，才会让你和Olivia见面的。” 赫缔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一会儿会同你解释，在此之前，我们来做最后一步检查。”廖医生朝他伸出手，“请把你的项链给我。” 赫缔听了他这话，右手迟疑地探向口袋——那个原主和Olivia的定情之物，最近他怕“触怒”商睿，没有戴在脖子上，不过为了演戏，他还是一直带在身边。 而对于此事，商睿都没怎么分出神去注意，廖医生却了如指掌，这说明他一直有看监控录像，对他进行了很详尽的研究。 这就不免让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了。 赫缔咽了口唾沫，还是把项链拿了出来，但没立刻给他：“你要这个做什么？” “给你做个催眠。”廖医生把手收了回去，“你不要那么紧张，催眠没有电视剧里那么吓人，只是让你放松下来回答一些问题罢了。你要是觉得不适，半途喊停就行，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赫缔垂下眼帘，不让他读自己的眼神。 他心里怀疑过这个吊坠可能隐藏了什么机密，可是如果真的有，当初他昏迷在医院，廖医生就能得手，何必到现在才借故骗到手中呢？ 再者，想要知道真相，想要了解机构更多的秘辛，他就必须要让人相信他是能被利用的，就算这是个陷阱，他也只好大胆一闯了。 细细思索一阵，再抬眼时，他眼神坚定起来：“好，那就这么做吧。不过，请务必将项链完好归还。” “没问题。”廖医生推开椅子起身，“请到这儿坐下。” 他指向了一个类似牙科门诊的座椅，赫缔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发觉上面没有束缚带之类的危险物品，更没有商睿所描述的棒状物，便大胆坐上去靠好了，将项链向前一递：“开始吧。” 廖医生站到他面前，拿项链的手抬高，让坠子自然垂下，在他眼前轻轻摇晃：“盯着这个坠子看，它晃到哪儿，你看到哪儿。放慢呼吸，放松身体……” 赫缔的目光追逐着来回晃动的坠子，身体渐渐放松了，思绪倒没什么变化，注意力反而更加集中了。 他听见廖医生慢悠悠地说道：“好，现在不要急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第一个问题，你最喜欢吃什么？” 问这个，显然是叫自己放松警惕。 他定了定心神，答道：“生拆蟹黄捞饭。” “你吃辣吗？” “吃一点。” “你喜欢雨天吗？” “如果在家不用出门的话。” “你讨厌什么颜色？” “没什么特别讨厌的颜色。” “你讨厌什么气味？” “臭味。” “你为什么染发？” “为了上镜好看。” “你最爱的人是谁？” “商睿。” “你最思念的人是谁？” “……我的母亲。” 之后，又是许多毫无意义的问题从耳边划过。赫缔答得困了，他甚至怀疑身边架着一台测谎仪。但是无妨，他本来就要将自己的身世剖白，只要不涉及逃跑的念头，答什么都不重要。 “你是谁？” “何迪。” 【作者有话说：赫缔：你再不问我，我自己都要忘了本名了。】 第61章 =============== “啪。” 点灯亮起，照亮了一整个房间。 这里是主卧的隔壁，最近赫缔夫夫关系紧张，赫缔有时会在这儿待一会儿，看看墙上、架子上挂着的样衣，回想商睿有孕时两人的幸福时光，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就那么在椅子上睡着了。 正因如此，这里的打扫周期被打乱了，女仆只能趁着赫缔今日不在家，见缝插针拎着吸尘器等物进来打扫。 房间不脏，但有些凌乱，桌上堆着零散的布条，是裁剪下来的余料，女仆不知赫缔是否要用，想了想还是先拿起了除尘掸子。 “我来吧。”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年轻的女仆回头望去，只见Olivia身着跟她一样的女仆裙，带着洁具站在门口：“我更了解他的习惯，我知道怎么分类处理他的东西。” “可是……”女仆有些迟疑，在这里，她的地位比所有人都低，万一来帮忙的人没做好事，扣的可是她的工资。 “不必害怕，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思念赫先生，所以硬要帮忙的。”Olivia脸上漾动起一个悲伤的微笑，看得让人心碎，“我知道你今天任务繁忙，他们还要你打扫游泳池，你肯定忙不过来吧？” 到底是年轻，一想到游泳馆那巨大的拖把，女仆立刻就蔫了：“那……那好吧，麻烦你咯，我打扫完游泳馆会上来再看看的。” “嗯，应该的。”Olivia朝她点点头，侧身让开了通道。 女仆一走，Olivia立刻关上门，从储物柜开始做“扫除”。 她将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分类、擦拭、安置到合适的位置，同时寻找着和微雕相关的物件。 对于赫缔床底留下的文字，还有几项她没能译出，那些文字不是她知晓的加密方式。赫缔是不会隐瞒她的，只是当初逃亡时间紧迫，他没有将一系列事件交待清楚，但在逃亡路上，谁又能记得所有关窍？赫缔一定是将线索带在身上了。 而经过她的回忆，逃亡那日，赫缔往衣服里塞了一只放大镜镜筒，她思来想去，线索合该同微雕有关。她回顾自身，忽然有了一个十分合理的怀疑对象——她的项链吊坠。 这是她随身携带的东西，不贵重，绝不会被人怀疑或抢走。 但是当初那枚镜筒随赫缔一起坠入了深渊，肯定已破碎到无法使用了，她需要在赫缔的工作室里另寻一个倍数合适的放大镜，细细研究自己的吊坠。 可惜这两日，她被梁蕴限制不准随意上楼找赫缔，以至于此事迟迟没有进展，今天好容易得到机会，她决不能放过——尤其现在夫夫两个都不在，这大楼也不会有外来人闯入，监控旁边的人肯定要逮着机会好好休息，她此时动手，风险最小。 如她所料，现在的赫缔不会微雕，又怕将东西碰坏，那些镜筒之类的设备全都小心地放入了抽屉，把抽屉占得满满当当，那些布料针线，自然而然就只能全放在外头了。 小心翼翼将几个不同倍数的镜片镜筒藏在女仆裙下，她起身正式打扫，凭借着多年的专业素养，很快就将此地打扫得焕然一新，连布条子都按颜色用大头针钉了起来，远远望去像虹色的流苏，倒是赏心悦目了。 然后她清洗双手，带着洁具又上了楼，直奔画室而去。 半小时之后，她如往常一样，在人带领下回到了住所。 赫圆已经被机构的人抱去照顾了，现在她身边没有孩子，只有一个简单的屋子。 她打开灯，孤孤单单地走到桌前，解下自己的坠子，疲惫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怀念，同时竖起耳朵静听门外的声音。 大约都跟随梁蕴去顾赫缔了，今天这一层静悄悄的，她安心了，在桌下捏出了一撮荧光粉，细细撒到自己的项链吊坠上，然后呵气如兰地吹走了吊坠上的余粉。 做完这一切，她将桌子和地板擦净，迅速洗干净抹布，捏着项链关灯上床。 在被窝里，吊坠倏然明亮。她小心翼翼地将镜筒一个个对准吊坠，终于找到最合适的那一个，借着那微光辨认出了吊坠上的字迹。 “奥莉薇娅。在刻这一枚吊坠前，我早已下了数万回决心。 我曾经觉得，能每天看到你，就已经很快乐了。 毕竟，傀儡的世界，是一望无边的无聊，和永远的铁栏。 只有你来了，世界才开始丰富多彩，才有了昼夜和冷暖。 才让我感受到，信息素原来也可以不那么恼人。 你笑的时候，厚厚的墙壁似乎都能洞进天光，花园上空盘旋的风也不那么刺骨。 虽然我期盼岁月静好，可你是天使，牢笼不该是你和孩子的归宿。 这黑暗，何处是尽头？ 我不忍心这样亏欠你，去做自私的丈夫，懦弱的父亲。 希望有一天，你看到这些话时，我们已经站在阳光下，像任何一对幸福的夫妇那样，推着孩子在公园散步玩耍。 我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如果没有，那我的灵魂也会为你们祈祷……” 后面还有几行字，Olivia已看不下去，因为视线已被泪水模糊。 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淌下，可是很快就淌尽了。 一年过去，她心底的眼泪早已化成了更深刻的背负，她知道自己早已见不到他的灵魂，这个坠子所承载的，仅仅是深爱之人的余温。 眼下，更重要的反而是拿到赫缔那条项链，如果消息不在她的坠子上，必然就在赫缔的坠子上，如果明日赫缔还没有回来，她便要想方法通知商睿把东西拿来了。 *** 赫缔感觉自己大约回答了近百道题。 他现在很疲惫，止不住地想闭眼。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坠子终于停止了晃动，他听到廖医生说了结束。 “起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赫缔费力地站起，头脑一瞬间清醒了许多，只是仍有些迷茫：“去哪儿？你还没给我解释。” “因为只有你亲眼看见了，你才会相信我的解释。” 廖医生打开办公室里一直紧闭的另一扇门，后头竟然直通着电梯。 “走吧？” 【作者有话说：赫缔：终于到我的重头戏了！】 第62章 =============== 假医院里，赫缔被带到了他曾经溜去的楼层。 项链挂回了他的脖子，同时挂上的，还有一个硅胶环。 赫缔有些抗拒：“这是什么？” 廖俊杰边在前方带路，边解释：“你知道这一层的过道为什么没有监控吗？因为所有门之后都装上了智能识别系统，专门识别这硅胶环里的芯片，而这种硅胶环由专人发放，每一条的去向都清晰可循，比头顶的监控实在多了。” “那如果不佩戴硅胶环就进入呢？” 廖俊杰转头看他，脸上的微笑十分礼貌，却令赫缔背后一凉：“你说呢？” 赫缔没有回答。 看来这里的安保级别比他想象得要严格许多，还好他那日及时赶回了厕所。 跟着廖俊杰进入其中一扇门，赫缔忽地感觉眼前一暗。 门后的世界像是博物馆，只有人群聚集的地方才有光明，而那些人穿着防护服，在如同蜂巢般的玻璃隔间中似工蜂般围着仪器忙碌。 来都来了，赫缔也不忍好奇心了，直接问道：“我们不穿那衣服吗？” “不用，穿防护服是为避免弄脏仪器，我们不进那里头，用不着。” 廖俊杰带他穿过一条走廊，又进了另一扇门。 然而这扇门背后只有一平方大小的圆台，台前是白色玻璃隔断，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正当赫缔满腹疑虑之际，廖俊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玻璃隔断按下了一个键。 玻璃一下子就变成了透明的质地，隔断后的景也都清晰可见了。 赫缔赶紧走过去，待他看清，差点惊叫出声：“这是赫缔！？” 圆台下方的房间里，一个类似睡眠舱一样的容器居于中央，上面接了多根管子，通向四面八方，而睡眠舱里的人，跟赫缔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不，那只是个克隆人。” “克隆人？”赫缔扭头看向廖俊杰，“这么说，我也是克隆人？” 廖俊杰用手机发出指令，玻璃隔断重新蒙上了雾白。 赫缔见他沉默，有些急不可耐：“回答我！” 廖俊杰转过身，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然：“我说过了，你就是赫缔，只不过我们给你替换了坏掉的脏器，修复了你身上的疤痕。” 赫缔眯起眼睛：“你是说，我身体的一部分来自于克隆人？” 廖俊杰点了点头。 赫缔伸手指向玻璃：“之前给我提供脏器的克隆人肯定活不了了，里头那个又是什么？” “备胎也不能只备一个啊。当然了，这么贵的备胎，一次倒是真的只能备一个。” 赫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果有克隆人这种可能性的话，那么商睿所看到的那些和官网图匹配不上的Alpha，是否全是克隆人？那他们的本尊是被藏起来了，还是都死了？ 可是如果一直能用克隆体代替，为什么他们不让赫缔的“父亲”多活一会儿？ 事情超乎赫缔的想象。这种绝对的科技完全就是作弊，自己还有多少是不知道的？ 廖俊杰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好了，我已经向你解释了这些问题，接下来轮到你为我解决问题了。” 赫缔回过神，目光再次镀上一层警惕：“什么问题？” 廖俊杰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你的记忆。” 赫缔心中咯噔一声。 糟了。 因为没料到有克隆人这种解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机构找了个相似者迫害整容，那么拥有自己的记忆，或者记忆混乱那都可以解释。 可现在，赫缔的事儿，他记不得，要说用了克隆人的脏器所以改变记忆，那也不对，克隆人又只躺睡眠舱，能有个什么记忆啊？ 廖俊杰看他怔住了，神情倒是轻松起来：“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此事更奇怪了，但其实，这并不奇怪。要知道，为了取得有活力的健康脏器，我们可一直对克隆人施加脑部刺激，你的记忆很可能就来源于此。不过，我更想知道，它为什么会组合成这样一个故事。” 赫缔下意识往门的方向退了一步：“你要拿我做人体实验？” “这你可误会了。”廖俊杰笑起来，“你很重要，我们可不忍心把你当成小白鼠用完就丢，而且就凭你一人，我们都没有对照组，怎么做实验？” “那你想干什么？” 廖俊杰一派温和：“只是做些温和的测试，你尽管放心，伤不到你的，也不会让你再次失忆。” 赫缔半信半疑道：“好吧，那这测试什么时候结束？” 廖俊杰正色道：“如果你今晚愿意稍微熬一下夜，那么明天中午以前就能回家了，车上还能再睡一会儿。不然的话就要等到明晚。” 赫缔急着早点把情报分享给商睿他们，于是一点头：“行，我能熬，走吧。” 赫缔没想到，这个测试并不是躺进什么机器被光扫，而是身上连接了乱七八糟的线，填写各种卷子。 卷子类型五花八门，有心理测试，也有那种随堂考卷，还有常识题。 赫缔就像个高考考生，拿着笔不断唰唰写。好不容易写完了这些题，廖俊杰又给他换了一套装备，送他去一处空旷场馆打羽毛球、尝试射击。 打完球，又让他戴上VR眼镜，走迷宫，找不同，甚至对着谱子唱歌。 赫缔满心迷茫，可因为归心似箭，反倒也没觉得疲倦，只更加集中注意应对测试。 果然，凌晨五点时，他终于完成了所有测试，在保镖簇拥下上了保姆车。 车门一关，他放松下来，拿着毯子一盖，闭上眼休息，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等他醒来时，身边乌压压的，只有一个人坐在床尾划着平板。 “小睿……” 他辨认出对方，便撑着床坐起来：“你怎么在这儿……你已经下班了？” 商睿早在听到动静后就放下平板，来到了床前：“对啊，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听说你中午回来的，饿不饿？我叫人给你拿吃的来。” 赫缔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你从冰箱里拿个苹果来就行，我有事同你说。” 商睿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子果切、一条面包和一瓶牛奶，把奶放到加热垫上，然后将其余的东西带到赫缔面前：“好了，你先吃吧，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第63章 =============== 赫缔愣了一下，心里隐隐害怕起来。 难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点点头，随即把水果囫囵往嘴里倒——生怕自己听完，需要一个箭步冲出去。 空气中信息素的气味辛辣起来，商睿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担忧，赶紧解释道：“没有那么紧急，就是我回来之后不久，有人叫我下楼去取你的项链，说是落在车上了。然后他们让我通知你，最近你可能需要上一些培训课程……” 赫缔听他头几句话，就想起廖俊杰索要项链的反应，有些心慌，东西还没咽下就急急发问：“项链呢？” “给Olivia了，她说她拿去有用。” 赫缔的神情立时缓和下来，又继续咬了一口面包。项链如果有秘密，早就藏不住了，机构如果取得了秘密，再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纯属没必要。 只不过，Olivia那里恐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但若能复盘当初的发现，他们对付机构也算是有蛛丝马迹可循。 牛奶热得差不多了，被商睿端起送到他嘴边：“塞那么多咽不下去了。” 赫缔就着他的手喝了牛奶，感觉食道经受了巨大碾压，终于落了肚。 “那个，什么培训课程？” 商睿垂下眼帘：“不知道，说是拟好后会发到你的手机上……你也不知道？” “不……我想我好像有些头绪了。”赫缔一口气喝掉牛奶，上前把商睿抱到了怀里，将昨日所见一五一十地说了，并提出了自己所有的猜测。 等他说完，商睿终于知道为什么赫缔要抱自己了——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直接跳起来！ “别激动。我们要静下心思考。”赫缔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知道你们这儿科技比我待的世界发达，可他们都亲口承认培育一个克隆人不便宜，他们哪儿来那么多钱？Alpha不工作，只用来宣传和生孩子，怎么会有产出？只为婚礼那一天的婚纱钻戒打广告吗？那Beta里面有影帝歌星在，找他们做代言打广告不一样吗？” “何止！”商睿默然半日终于开口，“克隆人类一直都是犯法的！他们这是公然违反人伦秩序！” 赫缔的思绪忽然顿了一下——他差点忘了，自己虽然在一个特殊的世界，但是这儿没有小说那么玄幻，这里是有完备法律的。一个正常的社会，人人忌惮克隆人，这踏马不是钱不钱科技不科技的问题了！ “那就更不对劲了。这些都是机密中的机密，他们为什么允许我知道？这不就等于你们也都知道了？”想到这里，赫缔睁大双眼，声音陡然变了，“我们现在这是骑虎难下了，我不该让你背负这些的。” 没想到商睿一抬腿坐到了他身上，反手搂抱了他，表情相当不屑：“难下就难下吧！他们把我弟弟那样，我还记仇呢！” 他一提这事，赫缔立时联想到那天从商容家回来的他，那么难过，那么疲惫无力。搭在他腰间的手又抱得紧了一些。 商睿对他那动作的意味门儿清，伸手往他腮帮子上一捏：“你不必觉得亏欠我，该被责怪的是那些臭不要脸的。我早就料到他们的问题不简单，只有他们彻底瓦解，我们才能和昭昭正常生活，换言之，我俩要么同生，要么共死，你怎么说？” 赫缔明白了，商睿要的从来不是好听话，他的支持决绝如金石。或许他不必想太多，因为不管他是谁，他的心都和商睿拴在一起了。 于是他也下定了决心：“好，就算是死，我们跟他们也是鱼死网破。” 商睿立时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这才是我的好老公。” 好久没那么亲昵了，赫缔久违地觉出了一点春心萌动，不过他现在澡也没洗，自觉在商睿面前有点不像样子，只能后悔地转移了话题，“哎，你说，为什么我的克隆人等待着给我换脏器，其他Alpha的克隆人却在娶妻生子？这个利用率听起来差别有点大啊？” 商睿摇摇头。赫缔肯定是特殊的，但是跟宁蔚相比，他觉得就智商而言差别并不很大。 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后，他们已不需要人来帮他们解答了。 赫缔第一周上课时，一天四节，整个人仿佛重回大学，学的内容都是理科相关，周末晚上加了个测验，他自己凭感觉做的，答得挺好，得了满分。 到了第二周，课程变难了，范围超过了他往昔学的高数内容，而且深化了生物化学相关的知识，进度也加快了不少。赫缔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还是认真学了，学得也挺顺利，周测又拿到了满分。 第三周，他学的东西明显已经专业的生化知识了，里面充满了比高数多许多的佶屈聱牙的词儿，并且还涉及到了很多医学专业知识。 此时商睿再看他的试卷，已经是一道题也看不懂了，赫缔一开始瞅着整本书里糖葫芦一样长的科学名词，以为自己会学得很辛苦，没想到他竟然很轻松就记住了那些词汇。 到了第四周，赫缔自己上网查了资料，发觉自己竟然就这么学完了大学生化专业一年的内容，而且考核分数还特别高，基本没错几道。 他惊呆了。 他对自己的定位一向了然。在学校，他不能说是什么大学霸，只是不糊弄地读着书，写着作业罢了。唯一的优点可能是审题仔细，不太会算错。他的记忆力还算行，可也没到过目不忘的程度。 可是这四周下来，他发觉自己的记忆力明显比以往强上许多，可是他也没有特别吃什么补脑的东西啊？ 思来想去，他明白了。 其实是自己占据的这具身体不一般，可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试过背那么多资料，所以不曾察觉。 也就是说，他的意识是个高达驾驶员，现在操纵着头脑和体能都远超过旁人的赫缔的身体。可是驾驶员是谁，机构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这具能力过人的身躯。 Olivia说赫缔小时候精力过人，又爱恶作剧，常把机构人员耍得团团转，这样的Alpha，其克隆体大概也不会糟到哪儿去，只要他出了睡眠舱，自己就会学习，这是天生的本事。 而这种本事对机构而言却是个极大的隐患，比起造出来让他生孩子，还真是躺着睡觉的麻烦小。 商睿一听他分析，也明白了：“原来如此。他们想要面子，又不想要烦心事。这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件好事也说不定，必要时你毁了那个克隆人，他们就更不敢动你了。” 【作者有话说：商睿：早晚给你毁了，我可不想有人冒充我老公】 第64章 =============== 如赫缔夫夫猜测的，Olivia虽然解开了谜团，但机构鸡贼得很，能调整的都调整了，基本没有几个和原本对得上，能对得上的，关键人物又改变了，有的调岗，有的直接换了新人。 赫缔忍不住感慨：“这机构真是不缺人啊，说大换血就大换血，HR经理不得吐血啊？” Olivia罕见地冷笑了一下：“世界那么大，孤儿可不少，给口吃的，拿来培养一下就上工，他们惯会做这好买卖。” 赫缔和商睿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神色带着几许悲悯，他们晓得Olivia是在说自己。 Olivia却没当回事，继续道：“不过他留下一句重要的话，说必要时，烧掉假医院。” 赫缔眉头一颤：“他知道医院里藏了见不得人的秘密？” “尚不清楚。”Olivia摇摇头，“我想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否则他会留下更具体的线索。” 一轮话说完，Olivia抬手要撩开帐篷帘子，另一只手拾起脚边的电子监控表，按下打开按钮：“我去看看赫圆。” “去吧。”赫缔一点头，替她掀开了另一半帘布。 如今商睿接受了赫圆，同时也“接受了”Olivia，允许她在自己在场的情况下和赫缔交谈会面。只不过他和机构交涉，给Olivia房间增添了一个私人监控，又让Olivia手腕上带了一个手表式监控。 梁蕴当时挺怀疑：“你是怎么想通的？” 商睿撇撇嘴，直接阴阳起来：“想通？你太高看我了。虽然我是不想让他们两人接触，但跟你们交道打多了，权衡利弊我也是会的。你们特意拿个Olivia恶心我，现在又跑来劝和，真是有意思。换作是你，会选择继续吵下去吗？” 这话梁蕴当然没法儿接。商睿一看她哑巴了，便接着道：“如果他们没有偷偷会面，那赫缔便是值得信任的，他对Olivia网开一面，赫缔心里就知道我的好。再说他最近上课，能如果赫缔不值得信任，今天没有Olivia，也会有Alice，Betty，Clare，David。垃圾一样的男人我也不必在乎，反正我手头有个孩子，不必急着生二胎，哪个垃圾桶爱收随他去，最好二胎也帮我生了，省得我费劲，你说是不是啊？” 梁蕴的脸色比较复杂：“那你对赫圆……” 商睿直接抢答：“不要闹腾到我面前来，我就不计较。” 梁蕴可能是被说服了，又或者认为他的能力不值一提，于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可是那个手表式监控还有别的作用——有了这个东西，Olivia就能向他们传递一些消息。 不仅如此，在和赫缔商量过后，商睿还借不同人的账户多买了两个接收器，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讽刺的是，三人好不容易建立了正常交流的环境，赫缔就陷入了学术之海。 两个月后，他上课的地方已经从家搬到了游泳池，那里场地足够大，机构不知从哪里运来了一堆药剂和实验室用具，直接给他上起了实验课。 他一开始以为实验课比起做题容易许多，因为他记得中学的实验课里，这类课程主要看操作，帮助记牢所学知识，不需要解决太复杂问题。 可是他想错了，他做了几天AKP分离纯化之类的大学生化实验后，梁蕴从天而降，把他“请”去了假医院。 这次接待他的还是廖俊杰，然而对方竟然笑眯眯地要和他握手。 赫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象征性捏了他的手指：“所以今天定期体检之外还有体测是吧？” 廖俊杰点头。 “那明天什么时候我能回家？” 廖俊杰脸上的笑纹更深了，眼睛都眯了起来：“这周你会留在这儿，由我给你上课。” “你？”赫缔下意识皱了眉头，“那为什么不是你去我那儿？” “因为这里有现成的仪器设备。”廖俊杰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看自己身后。 赫缔一回头，通道内的白玻璃隔断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栅栏状，从透明的部分望进去，可以看到许多大型设备，单瞧模样就造价不菲，但就运输成本而言，绝不可能送去他那儿。 事实摆在眼前，赫缔虽然怀疑他们单独控制自己是要对商睿做什么，奈何无计可施，只能掏出手机：“知道了，我给商睿说一声。” “啊。”廖俊杰笑微微道，“我上次忘告诉你了，这里所有实验室附近都开启了信号屏蔽，也关掉了外部网络，你没办法打电话。不过这不是问题，你的先生会收到短信通知的。” 赫缔只能收起手机：“那这周学什么？” 廖俊杰将手放在实验室门口的静脉识别仪上，给他报了个菜名：“大肠杆菌小规模高密度培养，基因重组纳米抗体基因-EGFP诱导表达、分离纯化与检测，工程蛋白A制备……你喜欢的话，今天也可以先做实验，明天再做体检。” 赫缔就那么在实验室里待了整整六天。 吃饭睡觉时，他也不算离开实验室，而是在器材储备室一门之隔的小单间里解决。据廖俊杰所说，每个实验室都会在储备室隔壁放一个单间，布置差不多和酒店大床房一样，只不过没有桌子电视之类的家具，床也是单人床。 据廖俊杰解释，除了上次他们经过的“蜂巢”，其余小型实验室边上都有一个单间，目的就是方便实验员管理器材，保证实验室清洁和实验准备，而每一个实验室只会为录入过掌纹静脉信息的人打开，这样更能确保实验的安全。 赫缔听了他一席话，很怀疑他告诉自己这些事的动机。 对于这个假医院，他一直是想趁机调查透彻的，廖俊杰告诉他这个，是不是已经看出自己的打算，所以通过提起此事警告自己安分待着，反正也无法随意进出呢？ 躺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脑海里却浮现起了商睿漂亮的眼睛。 ……连个电话也不给人打，烦躁。不过商睿这几天也没干什么，机构没理由对他怎样才是，再说他平日里就是上班……真是的，难道自己做点大学生化实验，还能泄露出去什么机密不成？ 赫缔睡不着，翻了个身继续想，忽然觉得不对——自己是没什么秘密可泄露的，可周围实验室指不定有呢？如若不然，廖俊杰也不会把他锁在实验室里。可他不怕自己把仪器砸了么？ ……他还真不怕，他们手里捏着商睿呢。 哎，不管了，离开前偷偷在这附近做上记号好了。 【作者有话说：赫缔：读书还是比被下药好多了。唔，又是思念小睿的一晚。】 第65章 =============== 赫缔好容易回家了，直接冲到花园里吹了二十分钟自然风。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商睿从他身后抱住他，顺势在他肩上落下一吻。 赫缔忍不住弯起嘴角，先跟他对了个暗号，随即回答道：“每天晚上都在想你，但是信号被切，打电话发消息都不行。” “所以你就在回程路上给我发了二十多条？”商睿撸猫肚皮似的摩挲他那一点薄薄的腹肌，“我那时候还在高铁上补觉，手机嗡嗡响吓我一条。” 赫缔听了，转身抱住他：“最近你又出差，我又不能帮你留心看直播，顾两头很辛苦吧。” “差不多吧。不过不用担心，小容那边最近状态不错，Olivia说她也有兴趣看看，可以帮我分担。”商睿抬手抚摸他的脸庞，“你还没说你自己呢，一周不见，感觉你变得更白更瘦了。” 赫缔闭上眼用脸颊蹭他的掌心，用略带落寞的声音回答道：“课程顺利但没意思，探寻线索没那么顺利，不过我找到了一点线索，廖俊杰跟我说三天后接着上课，下次去我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 商睿对着他温凉的脸揉搓一番：“好，记得安全首要。” “当然。”赫缔一下把他抱起来，“走，下楼一起洗澡去。” 在浴室里一番劳作后，赫缔把商睿抱出来放到床上，正欲说什么，门口铃声想了，赫缔用手指撩起商睿的额发，低头吻了他的额头：“等着，有好东西给你。” 他拖鞋也没穿，起身赤脚走向客厅，过了不一会儿拎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回来。 赫缔先打开大的那个，里面放着一只精美的大蛋糕，上面铺了满满一层黑越桔。他切下一块放到纸碟里，送到商睿面前：“尝尝吧。” 商睿有些讶异，但转瞬就明白了：“这么晚拿大蛋糕送我，是为了补我前天的生日？” 赫缔抱住他的腿，把下巴支在他膝头：“是啊。那会儿子你刚生了孩子，机构又不让家人探望你，我们又有些误会，而且我也傻，不知道大哥给你打电话那天其实就是为你生日做准备，结果就没给你过上。今年我早就准备好了礼物，本来想提早一两天给你订蛋糕的，没想到他一下关了我那么久，我就只能在手机有信号后第一时间去订了……” 他说完顿了顿，又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刷过牙不想吃啊？那就先放冰箱吧，这个保质期有三天。” 他伸手要去接商睿的蛋糕碟，没想到商睿拿着蛋糕的手往后躲了躲：“干嘛不吃？大不了再刷一次牙嘛。” 他低头用牙轻咬住一颗黑越桔，含进嘴里轻轻一咬，汁液饱绽，清新中蕴含酸甜。 再用叉子割下一块蛋糕，低温水焗出的轻乳酪胚柔软湿润，轻轻一抿就和表层的蓝莓果酱融化到了一起。 赫缔仰头看他咽下去，双眼明亮起来：“怎么样？” 商睿垂下眼帘，神色不变道：“你自己吃吃看？” 赫缔眨眨眼，难道不好吃吗？他再次把手伸向商睿的蛋糕，自己拿起来吃了一勺。 ……嗯……酸酸甜甜的，很新鲜啊？难道说商睿不喜欢吃黑越桔吗？ 正傻眼呢，赫缔就听到商睿笑了起来：“好了，现在你也要陪我再刷一次牙了。” 赫缔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我本来就做好准备了。你接着吃吧，我帮你把另一件礼物拆了给你看。” “好。”商睿拈起一颗黑越桔送到他口中，心中漾起一阵甜蜜的无奈。 哪有送人礼物还自己亲手拆的？他这伴侣还真是很实诚……不过沉稳的人难得露出焦急的模样也挺可爱的。 赫缔没意识到自己被含情脉脉地注视了，自顾自撕开包装纸，打开了被包裹得好好的藏青色盒子，求婚式地面向商睿打开了它。 “我知道你不缺什么物质上的东西，可惜我现在还做不到像别的丈夫那样，带一家人出去旅游什么的，所以还是只能选个物质送你。”赫缔有些不好意思，把盒子又往前递了递，“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我就是觉得我们初见时，你戴那个银链的样子特别好看……你把银链送给弟弟，我就想是不是能再送你一条。虽然你手上腕上也戴了些珠宝手镯，但我觉得那总归是机构挑出来让我们当活广告用的，漂亮归漂亮，差点儿意思。” 盒子里的银链坠着一对相向而飞的白金鸽子，中间是一枚棱角分明的蓝绒晶，仿佛一片片绒花飞向了澄净的天空。商睿注视着银链，静静地听了他的剖白，脸上渐渐浮现了笑意：“很好看，替我戴上吧。” 赫缔小心地捏住银链拉起，将他系在商睿的腕间：“我手不够巧，暂时还没办法直接制作一个送给你，这个是我设计了图片发给商家做的，我还让他们在飞鸟后头各留了一个小空间，就这么打开，然后里面可以藏点小玩意儿，比如抑制剂片，照片什么的……好了，戴好了，这蓝绒晶衬得你好白啊。” 他抬起头，看向商睿，满心满眼都是欢喜，迎上他的却是一根沾了奶油的手指，点在了他的嘴唇上，紧接着温热的气息也跟了过来，触到了他的唇上：“你今天的嘴怎么那么甜？花样那么多？前七日晚上寂寞得不得了了，所以今晚上信息素全释放出来了？” 赫缔忍不住心跳加速，脸红着轻声道：“嗯。太寂寞了，白天学了一整天，晚上连听一听你的声音都不行。越听不见越想听。” 他心里还有些不要脸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尤其是听见商睿笑了之后。 就在他脸烧得慌的时候，突然身上一凉，是商睿扯开了他的浴袍，直接扔到了地毯上。 他诧异地看向商睿，对方已经专注地往他胸口处抹奶油了：“刚才在浴室我没有检查透彻，现在我要换个姿势试探下，我的丈夫有没有被讨厌的克隆人替换了。” “啊……确实还有那种可能……”赫缔被他一说，忽然心里一惊，“万一那样的话可怎么办呀……” “我看上的男人，说话什么反应我不知道？”商睿把手指点到他舌头上，“这时候你还走神，不是想我在你身上咬一口，留下点什么好辨认的痕迹吧？” 赫缔握住他的手，吮干净了他手指上的奶油，面颊酡红：“咬吧，我喜欢跟克隆人带点儿不同，这样我就会记得我是谁。” 他把商睿牵进帐篷，用他们最喜欢的方式取悦了彼此，奶油被体温融化，整个帐篷里气味纷繁，有水果芬芳，有花的香气，更有醇厚的烈酒。细腻，饱满，娇艳欲滴，唇齿相缠。 恋人的怀抱是温柔乡，也是战场和酒池。 明明是为了“确定身份”，最后两人都忘了自己是谁。最后的最后，赫缔把两人擦了擦，就一起钻了被窝，对商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大后天我走的时候，要带你的衣服去，这样就会感觉和你躺在一起了。” 商睿湿润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不知是听到声音后的无意识举动，还是答应了他。 然后他就靠在商睿的颈窝处，瞬间进入了梦乡。 这样的好日子，赫缔过了整整两天。 目前大楼内的逃跑计划已经被搁置，或者说放缓。机构不是傻子，有了真·赫缔的前车之鉴，自然管束得比之前还严格，他们从大楼直接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走人际交往路线，收买人心也不知道要收买到哪一天去，于是乎Olivia把精力投放到了秘密楼层——监控室就藏在其中，真到逼不得已要从大楼跑出去，他们就得先毁掉这里。 而商睿，他目前的任务就是搞清楚那家“假医院”可能在的方位，查看弟弟那边的动向，好随机而动，所以周六日除了看直播，其余时间都能好好休息。 晚间，赫缔不再发泄自己那一腔精力了，他抱着商睿，只是安安静静地体会两人温存的美好。 直到他嗅出了商睿的情绪波动。要比喻的话，就好像是栀子面对了雷雨，一下收束了花瓣。 赫缔睁开眼：“怎么了？” 商睿刚想说没什么，想了想，把手机扒拉了两下，递给了赫缔。 手机上是一个小群的人的对话，赫缔一点点往下看，终于拼凑出了事实真相——商睿的老客户给他介绍了一个新客户，但商睿考虑到对方别墅平方过千，项目工期太长，需要一直跟进，于是就没接，让总经理另找人安排，好巧不巧就被那个曾经挑衅过商睿的男同事Joe给捡漏了。 本来捡漏也没什么，商睿做好了心理准备，奈何那家伙管不住嘴，背地里偷偷摸摸说商睿还是“回归家庭”了，操什么独立Omega人设。几个和商睿关系不错的同事就把这件事跟商睿说了。 赫缔脸色一下就变了：“我能给他打视频电话骂他吗？” 【作者有话说：赫缔：又对我老公耍剑是不是？】 第66章 =============== “有什么好骂的，骂他他反而得意。” 把手机从赫缔手中拿回来，商睿眼睛一闭，伸手熄灯：“你早点睡，接下去要连轴转七天呢。” “Alpha体力都好着呢，不用担心。”赫缔怜惜地吻他，“但我倒希望自己是个Beta，这样你们公司怎么也轮不到他出风头了。” “哼，也就他觉得那是风头。”商睿被他温柔的信息素包裹着，心情也放松许多，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比起挣钱，推翻机构岂不是更刺激，更厉害？” “对，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小睿不管做什么，都注定会取得不凡成就的。” 赫缔抱着他结实的身躯，这时候肌肉都处在松弛状态，哪儿都是软软的。他脸上笑着，眼神却在黑暗中锐利了几分。 商睿是那么注重事业的一个人，如今让出那么多客户，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Joe这不止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更是拿刀往人心上捅，商睿怎么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在意，无非是不想让他担心罢了。如果不是被他追问，商睿可能提都不会提。提了，也只是不想瞒他。 更何况，他们都知道Joe为何会那么做，报复，图嘴上爽快，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赫缔无法跑到他们公司揍他。 赫缔用嘴唇触着商睿颈部的腺体，手掌不断安抚爱人的身体。 是时候向机构提点条件了。 再次见到廖俊杰，赫缔直接将心不在焉摆在了脸上。 廖俊杰正讲解着实验步骤，看到他第三次拿着圆珠笔在稿纸上乱涂乱画，只得停下来：“你有心事？” 赫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啊，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廖俊杰把讲义放下了，走到他面前：“你不集中精神，我再说下去也没意义，而且实验万一出了问题，搞不好可是会伤人的。” 赫缔同他对视了两秒，终于上了正题：“你有老婆吗？” 廖俊杰摇摇头：“你烦恼的问题和你老婆有关？” “没老婆也行，总有家人吧？”赫缔一嘴的埋怨，“他们要是被人冒犯了，你又没办法离开办公室找他们算账，你怎么办？” 廖俊杰拉来一张圆凳，坐到实验桌前：“你想找谁算账？” 赫缔神色阴郁：“我老公单位的一个同事。这家伙曾经当着我面对我老公出言不逊，被我逮个正着，逼着道了歉。现在我天天往你这个不知什么地方跑，好容易回家一趟，我老公为了能和我见面，调整了自己的工作项目，他抢了我老公的项目后又开始嘴贱。” 说到这儿，他忽然扭头看向廖俊杰：“其实我最讨厌的不是他，而是梁蕴，就算是工具人，既然需要长期使用，那么也该做长期的养护吧？还是说，除了那些权贵，其他人的看法、舆论如何都不重要？我很费解啊，不如廖医生你教教我？” 廖俊杰垂眸沉思了一番：“你想怎么样？” “也不用怎么样，就说他被多人举报侮辱Alpha伴侣，给他搞个罚款，不必罚什么巨款，但罚的时间要长，最好半年以上，每个月交个两三百，让那人肉痛一阵子，好长长记性，管好他的嘴。”赫缔声音低沉，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凛冽。 廖俊杰点点头：“这倒不难，我会帮你转达你的要求。” 当赫缔稍稍放心了，廖俊杰忽然语气玩味：“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我没办法帮你说上话，你会怎么办？” 赫缔朝他露出一个假笑：“你知道，我这个人非常随和，从不轻易动粗，否则梁蕴早该被我打废了。如今我们彼此需要，彼此制约，谁都不想把脸皮撕破。在这段关系中，你是更占便宜的那方，所以你想进一大步的时候，不妨先稍稍退一小步，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这件事不是赫缔同他商量，而是廖俊杰本就该答应。他现在很确定自己有着一种不可替代的特殊性，否则今天来给他上课的就不会是廖俊杰，他也没可能接触到那么多精密器械，他配合了那么久，想得到最基本的保护那也是应该的，他今天把话说明，以后就不用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他们拿“配合”做交易。 廖俊杰显然是听懂了，没再多话，表示下课后就会找人帮他办这件事，等到七天后他回家，就能从商睿那儿听到好消息了。 一周过去，赫缔回家特意向商睿询问了此事。 “我就知道他们没那么好心。” 商睿“哼”了一声，昂起下巴享受赫缔对自己脸颊的抚触——后者刚给他刮完胡子，正在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他们肯定还借此宣传了一下O保（Omega保护）机构吧？听说他们和A保机构是一家人。” “没错。”商睿往他脸上抹剃须泡沫，“其实我也猜到了，两个机构虽然找的法人不同，但这一张嘴为了吃两碗饭，总是免不得把AO绑定来给Omega伸张正义。头脑清楚的Omega早就自立门户了。唉，只希望不是给他们作嫁衣裳。” 他说完，手法轻柔地替赫缔刮起了胡子。假医院里虽然有刀，但打扫起来不便，赫缔懒得弄，每次回家下巴都见青。 赫缔不便说话，闭着嘴任他动作。 “你放心吧，我挺满意的，Joe现在惨着呢。O保来找他的时候被人看到了，而且他当时刚好在上厕所，一出来直接被带走说话的。结果他们传成他厕所上到一半，屎还没夹断就被抓走了。”商睿笑得挺解气，“回来之后他开始装可怜，找我说要把钱一次性赔偿给我，求我撤销，不要给他留记录。我说又不是我举报的，找我没用，罚款也不送到我手里。是你自己树大招风，留了把柄让人抓，怪谁？哼，这话以前可是他自己讲的，现在我还给他。” 赫缔眼里终于有了笑意——还好，他现在的确还是能保护自己丈夫的。 剃完他的胡须，商睿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干净脸，上下左右摸一摸，揪一揪，确认丈夫的脸蛋子光滑成了煮鸡蛋后，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好啦，这周我没太重大的发现，你见一见Olivia吧。” 赫缔在他们三人组的群里发了个消息，很快Olivia就带着赫圆来按铃了。 商睿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坐到外头看书。赫缔对着监控拗了几个和Olivia一起哄娃的亲密的造型，随即低声同她道：“最近家里怎么样？” “还行。赫圆身体很健康，而且因为他是幼儿，逃走的可能很小，所以我特别申请到带他出门转一转。正好也能和一层的几个保安套一套近乎。” “那就好。”赫缔看着脸蛋好似苹果的赫圆，忍不住想到了昭昭。当初是趁着大嫂生二胎把孩子送去的，不知道昭昭和兄弟姐妹相处得怎么样了，有大哥大嫂的照顾，她会不会也变成商睿理想中的酷炫小孩呢？ “赫缔？赫缔？” 他终于听到Olivia在柔声唤他，如梦初醒地回答道：“哦，什么？” “你想女儿了是不是？”Olivia很理解地看向他，“最近没给家里人视频看一下？” 赫缔微笑着摇摇头：“大哥他们太忙了，本来就是给人添了麻烦，不好意思多打搅。偶尔看他们主动发些照片来，道两声谢也就是了，不过没关系，商睿偶尔会同他们视频的，他关心孩子更师出有名些，不容易让孩子身份穿帮。”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让孩子熟悉一下你，哪怕有个照片都好。”Olivia轻轻晃着手中的孩子，双眼看着赫缔，郑重道，“我听说Alpha亲子间是能互相识别气味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赫圆确实不排斥你，我想有一定道理吧，这对昭昭来讲也是好事。” 两人聊了几句孩子，Olivia又把话题转移到了计划上：“实验室的事我听说了。” 赫缔默然没接话。 他的身份对Olivia来说仍旧尴尬，先前Olivia认为他不是赫缔，但他其实“就是”赫缔。 没想到Olivia却道：“我猜，他们可能会叫你参与到什么实验里去。” “哦，原来你是想说这个。”赫缔舒了一口气。 Olivia秀气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不用紧张，我早就过了那个希冀爱人回到身边的阶段。对我而言，你们记忆不同，身体不同，所有的爱好习惯都不同。就算你身体里有一部分是赫缔，你也已经不是赫缔了。希望商睿认下赫圆这件事，除了配合梁蕴演戏，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希望赫圆能对自己爸爸有个印象。” “……”赫缔读懂了她的话。 比起让孩子知道她才是生命中最重要之人，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忘记那个他心爱的人，以为自己出生便是父母双全。 赫缔抬起手，轻轻贴住了赫圆的脸，赫圆不知怎的，忽然咧开嘴，朝他露出了四颗白色的小奶牙。 【作者有话说：Olivia的幸福一去不复返了啊。】 第67章 =============== 赫缔第七次被送进实验室，直接“非礼”了廖俊杰——趁他出门之际握住了他的手。 廖俊杰一惊，但是没慌，因为这个动作没有恶意：“什么事？” “我想换个地方透透气，这里太闷了，我家好歹还有个花园能散散心呢，这里什么都没有。” 赫缔开门见山，“我知道五种方法能让您们转移我，但是太麻烦了，对我来说也不安全，要不你直接带我走吧。” “哈，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是我误判了。”廖俊杰自嘲地笑了笑，“好吧，跟我来。” 跟着廖俊杰进入电梯，赫缔看到他直接用按键输入了楼层，不过并不是什么0打头的数字，而是2开头的。 赫缔暗自记下了。 他记得自己来到实验室时候的路线，虽然七拐八绕的很复杂，但是凭借工作里对建筑物设计的基本常识，他只凭方向和步数，大概就能搞清楚自己大概在建筑物的大概位置了。 ……这里不会也设置了空中花园吧？ 带着一丝疑问，赫缔下了电梯。 果然，这一层植被丰荣，郁郁葱葱，四周也是透明围栏，高处透风，设计和他住处的花园相近。 唯一有些不同的地方，大概是花园之上的那层地板是透明的，延长了这一层的日照时间。 赫缔看了一眼，有些无语地低下头：“这里可是能看到上头人走动的。” 廖俊杰朝他耸了耸肩，没有说话，花园里却传来了另一个人的答复：“所以我一般不允许他们穿裙子。” 一棵苍翠的不知名树后走出来一位老人，对方高鼻深目，和Olivia一样拥有着典型的西方面孔，身穿白蓝条纹Polo衫，一条休闲西裤。 赫缔边打量他边道：“那您想得挺周到。” 老人朝他笑了笑，笑得慈眉善目，一旁的廖俊杰给赫缔介绍道：“这位是康纳利博士。” 赫缔一听“博士”二字，心里估摸了一下——看来他就是这边比较有影响力的话事人之一了，从他口中套话肯定比自己四处瞎逛强，接下来说话要留神了。 康纳利朝廖俊杰一点头，后者立刻找了个比较偏远的地方待着去了。 “赫缔，这么称呼你可以吧？”康纳利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吐字清晰，一点没有行将就木的模样。或者说如果他的头发不那么白，说他是壮年也没有问题。 “当然。”赫缔言简意赅地回答。 “那么赫缔，你也在这儿待过好一阵子了，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嘛……”赫缔向边上走了两步，四下看了看，“我原本以为，新环境能给我点新鲜感，出了门能见点不一样的，没想到这里人过的日子跟我也差不多，也就只能在这儿见见天日。” “虽然你看到的景象是差不多，不过，他们和你还是会有本质的区别。” “什么区别？” “他们是自愿的。”康纳利抬起头望向上方，“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吃的苦都是在为人类进步做打算，所以毫不在意。” 赫缔几乎是有些嗤之以鼻——那他们知道自己在吃苦的时候，你在花园里闲逛吗？ 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很客气：“我以为博士你会比他们更忙呢，没想到你在这儿等了我那么久，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也没有等你多久，只是凭借芯片识别看到了你的行动路径，提前一步上来罢了。” 赫缔想，看来他的办公室离这层比较近。这个花园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他算好有一天自己会想办法离开实验室，所以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只是他让我学了一堆，现在又想要我干什么呢？ 赫缔暂时想不出什么好问题可以问，就看着他点点头，等他自己说明。 果不其然，康纳利接着就道：“你知道自己目前学到什么程度了吗？” 赫缔估摸了一下：“应该和生化专业的本科毕业生水平差不多了吧。” 自己这几个月来课程排满，深耕专业之余还没有思政体育英语语文这些课程来抢夺时间，算下来应该就是好这样。 “不，就知识储备来看，你完全不输研三的学生，但是你目前还没真正研究过什么东西，所以在实践上和他们差很多。” 这可大大的出乎了赫缔的预料，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您想让我实践？” “不好吗？”康纳利笑得一派温和，“你当初找到廖，是想解决自己的记忆问题吧？这个问题在你上课期间，我们一直在研究，可是其中有些数据，唯有你心知肚明，我们无法用机器做检测，所以让你自行研究是最好的，你的感知你最清楚，任何量化表都没办法准确表达。” “你让我自己研究自己？” 赫缔垂眼做沉思状。 其实自己已经想通了，自己的记忆绝对不是克隆人接受刺激后的产物，因为他的细节很清楚，并且跨度太大。再一点，瞧机构的反应，这事儿史无前例，他们无法解释。 也就是说，这个研究是没有意义的。 可是他得朝着康纳利写好的路线走，否则他就无法得到更多有用的讯息。 于是他同意了，也提出了质疑，免得让对方觉得自己太容易说服：“想法不错。但这研究不好做吧？你们都是专家了做不下去，我一个半路出家的，真的能做好？” “年轻人啊，还是要相信自己，有点干劲。”康纳利乐呵呵笑起来，手一招，示意他跟自己来。 赫缔半信半疑地跟他走，两人走了十几步，遇到了一个自动贩售机，康纳利将手表贴到机器的识别端口，只听滴的一声，数字键盘就亮了起来。 “喝点什么？” 赫缔扫了一眼机器上的广告，发觉这里头卖的大多是不曾见过的饮料，于是便道：“矿泉水就行。” “朴素的喜好。”康纳利点评过后，在键盘上按了几下，随即取出了两瓶矿泉水，“不过我也喜欢矿泉水。来，这边坐着聊。” 赫缔握着矿泉水，同康纳利一起坐在一张长椅上，也不急着喝水，就那么看着康纳利。 “其实上周的时候，我就有考虑过你的课程了，是不是要让你先熟悉一下自己做研究的感觉，不过廖说你对基础知识的学习很快，不如等全部学完再去做研究，免得频繁做场地转移，费时费力。我们最后采用了他的办法，不过既然你已经学得烦闷了，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考虑？” 康纳利说完，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眼睛看着赫缔目不转睛。 赫缔沉吟片刻：“……我先问一句，你们准备让我做什么研究？” “啊，不会太难。目前基地有许多实验组，我们会选一些简单的实验让你参与其中，一开始就只要记录数据，进行对比就行。等你习惯实验研究的那种氛围了，我们再开始进行主要项目的研究。” 赫缔继续问：“那我需要一直泡在实验室里吗？还是说我可以选择上午学习课程，下午去实验室搞研究？还是按照实验室其他成员的步调走？” 康纳利想了想：“你喜欢哪一种？” “我不知道。”赫缔神色不变，“我想有的知识向实验室其他成员请教应该也可行，因为你们这儿看起来门槛比较高，是个人都能指导我吧。但我说到底是Alpha，对于很多Beta而言和野兽无差，说不定那些人不待见我，那我也不想接触他们。” 康纳利似乎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一步，心中有些讶异，不过随即保证道：“这个你放心，或许有一部分人会对Alpha有歧视，但这里是实验基地，你不仅是实验员，还是珍贵的实验数据，没有人会把你看成野兽。而且我调查过，你和你的伴侣感情很好，以目前你的信息素浓度和x生活频率来看，未来三个月你都不会爆发易感期。” 赫缔顿了顿：“您还真是了解我。想必你们还有其他安全准备吧？” 康纳利仍是笑，没有什么尴尬：“对一个科研人员而言，在尊重科学的基础上尊重他人，这是必备的素质。” 赫缔一点头：“很合理。不过这件事未来怕是会影响到我的家庭关系，我需要和我的伴侣商议。” “可以。”康纳利又喝了一口水，“不过按廖的计划，你的课程再上12天就结课了，如果在这之前你没提出其他安排的话，我们就按照原定计划继续上……” “等一下。”赫缔打断他，“我的烦闷并不是换个地方工作就好的，我每天需要有一定的时间到这儿来晒晒太阳，活动活动，如果你们让我只是记录数据的话，我还是会烦闷死的，所以，接下来不管我选择做什么，我一天只有八小时给你们，其余的时间都是我自己的，我吃东西也好睡觉也好散心也好，希望你们不要来打搅我，也不要把我关在实验室。否则……” 康纳利脸上的笑容终于凝固了一下：“否则？” “否则我就会让你们的学生对我生出无限的好奇，然后趁此机会将他们吃干抹净，再无心科研。” “哈。”康纳利听他话里带着三分玩笑，失笑道，“知道了，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给你安排合理作息的。不过科研组禁止组员们恋爱，还请你不要随便散发魅力和大量信息素。” 赫缔也笑了，笑得文质彬彬且意味深长：“合作愉快，祝我们都有良好的契约精神。” 【作者有话说：赫缔：休想让我加班。】 第68章 =============== “哼，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是老画饼人了。” 商睿懒怠地趴在赫缔身上，眯着眼睛吐槽康纳利：“能制作那么多克隆人去当生育工具，研制那种作用变态的药品，说明他们跟机构是一丘之貉，不过现在看你和我再生一胎的可能性不高，就找借口骗你打工。恨不得把你每一分钟都利用起来……这就叫资本家啊……你要小心……” 赫缔对此心知肚明，但听到商睿那么说，嘴角还是忍不住要上扬。商睿现在是知道自己比他年长的，不过仍旧习惯于把他当成年轻弟弟来关照，替他打算盘碎碎念的样子可爱到无与伦比。爱情的甜味让他在这片栀子的浓香中几乎像蜜一般融化了。 “明白了。”赫缔抚摸着商睿光洁温热的后背，笑着答应道，“我会跟他们讨薪的，不能白打工。” 商睿侧过头在他锁骨上亲了一下，同时伸手揪住他一缕红发绕到手指上：“乖孩子。这次去多带两件我的衣服，晚上不要睡得太晚。” 赫缔爱死他宠溺自己的小动作了，想也不想就道：“知道了，都听你的。” 两人絮絮交谈着，直至相拥而眠。 赫缔做了个梦，梦中他们的宝贝已经变成了一个会走路的大孩子，他抱起昭昭让他骑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牵着商睿，三人在喧闹的游乐场里一边吃烤肠一边排队。一切都是最幸福的模样。 梦醒了，他的身上和身侧都空无一人，起身去拿手机，上面有商睿的留言：“去上班了，衣服在沙发上，不要忘记带走。” 赫缔立刻下床，将衣服塞到背包里，拍了张照发过去：“收好啦！” 洗漱过，吃了早饭，赫缔自行背包下楼。 底楼的保安们已经在等他，上车之前，他看到Olivia正在大楼外抱着赫圆跟守卫聊天，特意在那儿静静注视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这才上了车。 赫缔坐在车上假装补眠，浑然不理周围保安，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前方司机的操作，在心中描绘路线。 当初商睿在路途中拍过一张照片，事后对比街道，发觉有一片区域街道绿化都极为相像，连公寓楼都是一样的，他们实在无法确定车辆究竟驶往哪一个方向，但他们现在已经没有更多机会去拍照了，只能由赫缔靠耳力来判断。 这件事赫缔做过好多次了，但至今未能得出结论。 一方面街道不比建筑内部，虽然他能感觉到车驶出的方向，何时转弯，但他没有行车经验，无法光凭感觉去了解实时速度，不了解速度自然也无法推算较为准确的距离，而且他发觉每一次的行车路线都会稍有不同，恐怕是机构故意这么做，好隐藏基地的真实位置。 他也曾用手机在基地花园里偷偷拍摄景物。从透明的玻璃中望去，周围倒没他那栋楼那么萧瑟，还能看到一些矮楼，一片绿地。这种体验，有点像赫缔去拜访高端小区客户时，从楼梯间玻璃望下去的那种感觉，赫缔回想起来，居然觉得很日常。 可是商睿拿照片一分析，得到的结论却让他更加吃惊——没有这个地儿。 “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没有开放？”他想过这个可能。 但是商睿告诉他，图片经过多重处理辨析，远方的景物也都进入了参照范围，可是没有一样建筑是能在周围几个市范围能找到的。 是以他不得不又旧活儿重拾，靠耳朵来辨认。 可惜这次又是不得其法。 赫缔跳下车，这次车停在了另一栋楼下——这次不再是那个假医院的门面，而是背后的基地大门，看起来非常偏僻，像是郊区大工厂会在的地方。 廖俊杰就站在大楼底下等他，看样子是接到门卫消息后刚刚下来的，走路还喘着气。 在保镖的环绕下，他带着赫缔穿过三道门，然后才只身带着人往电梯走。 电梯门关上，廖俊杰按下楼层，眼睛盯着电梯门反射出的人影道：“这就是你的决定，不再更改了？” “是的。” 昨晚他发信息给廖俊杰，希望他直接带自己去实验组，至于讲义最后的部分，他希望廖俊杰能给他出入小实验室的许可，到时候由他自己找时间自学探究。 廖俊杰点点头：“好的，既然如此，中午的时候你到食堂等我一下，我要带你开通一下部分权益，这个需要你录入部分信息。” “好。” 赫缔嘴上答应着，心想研究所的防护措施的确很严谨，开放权限需要两人同时在场，以免谬误，兼防止黑客通过网络手段随意更改信息。 大概走了十分钟，赫缔终于见到了自己加入的实验组成员，组长跟廖俊杰年龄差不多，其余组员则都很年轻，跟商睿差不了太多岁数。 隔着玻璃望去，他心里忽然有些忐忑——其实他并不是很擅长跟人套近乎走到一起，以前在公司就是甘当透明人。虽然这两年他为了家庭改变了许多，但面对这些“聪明人”，他理智上还是有些怯场，担心他们是更高级的监视者，担心自己的想法轻易就被周围人看透。 廖俊杰似乎也发觉了他的犹豫，对他一笑：“你别担心，康纳利博士让我们做过意向调查的，这组的成员全票欢迎你，你不必害怕与他们相处不好。” 赫缔立马挺直了腰杆，不愿露怯：“我没怕，我只是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进行过学习和工作，一时觉得好奇，想多看两眼他们是怎么交往的。” 廖俊杰抿了抿嘴：“那么，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赫缔一伸手：“走吧。” 廖俊杰带他走到透明实验室的门口，通过静脉识别直接推门而入，原本正在准备实验的众人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想必各位已经听说了新组员的事，我就不多介绍了，”廖俊杰转头对组长道，“白老师，接下去你安排吧，我先去工作了。” 赫缔就那么留下了，并且很快接到一份记录整理实验数据的差事。 要说这份工作的含金量，那几乎是没有，因为实验室的仪器过于高端了，不像之前的一些实验，还需要人一次次记录观察，这里的机器只要设置几个数，自己就能按变量开始启动实验，他要做的就是坐在打印机边上，一行行核对数据，看有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没问题，就将实验产物按顺序分类装好，递给另一名组员。 安安静静工作了一上午，众人将器械整理好，按老规矩分批出门去食堂吃饭。 “走吧，我们是同一批。”负责和赫缔交接的组员带着他一起去储备室摘掉了防护用具，然后从储备室的另一扇门走了出去。 摘掉帽子口罩，赫缔总算也看清楚了自己同伴的模样，和他交接的对象是个面貌端正秀丽的女生，看着就像个正经人，同他说起话来不热络也不冷淡，不过很有用，也很有分寸。 其余几个就很不同了，一到食堂就前前后后把他半包围了，跟看西洋镜一样，教他怎么取饭菜，然后簇拥着他霸占了一张长条桌，开始对他问东问西。 听过他们的问题，赫缔稍稍心安了。原来他们平日里忙于研究，又在不通网的地方生活，根本没有什么娱乐，所以得了空的他们，如今也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一个个都没了实验室里骄矜的姿态。 赫缔简单地做了回答，嘴上更忙着吃饭——大概是为了确保他们身体健康，也或许是做一点精神上的补偿，这里的饭菜味道是真不错，一点不输家里的。 等到吃得差不多，赫缔起身告辞，找到廖俊杰，跟他走了。 帮赫缔办好事，廖俊杰走出房门：“怎么样，走去实验室的路还记得吗？” 赫缔想了想，反问他：“您是有事要忙，无法带我过去了吗？” 得到了廖俊杰肯定的答复，赫缔又道：“那么厚的几本书都塞下了，几分钟的路没那么容易忘，你去忙吧。” 廖俊杰笑了笑：“也是，你的方向感也不坏，那你快些回去吧，这边耽误了不少时间，下午的实验马上就要开始了。” 赫缔点点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耳朵却仍竖着。 廖俊杰踏在地毯上的声音他能听见，对方的脚步并不急，显然并没有他自称的那么忙，也就是说，他刚才的怀疑是对的，廖俊杰是在测试他，看看他会不会下意识藏拙。 赫缔大步走回实验室，戴上防护用具，继续自己的工作，如此工作到晚上七点多，大家一前一后地吃了饭，然后结伴回了宿舍。 这次的宿舍和先前赫缔住的又不一样，是专门的一个楼层，进门后男左女右，赫缔根据廖俊杰中午交待过的，先从管理员那儿领了钥匙卡，然后跟着同组的男生往左走。 左边走廊上望去，右侧一扇扇门非常密集，上面写着门派，插着个人的名卡，左侧则是公共厕所和浴室。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赫缔谢过替他介绍情况的同组男生，用钥匙卡开门进了房间。 那里头布置简单，大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立柜，桌上还有一些纸笔，一台电脑。而赫缔第一个找的是自己唯一的行李——那个背包。 他左右张望一番，最后打开立柜，从中找到了自己的背包。 然后他赶紧打开，翻找出商睿的衣服，把脸埋了进去。 只要有这栀子香在，他一天的压力也就不算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赫缔：老公，嗅嗅o(*%2F%2F%2F%2F▽%2F%2F%2F%2F*)q，好香。】 第69章 =============== 因为住在男寝，赫缔最先熟悉的还是同组的三位男生。 这三人中，除了一个理着平头的男生较为寡言，其余两人都挺热情，尤其是其中一位叫奥利弗的眼镜小哥，赫缔但凡开口问个什么，他能事无巨细地当场讲出一篇论文来——不论是在学术上还是在生活上。 比如赫缔刚来时问他：“实验员是都住在这儿吗？” “当然不啦！”奥利弗一推防雾眼镜，歪头凑到他耳边，“你看，整间浴室全都是年轻人，像白老师廖老师那种年纪的，级别和我们都不一样……哦对，你还不知道级别。这里是按照能力阅历综合评估来划分实验等级的，由四到一，逐级变强。最顶上还有一个特别的S级，是由康纳利博士领导的实验，一般只有导师级别的人物可以参加。” 赫缔点点头，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等他继续说。 “这等级不同，工作的实验室级别也不一样，住处自然也会安排在不同层区。像我们，三级研究员，住的就是这种小单间。二级一级研究员住的房间就会大一些，而且是独立卫浴。一级住得离资料库也近，有权限查阅更多资料。至于导师级别的嘛，他们的房间是可以自己定制功能的，每个人都不同，还能养实验宠物呢！还能以半价购入许多我们喝不到的营养药剂……啊，不过这是我听说的啦。” 隔着雾气频闪的镜片，他看到赫缔若有所思的神情，觉得自己说得不妥，又道：“不过这里隔音很好啊，电脑配置高，内部网络可供查询的资料多，内置的游戏也很有趣，浴室里还有理发搓背的服务，卫生间打扫得干净没有异味，吃饭也和一二级研究员在一起吃，我觉得还挺不错的……啊，不过对于你来说可能一般吧，我好像看过报道，你家挺大的，还有好多仆人是吧？” 他看上去好像挺不好意思，赫缔猜他家境大概并不富裕，就摇摇头道：“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的，我家虽然大，但是很无聊，每天都没有什么事可做。” 奥利弗兴奋的神情立刻又回到了脸上：“是吗？做实验还是很有意思的呀！” 赫缔附和了几声，随即就问起了薪酬的问题。 然后他很快就了解到了他们是如何发薪的，这一级研究员的基础工资是多少，奖金怎么算，内部商店购买物品时可以刷脸付款，在哪儿以及怎么查询自己账户的明细…… 在皮泡到全皱之前，赫缔把目前感兴趣的问题都问了一遍，并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这年头，能像NPC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不多了。 那周结束的时候，他就去找廖俊杰讨薪了。 廖俊杰那表情，显然是没想到：“你是想买什么东西钱不够吗？” “这不是钱够不够的问题，而是我工作了就应该得到薪水。”赫缔理所当然地答道，“您不会因为觉得我是实验数据，就真把我当小白鼠了吧？据我所知大型实验动物完成目标后都会得到奖励呢。” 被他毫不客气地直指心中所想，廖俊杰的神情终于也露出了一点尴尬：“那倒不是因为那个……只不过按照现在的进度，你应该算是即将毕业的学生刚进入实习期吧。” “实习期也要有实习期的工资啊，机构给我的生活费是另一码事，在这儿用不上，手头没钱，连自动贩售机里的矿泉水都喝不上。再讲了，我的实习期也不会太长，因为经过我目前在实验室‘实习’的经历，你说的那个自我研究的实验，恐怕单是采集数据就需要五个月以上的时间，你说对吗？” 赫缔也在试探。他知道他们在引诱自己做那个实验，但是最开始他们并没有那么浓厚的热情，他想知道究竟是他们改变了主意，还是另有所图。 廖俊杰的回答很官方，依旧是那一句：“我知道了，我会向上头转达的。” 丝毫不透露任何态度。 赫缔点头：“好的，顺便告诉他们，我要签正式合同，五险一金不能少，我会委托我的丈夫给我办相应的银行卡的。” 廖俊杰连连点头，两只眼睛里分明写着“这你都懂”，然后又有几分玩味，好像是觉得他大脑更值得被研究了。 赫缔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是没有觉察出他的情感，但心里却又对他们鄙夷了几分。商睿说得没错，他们跟机构就是一丘之貉，只不过负责的环节、在乎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研究所既然能制造出无数个克隆体，自然也不缺这点付薪水的钱，于是下周赫缔签完合同后，正好碰上发薪，账户里立刻就有了钱。 有了钱后，他立刻给奥利弗买了一瓶他梦寐以求的实验室自主研发的浓缩饮料，据说有非常厉害的健脑功效。 “真的要喝吗？” 赫缔从冰箱里拿出饮料，送到奥利弗手上之前，慎重地又问了一遍。 毕竟这玩意儿听着非常不靠谱，好像街头的三无保健药，顶天了大概也就是脑白金那种程度吧。 奥利弗看出他的顾虑，一翘大拇指：“放心吧！这东西的成分被好多研究员测过了，成分安全，效果超值！” 也是，大家都是研究员，研究所搞幺蛾子对自己没好处。 想到这儿，赫缔放心了：“那行，拿去吧。” 奥利弗看他给得那么干脆，反而扭捏起来：“这，特别贵呢，一下就把你五分之一的工资给造没了，你真的要给我？” 赫缔看着他：“怎么，你想让我改变主意？还是说，觉得我给你这东西是另有所图？” 奥利弗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赫缔微微笑了一下，把饮料塞到他怀里：“其实我这人原本没什么朋友，除了我的丈夫之外，你算是第二个对我极为热心的人了。这些天，你帮我适应环境，教我实验相关的知识，我都记着。只不过你看，这儿也没什么可买的，又不能出去，我想答谢你，好像也只有这个方式了。所以还请你不要推辞，以后也对我多多关照，好吗？” 【作者有话说：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更得稍微少了一点】 第70章 =============== 奥利弗是个心思简单的人，赫缔和他成为朋友后越发这么觉得。 那种简单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他关心的事情就不多。听他自己讲，他是打小擅长理科，参加竞赛受了赞助，直接跳过高中上的大学，因此在这个实验组里，除了赫缔，就数他最年轻，别人都大他五六岁，这也就是为啥他一见赫缔就小嘴叭叭讲个不停——同龄人，好说话。 “不是这一个。” 赫缔心里评价他。 赫缔从进实验组的第一天就知道，对于一个Alpha，研究所一定会派人就近监视。 白老师级别高，当然是最值得信任的，不过他要主导实验，又不跟赫缔住在一起，要说监视，也没什么可监视的。要说近身监视，那必然是一组的男生，因为大家住也住得近。 最开始，赫缔以为那个人是奥利弗，不过事实证明，奥利弗虽然对他热情，但也并不是成日围着他打转的，他在实验室里是埋头苦干，根本没看过赫缔一眼，出了实验室，也就是吃饭洗澡时会和赫缔说话，其余时间都在自己房间里看资料。 反倒是其他男生还都邀请他晚上出门走走，去花园“透透气”。 赫缔没拒绝，想着这也是个解闷的法子，结果发觉这个“透透气”其实就是男男女女搞联谊，喝喝饮料，玩玩游戏，更令人诧异的是，那个一直和自己交接，看起来异常淡定的女生也出现在了花园里，只不过她一般只玩一会儿，就会跟同组的平头男离开。 要说这个活动吧，倒也不是夜店里酒池肉林的风格，但谁都能看得出谁受欢迎，谁和谁在暧昧不清。晚风中低低的笑声，也不知成了谁感情中的催化剂，又让谁叹息。 赫缔不解，悄声问邀请他来的人：“不是说这里不能搞办公室恋情吗？” “对，是有规定。不过只要你不是真刀真枪地干上，别影响实验进程，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哥们儿笑得挺贼，“你想想，这里聚集的人可都是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年纪，能不动点儿那个心思吗？” 他刚答完，一个长发女生走过来，朝他一挤眼睛，他就站起来和对方勾肩搭背地走了。 赫缔见状，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饮料，站起身自行离开了花园，跑去实验室自学去了。 接下来的两周，赫缔都会空出两晚的时间去实验室，其余的夜晚则都参加了联谊，不过除了玩游戏喝饮料，他只和人聊天，而等到游戏散了，饮料差不多也喝完了，他就毫不留恋地告辞离开。 如此几次后，那个常和他交接的女生突然对他道：“我以为，你一个有家室的人，不会常往花园跑。” “花园只是花园而已，谁都可以去坐坐。更何况，以我与众不同的身份，没谁会给自己找麻烦。” 赫缔表现得比她还淡定，毫不避讳自己Alpha的特殊性。 事实便是如此，他长得再帅气高大，Beta研究员们也没人敢越雷池一步，到目前为止，组外人同他聊的还是些浅显表面的话题，没有谁会向他抛媚眼，顶多是笑一笑，所有人都像在井沿上走路，生怕落进未知的深渊。 但是，她特意来问自己这一句，倒是说明她正一直注视着自己。 “所以你是为了感受氛围，而不是没找到心仪的对象？” 赫缔闻言笑着摇摇头：“琼，你会这么说，一方面说明你还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另一方面说明你还不够了解Alpha。” 他话音刚落，明显发觉琼的神情有了点变化——对于她本人来说，那变化算是很大了。因为她向来是风雨不动安如山，据奥利弗说，有一次实验中玻璃器皿炸裂，碎片穿破手套深深割伤了她，她都没皱一下眉头。 赫缔假装没看到，晚上就约了奥利弗：“我还剩最后一个实验需要指导了，麻烦你在旁边看一看。” 奥利弗乐意得很。他这人有点小怪癖，在实验室里更能看进去书，借着赫缔的邀请带平板去实验室看一会儿，他觉得很划算。 实验完成得很顺利，奥利弗帮着赫缔收拾仪器：“嗐，其实你在组里待久了，这些实验自己做绰绰有余的，你看我都没怎么指导你。” “也不能那么说，到底我没正式上过学，现在刚起步，有人看着我才放心。”赫缔给仪器套上防尘罩，“对了，你好像晚上从来不去花园吹风啊，待在卧室那么久难道不会闷吗？” “啊……这嘛……” 奥利弗低下头，像是子弹卡了壳，以往说个没完的劲儿没了，只剩下沉默。 赫缔连忙道：“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我不是想要探问你的隐私。” 他已经从奥利弗的沉默里读出了答案的轮廓，实在没必要咄咄逼人。 没想到奥利弗踟蹰了一会儿，却是转身跑到他跟前，向他坦白道：“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我……” 赫缔睁大眼睛，做出了吃惊的模样，不过随即伸手按住了他的肩：“你别紧张，这里没有别人，你慢慢说就是了。” 奥利弗点点头，做了两个深呼吸，随后才道：“我喜欢琼。” 赫缔表示理解：“她的个性很好，能力也很强，你喜欢她合情合理啊。” “但是琼并没有喜欢上我。”奥利弗有些失落，“他们虽然对我还不错，但都拿我当小孩看……” “这儿人那么多呢，你可以再找找其他和你年龄相似的人嘛。”赫缔安慰他。 奥利弗却摇摇头：“我不喜欢为了找对象而结实别人。而且就算不被喜欢，我也不能让琼认为我是一个随便的人。” 赫缔想了想：“那你准备怎么办呢？就这样按在心中不表，好像也不是办法。” “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了！”奥利弗回答道，“我最近在学习，争取在下一次实验总结时表现优秀一些，这样我就能和她一起调转到更厉害的实验组了！” 关于“调转”，赫缔是第一次听说，一头雾水地看向奥利弗：“有这样的机会吗？” “对啊！”说起这个，奥利弗的话匣子又打开了，“每一个实验组都有两个名额，让在实验中表现突出的组员下次参加难度更大的实验，实验级别高到一定程度，研究员的等级也就自动上升啦！目前琼是最有资格上升的，另外一个名额还不知花落谁家呢！” “是因为其余人水平都近似吗？” “可以那么说吧……总之不突出。因为我们现在的实验含金量不高，人也少，除了负责核心部分的，其余人的能力也很难有个标准。有时候会让被选中的那一个推荐，如果这个人选导师觉得没什么问题，那么被推荐的就可以上了。但有时候推荐不出来，就会空出一个名额。” “这样么……”赫缔想起自己廖俊杰原先告诉自己进组学习的那番话，追问道，“那不然这样吧，我跟白老师反应，我们两人的工作换一换，这样你就有和琼接触的机会。这样一来，你可以向她询问实验核心相关的问题，也可以帮她的忙提升好感度，你说呢？” “啊？你要我拉帮结派套近乎啊？”奥利弗一惊，眼神里明显有顾虑，却又马上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说你出的点子不好，就是这样的话……好像我很别有用心一样。而且我是想正大光明让她认可我的，这样做，她反而会反感我也说不定呀……” “如果你是一个变态油腻男，这话我就不说了，因为不想害人。可我知道你不是。”赫缔拉出桌下的凳子，示意两人坐下聊，“我看大家对你态度都还行，只要你规规矩矩的，不让她感到困扰，这就行了。就算她暂时还不想接受你的感情，那也没关系，你尽可大大方方表示理解，至少你努力过了，总比你自己在那儿煎熬强。”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小声道：“我告诉你一条较为可靠的消息，现在已经有人先下手了，不过看她的反应，对那人也不是非常满意，大概也就是聊以慰藉的感觉吧。” “真的？” 赫缔闭上眼睛一点头，郑重道：“我不会骗你。” “那就……拜托你了！” 赫缔不费吹灰之力就跟奥利弗换了负责的工作。 他说自己的活干得厌烦了，看上了奥利弗那部分工作，而白老师看他的确是能操作，且奥利弗本来就是个好脾气，当场就让两人换了工作台。 赫缔一边道谢，一边通过余光瞥见了琼看向自己，过了好几秒才挪开——她已经无法在工作时近身监视自己了。 然而，少了这一道目光，赫缔舒了口气，但是很快，他又发现了两道新的目光——来自于那个和琼搞暧昧的平头男。 赫缔视而不见，只作不知，却不料对方先找了他：“晚上来花园，我们单独谈谈吧。” 【作者有话说：赫缔：开始下棋。】 第71章 =============== 平头男叫本，五官英俊，个子也高大，怎么看都是讨人喜欢的类型，事实上也的确是讨人喜欢，午休时常有男男女女过来和他打招呼。 这样一个男人，在僻静角落面对赫缔时却充满了防备。 赫缔垂下目光看他，感叹Alpha的身高优势真不是盖的。 “好了，你想谈什么？” 本开门见山：“你在帮助奥利弗接近琼？” 赫缔大方承认：“对。你有什么指教？” 本神色有些阴郁：“你知道我和琼是什么关系吧？” “知道啊，合作关系。” 本的眼角不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你这反应不就很明显咯？”赫缔倚在栏杆上，“一般不都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他男朋友！识相的就不要给我们添麻烦！’这种话吗？只有装傻的人才会说‘你什么意思’，然后就没下文了。” 本脸色有些难看：“你这是强词夺理。” “是吗？那我给你分析分析。” 赫缔直起身，凑近他道，“一个实验室能力最强的人，每周都拿大把时间搞联谊，而且每一次都被我遇见，换成是你，你会觉得她是在干什么？而你，每次都作为挡箭牌被拉走，你要我相信你毫不知情吗？” 本的鬓角肉眼可见地湿了，竟然是慌张地出了汗。 赫缔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继续道：“我第一次来花园，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既然下面可以看到上面，上面便也能观察到下面，可是夜晚光线较暗，大家玩得很嗨，还有戴假发的，你们怕认错人，所以才不得不每次都先出席，近距离看过我的装扮之后，再到楼上确定位置。” 说到这里，本已经沉不住气了：“你……你想怎么样？” 他的神情，是推测为真的最好证明，赫缔胜券在握：“约我出来的是你，是我该问你，你想怎么样？” 本被反问地有点傻眼，愣愣地张着嘴不说话了。 “你不说，我就猜猜吧。”赫缔扒人底裤有些上瘾，干脆继续吓吓他，“我的配偶是冷淡精英的形象，研究所默认我容易被这种类型的人吸引，而在这个实验组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琼，所以先找到了琼委托她博得我的好感，继而观察我。 “帮上头人干活肯定是有好处的，但问题是我和她性别不同，不会经常处在一起，而淡漠的形象其实并不利于她靠近我，所以她需要找一个契机，让她在我面前出现，一方面要展现她的魅力，另一方面间接让我知道，她的感情处在游离状态，我有机会。” “而你，就是那个契机。”赫缔一戳本的肩膀，“你的相貌过关，可能本身就和琼有些超乎同伴的关系，所以才能了解到这么机密的事。你提出帮忙，这样达成目的的同时，还能保证琼绝不会真的被我骚扰。 “然而我对琼却毫无兴趣，对这儿的所有人毫无兴趣。你们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去花园，于是琼就来试探我，没想到这一试探，你们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直到现在，我通过助攻奥利弗，把琼彻底推开，你们这才慌了。琼失去了一个直接跟我交流的机会和理由，于是你不得不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来盯我，否则一旦我改变主意不去花园，你就无法盯梢了，自然也就……” 他轻轻说了几个字，然后笑着问道：“是这样吧？” 本听完似乎是被吓傻了，连眼睛都没眨，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赫缔。 赫缔盯着他：“怕什么，你就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本木然地点点头，眼神间有了惊恐——赫缔看在眼内，心想或许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当真是个高大的野兽。 “不要害怕，你可以继续按你的计划走。”赫缔拍拍他的肩，低声道，“你想要的东西，我能给你争取到。但是你要乖乖听我的话，绝对不要耍花招。我可是被监视着长大的，你能想到的，我全都能想到，如果被我发觉你失信，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你是聪明人，应该听得懂我说的话吧？” 本连忙点头。 “很好，那就忘掉今天的对话，一起回实验室吧。”赫缔指指脸，“神情要不悦一些才是，我可是拆散了你们啊。” 赫缔说完，转身就走。身后的本心有余悸地擦擦汗，摆好表情跟他一起离开了。 不出一天，全实验组的人就都知道他俩不和了，低气压一直围绕在两人周身，几个成员怕引火烧身，干脆都躲远了，宁肯晚点去食堂。 晚上赫缔依旧出现在花园，琼却没出现，只有本在。 本坐在赫缔身边，借着角色扮演游戏朝赫缔说道：“你不会以为派出那么个人，就真能挖我墙角吧？” 赫缔微笑着回敬他：“哪里哪里，现在还不知是谁挖谁的墙角呢。” 周围人唏嘘不已。 本冷哼一声，掷了骰子，把棋子移动到赫缔的棋子边上：“我会好好看着你的，免得你再利用别人。” 赫缔呵呵笑了一声：“这话听着倒像是心口不一的调情。” 本后背涌上一股恶寒，强忍着怒目道：“你未免想太多。” 一局游戏结束，赫缔起身走了，本也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这些事成了年轻研究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从不去花园的奥利弗都听闻了，隔天在洗澡时悄悄拉着赫缔道：“你没事吧？最近本一直围在你身边，我都不敢过来跟你讲话。” 赫缔摇摇头：“没事，研究所命令禁止殴斗。你那边呢？进展还顺利吗？” 奥利弗脸一红，迷瞪着一双近视眼：“就……就很正常地帮帮忙，我没干什么，她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没太多表示……” “追爱过程总是艰难的，你要拣她最需要处帮忙。”赫缔宽慰他两句，忽然跳了话题，“本要过来了，你先走吧。” “好好好……”奥利弗立刻慌慌张张地溜了。 实验快接近尾声时，赫缔没再去花园，本跟着赫缔，也没再去花园。考核周期渐近，看热闹的人也少了，就连宿舍区的长廊都安静得早了，午休时的话题也渐渐从八卦转向了评级。 实验结束那日，白老师当着众人面，严肃道：“现在宣布下一次实验的调动名单，首先是C级实验室实验项目……” C级是他们现在所用实验室的等级，不过不同的实验项目之间也有难易之分，大家都希望自己能分去含金量稍微高些的实验组。 白老师花了两分钟念完，底下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人听出了一点奇怪的地方，转头把目光投向了赫缔、本、琼和奥利弗四人。 只有他们四人的名字没有念到，可B级实验室是他们目前的奋斗目标，名额只有两个，就算身为Alpha的赫缔不在其列，那也不该是三个人——尤其他们三个人，放到同一个实验室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白老师不吊胃口，对着表格继续念：“B级实验项目，琼，奥利弗。琼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奥利弗的勤恳也是，具体实验内容另行通知。” 教室的气氛一下更加怪异了，有人甚至以同情的目光注视了本——如果他不在C级B级之列，很大可能是会被送回D级带新进的小朋友，而且他的位置被奥利弗抢了，这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些什么。 至于赫缔，他们反倒没在意，因为最近他们得知，关于他的很多事，都有可能是机密。 白老师眼见底下人眉来眼去地吃瓜，请咳了一声：“接下来宣布调转去A级实验室的人员名单：本，赫缔，具体实验内容另行通知。” 底下一片惊奇质疑之声，不是给Alpha赫缔的，而是给本的。本还不错，但是能力绝对不如琼，如果本能去A组，那么其他人的优异又能代表什么？ 白老师拍拍桌子：“安静！研究所会因为实验因素有特殊安排，参与A级实验可能是因为满足一部分条件，没有不公正的地方，日后你们自然就知道了。现在听好，按刚才报到的实验顺序，一队一队回宿舍自行修整，等待下一个实验的导师来找你们。” 赫缔坐在原地等待，任由经过自己的人偷瞄，脸上始终维持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神情，仿佛是犯了困。 可能是为了防止一些机密传送出去，这里有很多地方都没有摄像头。芯片固然厉害，可无法完全取代摄像头的功能，要想确保安全，研究所必然要派人将自己看管起来，要说起来，白老师其实也是人肉摄像头之一。 想要更安全，就必须多派人看管，但摄像头也不能太多，如果人人都想当摄像头，那么实验就做不下去了，本就是钻了这个空子，通过琼近水楼台得到了这个机会。 在座的人，无论是谁，都想去更高的组别。 然而，即便是优秀的琼，也只能进入B级实验室，本费尽心思表现，也是为了鸡犬升天。所以A级实验室对本而言，完全是一种不可抵挡的诱惑。 而被Alpha殴打，是一种人人都要规避的风险。即便是体格不错的本，如果一个人对上赫缔，那也是危险的，而且这不止是打不过的问题，而是被打成重伤也只有补偿的问题——赫缔是珍贵的实验数据，他还不起这个手。 两厢一比较，本不得不答应听他的话。 但是啊，以本的能力，真能顶着所谓“裙带关系”的压力留在A级实验室吗？ 【作者有话说：商睿：等等，你说你对什么上瘾来着？】 第72章 =============== 进入A级实验室的第三周，本就沉不住气了。 “凭什么我三周以来干的都是整理数据的活儿？到现在为止，别说实验核心了，就是个边儿我都没摸着！” 赫缔听了他的牢骚，不以为然地吃着保鲜袋里从食堂拿来的煎蛋：“你没有这份本事，却得到了这份待遇，你该庆幸才是。” “庆幸什么？现在这样还不如在B级实验室里工作，起码我还能学到东西，你这是断送了我的职业生涯！”本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实验一旦启动了，除非研究员受伤生病不能参与了，否则无论是谁都不能轻易退出，而他现在来找赫缔理论，说白了也就是发牢骚，因为不能白白受气。 赫缔又咬了一口煎蛋。里头塞着萝卜丝和九层塔，表面是香甜的美乃滋，沾着薄薄的柴鱼片，气味怡人，因此他心情很好，有空多劝本几句：“整理数据没什么含金量，但很轻松，你要是想学到东西，大可以完成任务后四下看看——你也看到了，A级实验室里每一part都有加班加点的人，你但凡有意志力围观，想学东西不是学不到。” “哼，你嘴上说得轻松，那是因为你有正式的工作做！你能从C级实验室一跃到A级，等这一期结束了你想去S级也不是不可能，那我呢，就留在这儿打好几年的杂？被人瞧不起？” “虽然有人可能会瞧不起你，但是他们一定没空排挤你，因为你绝不会和他们抢S级的名额，他们连一秒钟的时间都花不到你的身上。”赫缔又一口，把一整个简单吃掉了，“你真应该听听他们怎么骂我的，听完后你就释然了。” 本皱了皱鼻子：“你脸皮厚，和我有什么关系？要么你能帮我在实验组里找到合适的位置，要么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准备要挟一下赫缔，谁知身后却只有一声叹息：“你还是天真了些。怪不得研究所要找你们这种刚毕业的学生，三言两语就能让你们自己给自己画饼。你不要嫌我说话难听，在外面，你的学历超过了九成的人，是社会的精英；可在这个研究所里，你就和大白菜一样便宜，尤其在A级实验室，你看到了，比你天赋高的人应有尽有，比你对研究更有热情的人比比皆是。凭你现在的意志力，再学个三年五载，也未必能达到他们的高度。我要是你，会先考虑自己如何在安全的情况下过得更好。” 本回过身：“你威胁不了我，只要我愿意，你现在会立刻全身麻痹倒下。” “哦，感谢你告诉我那个芯片环自带电击作用。”赫缔抱着胳膊，朝他一笑，“可是你搞错了，威胁到你安全的从来都不是我。”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把空了的保鲜袋揣到兜里，走过去附耳轻声道：“你以为你是研究员，其实你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就是个自愿和Alpha绑定的实验数据。对于实验数据而言，有些实验背后的真相，你承受不起。” 说完，赫缔朝他摆了摆手，自行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开门进屋。 门一关，他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愉悦起来，直接飞奔向卧室：“小睿！我把好吃的拿来啦！” “我在这儿呢。”商睿从浴室里走出来，头发还半湿着，整个人像一朵带着露水的栀子花。 赫缔把手提袋里的食物一样一样地放到桌上，身上的信息素却已经先一步如奔腾的河流般涌向了他，把他团团围住了。 商睿一抿嘴，脸上快要憋不住笑了：“这么迫不及待？” “没有啊，我都忍了那么久了，哪里在乎这几小时呢。”赫缔把筷子递到他手里，“只是委屈你了，作为家属，你只能在住宿区活动。” 他脸上写着丝丝歉意——进入A级实验室，这期间他就不能离开基地了。为了确保商睿的安全，能够和商睿及时沟通，他不得不以“需要有人处理信息素”为由，让他们每周五晚上把商睿带到研究所来，等到周日晚上再将人送回。 因为这一点，商睿便不得不进一步调整了自己的工作，直接退居二线当起了客户经理的培训讲师。 不过两人目前已经有了默契，对于这些事，他们都不会提起，而是互相体谅。 商睿很娴熟地坐在赫缔的腿上，从保温盒里夹着菜吃，间或喂给赫缔几口。赫缔的手放在他小腿上轻轻揉按，享受着夫夫间难得的轻松时光。 吃完饭，赫缔把盒子丢进洗碗机——这洗碗机倒是很高级的，特别的程序下可以洗很多不同的器皿，大大方便了研究员们的生活起居，让他们又更多机会996甚至007。 当然，这东西本来研发的方向是洗实验室里多种器皿，堪称是一物多用了。 升级版宿舍的床很软很大，而且是无床腿设计，不管用力多猛，都不会发出巨大的声音。 赫缔抱着商睿，很亲昵地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尖：“改天问问这床什么牌子的，以后家里就用这个，四周挂上一样的帘子，就不用再钻去小帐篷了。” 商睿翘起了嘴角，伸手掐了掐他的窄腰：“你这是嫌弃自己搭的帐篷影响你发挥了？” 两人轻声笑做一团，说了几句夫夫的体己话，终于把话题转到了正事儿上。 “他们这两次分配给我的都是基因相关的研究，虽然目前接触的都是什么鱼类、小白鼠之类的，但是就研究课题来看，他们的用意很明显了——他们想要改造人类基因。” 听了赫缔的话，商睿脱口而出：“他们脑子有病？” 赫缔失笑：“虽然他们脑子的确有病……但是研究这些的确是有利可图的。你还记得我们补办婚礼时的情形吗？” “怎么不记得，一群达官贵人像围观什么奇珍异兽一样盯着我们看，真的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商睿忍不住一缩肩。 “准确的说，他们是在看我和你怀里的昭昭。我和她就像两只待宰的羊，他们要看看是不是养得够肥美。”赫缔自嘲道，“我们所有的高档享受，就是给奶牛听的音乐。” “……嗯？”商睿睁开眼睛，在赫缔怀里动了动，“我有些糊涂了……你刚才说基因，又说Alpha是肥羊，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赫缔缓缓道：“你还记得我问你这个世界的历史时，你是怎么回答的吗？你说最初世界的掌控者都是Alpha，因为Alpha天生有过人的能力，包括体能、智能和生育能力。假设一部分Beta也拥有了这种能力，他们就是消灭掉唯一弱点的Alpha，比以前的Alpha更容易制霸全国，并且，靠着这种优秀的基因，他们将会一直保持着社会顶层地位。” “难怪了！”商睿下意识声音大了些，意识到不妥之后又恢复了低语，“他们不会快要实现这一点了吧？” 赫缔摇头：“没有那么容易。我翻阅过资料，最开始的实验已经是几十年前了，他们想从拥有Alpha生父的Beta下手，因为这些Beta虽然不如Alpha那么厉害，但是体质比一般Beta要强。但是很快他们就放弃了，因为这样的Beta并不能把他的优秀基因传到两代之后，而且生育能力也并没有显著的提升。” “所以他们就想从Alpha本人下手了？” “是的。不过就我目前做的模拟实验来看，过程也很曲折。首先他们用小白鼠进行了基因修改实验，但是屡屡受阻。有的小白鼠经过AB基因融合后，发育完毕后神智出了问题，有的则寿命变短了，有的后代则是畸胎……总之，都有非常致命的缺点。” 商睿皱着眉头听完后，稍稍放平了心绪：“那就好。” “不，绝不能放松警惕。”赫缔握住商睿的手，“我的身份能查到的资料有限，他们的实验进度肯定比我知道的更超前。而且你别忘了Olivia——我一直怀疑，她营养不良发育不全是假，是实验室的BO基因合成产物是真。如果BO基因融合已经成为现实，那么AB基因融合未必就……” 这话没说完，但商睿已经懂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商睿率先自我安慰了起来：“但是就从他们还在让Alpha疯狂生孩子来看，AB基因融合实验还没到满足他们理想的地步。”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 不知为何，赫缔突然吞音，神色严肃异常。 “不过什么？” “我觉得康纳利博士不简单。”赫缔轻轻拨弄商睿的手指，“以他的能力，做其他研究也可以获得名望和财力，何苦几十年都耗在这件事上？而且他虽有研究者的儒雅随和，可同时也有种商人的精明感，我总觉得这件事并非是替人做嫁衣那么简单。” 赫缔说着说着，陷入了沉思，神情渐苦。 商睿在旁看着，最终一指头抚平了他眉间的皱纹：“好了，在事情不明朗的情况下不要想太多，否则只会让心绪更加不平。对了，你之前说有一枚棋子在动摇，怎么回事？” “没事了。他不是上进的料，当咸鱼对他来说性价比是最高的。”赫缔重新将商睿搂入怀中，轻轻吻他曲线优美的颈侧，眼神里藏有一丝黯然，“只希望那些上进的人，可以不用搅进这滩浑水中来。” 【作者有话说：Olivia：难道该怀疑自己身份的竟然是我？？？】 第73章 =============== “只希望那些上进的人，可以不用搅进这滩浑水中来。” 说是那么说，其实赫缔还是存了私心。 当初奥利弗并不在B级实验室的名单上，是他说服他们将他加上的：“组里就这些人，他这次不去，下次也会去。况且他是真的喜欢实验，你们把他放在这里，除了消磨他的热情，还能得到什么？倒不如让他和喜欢的人一起工作，效率还加倍呢。 “看什么看？你觉得我会靠这么个小朋友翻了天？我以为我在这里还能交交朋友，原来不行啊？那就送我回家吧，我老公身上的汗毛都比你们的研究有意思一百倍。 “为什么选择让本同行？这不是为你们考虑吗？A级的项目那么重要，谁还能分神来监视我呢？有的话，我来之不拒。不过事先说好了，如果你们监视我的行径过于猥琐，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番话酸溜溜，就是为了让研究所这些人放错关注点。 他们既然知道自己防备本，和奥利弗交好，肯定会将重点放到奥利弗身上，担心他给自己提供什么线索。说不定就会忽略自己反其道行之的可能性。 不过奥利弗本质是个天然呆，他身上根本查不出什么，顶多是被防着，不让他继续往上升，减少和自己的接触。虽说和奥利弗的期待有些出入，本质上反倒助他脱离了危险。 之后的几周，发生的事基本都在赫缔的预料之中，本作为一个鸡肋摄像头，逐渐体会到了带薪摸鱼的好处，再不提什么“栽培”、“职业生涯”这种话，而是常常到花园去找年轻漂亮的男女勾搭，有时候还会送他们些礼物——A级实验室的成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在后勤部找工作人员帮忙代购一些东西，以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 以上这些，都是赫缔在食堂碰到以前组员时听他们说的。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自从商睿被送入研究所来陪伴赫缔之后，赫缔就时常在宿舍区秀恩爱，大肆散发自己的信息素。 这下可不得了，许多青壮年研究员为了追求学业事业，都没正经谈过什么恋爱，光天化日光灯之下看到这种场景，免不得多看几眼，多看几眼，又免不了产生遐想，产生遐想后，更免不了面红耳赤。 换作以前，赫缔绝对是低调又低调。一方面是害羞，不好意思让人看，另一方面是性格太正经，根本不会想到要做那些过从亲密的举动。 而现在，赫缔在水吧前买新品调制饮料，和商睿交换着喝，喝到一半还要搂过对方亲两口，生怕来往的人没有看到。 他不怕，商睿就更不怕了，捧着他的脸亲亲咬咬，充分分享他那杯冷榨果汁的甜味，鼻腔里哼出愉悦的声音。 赫缔被他调动起兴致的时候，往往直接将他打横抱起，一步一步抱回自己的套间，一路上目空一切，还要继续打情骂俏。 商睿搂着他脖子，手指在他嘴唇上描摹：“刚才走过去的好像是你们组的人诶，你都不打个招呼吗？” 赫缔散发的信息素更浓郁了：“不要紧，我正忙着呢，他会理解的。” 商睿乐不可支，差点笑场了：“你以前可没那么嚣张呢。” 赫缔轻轻踢开房门，进门后用脚勾上，只留给走廊里的路人一句话：“因为我跟你学坏了。” 哦，还有缠绕着浓烈信息素香味的空气。 之后，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是烈酒繁花一片，存在感爆棚，引人侧目。 几天后就连本都受不了了，在实验室里悄声对赫缔道：“你最近散发的信息素气味也太大了，差不多是正常beta把一整瓶香水撒到身上的地步，你就不怕其他人跳起来骂你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赫缔朝他一笑，语重心长道：“你之前不是想在实验组里挺胸抬头么？给你个机会要不要？” 本皱眉看他，人往后退了退。 “你我现在可是命运共同体，我不会害你的。”赫缔朝他招招手，见他不来，也是淡定自若，“过了这个村，下个店可不好找，你不想要就算咯，反正我自己动手也一样。” 本低头不语。 然而仅过了一中午，他实在忍不住好奇，等到晚餐时分，他贴着赫缔出了实验室，嘴巴不动地悄声问他：“你到底想干嘛？又想让我干嘛？” 因为他发觉食堂里氛围不知何时已经起了大变化，大家发觉只要跟在赫缔身边，打饭阿姨就会适当多给你一点菜。 不仅如此，赫缔不知何时有了好些迷妹迷弟，他一落座，周围的座位不出三十秒就全被占满。 赫缔脸上是愉悦的笑：“晚上你来我房里，我全都告诉你。” 本一激灵：“你不是要对我动什么歪脑筋吧？” 赫缔斜睨了他一眼：“想多了，我没有那种空闲。” 他那眼神充满了鄙夷，倒让本放心不少，晚上真就没去花园寻乐子，而是敲开了赫缔房间的门——他还特意戴了一只活性炭口罩，以防自己被信息素冲窒息了。 没想到门一开，信香虽浓，却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其中还掺杂着奶香和茶香，和谐又柔和。 “来，坐坐坐。” 一句话的功夫，赫缔已经进入到了餐厅，等本关上门跟过去，对方在桌边等他了，手中拿着一口小奶锅，把热腾腾的奶茶往两只马克杯里倒：“自己挑一杯吧。” 本迟疑了一下，摘掉了口罩，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却没有贸然喝茶：“说吧，什么事？” 赫缔把锅放到水龙头下冲了冲，放到一边，转身坐下：“想必你也察觉了，我的易感期就要到了。” 本点点头，两眼盯着赫缔一眨不眨，等着他吐露出什么梗劲爆的消息。 “目前我还能坚持至少五天，所以完全可以等到我老公来解决这个问题，你是安全的。”赫缔吹了吹杯子里的奶茶，“况且，我想你也发现了，纵然是Beta，有些人浓烈的Alpha信息素也会产生反应，刚好你是那个对此没什么反应的人，这时候你完全可以拿捏下某些人，看看他们有没有人忍不住，做些破坏研究员守则的事情。” 本大为震惊，他完全没想到赫缔会用这种手段：“你是让我……” 赫缔小口啜饮，抿了下唇回味：“怎么，没想到我会用这种手段吗？” 本没说话，他觉得自己似乎上了艘贼船，可惜的是，目前已经下不了了。 “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狠。”赫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片，推到本面前，“人选都在上头了，就看你的本事了，办得好，你就能在这儿站稳脚跟，何乐而不为呢？” 本展开纸片，眯起眼睛一扫上面的字，脸上表情复杂。 赫缔偷瞄他一眼，继续喝奶茶——自己从那些对Alpha信息素难以抵抗的人种，选出了一批级别较高的实验员，又从中筛出了几名心高气傲拿鼻孔看人的代表，其中两位正在本组，已经给本看过好几次白眼了。 “记住了之后就把纸片还给我。” 本反复看了几眼，把纸片叠好递了回去，神情还是迟疑：“这事儿不容易做吧……你的易感期才几天，谁知道他们就一定会忍不住呢？” “正人君子当然忍得住啦，但是海王和鱼就不行了。” 赫缔把杯子里的奶茶一口气喝完，将纸片拿去放到水流下，慢慢沾湿揉烂，随水冲走，然后把空杯也冲了冲，放进了洗碗机，这才转身走回本面前。 “对啦，问你个问题，你知道这里哪儿会有Omega吗？” 本被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弄得有些懵：“这儿不可能有Omega吧？研究所历来招收的人性别都是定死的Beta，你已经是个例外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本发问后，神情突然了然，一看就是想歪了。 赫缔朝他竖起食指摇了摇，然后朝他勾了勾手指。 本将信将疑地前倾了身体。 赫缔附在他耳边，用简短的几句话，同他分享了自己曾经的噩梦。 说罢他坐回椅子，看向本，后者的脸已经白了——字字溅血，不胆寒不行。 “你以为我的颈环里有电击装置，你的就完全安全吗？里面说不定就有一根什么毒刺，等到有一天，他们发觉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那根刺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本愣了一下，脸色雪白地跳了起来，颤抖着手指指向赫缔：“你……你害我！我本来不知道的！” “坐下！”赫缔的目光一下锐利如箭锋，直接把人按到椅子上，声音低沉，“白痴，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听他们的话是不够的，因为他们有出尔反尔的能力！你是想一辈子胆战心惊，辞职都不敢辞吗？你别忘了，你们连研究所的具体地址都不知道，就算死在这里，你的家人都不会知道！” 这一句话直击青年的心坎，他身子一颤，整个人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发不出声了。 赫缔用力捏住他的肩，声音低哑：“如果你想活，就只能依靠我，我是你唯一的选择，听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说：本：吓呆】 第74章 =============== 商睿再次见到赫缔的时候，他卧室的床上方已经笼起了床帘。 床帘是双面的，外部看来温馨，内部色彩充满情趣，两人亲自试了试，效果非常好，绝对不会因为床上人一抬腿就被一阵小风刮起来，非常适合易感期人士在里头颠鸾倒凤。 经过几个小时的结合，两人抱在一起休息片刻。商睿不知不觉睡着了，等缓过了劲儿醒来时，赫缔已经不在床上。 他熟练地穿上裤子起身下床，走到浴室冲洗了一下，然后准备回去更换床上用品，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赫缔已经把床帘拉开了，床品焕然一新，饭菜装盘上了床上小桌。 “洗好了？”赫缔坐在床尾，扭头朝他一笑，红色马尾绑得高高的，身上只穿了件背心，露出劲瘦有力的臂膀。 商睿就爱看他这副模样，而这周末因他易感期来临，可以一整天待在宿舍，这就意味着自己能看更久。 商睿一边享受着眼前的美景，一边用叉子叉起松饼上的一颗草莓吃下，忍不住道：“你们食堂现在给你的食物真的越来越离谱了，我就没见过每一块松饼上堆六个大草莓的。” “我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上竟然能托信息素的福……”赫缔剥着茶叶蛋，“我实在没想到，大半个食堂的工作人员都是BO混合性别。这样看来，我坠楼骨折那会儿照顾我的一个小子应该也是BO，否则我易感期时他不会反应那么大，那不是他要勾引我，是他自己受不了了。” 听到这儿，商睿忽然凑近他，用信息素勾他的鼻翼：“哦？那你后来把他怎么样了？” “当然是让梁蕴把他调走啦。”赫缔看他隐约有些醋意的表情，把茶叶蛋喂到他嘴边，“你放心，我，何迪，长这么大就只有你一个伴侣。” 商睿咬了口鸡蛋，蛋白嫩嫩的，鲜香可口：“知道啦，那其他Beta呢？他们不应该都像本一样，对你的信息素没有反应才对吗？” “个中缘由，我也不明白，应该说，这次计划本来是不存在的，只是我的试探。” 赫缔用另一只手挠了挠下巴：“我们实验室有很多混种鼠和拟A、拟B、拟O鼠。我发觉当A鼠或O鼠的信息素超过一定浓度时，部分B鼠会有一定反应——这也很好理解，毕竟Beta本身并非没有腺体，而是受基因影响，在母体中断绝了腺体完全发育的可能。这就好比所有人在母胎中最初都是同一性别，直到后期才会显出性征一样。 “对此，我有过一些猜想。或许Beta本身是能分类的，一部分Beta更偏向于没发育好的Alpha，一部分Beta则更偏向于没发育好的Omega，如果将对信息素的反应类比成过敏，AO对双方的信息素是重度敏感，那么类A的Beta对Omega信息素就是轻度敏感，对Alpha信息素就完全免疫，反之亦然。 这样一来，在信息素浓度不高的地方，没人能分出来他们的不同，而AO数量太少了，Beta本来也没太多可能表现出这种不同，所以不做研究的人根本无法发觉这个问题。” 他说到这儿，茶叶蛋喂完了，把手里捏着的蛋壳扔进空碟。此时商睿接过他的话继续道：“但是一个人如果做相关研究几十年……不，或许只需要五六年，他就很难不发现此事了。后者或许因为见不到Alpha不会在意，前者不可能一点都考虑不到。可是这次他没有防范。” 赫缔深深一点头，陷入了思索。 不防范，是因为乐见其成，还是因为一时疏忽？又或者，故意露出破绽？ 商睿见他愁眉不展，知道他肯定又被自己假设的情况绕上了，便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别的可能，比如药剂影响之类的？或许，在这封闭的实验环境中，某些药剂对人产生了一定影响呢？” “药剂吗……”赫缔端起牛奶，慢慢喝了一大口，“这太难肯定了，不同实验组用的药剂不同。不过，我们可以反向验证一下。” 他转向商睿：“你回想一下，你和弟弟在易感期时，有没有Beta只靠气味就对你们产生一些非分之想？或者在你们恋爱的时候，易感期间男友的举动有什么反常？” 商睿被他问得脸一红，神色有些别扭：“你……你倒是真不介意啊……好吧，我仔细想想。” “嗯。”赫缔知道自己话太直白，于是便不多言。 两人默然无声地吃了一会儿东西后，商睿终于再次开口：“我认为是有的。最初我们进入易感期之后，好奇者一下子变得多了起来，其中就不乏追求者。我讨厌那些苍蝇似的的家伙，尤其他们部分人被拒绝后，说出一些特别难听的话，比如‘你散发出气味不就是为了勾引人吗’，‘s货还装正经’之类的。” 商睿回忆时表情非常难看，赫缔知道他心里的疤又被揭起来了，便坐到他身边，抚摸他的臂膀以示安慰。 “但是更烦的是，有的人拒绝了也没用，永远围在你身边。所以后来我就要求爸妈给我多买几个抑制手环了。当时的感觉是没什么用，不过因为那时候我一直和容在一起……” 商睿说到一半，忍不住吐槽起来：“他那家伙真的是没节操，当时班里好几个男孩子给他送零食，借他抄作业，还要帮他补习，他那一张嘴，把一群人忽悠得心甘情愿，精的出脑，傻的出力，富的出钱。要是真的喜欢他也就算了，可那群家伙经常分不出我们俩，呿……” 赫缔回忆起商容的模样，心里把他描改成更稚嫩的少年模样，估计就是商睿十四五岁的样子。 他想商睿长得那么可爱，就算没有信息素，恐怕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上他。这个信息，不能说明信息素有什么用。 商睿吐槽了一会儿，终于把话题扯了回来：“总之，经过拒绝，一部分人被我打跑了，一部分人转而去追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了。不过真的摆脱骚扰还是在分班之后，那时候我戴了两个手环，而且因为同行的人不同，我基本没再被人认错过。” 说到这里，他咽了口唾沫，终于开始说到重点话题上了：“成年之后，我只在男友面前摘过手环。怎么说呢，解开之后……他的确会兴奋一点……” 商睿说到这里咬了嘴唇，把脸一别：“其他我不知道啦！等我回去帮你问商容，他经验丰富。”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坏人坏事都忘掉它，我再不问了。” 赫缔把面红耳赤的商睿按到自己胸口，哄孩子似的哄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这顿饭和和美美地干完了，商睿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床帘上：“这么有意思的床帘哪儿买的？” “你说的是里侧的画吧？那是我拿丙烯颜料画的。”赫缔搂着他亲亲脸颊，像亲吻一朵阳光下含苞待放的栀子，“你不在，我总要做点什么排遣寂寞啊。” 在轻笑中，他低下头，咬住了栀子花的枝叶。 午夜时分。 赫缔用“自己”以前的微雕工具撬开了手表的后盖，从中勾出一枚储存卡递给商睿。 商睿接过后，很利落地藏到了自己的银手链里：“需要我怎么配合？” “里面都是视频和照片，你顺着里面出现的人的长相，并学历、科系去找一找，这些人家在什么地方，都是什么出生，何时入职了什么公司。”赫缔握住他的手腕，仿佛很怕他弄丢这个副本。 他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被研究所骗进来的，还是已经掌握了一些隐秘事件的机要人员，了解这些信息有助于他判断是否要拉拢他们成为自己的力量。 之前他能精准打击本，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通过商睿，查清楚了本的个人情况，知道对方中产家庭出生，平生顺遂，没遇过什么大风浪，有点攀比心想要往上爬，有点优秀学生的心高气傲，所以他瞄准弱点，精准打击，直接让人破防了。 所以这一次的调查也至关重要，如果他不能处理好，轻则本彻底崩溃，不再信任他，重则本会直接被研究所抹杀。 他不喜欢本拈花惹草，也不喜欢本耍小聪明，但是本没有犯什么大罪，他既然保证过能让对方安全，就决不能食言。 缠绵的两夜过去，赫缔送走了商睿，晚饭过后回到实验室，把自己落下的进度给补上了。 补到十一点，他收拾好东西，填完相关记录表格，换下衣服准备回去，却看到走廊里有人一阵飞奔，定睛一看，正是本。 赫缔下意识感到了不妙，打开门后示意他直接进来。 门关上，赫缔皱着眉头打量他：“你怎么了？” 本上气不接下气，头上虚汗在灯光下闪烁：“你要救我！” 赫缔把门锁上，拉着他到里面讲话：“你干什么了要我救你？” “那个史丹利！他知道我有他把柄，他想害我！” 史丹利就是忍不住找人泄火的人员之一，平日里数他最嫌弃本，赫缔心道不妙：“他怎么知道的，你说漏嘴了？我当初可是告诉过你，我没让你说，你就得把嘴闭得紧紧的！” 本看他脸色骤变，心虚地咬了舌头：“碎……谁让他扬言要把我从实验室赶走啊！我走了你怎么办？而且我没你罩着肯定得死，所以我才……” “冷静！”赫缔大力抓住他的肩，“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现在就找人把我赶走，然后转身离开了。” 赫缔被他气得半死：“那你就直接来这儿了？” 本大摇其头：“没有！我先找的组长，可是敲了他的门，他不在房间里，我就来找你了。” “算你还有点脑子。” 赫缔说完，陷入了沉思——本说得没错，他必须留在自己身边，否则总有一天大家都要玩完。 【作者有话说：本：说好的摸鱼呢55】 第75章 =============== 本看他良久不说话，急得发慌：“你有主意了没啊？” 赫缔乜了他一眼：“你的东西藏在我说的地方了吧？最近有没有心虚去摸过？没有备份多余的东西吧？说实话！” 本恨不得给他指天发誓：“那些我全都按照你说的办的，绝对没有干多余的事！” 他话音刚落，就被赫缔拽进了浴室：“想活命就要忍受被人误解，你行吗？” 本听后一呆：“啊？什么误解？” “我问你想不想活命！” 本点头，眼睛一闭——豁出去了，被误解就被误解吧！哪天自己辞职了再不回这鬼地方就好！ 紧接着他就感觉有水呲了他满头满脸，他下意识伸手去挡，那水却顺着他的下巴颏往下，淋湿了他整个身体。 他抹了一把脸，看到赫缔正拿着莲蓬头，水流已经冲到了腿上，又顺着腿冲到后背，随即赫缔把莲蓬头塞到他手里：“拿着别动！” 本拿住了，水立刻喷向了赫缔，把他的脖子胸口给打湿了，本心里正纳闷，下一秒他就感觉胸前一凉，整个衬衣被赫缔用双手撕得四分五裂。 本倒吸一口凉气：“你要干什么！” 赫缔顾不上说明，继续指挥：“现在把出水量开到最大，往我身上浇凉水，快！” 本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听话也别无选择，他看到赫缔蹬掉了所有的裤子，紧张地双手发抖，目光赶紧瞥到一旁，手上却不敢停，浇草坪一般地把赫缔整个人打湿了。 做完这一切，赫缔从他手中抽出莲蓬头往浴缸里一扔，扛起他就往外走，走到门口趴在门上听了听动静，随即把本放到地上，二话不说打了本一个耳光。 本直接懵了，捂着脸看着眼前高大的赫缔，心里只有油然而生的恐惧，连逃命的念头都没了。 “你也打我，打出鼻血来，快！” 本的心已被他的目光压迫得紧缩成了一团，在这逼仄的心理空间里，他强行壮了胆子，手握成拳，对着赫缔狠狠打出一拳！ 赫缔闷哼了一声，酸痛感让他紧闭了下眼睛，稍稍抬起头，稍微缓了一下，他就将本推向卧室：“上床，把剩下的衣物扔到地上。” 他说着，一点猩红就从挂上了他的人中，本见状忽然清醒不少，赶紧配合，三步两步踢走鞋，快速脱了裤子踩到地上，然后往床上一跃。 紧接着只剩一条裤子的赫缔也上了床，把床帘拉了个半闭不开：“趴好，撑住别动，等人来了配合我。” 本摆好姿势，感觉赫缔双手扶住了他的腰。他吓得不敢说话，双手抓着绵软的枕头，感觉自己胃隐隐做疼起来，额上已经冒出了虚汗。 没过多久，玄关处果然传来了门铃声，赫缔在本腰间掐了一把，低声道：“做好准备。” 本低低地答应了一声，他心里已经猜出赫缔要怎么办。拼命忍住紧张和不适，他咬住了嘴唇听那铃声，盼望着他们快点进来，早点完事儿。 铃声经久不息，响了不知多少遍，忽然停了。本吐出一口气，回头看向赫缔，结果脑袋被摁了回去：“别动，做好准备。” 本只好继续盯着眼前那只洁白的枕头。空气里有血腥味，离他鼻子很近，他几乎是绷紧了全身才能不去战栗——赫缔已经动作起来。 果然，几秒后，他听到门外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没过几秒门就被打开了，而与此同时，赫缔一巴掌呼到了他的大腿上。 于是推门而入的史丹利等人，就听到卧室里传来了一声叫唤，几人互看一眼，纷纷大步往里走。 然后他们的目光就聚集到了动静的来源——床。 床在微微颤动，透过床帘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两人大胆的姿势。房间里弥漫着辛辣的草木气味，逼得几人止步在卧室门口，进不得，又不好就这么退出去。 同行几人看傻了，有个人胆子大些，高声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床上人的注意，谁知他这一声完全是毛毛雨，床上人不但理都不理，叫声比他还响。 那人无奈地回头看向身后人。对方是统筹实验人员办公室的副主任，类同于企业里人力资源管理部主管。虽说他参加实验的频率已大幅下降，但职级比赫缔他们要高，年龄比他们大，被人前呼后拥惯了，哪里碰上过这种局面。况且，他认为自己本不该亲自来找这些小实验员，要不是事情牵扯到了赫缔这个Alpha，他直接坐在办公室把本的名字划掉这事儿就算结了。 两重气一受，他脸上顿时就被愠色填满了，自己开了腔：“都给我下来！” 因的这一声吼，来人终于看到了床帘后的面容。 红色的长发，雪白的脸孔，被抹开的鼻血颜色触目惊心。 最关键的是神情，黑色的眼珠没有情感，好像只是听到家里有什么东西被碰掉在地上了一般。 但这样的神情只维持了一瞬，他就笑了：“麻烦你们到外面等一等，我们穿衣服也需要时间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腰还在有力地摆动。 这成何体统！ 副主任当场想要骂人，张嘴前却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袖，他回头一看，是史丹利。 后者不由自主地往外退了一步，面色涌动着潮红，轻声道：“我好像有些腿软……我们等一会儿再进来吧……” 他心里隐隐有些猜疑，是这里充满信息素的空气让他的身体涌出了异样的感觉，他知道自己非得去外面吸两口新鲜空气不可，否则一会儿没有尊严的人就会变成他自己。 副主任见他神色异样，没有办法，只好和一群人退出去，还要帮他们把门关上。 人群散去，赫缔等了十秒，终于从床上下来，走向衣柜，取出两套衣服，把其中一套丢给本：“你在床上穿好出来吧。” 本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其实两人没啥过分的接触，然而为了模拟某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刚才赫缔打了他几十下大腿，伴随着他真情实感的交换，那片皮肤已经被扇得又红又热。 迅速换上衣服，本从床上下来，凑到赫缔身边：“这……接下去要怎么办？” 赫缔面对穿衣镜，用湿巾将鼻血擦去：“记住一点，你不情愿。然后闭上嘴就可以。” 本不懂他的意思，可是事已至此，除了依靠赫缔，他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赫缔起码还能救他，这里的其他人利用完他肯定会一脚踢出去的。 赫缔没再管他，把头上的皮筋拆了，重新梳了个美观的马尾，这才打开了房门。 史丹利和主任已经不在门前，留下的几个小喽啰传话说让他们前往办公室。 赫缔瞥了身后一眼，对那些人嗤笑一声：“我是不会去的，他们没资格管这事儿，你们直接通知康纳利博士吧，如果他正忙着，那就通知廖俊杰。” 他人高马大地往那儿一立，压迫感自动散发出来。几个喽啰面面相觑，跑到一边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一人在原地，其余人各自联系。 “哼。”赫缔眼带嘲讽，转身推开门，先将本推进了房内，随即转头看向屋外等候的人，“有答案了再来喊我，你知道什么叫敲门的，对吧？” 小喽啰就是刚才轻咳的那一个，当时离床最近，到现在还记着他回头那一刻的神情，如今被他瞧一眼，不由自主就想躲，可是赫缔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堂而皇之进了屋，关上了大门。 赫缔坐在门后等待，顺便倒了两杯水，并将其中一杯递给本：“一会儿别说傻话，我会把你留在身边的，但是之后你需要……” 交待完毕，门铃刚好想起，随之而来的是敲门声。 “走吧。”赫缔为自己整了整衣领，朝他勾勾手指。 出乎赫缔的意料，他本来搬出康纳利是为了和廖俊杰做比较，没想到他这次在花园里见到的居然是康纳利。 “事情我已经听他们说了。” 康纳利摘下眼镜，像所有老年人一样，拿着眼镜布轻轻擦拭：“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尽管说了。” 赫缔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博士这话就奇了，您百忙之中愿意抽空见我，我还以为是您想对我说什么呢。” 迎着和煦的风，康纳利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要说那个，自然也是有的，比如，我很好奇，你一向对伴侣忠贞，怎么会突然和本过从亲密呢？” “博士，我想我们对忠贞二字的定义可能有些不同。”赫缔翘起二郎腿，舒服地靠到椅背上，“我是一个Alpha，不在易感期的时候，我的情爱观念和常人并无二致，可是易感期到来，情爱对我而言就成了风险，而并非享受。我会担心把伴侣弄伤，所以有些时候我并不能尽兴。但是以前在家的时候，这都好说，我的时间是无限的，我能和伴侣天天见面。” 康纳利把眼睛放到光下，眯起眼去确认镜片是否一尘不染：“所以，这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没有爱意的小插曲？” 【作者有话说：本：大腿肿了，感觉很不对称…… 商睿：没关系我帮你另一边也打肿】 第76章 =============== “所以，这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没有爱意的小插曲？” 赫缔转过头，朝康纳利露出一个灿然的笑：“怎么，博士原本希望听到一个狗血爱情故事吗？如果您想听的话，我也可以现编一个试试。” 康纳利戴上眼镜，把眼镜叠好，语气柔软温和：“你可真是说笑了。” 赫缔摆摆手：“那倒不是。我想这里最了解我的人，大概就只有廖医生和您了，没有伴侣的日子实在是非常寂寞，您能听我说话，我给您编个故事让您乐呵一下，也是应该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康纳利心平气和地将话题拉了回来，“现在的情况是，史丹利认为本不适合待在实验室，并说本侵犯了他的隐私。既然你和本并无什么特别的瓜葛，那么我就着手让下面的人按照程序办了。” “哦，原来你们是在顾虑这个。”赫缔大胆装傻，“瓜葛嘛，也不能说没有。毕竟我是个有操守的人，如果对方不愿意，我也不会主动下手。” “你想帮助本？” “说帮助，太抬举我了，互帮互助才差不多。”赫缔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史丹利是不是真的做出了违反研究所规定的事，那是你们该查的，你们是恪守规矩也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好，我都不关心。” 康纳利注视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老实说，我在这里住得有些不习惯，您知道，我打小身边就跟着不少摄像头……啊不，人伺候我，无论是给我洗衣做饭，还是帮我度过易感期，又或者给我端茶倒水，陪我游戏解闷。可今时不同往日，什么事都要我自己干，真是大不便啊。现在好了，有人愿意为我处理这些烦心的小事，我真是求之不得啊。”赫缔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慵懒，“虽然我也知道，做人勤奋一点没什么不好，但是实验室里的工作那么多，以后还会更加多，我就有些撑不住……把我养得那么身娇肉贵，研究所多多少少也要负起一点责任吧？” 这话有点耍无赖，但是并不过分。本说到底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康纳利不肯让步才讲不过去。 此时外头来了个人，快步走到康纳利身边，先附耳说了什么，然后把一个平板交到康纳利手中。 康纳利点点头，那人就退下了。 赫缔用余光扫了眼康纳利，后者把平板放到了身边的桌上，继续了两人的谈话：“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确定这是一桩心甘情愿的交易么？听闻他们刚才找你时，你的鼻子可是流血了——看上去像是外力所致。” 随即他侧目望向不远处的本，赫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稍稍有些不合身，他的神情又是那么恐惧懊悔，与精心打扮的赫缔相较过后，他看上去更加落魄了。 “而且本脸上的巴掌印，到现在还没有消呢。能说说你们之间为何发生争执吗？” 赫缔伸出一根手指，朝康纳利摇了摇：“是不是有过摩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最后还是上了我的床。我这个人是很讲道理的，只要他能在一些小事上满足我，我完全不介意挨这一下。” 说到这里，他瞥了本一眼，顿了顿，又继续道：“当然了，对于史丹利，他的确需要一个公平的交待，所以我想先听听他的话，还有你们调查过后得到的结果。” “这不难，刚才他们已经录完史丹利叙述的事情经过，”康纳利把平板推给他，“调查结果过一会儿会传到里头。” 赫缔把平板按亮了：“动作真快啊。” “多亏了系统化的管理模式。” 赫缔不说话，点开播放键后将平板架在了桌上。视频声音并不响亮，赫缔也没有刻意去调。 刚放完，通知栏就提示接收报告。 赫缔打开看了一下，文件里居然只有简单的结论，详细内容需要输入密码解锁。 “他们发来了报告。”赫缔把平板还回去，两眼盯着康纳利，平无波澜。 康纳利操作一番，没多认真地瞧了一眼就抬头了：“现在你有结论了。” 赫缔点点头：“史丹利这边，没有证据表明他有对他人作出过于亲密的行为，他也认为自己是清白的，指控本要对他进行隐私干涉和造谣，但是——本说这的这话，比起造谣，应该称威胁更合适吧？毕竟，有谁会当着第三人的面说‘如果你要把我赶走的话，我就会将你和XX的好事散播得人尽皆知’，这可说不过去啊？” 康纳利推了一下眼镜：“我同意这个看法。” “再者，既然没有证据证明史丹利和谁过从亲密，说明本根本就没有对他进行隐私干涉嘛。那么他们俩之前的发言，充其量是互相恐吓。不过嘛，当时他连副主任都带到我房里来了，看起来他对于自己的恐吓成真很有信心啊，不知他是否在系统化管理的范围之中呢？” 说到这里，赫缔顿了顿，笑容可掬道：“不过嘛，我很清楚，博士您忙于科研，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的确也是管不过来的。一个前辈在后辈面前耍耍威风，想来根本不值得您关注。” 他心里冷笑。康纳利要想标榜自己研究所的管理系统有多优秀，就不能为这么个不做脸的下属说话。 “确实啊，我年纪大了，这些事管不过来了。”康纳利叹了口气，“不过有时候，实验组里就是那么残酷，众人心中的天平也只会倾向有能力的人。” 赫缔依旧点头。眼前这位示弱有一手啊，还拿舆论警告我。这是非要我负责，还是告诉我只有我展现出能力，才有资格压史丹利一头？ 赫缔没附和也没否认：“说完他，再说说本。他既然没有拍摄过什么，那估计就是平日里无意间发现史丹利和人有暧昧，为了不被赶走，一时情急了虚张声势。这固然是不太明智的举动，但是他的行为并没违反研究所任何的规定守则，如果因此被赶出研究所，对于一个有志青年来说岂不是太悲惨？ “你认为怎么处理好呢？” “依我看，一场无意义争吵最好的结束，就是一方当着众人面诚心道歉，然后两人握手言和。这样一来需要保住尊严的人保住了尊严，需要保住工作的人保住了工作，需要放松身心的人放松了身心，何乐而不为？” “那就这样办吧。不过在正式道歉之前，本最好别去实验室，以防矛盾升级。” “没问题。”赫缔站起身，抚平皱了的衣服，“这两天就让他住到我房间来吧，正好帮我做做家务。” 康纳利抬起头：“你着急走了？” 赫缔放下手，有些疑惑：“我以为博士很忙……难道还有别的事要同我谈？” “倒也不是谈，只是一问。” 赫缔听后坐回原位：“您问吧。” “这一期实验做到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赫缔打量着他的神情，试图从中捕捉到些什么，“您这问题宽泛了些，我不知怎么回答，不如你问问细节？” 康纳利问得很正经：“觉得目前的实验难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之后还想在这个级别的实验组继续学习，还是想更进一步？” 赫缔垂着眼帘默默听。康纳利不是他的父母，与他也没有师生之谊，不可能单纯地关心他的学习进度。尤其是“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这个直接问现任组长获知他的实验记录情况便可以知道，根本无需要他亲口回答。 说白了，这些问题的堆砌，无非是为了引出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有能力能研究自己的脑子了。 这也是当然的，最近他们研究的内容跟遗传信息有关，他就是负责观测小白鼠大脑的那个。 明人不说暗话，这上头他懒得同康纳利搞弯弯绕，不过有的话本不能听，于是他回头朝角落里一指：“你先坐到那儿等我。” 本早就站累了，此刻得了信儿，立刻就溜到了一边，兀自垂头休息。脸上现在不疼了，但是明显肿着，很不舒服，他想过会儿一定要找冰袋敷一敷。 看本老实坐好了，赫缔回到了和康纳利的谈话中：“我不像你们，是因为喜欢这一行才进研究所的，我进来本就是为了找回记忆。你们让我参与实验，我便学了很多东西，也帮你们完成了一些工作，仅此而已。但我想不管我怎么天纵英才，就做两个实验的经验，还不至于能做你都完成不了的事。 “现在呢，你和我都有好奇心，都有些迫不及待，所以我想，要不然先开个会讨论一下，看看针对我的实验到底该设计成什么样，有缺补缺，有漏补漏，简单的边学边操作，顺便把我个人的时间表安排出来——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康纳利脸上再次浮现了慈祥温和的微笑：“你说得没错，对于任何一个爱探索的人来说，你记忆的秘密都是无比诱人的。既然你已有决断，那么当然是由研究所来配合你。” 赫缔也回应了他一个微笑：“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 “可以，请便吧。” 赫缔朝远处的本喊了一声，然后站起来朝康纳利挥挥手：“对了，我的门坏了，现在锁不上。你们得让人尽快替我维修一下，免得有人半夜溜到我房间来，袭击睡梦中的我，那我可受不住啊。” 【作者有话说：康纳利：你还受不住？你不袭击别人不错了小伙子。】 第77章 =============== 赫缔带着本一起回到住处时，屋门已经被修好了。 赫缔对着锁摆弄一番，进屋之后直接给本下了命令：“你去把浴室打扫了，顺便到处看看里头有没有摄像头、窃听器，或者其他可疑物件。” 本张了张嘴，顿了顿，道：“知道了。” 他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可是赫缔好像对此驾轻就熟——简直像是战争片里的特工一样。 但是基于这个研究所不简单，这个决定也不算突兀了。尤其近距离看过康纳利博士之后，他感觉研究所的秘密比他想象中要多许多，而自己真的只是一棵葱，任别人掐了拔了也毫无反抗之力。 如此看来，他能干的唯有“不反抗”。既然现在是赫缔拽着他的命根，那他便好好听话。 本在浴室忙活，赫缔也不闲着，自己在卧室厨房细查。 不说有人来修门，就有可能进了他的房间，就单说搜查那个“过从亲密的证据”，直接到他这里来搜也没什么奇怪的。趁着这个机会带走或者装了什么他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没找到凭空多出来或者消失的物件，东西也没有被挪动的痕迹。 赫缔为自己倒了杯水，陷入了松软的单人沙发。 为什么不装？是根本不在意？难道说他们本来也就没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根本不曾搜查那个所谓的“偷拍证据”？还是说，他们有信心控制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赫缔一口气干掉一杯水，仰头看向天花板，心中忽然有种疲惫的感觉。 赶紧从柜子里拿出商睿的衣服嗅一嗅。 商睿的信息素是抚慰焦虑的最好药剂。 搂住那一件墨绿的真丝睡袍，商睿仿佛又坐在了他的膝头，倚靠在他的颈侧。 一天之后，一切如同赫缔和康纳利交流过的那样，稳步发生，回归常态。 赫缔按兵不动，直到又一个周五来临，他迎来了商睿。 在赫缔房间住了几个晚上的本，跟商睿打了个招呼后赶紧挪窝儿——谢天谢地，有商睿在，他终于能够找个理由回到自己房间里好好休息一下了。前些天他神经太紧张，每天晚上都做噩梦，不是梦到自己在实验室里被炸成了碎片，就是梦见赫缔拉着他互打巴掌玩，搞得每天醒来都十分心累。 没了第三人，赫缔也放松了不少，直接抱着商睿转了一圈：“小睿变轻了，这两天多吃点好吃的怎么样？” “嗯。”商睿勾着他的脖子，笑容里有一丝疲惫。 赫缔没再说什么，亲亲他的额头。多言无益，让人吃饱了先睡一会儿才最实在。 大约是在爱人身边精神放松了不少，商睿吃过饭之后精神好了许多。不过赫缔也没急着要跟他做什么亲密之事，只去放了一浴缸的水，坐在热水里头一边替他按摩，一边把这周发生的事如数告诉了商睿。 “怪不得一周不见，他的精气神就跟下水道的耗子见了野猫一样。” 商睿从浴缸中出来，拿毛巾裹住身体擦拭。水珠从他小腿滑落，像水晶折射了柔和的淡黄色灯光。赫缔看在眼睛里，心里漾动起了一种单纯而温暖的幸福感，脸上不自觉带了笑。 商睿没让他欣赏太久，很快便穿上了睡袍，拿毛巾擦起了发梢：“话说，发生这种大事，和史丹利差不多情况的人都有些什么反应？” “他们？”赫缔被唤回神，回忆了一下后回答道，“哦，这件事当时传播得没那么广，道歉之后大家才知道，看得出有几个人是比较心虚的，不过本这些天吓得不清，我想避避嫌也好，这几天我没让他四处走动了，我也就只在食堂观察……非要说的话，那些人好像也没紧张多久，这几天基本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了，估计是觉得被发现也没什么。” “那史丹利呢？”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现在基本是避着我们走，大概是觉得看到我的脸搓火吧，但是摆了大度的姿态又不好推翻。”赫缔把塞子拔了，伸脚在踏垫上踩了几下。然后扯过浴巾擦拭，“不过他这番被注意了，我又在康纳利面前拱了拱火，他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立刻搞幺蛾子来烦我，这也是合理的。” 两人讨论完，都觉得搞不清康纳利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猜测对方是等着迎接那个“记忆实验”，所以暂时放宽了对他的要求，以便让他呈现出一种比较自然的状态，不至于让无法控制的心理压力影响到感知和记忆。 聊完这个话题，两人如常地回到床上躺下。赫缔拉好被子，抱住商睿，问他要把灯光亮度调到几档。 “都有床帘罩着了，亮点就亮点，反正他们也不在乎这点电费。”商睿摸着赫缔的头发，嘴里闲闲说起这周调查到的事——所有内容他都是背诵下来的，每天背两遍，因为担心在研究所传递物品被发觉。这里不比他们那个“家”，万一他们给他们下点什么药，或者就此不肯载他来看赫缔的话，那可不是开玩笑。 而且赫缔如今已被确认是过耳不忘，要记忆这些信息，也是相当轻松。 “嗯……单亲家庭，父母病重，要么因为天灾过世……也就是说，他们父母多多少少有点问题，这好像是目前唯一一个除学历以外的共同点了，研究所不会为了控制他们，故意对他们的家人下手吧？” 赫缔听完后皱眉道。 “时间不够，我得到的资料不完善，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商睿揉揉他的眉心，“抛开别的不说，中年人父母生病的情况并不罕见……太考虑是不是巧合，有时候反而会落入陷阱。” 赫缔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嗯，你说得没错。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最近要担心的事太多，还不能天天看到你，就感觉无依无靠了。” 他说到最后，撒娇似的微微撅起嘴，是个可怜小男孩的模样。 商睿就迎上去亲了一口：“那既然见了，就尽情来依靠一会儿？” 他的嘴唇很软很湿润，Omega信息素在湿漉漉的接触中婉转流动，勾得赫缔心痒痒的，转被动为主动，侧身攫取更多花香。 两人的吻渐渐深入，赫缔却突然停止了动作，和商睿错开了唇。 “怎么了？” 从刚刚开始，商睿觉出了一点不对劲，可究竟问题出在哪儿，他也说不上来，所以归因于自己疲困了，大脑出现了一点迟钝的迹象。 “我知道哪里不对了。”赫缔眼睛动了动，和他对上视线，“我的信息素浓度降低了。” 对于AO而言，信息素常伴，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在平时，除了易感期，赫缔几乎注意不到信息素，对于信息素的控制也如呼吸一般，自然维持而已。 唯有先前故意招惹研究员，以及跟爱人亲热时，他才会刻意控制它。 然而，就在他想要驱动自己的信息素，和爱人缠绵抚慰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能调动的信息素竟然只剩可怜的一星半点了。 这就是抑制剂的感觉吗？他之前也接受过抑制剂，可是从未细查那种感觉，也不会控制信息素。 赫缔描述了自己现在的感觉，得到了商睿肯定的答案后，他的思绪又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他们什么时候给我投了抑制剂？我的饭菜都是随机拿的，加餐也是添上一勺什么的，而且橱窗透明，没可能在我眼皮底下动手脚。 难道是本？不可能，这几日他一直在我身边，没人能把药送到他手里。 那就是本来自己卧室之前发生的事了……又或者，这是一种效果滞后的药剂，层层递进，在我发泄完离开易感期之后，逐步削弱我腺体释放信息素的能力。 这期间有什么是单独为我做的？ 赫缔差点无休止地想下去，但是脸庞忽然被手指轻轻抚摸，他下意识自己断了思考——想也没用，如果药剂不是被喝下而是变成气态的被吸入，那么下在哪儿都行了，反正会受到影响的也就只有他。 他瞬间放松下来：“算了，如果只是抑制剂也没什么。如果我是康纳利，发现了此事背后的原因，肯定也会想办法控制场面的，直说我的信息素能影响Beta，会让研究所的秩序乱套。” 商睿盯着他的侧脸：“不过这样也意味着，想要依靠信息素影响Beta，对你而言已经不可能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打算用这种小把戏赢他。”赫缔转过身亲吻商睿的鼻尖，“再说吧，让我先尽一尽丈夫的义务，让你获得一些久违的快乐。” “你这人……”商睿不自觉地仰起头，信息素自颈侧不断散发——他很快陷入了对赫缔技巧的痴迷。就像赫缔说的一样，即便没有信息素，赫缔也能让他感到快乐，因为纯粹炙热的感情就是最好的“信息素”。 赫缔卖力地取悦着商睿，虔诚投入地吻遍他每一寸皮肤。 他知道，这样的机会，往后会越来越少的。 【作者有话说：赫缔：把这点不高兴先记到康纳利头上。 商睿：我没不高兴，但我同意我丈夫的看法。】 第78章 =============== 商睿彻底徜徉在了淡淡的苦艾酒香气之中。 自从赫缔搬出“家”以后，商睿就没有再如此尽兴过，一来没有时间，二来没有那么多心力。 如今赫缔连吃饭都是争分夺秒，只为与他多缠绵一会儿。 商睿不说，但他心里明白，当赫缔的信息素浓度低到一定水平，有些事就不能用信息素解释了，他可能无法再名正言顺地频繁进入研究所。 所以他也极尽一切去贴合赫缔，连红色的发丝一并抚摸把玩，即便累了也舍不得闭眼，因为想要记住爱人所有愉悦的模样。 良久，他们终于下来，互相依偎着对方。 “弟弟那边怎么样？” “请假去看过了，那家伙说你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商睿轻轻打了个哈欠，“他们那儿最近有些整改的迹象，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Omega出境，Alpha的话也有，但都是远景。这事儿机构做得巧妙，让观众什么都看到了，其实什么也都没看到。而且他们现在掌握了流量密码，我弟除了吃饭，还要直播化妆，他自己画，给宁蔚画，再让宁蔚给他画……” 商睿忍不住骂了几个脏字：“要不是为了看他过得怎么样，给他送点抑制剂什么的，我真不想看他搞那些……有时候我工作让Olivia帮忙关注，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赫缔轻笑：“哈哈哈你说得我都好奇起来了，我还从来没看过那种视频呢。” “不准看。”商睿轻轻锤了他一下。 “好，不看不看。”赫缔捏捏他胳膊上的肌肉，“我只看你。” 两人温存到了最后一刻，离别时，赫缔恋恋不舍地吻了吻他的颈侧：“下个月我就会离开实验组，接下来康纳利就会指导我研究我的脑袋，届时管得更严，这些天你想个办法，在这个月结束前让Olivia代替你来一次，她也许能帮我辨识一些东西。” “嗯！”商睿握着他的手，忽然很不想放开。嘴巴忍不住张开说了话，“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急躁冒进……昭昭在大哥家过得很好，已经会说话了，新长出的头发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像个小天使一样，改天我让大哥大嫂拍几张照片带来给你看。” 隔了一周，商睿果然把照片带来了，但是他是周六上午来的，周日午后就走了，因为他公司最近要办设计展，他作为讲师，须得为所有客户经理的培训把关。 而赫缔参与的实验工作也临近尾声，他要把需要的所有数据超额做出一部分，这样才好给新来的人腾位置做交接留有余裕——是以，夫夫两人真正见面的时间，就只有吃饭和夜里睡觉那会儿。 又过了一周，赫缔终于交接掉了手头的工作，晚餐时分带着本一起去了食堂。 自从赫缔的信息素被抑制了之后，落座时不会再有多人围着那般夸张了，不过打饭的姐姐阿姨们还是对他很客气，排骨还是给他挑大的装，水果都挑更熟更甜的给他吃，大抵是因为之前和他热络过，双方之间有点小小的感情在，不过这点感情如今也只能惠及跟在他身边的本了。 “哎，放在一年前，我万万没想到一天之中最高兴的时刻是陪你来食堂。”本忍不住感叹。 “有志青年嘛，理解。但凡工作过几年，就会发觉那些都是虚的，能够在饿的时候吃上美食才是真的。”赫缔往嘴里送了一大勺炒饭，“你看，每天做朝九晚五就可以完成的工作，扫个地，抹两下桌子，跟外头那些独身白领没区别，结果却拿着A级实验室助理的工资，还吃着五星级酒店水准的饭菜——这要换成其他社畜，梦里都会笑醒了。” 本知道他是调笑几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也跟着干笑了两声。在这种杀人企业工作，他有点笑不出来，不过说实话，赫缔的精气神很大程度上也感染了他。一个年岁比他小的人都如此淡定自若，他作为一个年长的Beta，家人都健在，怎么看都更有坚持熬下去的道理。 况且，虽然赫缔让他当保姆，其实也没有事事叫他做，而且有研究所的温控系统、洗衣机、洗碗机、空气净化器在，他真正要干的活计也没有很多。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很有效率地干完了盘中餐。赫缔先一步站起来，去买另一份饭菜，本把两人吃空的餐盘叠起来，放到回收处。 不一会儿，赫缔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回来了，跟他一路朝宿舍走去。 走到本的住处前，赫缔把东西都提到一只手上，腾出右手拍拍他的肩：“过一阵你会跟我一起调到新的实验组去，具体干什么会开会讨论安排，你这几天就给自己放放假吧。” 本应了一声，跟他作别，然后把拇指对准门把手的识别口，听到“咔哒”声后打开门进入。 关上门，他像往常那样先脱了外套进盥洗室洗手洗脸，然后打开电脑，查一下自己的工资到账情况——他现在作为“助手研究员”，工资计算周期已经和其他人不同了，因为随时可能会调往别的实验室，所以一律按周来计算。 每当周五来临，赫缔共度良宵，他就查一查自己的工资，然后从冰箱里拿出小吃看电脑里珍藏的老电影，这样他就不会胡思乱想。 按下播放键，头戴式耳机里音乐和白噪音响起，屏幕一黑，只右下角浮现出出品方和导演的名字。 因为是看不懂的外文，本没细看，目光盯回了画面中央。 “啊！” 黑色的屏幕里出现了两张脸，一张是他的，一张属于一个陌生男人。 本下意识尖叫着跳起来，结果浑身一麻，又瘫软到了椅子上。 他心里一惊，吃力地扭过头，看到陌生男子手里拿着一个袖珍遥控器，那玩意儿他也有，是用来控制赫缔，靠一瞬间的电击麻痹防止他袭击人的。 果然，监视赫缔的他，也有另一拨人监视。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难道他们已经发现自己和赫缔的关系了？他要被拉去“处理”掉了？ 救命啊！ 他很想大喊，但是他张了张嘴，没有大喊的气力。 “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只是来跟你谈谈心。”陌生男人拉来一把椅子坐到他身边，“这电击呢，也只会让你一时虚弱，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很大影响，保证你睡一晚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本看着他，感觉胃又痛了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可他看不出，男人穿着研究所统一发的外套，发型是随处可见的男士发型，脸上戴着白口罩，把下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你和赫缔现在职级不同，没工作的这几天，工资是没有的。而接下去你将加入赫缔的实验组，这个实验的保密等级为最高，薪资也会空前提高，不过出于保密性考虑，全组人员的薪资要等实验结束发——这个赫缔没跟你提起过吧？” 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其实不告诉你也没什么，毕竟你的吃住完全是研究所承担的，不过……最近你父亲罹患心肌炎，身上还有其他并发症，需要住院开刀，所以我来好心提醒你一下。” 本睁大了眼睛，用尽力气轻声道：“……能批我几天假吗？” 家里并不缺钱，但是家里就他一个孩子，父亲得了重症，他不能不牵挂。 “不行啊，但凡被选中参加保密等级最高的实验，规矩就是直到实验结束后的三年都不能回家，如果你坚持半途就要回家，就只能支付天价违约金了。” “天价……多少钱？” 陌生男人打了个响指：“差不多就是让你父母这辈子白干那么多的钱吧。” 研究所是由国家扶助的，当初本加入时经过层层审核，家世背景完全不是秘密。 想到这里，本的汗毛一瞬间竖起。 *** 几分钟前，赫缔推开房门，下意识带着微笑去嗅花香，空气中却干净得很，连他自己淡淡的苦味都弱化了。 赫缔这才反应过来，这周房中会出现的不是商睿。 他快步走入卧室，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披在她瘦削的肩头，是Olivia。 Olivia凝视着一个小小的窗口——这是装饰性的假窗，大多数的房间都有。它靠一个屏幕模拟着晴朗的夜空，白天时则会变出蔚蓝的天和洁白的云。据说目的是为了让人看着心情放松。不过赫缔怀疑有人自屏幕另一侧偷窥他，所以早早拿东西遮了起来，后来布置床帘时，多下来的布做了个窗帘，把“窗”遮了。 而现在窗帘被拉开了，Olivia望着满是星星的夜空，不知是好奇地观察，还是神游天外。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赫缔赶紧把手中的东西往一旁的桌上放，“先吃东西吧。” Olivia转过身，湖绿色的眼睛里盛着慢慢的温柔：“谢谢。” “客气什么，要谢也是我谢谢你啊。”赫缔绅士地帮她拉开座椅，然后又走过去拉上了窗帘。 第79章 =============== 像任何一个带孩子的母亲一样，Olivia吃得很快，十分钟就结束了这顿晚餐。 赫缔看她吃得专注，以为她是饿了，没出言打扰她，只到厨房内给她倒了一杯椰子汁。 “慢点喝，这里还算是安全。” 赫缔把饮料放到她手边，收走了她吃空的饭盒。 “谢谢。”Olivia擦擦嘴，“这里的大致情况我听商睿说了，只是这次我把小圆也带来了。”Olivia瞥向卧室的床，“已经哄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所以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赫缔眼神明灭了一下：“小圆到这里来不会很危险吗？” Olivia摇头：“小圆现在跟着我才最安全，否则一旦他们把我俩限制在这里，商睿一个人保护小圆压力和难度就太大了，而且他们一定会拿小圆来威胁我。” “也是。”有时候靠近敌人，反而降低了他们的警惕。 赫缔忍不住叹气——希望孩子不要受伤。纵然赫圆不是他的孩子，但是每每看到他，自己就会想到昭昭，所以也时常不忍。 但一叹之后，他就克制住了情感，把自己的诉求说了：“我想说的是，既然你是由机构养大的，是不是在这里的工作人员，你也有可能认识几个？” Olivia看了他一眼：“我明白了，这样的话，我需要能带着孩子去食堂和一些多人活动地点的权限，我们得争取来。” 赫缔连连点头：“这个没问题，我会想办法的。” “另外，这里的花园我也想去看看，请一定要把我的活动范围定得更广一点。” 花园上是没有什么后勤工作人员的，但赫缔还是同意了：“这更容易，小圆需要晒太阳就是最好的借口。” Olivia点点头：“其他要求我暂时没有了，小圆需要的东西我都拿来了，一会儿我会架好婴儿床在厨房这儿，晚上我在他边上打地铺，他由我全权照看。” “不不不，”赫缔是真的不好意思，“让你来帮忙，我怎么还能让你睡地上呢。而且孩子放厨房也不安全。” “我观察过厨房，没有明火，只要睡前检查得当，不会发生问题，而且这里的消防设施堪称一流，用的都是防烧防烫材料。” “我们不必客气至此……” “这不是可不客气的问题，”Olivia打断他，“你是最接近真相的人，我们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你身上，我要保证你得到充分的休息。” “……”赫缔斟酌片刻，跟她商量，“我知道你不愿意让小孩子打扰到我，但如果你让我就这么躺在大床睡，我还是会睡不安稳，不如这样，我睡到厨房来，你带着孩子睡床上……请你不要推脱，就当是让我心安吧。”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Olivia只好同意，且再一次道了谢。 赫缔想说她不必言谢，可想了想还是住了口。失去了真正赫缔的Olivia，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成了孤身一人。即便他们再怎么愿意照顾她，对于她来说，都不是能够完全依靠的对象。而她唯一最能相信的赫圆，如今还没有能力帮她做什么。 任何言语在她的孤勇前都显得苍白。 于是赫缔只能道：“那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吧，屋子里各种设备旁边都有使用说明，你需要使用看着用，我出门碰碰运气，看看管事儿的现在是不是空着，这样明天一早你就能带着孩子跟我一起吃早餐去了。其他东西你不用管，我回来收拾就好。” 赫缔交待完就要出门，结果门一开，却看到本在门口。 赫缔眼角一跳：“有事？” “帮帮我！” 本喊得很大声，是半径十多米范围内都能听到的大声，赫缔立刻就将人拉进了房间。 “怎么回事？” 本正要说，看到了不远处的Olivia，瞬间闭了嘴。 赫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Olivia已经先发话了：“你们去厨房谈吧，我回卧室把门带上。” 说完，她转身就进了卧室。 “她是家里人。”赫缔看了本一眼，补充一句后先行往厨房走了。 两人坐到圆桌前，本迫不及待地把对方来找自己的事给说了。 赫缔听明白了：“所以你想让我告诉他们，允许你退出实验回家探望亲属？” “不不不，我没那么傻！”本把手摇成了扇子，“单凭他说几句，拿出一份病历我就信他？就算是信件还能造假笔迹呢，万一他把我骗出去创死埋地里怎么办？但是我也不能不管我爸妈……我就是想，你们有人在外头，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们？” 赫缔听到他这想法，松了口气——总算是有点忧患意识了。 即便是出于自利，赫缔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拉拢同伴的机会，当即答应下来：“行，你把你爸待的医院，联系方式和地址给我写一下，我让家里人把东西带给我丈夫，等到下一周再带消息给你。” 本的神情显然放松了许多：“谢谢，我给我爸妈转过钱了，他们不至于请不到人帮忙，所以你们不用带东西，只要能拍到他们的照片就行了。再跟他们说……算了，看情况，如果他们的话是假的，我父母过得还好，就别……不是，等等……” 本双手挠头，痛苦地低下头去，不知怎么措辞才好了。 赫缔见状便宽慰道：“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患病，你不想让他们再多操一份儿心，但是他们作为你最亲近的人，你又忍不住想向他们求救。不过你也别太心焦，离周日她离开还有时间，你可以再想想，我先出门一趟，回来帮你一起想。” 本胡乱地点了点头。 赫缔便起身了，先去卧室敲敲门，跟Olivia说了一声，让她先把房门锁了，随后自己出了门。 如他所料，有赫圆的需求在，Olivia那点要求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回程的路上，他一路思考的都是本的事。 研究所的人为什么要恐吓本，为什么要本来求自己放他走？ 自己上次帮了本，研究所应该就知道本的立场没那么坚定了。但是再派一个眼线来太不划算了，一来更容易让我戒备，二来真正高级别的研究员压根儿没空。所以他们需要一件事离间自己和本。 对我而言，拉拢本的好处更大，但前提是本要在我身边，所以不管本怎么选，最终都会导向“我提出找人帮他去看望父母”这个提议。 那么，如果我的人去了，什么事能够真正离间得了我们两人呢？ ——我的人发觉他父母没事，可是研究所却在后期给出了父母死亡的切实证据。 这是最上策的剧本。 如果没按这个剧本发展呢？ 挑拨不成，那就是直接威胁，拿家人威胁这种事情永远不过时。而且他们甚至不必花费什么人力，反正大家全在实验室里，门一锁，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身为人子谁敢赌吗？ *** 翌日晚上。 “想好了吗？做好决定了吗？”陌生男人坐在本的书桌上，等着本开口。 本开口了，内容却与他想要的截然不同：“嗯，赫缔跟我说他同意我离开他的实验组，你们这边直接给我办手续就行了，呐，这是他写的字条。” 本举起一张纸递给对方。那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还撕歪了，上面写得很清楚，说自己完全同意本离开自己创办的实验组。 陌生人似乎没想到，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怎么会答应你的？” 本很自然地回答道：“他说他父母就是在医院病逝的，所以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告诉我家人比实验重要，希望我不要留有遗憾。” 理由非常充分，对方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将纸条收起：“好吧，我知道了，那你等消息吧，等审核通过，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探望父母了。” 本十分理解地点头：“哦，那请问审核需要多久呢？” “三到五天吧。” 同一时刻，赫缔正在自己的住处抱孩子。 虽然他明说不用做，但是Olivia还是在他不在时把家务全包了，原因非常正大光明——这个屋子不是时时有人的，而进来的人又不仅限于她和赫缔，所以她要确保这里每一天都不会被人无缘无故放进来什么监视用的物品，打扫过程中排查是最自然的。 赫缔没办法，只能帮她带带孩子，算是分工了。 幸而两人都是巧手，配合得很好，等到Olivia全部排查完毕，赫缔也已经耐心哄完孩子，让他躺下睡着了。 替他盖上印着玫瑰花的小被子，赫缔轻手轻脚来到厨房，对Olivia道：“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Olivia双手按着圆桌，端坐着道：“吃饭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了熟人，但我没刻意去认，否则太刻意了。除此之外，我倒是确定了一桩小事。只不过确定之前，我还得再问问你。” “嗯，请问吧。” “从你到这儿居住开始，这里下过雨吗？” “下雨……”赫缔回忆了一下，“之前学习的时候不敢讲，但从我踏进花园以后肯定没有。一直是晴天。” “那就对了。”Olivia颔首道，“我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花园玻璃栅栏外的景色是假的，是为了蒙骗你的眼睛，特意设计出来的，就跟这室内的小窗一样，只不过后者一看就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赫圆：说好的带我晒太阳？假太阳？？？？？】 第80章 =============== “假的？” 赫缔十分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它刚好证明了，自己采集到的照片为何是世界上不存在的地方！ “他们的制假技术已经高超到了一种地步，不仅模拟了光照，还能模拟日晒后一种温馨的香气，就连自小在外面长大的商睿也被骗了。” “可既然商睿都能骗过，你是怎么发现那景象是假的呢？” “因为我们三人之中，只有我下楼散步了，我看到了大楼后侧真正的景象。虽然有围墙隔掉了远处的景物，但就那一点光线角度的区别，就足够令人起疑了。” Olivia说着，从桌下的小抽屉里取出一只模样精美的望远镜：“然后我就用了它。模拟出来的景色毕竟不是真实，只要放大到一定程度，真假就无所遁形了……尤其是在夜里，用望远镜观察星星，很快就能辨别出星光和灯光的不同。” 赫缔嘴唇翕动，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如果他们能够控制花园里看到的景，那么他们就能控制这个封闭空间的时间流速，比《钟表馆事件》的诡计更胜一筹！靠着内部网络把所有人手机上的时间调整得和实验室电子钟上的一样，然后以自然景物和虚拟景物多重交织给予暗示，最后的结果就是所有人被瞒骗——想象一下这种情况放在普通公司当中，老板能够轻易让你相信自己的996是856，这是怎样一种吸血鬼行为！ “不过我能看出，完全是侥幸。以前机构对我丈夫的管束还没有那么严格，他经常用望远镜观测飞鸟和星星打发时间，在我跟他相识时，都还能看到真正的星空。托这个福，我对天文稍有了解，加上确切知道外头的时间，所以能看出他们排布星夜的谬误。” 她回忆起往昔时，沉静的面容终于漾动起了涟漪，湖绿的眼波潮湿柔软，令人不忍多看。 不过她并未过多沉湎，很快就低头收拾了情绪：“当然，也要怪他们自己，为了营造一个让人心情好的阳光氛围，把打雷下雨的天气全给屏蔽了。这样一来也好，它会成为一个新把柄。” 赫缔敏锐，顷刻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你是说，在必要时候揭露这个秘密，引起众人对研究所的恐慌和不信任吗？” “正是。” “可是，要利用这件事，我们首先得解决芯片问题。”赫缔指指自己脖子，“从本被电击威胁就能看出，所有人都被芯片控制着，而摘掉芯片会发生什么，我们暂且不知。” “根据本的说法，控制芯片的是一个类似遥控器的按钮，如果芯片还在人身上，只要找到这些按钮全数销毁，就能解决该问题。至于摘掉芯片会发生意外，这个问题我大胆猜测，是他们依靠故布疑阵做出了悖论局面。” Olivia把望远镜放在桌上，比划着说道：“试想一下，他们要如何解决掉不戴芯片的人？首先就是感知到芯片离开人体，可是这儿又没有监控，所以我大胆猜测，监控人本身的，可能就是芯片，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没有摄像头，也没收音口，但他肯定有其他检测方法，并能够把自己离开人体的数据信息给反馈到某处，就像运动手环一样——然后马上就会有人从四面八方来围捕你，这才是合理的控制，否则，单凭这么小一块芯片，就算它暗藏炸药，也只会把人炸伤。尤其他们不少人的芯片都戴在手腕上，伤及一只手绝对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他一旦模糊了说法，给予了人想象空间，大家就会更加忌惮起来。” 赫缔沉吟片刻：“我怕的倒不是炸弹或者毒刺，就怕这上面会渗出什么药剂，通过皮肤吸收。你看我们头上那么多消防喷淋头，若是里头能喷出的是恰好可以和和药剂反应的药水，我们顷刻间就会被毒死。按照本的描述，遥控器可以控制电击程度和时间，那么有遥控器能控制药剂的释放量也不奇怪。这样的话，即便一群人都被淋上药剂，研究所还是能精准控制到底要让谁中招。” ……这就是二战毒气室的升级版。 Olivia闻言，沉默良久，过了一会儿又道：“而且从本的反应来看，他事先不知道这些事。其他人没有察觉到这件事，大家都把它当成一个进出打卡购物的东西了。如果我们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那些人在被我们劝导之前，就会先因为要活命而攻击我们。本是一个人，他尚且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如果是一群人，恐慌情绪互相影响，到时候只会疯狂。” 两人越聊越沉默，各自扶额想了一会儿，还是赫缔先打破沉默：“算了，现在行一步看一步吧，我会找到机会，搞清楚这一切，到时候商量更好的对策。你洗漱完毕就休息吧。” 一觉睡醒，赫缔把铺盖收起来，像往常一样洗漱。 Olivia的毛巾和牙刷是干的，似乎还没有起床，但是今天是他要去开会的日子，所以他便不留下叨扰对方清梦，蹑手蹑脚穿戴整齐出了门。 在食堂吃早餐时，他偶遇了奥利弗，对方看着喜气洋洋的，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见到他打招呼也极热情：“赫缔，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听说你的孩子也来了？哎哟！” “这是能大声乱问的吗？” 琼自一旁出现，掐着奥利弗的后颈把他抓到一边去了，随后上前看向赫缔：“不要介怀，最近研究所向AB两级实验室发布了通知，招募一部分人去参与你的实验，他报名通过了，算是个备选人员。” “哦？还有这事儿啊？”赫缔一惊后转而露出笑容，“看来过不久我们又要见面了呢。” “还有我。”琼说，“我也通过了。” “我的实验那么受欢迎么？” 琼仍旧是淡然：“给的多，福利好，基本上有能力都想去吧。” 奥利弗补充：“也不完全是为了钱什么的，你真的很稀有，研究的东西也是本国头一回见，说实话大家都不想错过这种罕见的实验啊！如果研究出什么的话，几十年后再回想，肯定会感觉很自豪的！” 赫缔轻笑起来，顺势和他们坐下一边吃一边聊了，等到两人离去，他赶紧转身去向公厕。 他这边一放弃本，研究所就玩儿这一出，把和自己关系较好的两人拉进组，真是好心机。 只是可惜了奥利弗，或许他几十年后再回想，心中拥有的可能并不是骄傲自豪。 但他希望，至少对方还有回忆的机会。 按下了抽水按钮，赫缔洗手离开。走到外面的走廊上，一个陌生的男性研究员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赫先生，康纳利博士让我带您去会议室。” 赫缔打量了他两眼，只觉得他面阔口方，体格健壮，虽然穿着研究员的衣服，但却像个打手。 “行啊，”赫缔用下巴一指水吧，“去之前先陪我买杯饮料。” 那人让开道路，跟在他身后去了水吧。 “两杯椰子水，常温，带走。” 水吧的值班小哥看了他身后的男人一眼，立刻把他要的饮料端了上来。 赫缔拿到了饮料，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带路人：“请你喝的，你叫什么名字？” 带路人接过椰子水，看着饮料杯的眼神意味深长，嘴角带了一丝笑：“叫我乔修就好。” 赫缔下意识觉得此人有些不同寻常，不过没表现出来：“好的，乔修，请你带路吧。” 会议室的路径比较远，乔修用自己的手开了不少道门，看起来级别非凡。赫缔咬着吸管，一路无话，只细细记忆这道路。 经过一部分实验室时，他看着那些乳白玻璃隔断，忽然想起了Olivia的发现。玻璃似乎是这栋建筑里随处可见的材料，假设所有的玻璃都跟花园里的那般，那只要稍稍改变一下玻璃显示的图案，同一块地方随时随地能变成另一处，如果只是一般的好记性，心智不够坚定，那变几下就足以教人自我怀疑了。 会议室终于到了，赫缔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群人坐在长桌两边。 而康纳利，他坐在左手第一的位置，而不是做在两端的任一位置。 赫缔的目光掠过两排人，扭头看向乔修：“我的座位在哪儿？” “在那里。”乔修抬手指向投影屏边上的一个小沙发椅。他手里的椰子水还一点都没动。 “……”赫缔看看周围人投来的目光，露出一个“呵呵”的表情，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了小沙发里，然后看着乔修坐到了康纳利对面那排的某个座位上。 两分钟后，与会人员到齐，康纳利先说起了他的实验计划，主要方向是研究赫缔的记忆形成和脑波刺激的关系。 赫缔咕嘟嘟地吸着椰子水，眼睛盯着大屏幕。 大概讲了半小时，康纳利终于把完整的构想和排布说完了，随后他转向赫缔：“你有什么补充么？” 赫缔咽下一口沁凉的椰子水，伸手拍拍扶手：“我都坐在这儿了，还能补充什么？” 【作者有话说：赫缔：我不是展示的产品吗？（摆烂）】 第81章 =============== “我都坐在这儿了，还能补充什么？” 赫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点堪称礼貌的笑，不满却是表露无遗——如果他表现得容易拿捏，他们就真的会拿捏他，所以必要时，他得耍耍小性子。 没想到，康纳利回应他的竟是同情：“其实，让你坐那里并非我所愿……” 康纳利还未说完，坐他对面的男子忽然开口道：“好了博士，我们的时间也很宝贵，实验之事你们该先商议好，否则只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赫缔在心里把眉毛一扬：哦？还有人敢呛康纳利？ 他一下子将注意力集中到对面人身上，这才发现他们身上有一点是和另一半人不同的——芯片环都齐刷刷戴在了左手。 是哦，康纳利背后那么大的金主，大笔钱出去，可不要人来监督吗？难怪这长桌两端都不坐人，原来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啊。 他回想自己近来接触的人，芯片佩戴的地方一般都在脖颈或者右手，很偶然会碰到几个戴左手的人。那时候他还以为那是对方左撇子的缘故。现在看来完全是他错估了，毕竟廖俊杰给他佩戴芯片时可从没征求过他的意见。 但就那屈指可数的数量而言，可以知道的是底下那些实验都不怎么重要，也不怎么违法，所以能够不用受过于严格的监督。自己这实验就了不得了，单开个会就来那么多，参与实验的不知道还有几个。 不过赫缔挺满意这个发现。 他怕就怕研究所是康纳利一家独大，自己干什么对方都有一票否决权，转圜余地小，现在能冒出另一派，他机会就来了。 赫缔一下认真起来。他仍旧一脸无所谓地对着椰子水吸吸溜溜，耳朵却已经竖起来听了，势要搞清楚双方的矛盾点。 可惜双方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互呛几声就散会了。 赫缔把剩下的椰子水猛吸进嘴里，心想，一群老狐狸。“监督派”不把自己当回事，康纳利将计就计，先搞坏他们在自己心中的形象。“监督派”也不傻，直接把锅扔回去，一下砸俩。 赫缔靠在沙发里，气定神闲地看着“监督派”离开会议室。 等人走完，赫缔站起身，把空出来的椅子拉了一个到桌子一端，一屁股坐下道：“闲杂人等一并离开吧，接下去是谈正事儿的时候了。”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在这些人眼里堪称狂妄，但康纳利不怕他狂妄，或者说，控制一个年轻又恃才傲物的人才是简单的，因为可怕的往往都是沉默寡言猜不透他脑袋里想什么的人，而对于这种人，最好的防御措施就是切断他一切信息来源，也不要跟他说话。 康纳利给边上的人递了个眼色，边上人立马朝着后面的一挥手，不需言语，房间里人就退出去一大半，在仅剩下的几个人里，赫缔看到了一张熟面孔：廖俊杰。 几人调整了一下座位，把赫缔围了起来。接下来赫缔细细询问了自己在意的部分，他们一一回答了。 赫缔听完，没说出自己的结论，开口却是：“我想去你们原来做实验的地方试试器械，然后再谈实验改进的问题。” *** 赫缔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一踏进家门，他就看到了Olivia，对方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手里拿着平板——也就是人手一部的笔记本电脑的可拆卸屏幕。 赫缔把外套挂到衣帽架上，言简意赅地问：“有事？” Olivia把平板一收，站起来挪开椅子：“我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你，想着开会不应该开那么久，问了本，他不清楚你的行踪，我担心出了什么事，只好先等一等。” 赫缔听完立刻解释道：“放心吧，我没什么，就是提出要去看他们实验用的器械，到了地儿自己全都试了一遍，所以才花了那么多时间，中饭和晚饭是让人拿到实验室附近的休息室吃的，所以你才没在用餐时间看到我。没能及时通知你是我不对……等一下，你今天不回去吗？” “嗯。”Olivia这时才说起自己，“今天我恰好遇见本，就和他聊了聊。他担惊受怕的，既想回家，又怕出门。虽然他知道审核天数分明就是研究所溜他玩的，现在我就算回去传消息，七天的周期也比那审核天数久。但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个人太强壮，就算没有遥控器，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赫缔忽然睁大双眼，转身退回到门口，回头叮嘱Olivia：“你先睡，我出门找下本，可能要在他那儿待一会儿……如果明天我还没回住处，你就先回家，告诉商睿，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些编程的书，对外就说是他自己在学，以后准备接私活儿。” 赫缔说完关门就走，直奔本的住处，门铃按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本匆匆忙忙来开门，脑袋上还挂着一条毛巾，面孔还是湿的，显然刚才是在洗澡：“怎么啦？” “什么怎么了？给我出来！”赫缔一把拉过懵然的他，把他拉到了公厕——这个点一般没什么人，而且在保洁辛勤的打扫下，这里的气味绝对谈不上恶劣，甚至还弥漫着高档的沙龙香。 走进门之后，赫缔挨个儿踢了踢门，发觉都是空的，于是就把卫生间那个“正在打扫”的立牌推了出去。 这时候本也看出来了，赫缔并不是真的来找事儿，而是想和他说些什么，于是靠过去小声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赫缔低下头：“之前来找你的人，芯片环戴在左手还是右手？” 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啊这……我当时没注意啊……” “现在赶紧回忆！最好把所有特征信息给回忆全了！” 本只能闭上眼睛，戴着痛苦面具回忆。 一时间，整间厕所静得就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了。 “啊！有了！”本一拍大腿，“虽然我不记得芯片戴在哪只手上，但是我知道他脖子和右手上都没有，那就是戴在左手上了嘛！” “所以你没看清他的左手？” 本摇头：“他左手插在口袋里，时刻准备电击我呢。” 他说完打了个寒颤，仿佛回忆起被电的感受。 赫缔来回踱步——他原来一直当那人是研究所自己人，所以判断得过于简单了。现在那人来自监督组的概率更大，那问题就复杂了。 监督组找上本，是想要培植一个自己人。既然是两个阵营的人，那么一边派一个监视者也属合理。而本是自己强带着升级的，根本不了解上头的派别，也没理由跟自己掰扯芯片的事，显然就是被推着走。 可监督组没想到自己的离间未能成功，这样一来，他们反而失掉了一枚可控的棋子，这很不划算。但助理甄选这一手，就方便两队塞自己的人进来了。换言之，到时候谁靠近赫缔，谁就有监视器的嫌疑。 但是，在一个用人肉监视器的地方，年轻轻的学生真的能做好这种工作吗？大部分学术人做不好，一部分人不屑于做，另外的人又不缺那点好处——能读到博士，家里条件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奥利弗那样的恐怕是个特例。 可是要用心腹来监视的话，谁会把两派身份摆出来给人看，再叫那些人监视啊？ 所以到最后，暗处的眼睛肯定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到时候他们把人抓去恐吓一番，这帮小崽子们哪里挨过打受过恐吓啊，分分钟就能把自己出卖了。 另一个不可忽视的点是，监督组竟然能够随意进任一研究员的房间，并且可以拿到控制芯片的遥控器。 那么他们是如何得到这个权利的？直接走到管理处问管理员要开门工具和遥控器？他们是自行征用，还是收到命令随时突击检查？ 无论是哪一种，如果他是康纳利，绝不允许他们有那么大权利，至少他该让这件事变得容易掌控。 于是他又一扯本：“你家最近有新装什么怪东西吗？” “没啊，我按照你说的，每天都查，那扇假窗我也拿东西挡上了，真没有。”本竖起三根手指，表明自己绝对没骗人。 赫缔猜不透了。 既然猜不透，他觉得自己暂时就别猜了，或许直接问才是。 想到这里，他按了按眉心：“行了，你不用怕，你和我关系一般，也没了解到多大机密，死不了。” “真的？咝！”本额头挨了个脑瓜崩儿，“你怎么又打我？” “不打不行。”赫缔放下手，“记住，你现在的人设是和我关系不好不坏，而且觊觎Olivia，今天出来就是因为我得知了你和Olivia私下谈话，怀疑你们关系暧昧。明天Olivia要走，你记得出来送她。” 本捂着额头：“我……为什么呀？” “因为你只有和我有关才能有利用价值，但是关系太好又容易被死死盯上。”赫缔四下盯着厕所看，连瓷砖的罅隙也不放过，“好了，走吧，现在你觊觎我家人的嫌疑解除了，我们俩能回去了。以后你记住，不能直接跟我说的事，全和Olivia说，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本：从扫地阿姨到演员】 第82章 =============== 大约是心头有事，赫缔起了个大早。 蹑手蹑脚洗漱完，他从盥洗室出来，发觉Olivia也起来了，身上还穿着素白的睡衣。 Olivia抬起手，做了个“没事”的手势，随即道：“我想等食堂人少了再去吃，看看是否能有新发现，今天咱们就错开吃饭时间吧，万一我走的时候你不在，我就按计划，让本送我了。” 赫缔答好，Olivia点点头，在黯淡的光线里默默走回几乎无光的卧室。 食堂里，赫缔吃过一盘三明治，一大份蔬菜沙拉，轻轻擦了擦嘴，眼前忽然走来两人，他抬头一瞧，是昨日会议上见到的，康纳利那一边的人，对方说是要他一起去开会。 他像之前那样，先去了水吧。 当他要三份西瓜汁的时候，那两人却纷纷拒绝，表示刚才已经喝过牛奶了，现在饱得喝不下。 赫缔点点头，拿上自己一升西瓜汁，旁若无人地抱着桶，边走边豪饮。 昨天切实试过仪器后，赫缔的确有了一些心得体会，而且这次会议并无监督组的成员，所以会议内容尤其干，桌上摆满了电脑、稿纸等资料，房间里还多出几块白板，以便大家充分交流意见。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赫缔还没反应过来，送餐人就到了。 众人放下手头的东西，退到会议室另一边，自己取餐具，然后自己到最靠近门的长桌前拿自己的饭食。 每人餐食都不同，不过都是平日里大家在食堂点的最多的餐食，所以大家甚至不用看碟子边缘的名牌就能一眼认出自己的那份。 赫缔最近偏爱的午饭是煲仔饭和豆豉蒸排骨，他端着餐盘跑到康纳利身边一坐，看看康纳利盘子里的鲜虾肠粉，直接道：“博士，我还没动手，想跟您换换菜行不行？我这边两道菜一个人吃油腻了些。” 康纳利把还没动的肠粉推到他面前：“想吃就夹两个吧，我的胃不好，没消化那些硬菜的福气。” “那还是算了，”赫缔把他的盘子推了回去，“我一会儿喝点水去得了，您作为实验主导人，可不能吃不饱。” 康纳利没再显示自己的大度：“等一会儿他们来收餐具，你跟他们直接订好晚上要吃什么就行。” 赫缔点点头，开始有滋有味地吃饭，待他吃得差不多，他偷偷一看周围，确定没什么人会再和康纳利搭话了，便低声道：“博士啊，您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好东西在饮料里？还是提前跟那帮人说了我的坏话？” “何以见得？” “我昨天请乔修喝了一杯，可是他吓得一口也不敢喝，到会议结束都是满满一杯捧出去呢。试问谁会提防一个初次见面见释出友好的青年呢？”赫缔啧啧两声，“人心不古啊。” 其实不要说是饮料，饭食里可能也下了，不然为什么他的饭菜饮料其他人都不愿意碰？在这样一个逼仄的环境里，他不多想都不可能。 康纳利仿佛是失笑了，轻轻“哈”了一声：“原来他那杯是这样来的，我还以为他很大方，是他请了你一杯呢。” 赫缔抿了抿嘴，声音还是很柔和：“博士，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呀。你都已经把我推到了他们的对面，难道还想上演唯一的实验材料被孤立，然后你再雪中送炭这种情节？那进程实在是太缓慢了，搞不好等你演完，我的记忆已经全然恢复了，不适合再做实验了都说不定。” 这激将法果然有用，康纳利马上就交待了：“放心吧，只是一点Alpha抑制剂，加入的量都是算好的。你的信息素浓度高于一般Alpha，易感期时更是不得了，也许你自己觉得没什么，可是对于Beta而言，过浓的气味可是会造成恐慌，所以我也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帮你处理这个问题……你这样询问，莫非是身体何处有了不适？” “嗯……”赫缔看他眼神认真了起来，就模棱两可道，“别的不适嘛，可能和心理暗示有关，暂时也不好说，不过x生活方面的体验是大打折扣就对了。博士，你这抑制剂不会有什么不太好的功效或者副作用吧？比如让人提不起兴致之类的。” “……”康纳利难得沉默了一下，“关于你提出的这种功效，我保证是绝对没有开发过。” 赫缔神色不变，貌似接受了他的说法：“也是，不然你直接给每一个人吃点药得了，这样夜间花园也不至于人满为患。” 他心里想的是另一套说辞：骗鬼呢，Alpha的抑制剂对Beta又没用，你们没加别的东西自己为什么不敢吃？ 不过……看Olivia的精神状态并无异常，难道说是因为摄入量不多吗？ 赫缔忽然想起早上Olivia提出自己要错开用餐时间的事，心里咯噔一声——下次他得好好问问商睿身体有什么特别反应。 不过谅他们也不敢用太过分的药，毕竟若是损伤了神经脏器，这个实验也就做不下去了。 味同嚼蜡地吃下剩余的饭菜，赫缔随众人重新坐回到大会议桌前，继续下午的讨论。 下午三点，赫缔的手机震起来，是他设的闹铃。 是Olivia要离开了。 他伸手按掉闹铃，手机里却收到了一张图。是本站在Olivia身边，手里替她提着一些婴儿用品。 发信人是未知。 “赫缔？” 听到旁人喊自己，赫缔息屏，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假装只是开了个小差，然后又投入到工作中。 等到会议室收拾掉，夜宵也吃完，赫缔只身一人走回住处——不是自己的住处，是本的住处。 敲开房门，这次迎接他的是睡眼惺忪的本，打着哈欠木木地看着他。 赫缔二话不说，像扛消防梯一样把他架到了肩头。 “诶……诶！你这是干嘛？” 赫缔不理他，直接将人抡进了自己房间的地毯上，然后关上门。 本拍拍衣裤站起来，整个人醒透了，一脸的哀怨：“又怎么了又怎么了？！你下回要我演戏能不能事先透露透露剧本？” 赫缔没跟他多废话，直接要给他看手机里的照片，打开寻找后却发觉那图已经不翼而飞。 “没了？” 赫缔一怔，连忙对着本比手势，并将自己的手机关机了。 本按下怒火，照着他的比划关了机，皱着眉头从厨房冰箱里拿出两听无酒精啤酒，一罐给赫缔，一罐自己开了：“到底什么没了？” 赫缔把手中的啤酒罐放到一边，简略描述了自己的经历。 “嗯？？？” 本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冰凉微涩的酒液：“又要离间我们俩？” “对，这次想挑起我的怒火。不过他们居然能删掉我手机中的文件……看来还是我大意了，我以为只要不用手机明目张胆传递消息就行。” 赫缔靠到墙上，眉目低垂。他忽然把那罐已经放下的啤酒又拿了起来，打开喝了一口。挫败感侵蚀了他，他需要酒液麻木他的神经——虽然里头根本没有酒精。 本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哎，反正我们住得也不远，不用手机一样能联系。上次去公厕我就没带手机，应该是没事。” 赫缔转身向他：“以后都要小心了。多亏他们这脱裤子放屁的举动，现在我们能确定对方绝对是监督组没错了。” 两个男人借着喝啤酒，谈了半宿心事，待到午夜，赫缔才起身离去。 次日依旧是同样的日程。 赫缔其实已经记得去会议室的路了，但是今天还是有人来领路。 赫缔只能同意，不过仍旧提出了要求：“先去一趟水吧。” “同事们”同意了，跟他一道前去，结果赫缔远远瞥见一个扎丸子头的女生在固守水吧。 “一杯热可可。”赫缔像往常那般点单，眼睛盯着她的双手，口中发出了疑问，“你是新来的？原来那小哥呢？” “不好意思，我只收到了调往这个岗位的通知。对于原先这个岗位的情况我不清楚。” 女生摇摇头，手上飞快操作，赫缔也看不清她有没有动手脚，只知道对方好像不愿意和他多说话，不过多时便帮他往杯中插好吸管，裹好杯套，将饮料推到他手边：“小心烫嘴。” 赫缔没多话，拿走了热可可。转身时低着头，尽量不让人看出他脸色蒙了阴影。 失算了。 他的话让康纳利察觉到水吧小哥已经成了监督组的人，所以直接把对方“调走”了。至于有没有“处理掉”，这他无法判断——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水吧小哥其实和Olivia一样，也就是个普通人，他被吩咐了什么，做出的事有什么后果，可能他自己都不配知道，但是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他一不留神，就无力地成为了一颗烂在研究所的钉子，被拔掉扔了的时候，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赫缔捧住杯子，吸了一口热可可，然后怆然地倒吸一口凉气：“真特么烫。难喝。” 【作者有话说：水吧小姐姐：我提醒过你了哦……】 第83章 =============== 周五时，实验设计也迎来了尾声。 赫缔的情绪也逐渐低落。 因为在权衡利弊后，他最终选择把本拉进了实验组，以“看着他不让他接触自己家人”为由。 这等于是把本卷入了更深的漩涡。 可是不这么做不行。监督组要利用本，一次无法让他们俩反目成仇，就会设计第二个矛盾，到时候说不定就要见血。 水吧小哥就是个例子，他不想有一天本也莫名被“调走”了。 赫缔是一个和平年代长大的现代人，虽然他觉得自己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大善人，但他也并不冷血，知道有人因他的决定而惨遭不幸，他还是会感到不忍。 如果死的都是研究所的利益瓜分者，那他绝不会心慈手软，因为他们死有余辜，可是更多消失的人跟本和Olivia并无二致，他们只是无知地听信了他人画的饼，或者生来就无奈地做着研究所的小白鼠和工蜂，别无选择地依傍他们存活——大厦将倾时，这些人却往往是最先被拉去垫背的。 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又要怎么面对那些人？ “你今天看起来很沮丧。” 商睿捧着赫缔的面孔，把他慢慢拉到自己肩上让他枕着：“要不要睡一会儿？” 赫缔闭着眼睛轻轻嗅着他身上的栀子香气：“我睡不太着。” “那就把你的担心都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商睿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发根渐渐露了黑，其中却有一根白。 他的丈夫，确乎是憔悴了。 从来话很少的丈夫，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说到后来，突然又开始道歉，问他最近身体有不舒服吗？是不是自己话太多影响他休息了？ “没有——”商睿拉长了声音，把赫缔焦虑的节奏缓下来，双手抱着他一起倒在松软的被子里，试图让他放松，“我身体没什么不舒服，我也不在乎你多说些什么。公司里的活动已经结束了，我培训的几个经理都很顺利地签了单，我还有一点提成拿呢。” 赫缔脸上终于带了点笑，虽然甚是勉强，他什么也没说，紧紧地抱住了商睿，大力地呼吸着爱人颈窝间的空气。 商睿不断地抚摸着他的后背，肩胛骨挺硌人。 “难怪Olivia那么说……她的阅历确实比我们要丰富。” “什么？” “她让我给你带句话……不，其实不止一句话，是一段话。是对我说的，也是对你说的。” 商睿深吸一口气，开始转述：“她说，其实当我们身在此处时，我们要解决的就不止是自己家庭的事了，我们做的一切会改变所有Alpha和Omega的命运，扩大点说，我们作为最少数的人被利用，等我们成为时代的沙砾，接下来轮到的就是一般Beta了。” 赫缔盯着天花板，虚假的天光透进床帘。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的今天，就是普通Beta的明天，所有人不论家世学识，人品样貌，在机械眼冰冷的注视下，都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这不是一桩容易的事，一旦要动手，就是颠覆世界，所以踏在这条路上，就一定要有见血的觉悟。即便再不忍，也只能硬下心肠，否则代价将是更多无辜者的血。” 赫缔不由自主收紧了身体——他无法面对的事，被Olivia一针见血说了出来。 他拥有着常人不能及的脑力和体力，还有能够影响众人的信息素，在其他Alpha、Omega还被困在床笫间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他注定要承担起最沉重的东西。这样的他，仅仅抱着自己死的决心是不够的。 他要做的，是怎么让伤害最小，赢面最大，而不是站在那里举棋不定。 昭昭在等他，商容在等着他，甚至许许多多本不该出现在世界上的克隆人也在等着他了结这一切，而他只能向前—— 开弓再无回头箭啊！ 他忽然哽咽了。 命运似乎给他开了一个最残酷的玩笑。 最开始他以为自己换一个环境，就能够无忧无虑摸一辈子鱼。 后来他知道摸鱼是有代价的，可是他至少尝过了人生最甜蜜的一段感情，就算让他付出代价，他也死而无憾了。 现在，命运告诉他，他被加诸众多天赋，只是因为要承受最多的不易。他已经不是普通人，他没有再做普通人的资格了。 “小睿，她说的是对的，可是为什么她不早点告诉我，做这件事这么难啊……” 商睿把面颊贴上他的侧脸，潮湿炽热的感觉令他也一时也感到了两眼发酸：“在没有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其实我们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你是，我是，Olivia也是。她只是比我们悟得都早……因为她已经……见过更过分的事了。” 赫缔咬住下唇。心很累，头脑却在刺痛中越发清醒。 如果真正的赫缔没有死，如果他没有急着带走怀孕的Olivia，他能走到自己今天这一步吗？ 不，很难说，因为他身上没有自己作为“何迪”的价值。 康纳利要追寻的是何迪的“记忆”，正因为他是何迪，所以他才能走得比赫缔更远——纵然，他已经不知道这件事对他们两人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在弥散开的悲伤中，他抱着商睿，昏昏睡了这两周以来最长的一觉。 连闹铃都没有能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没事，你的手机上传来消息了，说是最后一点收尾内容你不去也没事，如果你今天有空，想去会议室就随时去。”商睿坐到他床头，把一粒口嚼牙膏片放到他口中，让他坐着漱完了口，然后将一辆餐车推到了床边。 赫缔眼睛一亮：“他们允许你去食堂了？” 商睿摇摇头：“没啊，是十点钟的时候有人把吃的送到门口的。” “这是怕我没吃他们特供的饭菜啊。”赫缔扶着额头，“小睿，你吃过了吗？” “没。我刚起来那会儿挺饿，就吃了自己带的饼干，等他们送来这车饭菜的时候，我已经没那么饿了，就想等你起来再说。” 昨夜他来得晚，到这里已经过了餐点，也是在车上吃了自己带的食物。 也就是说，商睿已经连续两周没有吃研究所的食物，就算之前摄入了一些，现在也该代谢完了，依先前商睿的说法，那药剂对他并无副作用，所以眼下刚好是个测试的好时候。 测试下这个对Omega没有副作用的东西，为什么让那么多研究员避而不食。 赫缔仰着头想了一会儿，起身下床，朝商睿走了过去，把对方揽到肩头：“你嗅嗅我的信息素。” 商睿解开他睡衣最上方的一粒扣子，把鼻尖贴上去轻轻嗅闻：“然后呢？” “你有什么感觉？” “嗯……”商睿试着感觉了一下，“就，觉得好闻，挺安心的。” “没了？” 商睿又猛吸了一口，但感觉了半天还是选择摇头：“没了。” 赫缔点头，再度问商睿：“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你这两周和Olivia这周是否都没有不适的感受，千万不要怕我担心而放过任何一个不适的细节，就算是上火了，感冒了，或者感觉比平时累了不少，这种都要讲。” 商睿依言回忆了一番，又拿出一个接受屏，把监控里Olivia的行动迅速分析了一遍，最后胸有成竹道：“我肯定我自己没问题，Olivia人前私下表现出的状态，也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甚至夜里睡觉都睡得很好。” 赫缔在等待他回答的过程中，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现在好容易才咽了口唾沫，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他：“那么，你愿意再尝一次吗？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不会再提。” 商睿二话不说，走到餐车前，拿起一只流沙包就咬，嚼吧嚼吧咽下去了，朝他一笑：“为什么不呢？这已经是低风险了，大学里好多生化实验课都让学生喝大量牛奶缓解毒性呢，又怎样？” 赫缔盯着他的脸，眸色里漾起了柔情，由衷道：“你好帅气啊。” 商睿捏捏他的下巴，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那当然，我在健身房和本诗赛车圈可一直都很受欢迎。” 赫缔笑起来，做了副无奈又可怜的模样，拉着他一只手晃了晃：“啊，那我岂不是有好多情敌？我吃醋了。” “吃醋啊，那你顺便吃个水晶虾饺咯。”商睿打开小小的蒸笼，拿筷子夹起一只虾饺，蘸了醋送到他口中。 房间内的氛围终于转回温馨，两人甜甜蜜蜜吃完一餐，商睿把整理好的书拿给赫缔看：“一会儿你要是不去会议室，不如就陪我一起看书？” 赫缔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我巴不得陪你看上个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可是没办法，我今天有些事儿要找他们，可能要稍微费些时间了。” “好吧。”商睿略带不满地挑了挑眉，“可别偷偷去花园干什么坏事啊，Olivia可跟我说了不少带颜色的见闻呢。” 【作者有话说：赫缔：小睿贴贴，我今天可能没空学习。 商睿：注意安全，小心隔墙有耳。（最好找到点他们干坏事的证据）】 第84章 （一更） ======================= 赫缔直奔食堂。 依靠着不一般的眼力，他很快从中找到了史丹利，后者正在挑选冰柜里的小蛋糕。 “这周的金桔慕斯不错哦。” 大约是认出了他的声音，史丹利直起身子来，不太高兴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冰柜后的工作人员道：“要黑糖啵啵的。” 赫缔一翘嘴角，趁着史丹利等待蛋糕，歪过头去轻声对他道：“我这里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哦。” 史丹利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你那点儿东西，有什么是值得我看的？” 赫缔朝四周看了看，趁着大部分人都围在饭菜区没注意这儿，笑嘻嘻朝他道：“你想知道，就直接去实验室的公用电脑找吧，要早点去，如果被别人发现了，保证你今后都不想吃蛋糕了。密码是你的生日，我在花园等你。” 他说完就走，直奔水吧，买下两杯黑糖牛乳茶，直接上花园等待。 午时的花园只有零星几人，基本上都在最佳晒“太阳”处坐着，享受着自己安静的午餐时光，赫缔直接找了个光照不佳的座位，把两杯奶茶放在身边，静静等着自己的猎物送上门——实验室的公用电脑没有联网，一般用作实验描述和资料投影。在一项实验的运作期内，参与实验的人都能够在上头拷贝实验相关资料来做参考，组内人员也会把自己的实验报告拷进去，方便组长随时检查进度，当然这些重要资料会有加密操作，保证除组长外的其他人无论有意无意，拷回去也打不开。当时他就让本趁机把史丹利的“私房视频”拷了进去。 如他所料，十五分钟后，史丹利戴着口罩帽子，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就连落座时候都是压着声儿的：“说吧，你小子想要什么？” 赫缔先掏出自己的手机，示意他关机。等他按照指令行事后，又一指身边两杯茶：“选一杯喝掉。” 史丹利眼里透着不掩饰的疑虑，大手一挥：“长话短说！我可没那心思和功夫。” “我说，选一杯喝掉。”赫缔的目光冷下来，尖刃般的划过去，“不确认双方的诚意，接下去的话要怎么谈？” 史丹利看得心头一凉，挺熊一男人，竟然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赫缔收回视线：“这样吧，你选一杯，我来喝，剩下那杯你自己喝，喝完半杯，我们开始谈话，怎么样？” 这是最公平的方法了，史丹利没得选，只能拿起一杯递给他，看他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便拿起剩下那杯，不情不愿地暴风吸入小半杯：“可以了吧？” 赫缔立刻就笑了，一派轻松道：“您果然是性情中人。其实吧，我就是想来听些八卦的。而且我保证，就算您说了，事后他们绝查不到你身上。” “你怎么保证？” “你只能相信我。”赫缔笑得狡黠，又在对方动怒的前一刻补充道，“不过你透露得越多，我就有越多的法子搅浑水，这样他们自顾不暇，自然就没工夫来查你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 剩下半杯牛乳茶，被赫缔带去了会议室。 康纳利在自己的电脑前观看软件模拟出的实验过程，看得极为认真，然而等到赫缔走到他身后，他却突然回头了：“你没和丈夫小叙一番，过来陪我们这些老头子了？” “我倒是舍不得我丈夫，可是这实验研究的可是我的脑袋，我更不能疏忽啊。”赫缔指指平日里他们坐下吃午餐的那个区域，“有没有空说两句？” 康纳利欣然受邀，合上笔记本一起带了过去。 他不愧是研究所的领头人，仅几句话就把赫缔落下没参与的部分给说透了，最后还十分谦逊地笑笑：“不知我说清楚了没有？” “当然。”赫缔晃了晃手中的饮料杯，“但这不是我最关心的。” 康纳利毫不意外：“你还想知道什么？” 赫缔指指自己左手手腕：“他们不同意，这个实验就做不成，尤其是你之前还失败过。上回你说实验目的是‘减少克隆人培育中产生不可预测的纰漏’，这次你准备怎么说？” “说法嘛，总是有很多，这个你不用担心。” “是啊，你还可以说是为了给克隆人或者合成体施以正面精神刺激，有助于他们的成长和性格塑造，是不是？反正只要站在对他们有利的角度上说，要编多少理由，就能编多少理由。” 康纳利笑了：“你还真是很聪明。可是你既然已经解决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又何必来问我呢？” “因为我知道，那也不是最重要的。” “哦？” 康纳利的眼神里带了玩味的意思，赫缔迎着他的眼神继续道：“其实有的时候，你说什么不重要，对方信不信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来，亮出了一根食指：“在我的记忆里，有这么一件事。那是我小时候，一次到亲戚家做客，被她的孩子咬了，我觉得很疼，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可是妈妈说，那小孩不过是个小婴儿，只有四颗牙，能咬多疼呢？爸爸说我是矫情，男孩子怎么连这点小事都要大呼小叫。 “直到亲戚自己看不下去，说自己哺乳时也被孩子咬过，确实是很疼，他们才肯认真看我手上的牙印。其实我疼不疼，我自己会不知道吗？我平时是不是矫情，没人看得出来吗？只是从我口中说出的，他们根本不信，非得要一个他们认为的权威人士做注解，他们才能重视。所以博士您说这个实验有意义，那个人不会信，他们说有意义，那个人才会信。” 他话音刚落，康纳利忽然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不高，但是足以让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听到，有些人忍不住就望了过去。 “没想到，你的记忆竟然那么有意思，我真是忍不住就要给你检查一番了。”康纳利收住了大笑，夹起笔记本，眼睛里射出了罕见的锐光，“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来呢？”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一更。】 第85章 （二更） ======================= 赫缔跟着康纳利走，进入的却是一间奇怪的房间。 房间遍布着蓝色锥体，只有一部分是走道。赫缔按着康纳利的指示站到了指定位置，四处看着周边的锥体，隐隐感到了不安——尖端恐惧症要犯了。 他强按心神，尽量显出淡定自若的模样：“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别动。”康纳利站在房间另一处，声音清晰得仿佛在他跟前，“这里是电波暗室，只有站在固定位置才能听见另一方发出的声音。” “豁，这么酷炫，很适合说私房话啊。”赫缔抱着胳膊回应道，“可是这跟我贴着你耳朵说话有什么不同呢？” 他话音刚落，右侧的一块平坦地面忽然开了口，像舞台的升降地板一般，从内中升上来一个机器。 紧接着，前方就传来了康纳利的说明：“接下来，按照我说的方法，你自己把仪器连接到身上，再站回到刚才的位置。” 赫缔对那仪器打量了一番，从按钮边上的描述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于是他便照着康纳利说的做了。 “这是什么东西？” “说得容易理解一点，就是测谎仪，当然，他还有一些别的检测功能。”康纳利直言道，“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对话，我们可以不聊。” 赫缔感叹一声。 人有权力就是不一样，随随便便就上个大型测谎仪，而自己呢，还要靠两杯饮料吓唬人。 “博士未免也太小看我的人品，我这个人可是非常诚恳，如果遇到不愿说的，我会坦言或者沉默。”赫缔按了按身上连接的电极片，“不过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总问些教人羞于启齿的问题。” 他听见康纳利轻轻笑出了声：“你放松些，我们正常聊天就好，你有想问的，大可以直接问。” “那我可就问了。”赫缔接着刚才他们聊到的话题继续说，“和你对着干的那些人是谁的手下？” 康纳利不假思索道：“应该说，不止一个人，但非要挑个代表出来的话——” 他说出了一个名字，外加一连串的职位：“你在婚礼上还见过他呢。” 赫缔努力回想婚礼上的见闻，结果发觉想到的净是商睿那几天和他闹分手，那个人的模样却是模糊了——或许，他是刻意低调，没有让自己看清他的面孔。 康纳利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去回忆，继续道：“保险起见，以后你再同我提起他时，我建议你给一个特别的称呼，毕竟这个电波暗室可不是随时随地能进。” “好吧，我同意。”赫缔思考着，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的竟是那夜Olivia站在窗前，盯着屏幕上闪烁星子的模样。 片刻后，他说：“那就叫他贪狼好了。” 贪狼是他所在世界，北斗第一星的名字，康纳利一点儿也不了解：“贪狼吗……有意思的名字。那么，对于他的手下，你之前想对我说什么呢？” “我想说，您最好在下一次召开实验审核会议之前，把他们所有人都搞定。” “区区几天时间，你觉得我能搞定他们所有人？”康纳利眯起眼睛，“还是说，你已经想到了方法？” 赫缔遥遥望向他：“不敢说是方法，只能讲提供一个思路吧。把他们按关系亲疏分门别类，然后分开请客，听得进好话的，就收下当狗，听不进的就斩首。” 在赫缔的观察下，康纳利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某样东西，赫缔猜测那玩意儿和“测谎仪”相通，因为对方的神色渐渐复杂起来：“你说的斩首，可是有些血腥啊。他们要是死了，贪狼不得找我算账？” 赫缔漫不经心地一笑：“博士，你的克隆人技术那么先进，不用白不用啊。” 康纳利也微微一抿嘴，似笑非笑道：“克隆人可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那是当然，可是博士已经不是头一天和他们打交道了啊，未雨绸缪，博士一直做得很好。”赫缔撩了下头发，重新固定了一下手上的贴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劝博士早做打算。” “哈哈哈哈哈。” 这一回，康纳利没有压制笑意，笑出了一长串。赫缔静静等着他的下文，片刻后才听他道：“你怎么会那么异想天开？与会的那几位可不是完全固定的班子，制作一个克隆人的耗材可不便宜，万一打水漂怎么办？” “这您当然早就考虑了啊，谁会固定留着，谁的意象不稳，您不会说自己从没调查过吧？而且我们的目的也不是把所有人都干掉，如果不出我所料，该培育的就那几个，误差就在一人之内。” “啪，啪，啪。” 空旷的房间里，康纳利鼓起掌来。 “那你再说说看，我既然准备好了一切，为什么不早点施行这个计划，还要让自己失败一次再进行实验呢？” 赫缔重重叹了口气：“因为不到万不得已，您一点儿也不想让自己的金主起疑心，您需要一个帮您干脏活，不对，这个词不准确，应该用个和善点儿的词——明面儿上能为你担掉一部分责任的人，这个人嘛，目前看来就是我了。” 康纳利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你能怎么帮我呢？” “乔修不是拿走我买的饮料去调查了吗？那就将计就计呗。”赫缔大拇指一翘，指向了自己，“首先，把我的信息素给弄正常了，方便我测试一下那群人。” 康纳利一歪头：“测试？你要测试什么？” “测试他们是否也会对Alpha信息素意乱情迷啊……” 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赫缔忽然察觉到他的神情略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或许是两人离得远，自己在光影下产生错觉？ “已经察觉到这个份上了吗？”康纳利点点头，“可以，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很好奇，你今天来找我前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不肯答应你，你该怎么办？” “你会答应我的。”赫缔笃定地说，“对于一个研究者而言，最烦的事儿莫过于不能自由地研究自己想要研究的课题。更何况你比贪狼更聪明，你要的东西，从来就不止是一家研究所。” 康纳利微笑着听完他说的最后一个字。 “你敢对我说这种话，不怕我杀了你吗？” 【作者有话说：耶一耶~】 第86章 （一更抵俩） =========================== “你敢对我说这种话，不怕我杀了你吗？” 康纳利的眸光黯淡着无法看清，他的余光瞥着手中的接收器，他要看赫缔是否会因此大受打击，心绪波动。 没想到赫缔的反应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大，在些微的波动后，便摇头道：“你不会。至少在这个实验完成之前，你绝不能杀我，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满足你这好奇心的实验材料，如果我死了，你就要再花十几二十几年甚至更久才能了解，怎么依靠实验手段来编织完美谎言，你等不起。”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稍稍昂起头，仿佛是为了看清康纳利脸上的表情：“但我也没打算在那之后被当作小白鼠遗弃，我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个地步的。” 接收器上仍旧没有康纳利企盼的大起大落，于是他终于抬起眼：“你想要什么？” 赫缔挠挠头，脸上终于稍有放松：“我只想和家人过平凡的生活，不用再被人一直盯着，不用说句话也要躲躲藏藏，草长莺飞的时候能够去公园放风筝，冬天可以打雪仗堆雪人，晚上接老公下班孩子放学，过节了挑补品和水果上门拜访长辈，就这样。” 康纳利静静听完，问：“作为一个Alpha？” “是作为一个Beta。平凡生活的剧本里，不需要太有个性的东西。”赫缔再次摇头，“等你的实验彻底结束，这个国家的Alpha应该也会全数消亡吧？留下来的全是类Beta的Alpha，他们掌握着这个世界的未来，而你掌握着他们的未来，而我—— “我已经把头发染回黑色，穿着大众品牌的短裤T恤，用另一个身份在世界上毫不起眼的地方过着常人的日子，即便有人觉得我和赫缔此人长得是如此相像，但他们没有从我的身上闻到决定性的信息素气味，所以调侃我和他同脸不同命。 “这么说，您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康纳利的笑爽朗起来，声音透彻，似乎没有什么可再隐瞒压抑的东西了，“说来也真是有趣，如你这般拥有与众不同能力的人，愿望是变得平凡，可平凡的人，却往往想要变得与众不同啊。” 赫缔眼波不动，心中却想，是吗？可是这世界上人太多了，说到底也没有几个真正与众不同的人。你和贪狼，到底又有几分不同呢？ 临走时，康纳利道：“摘下身上的电极片，然后回去吧。这几天不要再喝水吧的饮料，然后等我通知。” 赫缔“嗯嗯”地应着，把身上连的一堆东西齐根拔起，然后也不整理，就那么扬长而去——他实在是有些累了，他需要赶紧回到商睿的怀抱里歇一歇。 *** 贴肉抱着商睿温暖的身躯，赫缔鼻腔里哼出了满足的声音。取悦到商睿本身让他感到兴奋难当，当然，也不能排除他身体里潜藏的信息素渴求着这些东西。 伸手揩掉爱人额头上的汗水，赫缔亲吻商睿的肩膀：“你感觉怎么样？” 问了之后他又笑了：“啊……这真像是那种初次破戒的愣头青才会问出来的话。” 商睿翻了个身来面对他，笑得疲倦：“你以为自己就不是愣头青了？” “看来是我没伺候好你了。”赫缔嘻嘻哈哈地摩挲他的胳膊，“那我现在将功折罪一番？” “切。”商睿在他手上轻轻打了一下，笑着嗔怪他，“你想累死自己，还是想累死我啊？” “对不起。”赫缔满怀歉意地亲亲他，把他搂到自己怀里，“忘掉刚才的问题吧，我们睡一会儿。” 商睿靠在他的脖子上，语声低低：“其实……我感觉这体验和过去我们亲热别无二致，你那些微的信息素对我而言和大量的信息素一样迷人。” 说完，商睿闭上眼睛，没再说话，似乎是睡了。 赫缔也闭目思索起来——谜底解开了，他的饮料里除了抑制类药剂，还有一种药，让人服用后就会增强对方对他信息素的敏感度，又或者，干脆是模拟出了一种Omega接收到Alpha信息素后的信号感受。 如此看来，康纳利果真是早有决断，那天他对“副作用”的解释也都是真话了。 豁，怪不得，水吧小哥只多给了一个眼神就原地蒸发了。 可是，乔修究竟有没有研究出那一杯椰子水里的东西呢？ 赫缔睁开眼，复又闭上。 自己操心什么，最急的是康纳利，康纳利只要不肯坐以待毙，乔修那杯水洒了泼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自己现在要做的，是暂时躺平给康纳利利用。 赫缔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松开怀中人，慢慢坐起身穿上衣服，坐到桌前翻起书来。 商睿带来的编程书一看就是问人借的，上面包了书皮，书侧也是微微泛黄。能珍藏到如此地步，说明是市面上较好的教材，从网络安全知识到相关工具操作到编程应有尽有。 只不过这老哥品味真的非常独特——当然搞不好也是商睿为了躲避研究所检查搞出来的，封皮上不是泳装美女就是火热美男，真的很难教人联想到书的真实内容。 赫缔没有多关注，按照顺序翻开内页，细致地读了起来，间或在商睿带来的电脑上试着熟悉操作。 对于学这东西，他是非常无奈的。 研究所这儿的设施是十分的高端，这里搞一个芯片，那里搞一个测谎仪，还有静脉识别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身在此间，没个帮手，只能自己先学着，以防万一。 算了，反正没有白学的知识，以后他从这儿出去，多考几个证，也好找工作养家糊口了。 *** 如同赫缔所料想的一样，一周之后，审核组就大“换血”了。 过程中他几乎没参与太多，能收买的人，被收买得很高兴，不能收买的人，被赫缔贡献的信息素放倒了，其中一个选择跟同僚就近“解决”，被抓个正着，刺激的是，这同僚刚好是和贪狼同阵营的某位大佬的情人，被安排到监督组里混饭吃的。 赫缔没去现场，但他完全能想到对方如何被拿捏，因为再聚首时，那人的眼神里已经没了进攻的姿态，甚至连康纳利的眼睛都不敢看，唯唯诺诺得好像一个懦夫。 剩下的那两人，被康纳利换成了克隆人，从外观和形态上讲，他们看上去都没什么特别违和的地方。 “真换成克隆人了？”电梯里，赫缔悄咪咪问康纳利。 康纳利一点头，非常笃定：“真换了。” “那你这克隆人技术也忒高明了，你用了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跟本尊举手投足都一样的？”赫缔难以置信，康纳利若能做到这个地步，又何须研究他的脑袋？ 可惜康纳利笑笑：“这可是商业机密，我不能随便透露。” “哎，吝啬啊。”赫缔叹息。 心中却不免浮想联翩——难道康纳利已经有能力控制一个人的记忆和行为习惯了吗？ 但还没等他自己想明白，这个新实验就已经开启了。 实验流程就如他们曾在会议是讨论的那样，助手方面他如约看到了三位老熟人——奥利弗，琼，以及本。 本这个大怨种，自称审核时间到了之后，乔修给他又带了封信来，说他的父亲虽然仍在院中，但已经脱离了危险，他可以稍稍放心了，还说已经给老人捎去了些营养品什么的。 剧本既然写到这里，那么就还得继续写下去。 本目前的设定是因为Olivia和赫缔生了龃龉，致使赫缔特意找人让他加入自己的实验组，以阻止他去看老父亲，并牢牢看着他，避免Olivia来的时候本和他相见。 本当即和口罩男表示，自己和赫缔不共戴天，这一来二去的，口罩男也脱了口罩，直接变成了乔修。 而乔修，就是那个翻车的大佬情人。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尊重人，还有点外貌协会的意思，但是我真没想过他会是大佬的情人。” 说起此人，赫缔忍不住想聊一聊他的八卦。商睿是从没见过对方的，作为听众正当好。 “他打扮没什么特别，容貌没什么特别，品性也不算良好，嗓门儿粗，不好听，唯独身材比较好，算是强壮有力吧。” 商睿本来是走过来给他掰柚子吃的，闻言立刻撩起衣服下摆，展现了一下自己的腹肌：“有这么好吗？” 赫缔乐了，伸出手臂一把揽过他，在他腰腹上吻了一下：“那肯定没你好。我是说跟一般人比啦！反正一看就是在健身房锻炼过的体格。” “兴许他们就爱那一挂的。”商睿转身坐到他腿上，把一块柚子肉放到赫缔口中，“连恋丑癖都有呢，喜欢个普通人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只不过你觉得他是大佬，所以就该选个国色天香一顾倾城的大美人才对。这可是刻板印象哦。” 赫缔吃得满嘴甜，开开心心把头点了好几下：“小睿说得对。而且依乔修的所作所为来看，他跟大佬貌似感情也不深，说不好大佬是个脚踏几条船的收集癖……哎呀，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忍直视呢。” 夫夫两个恩爱一番，躺到床上早早睡了——如今为了让本的恨意持续，Olivia还是要定期来研究所一趟，夫夫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干什么都是争分夺秒的。 同时，赫缔磨着康纳利，给自己开启了更多的权限，以及随时能够拿下芯片环的特权。 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现如今监督组失权，赫缔又借着史丹利的高密，一点一点挖出了高级研究员们的隐秘私事，许多事不言而喻地就向赫缔倾斜了。 比如说，他现在已经加入了一个克隆动物研究组，因为据他分析，克隆人的器官移植或许也会影响记忆。 康纳利被他磨得久了，终于有一天答应道：“你提的这俩要求呢，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 “你想要去更多地方，就得把信息素收起来，免得对好多实验产生不良影响。” “没问题啊。又不是第一回 了。” “你先别着急答应。”康纳利看他答得不假思索，进一步说明道，“这次给你的信息素抑制药是升级版的，会直接隐掉你所有的气味，并且会让你的易感期彻底消失。这样你也愿意吗？” “是特别加强版抑制剂？” 康纳利毫不讳言：“没错，你的信息素浓度实在太高，我这也是为了实验，以防万一。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副作用，毕竟不是让你像商先生那样，不分时节天天佩戴摄入，只要按周期服用即可。一旦实验停了，你停下用药，药效一过你又能恢复常态。当然，毕竟Alpha稀有，做不了太多临床试验，这药剂的稳定程度和具体服用效果，放在你身上可能还会跟我描述的有些微出入。” 赫缔摸了摸下巴——这好话歹话他全说了，自己反而不知道怎么抉择是好了。 “怎样？你能接受吗？还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吗？” “……没了。”赫缔凭着康纳利这时候不敢不救自己为理由，决定赌一把，“我接受。” 可是真等药剂注射入体，他又有些惊恐了。 或许是针头的寒光给了他恐惧的理由，也或许是未知的反应让他提心吊胆，总之，在感受到所有的草木气息褪去，无法与伴侣的花香嬉戏交缠后，他忐忑地做了一番思考，最终对商睿道：“我想康纳利可能是要有些新动作了，这些日子，为了安全，你和Olivia就暂时别来了吧，你一回去就想办法和人结伴住，不要回家独处，如果我需要你们，会想办法找人传递消息的。” 商睿在他颈侧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而后轻声答应了他。 那天下午，他目送商睿离开，内心惶惶不安。也不知是怎么了，他总觉得，这次他和商睿分开，将会很长一段时间都再难遇见了。 【作者有话说：康纳利：研究所重地，也是给你们秀恩爱的吗、】 第87章 （一更顶俩） =========================== 赫缔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嘱托过后的下一周，Olivia“按时”到达了研究所。 看着Olivia还带着孩子，赫缔有些不悦：“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他们强迫你？” Olivia摆摆手：“他们态度是不好，不过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过来。” 赫缔一头雾水：“为什么？” “我如果坚持不上车，他们就会觉得你要搞大动作，倒不如将计就计。”Olivia垂眼安抚怀中的赫圆，“反正，如果他们真的用强，我也逃不走。” 赫缔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行，这件事我到时候直接跟康纳利说，让他找人转达给梁蕴去。” Olivia摇头：“其实没有必要。你现在的信息素已经全然被抑制了，也不会再有易感期，事情也回到了你初衷上——研究所之所以让我们每隔一周见一次面，其实质是让我们互为人质，定期确认彼此的安全。你要是断了这根线，我们未必安全，或者说未必全然安全。” 赫缔顺着她的话想了想，不免有些惭愧：“你说得对，是我不够理智。” “没什么，你不过是关心则乱。”Olivia波澜不惊地晃悠着臂弯中的孩子，“不过，对此，我有一个提议。” “请说。” Olivia脱口而出：“从今往后，你尽量让我留在这儿，让商睿不要再来。” 赫缔一惊：“可是这样的话你们母子俩……” “你先听我说。”Olivia罕见地打断了他，“不要着眼于小处。就像我方才说的，如果他们真的用强，我抵挡不了。我能被利用的，就是我作为赫圆生母所自带的抚育能力，这一点没有人强过我。而赫圆，作为自然出生的Alpha，他的价值比克隆Alpha要强许多。基于这两点，我们暂时保持着一种动态的安全，就跟你一样。但是商睿本身不具备这种动态安全。他所能获得的安全就是他趁着自由，单方面逃走。” “……”赫缔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不得不承认，事实确如Olivia所言。 “这段话，其实我也同他讲过了。”Olivia接着道，“你的信息素全然被抑制算是一个契机，借由这个契机，你可以斩断和商睿的关系。只要你在合适的时机让他们以为我们二人关系笃深，那么等到时机成熟后，他将会到国外投奔他的哥哥，而他二姐已经带着父母到另一个国家生活了。” 后一个消息赫缔是听过的，但前一个消息他并不知道。原来心灵感应是真的，他那天真该和商睿好好道别的……不，也许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这儿了。 “那弟弟呢？家里人都走了，他怎么办？” “首先，他目前在全国人民的注视下，人身安全肯定是没有问题，也绝不会再被下什么药了。听说机构那边把他和丈夫带娃也提上了直播日程，所以孩子也会回到他们身边。”Olivia给他解释，“其次，商睿依然在关注他弟弟，他去国外也并非是去玩儿，而是想办法学一些民间运营较好的保护组织的经验。第三，援救商容，你才是最关键的一环，保住你，才能保住他们。” 她说完，从随行物品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到赫缔面前，替他打开了。 那是一个八音盒，可以自己谱曲的那种，但那被卷起的长谱，还是干净雪白的一片。 “这是他让我带来给你的东西。” 赫缔把脸埋进掌中，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道：“行，你容我想想怎么做。” *** 研究所里的八卦在慢慢转风向。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赫缔和Olivia虽然不曾秀过恩爱，却是偷偷地亲密着，而他和本的关系也在日渐紧张。 “我昨天中午有看到他们在花园的餐桌底下偷偷‘交流’哦，足控福利了可以说是。” “我就说吧，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这俩带着孩子才像是一家人呢。” “他的正牌老公还真是倒霉诶，估计还被蒙在鼓里吧？”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懂的呢？被喜欢的人当作挡箭牌的滋味可真难受啊。” “我看本也挺可怜的，你说他底子也不赖，怎么就喜欢人妻类型的呢？” “这谁知道，说不定这三人的关系比我们现在发掘的还精彩呢~毕竟现在的Alpha动不动就纵欲早逝，她一个人多买几份股也不是坏事。” “嘿嘿，说得是哦。” 这时候也就只有奥利弗肯来安慰他一下：“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刻意的，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只要你处理得当就好了，不要在乎他们怎么说。” 赫缔不好向他解释什么，只能是拍拍他的肩，表示自己明白，然而琼却是冷哼一声：“说得真好，看来你以后也是个会把关系处理得当的多情人啊！” 奥利弗只好转过头去再解释：“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死灰无法复燃，选中一个就一心一意，另外那位就好好补偿……” 流言的尽头是康纳利，因为要研究赫缔的脑子，不得不来关心他的八卦。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装。” 赫缔身上连着乱七八糟的贴片，闭着眼躺在床上，身边一人也无，只有康纳利在房间外用麦克风和他对话。 “其实吧，我并不是故意要欺骗他人感情，主要是这个信息素吧，他对人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有它在，我看商睿就能上百八十层的滤镜，怎么都好看，看着看着就难以自持……哎，你是Beta，跟你说你也感觉不出来，直接说结论吧。 “我之前一直觉得和商睿在一起挺开心的，但是滤镜一去，我发觉自己还是更喜欢性格沉静，温柔可人那一挂的。虽然我是不记得很多跟Olivia之间发生的事啦，但是就凭以前我周围那么多人，我偏偏钟情Olivia还跟她生下孩子来看，我的取向偏好还是很分明的。如果不是我失忆，加上机构锁门撮合，我未必就能和商睿走到一起。” 康纳利的手似乎在话筒上摩擦了一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他发问：“你这是不想再见他了？可是你们一起上过电视，名义上还是夫妻，这么草率可不太好吧？” 赫缔长叹一声：“我俩感情淡了，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因为我们俩本来就不该在一起。再说了，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对不起他过，他想干什么，想要什么，我从来都用行动支持，所以我就想着，好聚好散吧。从今往后，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等这个实验结束，我就假死离开，届时你们再编个什么伴侣带着我的骨灰离开伤心地之类的话，不就结了？” 麦克风那头沉默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才道：“之前你还描绘了跟他在一起的幸福画面，现在说放下就放下，这让我不得不有些疑惑啊。” 赫缔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无奈中透着无语：“……博士，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是什么样子，但是你仔细想想就知道，我跟他不合适啊！他是个喜欢追求自由追求事业的人，而这些也正好是我最缺乏的？那我要是成了自由人，我想做的事肯定和他一样。志趣相同，是有话题可说，做朋友是绝对没问题，可做夫妻是要互补的，一个人主外了，另一个人势必就要主内，然后两边互相帮衬，尤其是我们身份本来就特殊，不比别人能高调请保姆，如果两个人都去工作了，孩子谁来带？博士你天天泡在实验室里，我想你家孩子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从出生开始就会从冰箱里扒东西吃，对吧？谁牺牲都不好，以后肯定要又怨气的。” 讲了一长串，他从躺椅上爬起来，自己开始摘贴片：“总之啊，我跟他的事到此为止了，你们要是方便呢，就帮我给他带个信儿，顺便把他遗留在我这里的生活用品带过去。如果他领悟得早，那就随便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好给他的，他现在占个Alpha配偶的名头，起码还能受一些优待。如果你们不说，他也不走，那等我离开时我就给他写封信骗骗他，让他心底好受一点。行了，就这么着吧，这个话题谈起来我也尴尬，以后别追问不休了，有要接洽的事情再找我问。” 赫缔回到住处，就拿出一个空袋，把商睿留在这儿的洗漱用品和衣物往里装。 放衣服的时候他的动作有些粗暴，有些漂亮的贴身衣物都被弄皱了，像一张可怜巴巴的彩纸。 可是如果不这样，如果不一鼓作气地把商睿的东西都收拾掉，他就舍不得了。人总要留一点念想的。 但是他动手收拾到一半，Olivia就从卧室跑了出来，带来了他的手机：“你收到消息了。” 因为现在接手的活儿多了起来，赫缔又不常戴能被追踪的芯片环，于是不得不在睡觉外的所有时间开启手机，是以他只好把手机交给Olivia看着，自己做别的事，以防被窃听偷窥到什么。 手机上是同组研究员，说是他有东西落在实验室了，让他找自己拿。 这其实是句暗语，是被他拿捏的对象要和他接头。赫缔把手机套上保鲜袋，放进自己的裤子口袋，跟Olivia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出去。 “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啦？” 赫缔到了约定地点，笑嘻嘻地伸出手。 接头人戴着帽子口罩，生怕被看到似的，飞速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卡，口气不情不愿的：“喏，卷宗室的门禁卡。那地方现在没什么人管，周围没人，你可以放心进入，需要通过的大门密码写在卡上了，地图卡上也给你画了。不过你要做好准备，里面肯定好久没打扫了，自己掂量着进出时间，别留下明显脚印了。” 赫缔点头：“当然，绝不会连累你的。” “别废话！说好这是最后一次的，我要的东西呢？” “当然是等我验过卷宗室之后，再把它放到指定位置呀。”赫缔收起门禁卡，“否则万一你给我的东西是假的怎么办？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接头人有点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你敢耍花招，我拿你没完！” “稍安勿躁，本人一向待人以诚。”赫缔估算了一下时间，“五天之后，东西一定会出现的。那么，我现在就去卷宗室了。” “这么早？你万一被发觉了我立刻就会倒霉好吗？” 赫缔的笑容一下带了霜雪：“等到半夜没人我再去，我更容易被逮起来，到时候你要的东西可就永远到不了你的手上了。” “行，你真行，那你去吧。”接头人咬牙切齿，“五天后，我等着。” 赫缔看着对方离去，仔细确认了一下卡面上的内容，随后就去到了卷宗室。 卷宗室是研究所建立之初设立的，里头都是陈年的纸质卷宗。后来科学技术发展，经费渐足，实验相关的资料都被存入了电脑，卷宗室便逐渐被废弃了，再没什么人去靠近。 但是赫缔坚信里头有值得探索的秘密，因为如果它真的毫无用处，里头的卷宗被扫描入库后销毁即可，何必留着那些东西呢？ 再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要推翻研究所，首先要了解康纳利和研究所的过去，而卷宗室就是开启他们过往的钥匙，也是最真实的记录——它不像人的描述，带有主观成分和谎言成分。 卷宗室在较为隐秘的一层，赫缔把手机连着的网关闭，一路迅速且谨慎地行至该层。 灯光黯淡的长廊上唯有一扇大门，可以说是非常容易寻找。赫缔直奔大门而去，走到门前，反复看了门禁卡上的提示，又四下望了望，这才将门禁卡贴到了老式的机器上。 古老的黄绿色电子屏亮起，显示的是“通过”二字，厚重的大门打开，里头黑压压的，看不清内中到底有什么。 赫缔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功能，一点一点迈入了大门。 门关上了，光投出很远，照到了一排排书架。这让赫缔内心的恐惧稍稍得到了缓解，先分神看了下脚下。 光溜溜的玻璃地面，上面薄薄带了层灰，被他的鞋蹭开了一点，玻璃底下还有些数据线之类的东西，似乎是和大门相连。 赫缔没看出异常，想了想，把口袋里揣的一包餐巾纸拿出来，踩到脚下，靠拖着步子把脚印给模糊了，就那么一路走到了第一排书架前。 【作者有话说：赫缔：我心脏狂跳】 第88章 =============== 赫缔一开始是掐着时间阅读的，可二十分钟后，他越读越心惊，已然忘记了时间。 几十年前，康纳利是一个刚刚在行业里展露头角的天才科学家，他所研究的项目，是如何用克隆技术来得到健康内脏，以解决医院里病人需要排队争抢捐献者内脏的问题。 当时的科技与赫缔所认知的现代科技差不多，要克隆内脏供人使用，有两条路可走： 一种是用和人相近的动物内脏器官，借助基因技术，改变动物的几种遗传物质，使它们的器官和人类器官更加接近；另一种是用患者的一个细胞克隆出一个新的心脏，然后移植到患者体内，这样甚至可以不用药物来避免排异反应。但就如克隆动物需要成长一样，内脏长大也需要时间，于是又有人提出，是否可以制出一个没有四肢和头部的身体，作为内脏的发育温床。 无论是哪一种方法，看起来都十分困难，但康纳利的研究时不时有些进步，让人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时候，有人——应该就是贪狼，找上了他，愿意给他足够多的资金去研究这个项目，但同时也让他秘密研究克隆人，但他的要求也比较苛刻，因为他希望这些克隆人能够迅速成长，而不是像传统实验中慢吞吞培育。 这个要求和康纳利需要进行的实验方向不谋而合，康纳利接受了，于是他同时研究起了这两个问题。 经过数度研究，他制造出了第一批克隆人，这批克隆人有部分就来自当时存世的自然Alpha的体细胞。第一批从诞生培育到成人模样，一共花费了十二年左右，这是康纳利当时缩时的能力极限。 这批克隆人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都完美复刻了本尊，只不过在封闭式教育下，他们显得尤为天真，性格都较为软弱，所以虽有能力，却不能自救脱离。 本来应该对他们继续观察下去的，但是当时仅存的几个自然人Alpha已经受不了被软禁，他们本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一个节日庆典中引发了暴动。炸掉了当天来采访他们的团队，以及过来装腔作势的领导、从前侍奉他们的Beta家族的几位重要人物。而他们自己也被炸死了一半人。 于是这一批克隆人大部分都派上了用场，顶替了死去的人的位置，可想而知，他们全成了贪狼的傀儡，而贪狼本人的地位，也实现了更大的跃进。 而在这十二年里，克隆人已经培养到了第三批。他们都是改进产物，为了不断挑战那个时间的极限。 但就像能量守恒定律一般，又要逆天而行，又要十全十美，这必然是不能被满足的。 作为速成的代价，第二批克隆人在迈入“成年阶段”以后，器官迅速衰竭，第三批也出现了同样的苗头。又过了几年，第一批克隆人的身体也出现了各种老年人才会有的疾病。 这其实也就意味着，用同样方法克隆过后迅速成长的脏器是有保质期的，时限一到，病人依旧面临死亡——对于行将就木的老年人而言，用一用可能没问题，对于年轻的患者就不是那么友好了，每过几年动一次大手术，且不说费用，就自身安全风险而言，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够承担得起。 康纳利不能让自己的实验止步于此，贪狼更不能，因为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所要的，是整个家族永久占据权力巅峰，而不是自己活着时候的片刻荣耀。 看到关键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 那是赫缔怕自己深陷卷宗中忘了时间，所以特意设定的倒计时，一旦听见，就要立刻退离。 赫缔按掉倒计时，抹了一把冷汗，赶紧把发黄的卷宗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故作无事地离开卷宗室，迅速回到住处平复心情。 不得不说，他的发现让他感到了恐惧——虽然那是多年前的卷宗，但是就目前Alpha的早逝率来看，器官衰竭的问题仍然没有被排除干净。而他作为换上了克隆人内脏的Alpha，如今又能活多久呢？ 他把沾了灰尘的制服外套扔进洗衣机，在盥洗室里不断洗脸，试图让自己冷静。 可是水龙头关上，他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只感觉到一阵陌生——为何自己看上去那么不精神？脸色白里透青？是他快死了，还是被下毒了？ 恍惚间，他想起商睿抚摸他的后背，说他瘦了，憔悴了。 难过的情绪像潮水般淹没他，可是他却无人诉说。 裤兜里的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他拿起一看，是有人给他发信：“商睿拜托机构把他送来，现在他被拦在楼下了，你想见他吗？” 赫缔扯过一条毛巾，把脸按到里头，过了几秒后回复道：“让他等在楼下，我下楼见他。” 他说完，扯了之前收拾的一大袋东西，背在背上打开了房门。 “你去哪儿？” Olivia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赫缔回过头，抿了下唇：“他们说商睿坚持来见我。” Olivia一下皱起了眉头：“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赫缔点点头，关上门走了。 一路上他不说话，不和周围人打招呼，只一味走，来到一楼时，他抓着的那部分袋子已经湿了。 大门缓缓打开，沙沙的雨声涌进赫缔所处的空间，他遥遥看见商睿，他站在门厅处，双手抱着胳膊，背着风站着。然而风很大，把他一向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吹塌了。 赫缔开口要喊他，还没喊，商睿就回首和他四目相对了，随即大步冲向他，似乎要扑到他怀里。 赫缔却抬起手，朝他扔了那个袋子：“接着。” 商睿只能刹住车，抱住袋子。 “别再往前了。”赫缔用目光指着门内外那根分界线，“就这么说话吧。” “怎么，我往前一步，你就要原地暴毙了，那么害怕？”商睿愣是往前了一步，但是一步之后，他停了下来，仿佛他只为给赫缔抬个杠。 赫缔闭了闭眼睛：“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商睿盯着他，目光犀利得好像要刺进他灵魂里探索一番，“所以我一直是你保护别人的盾牌，你发泄的途径，你自欺欺人的遮羞布？我放弃自己喜欢的工作转岗为了多腾出些时间见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说呀！” 赫缔别过脸：“对不起，但我想，他们应该已经转达过我的意思了。” 商睿一字一顿道：“我就要听你亲口说。” 赫缔深吸一口气。 一场戏又开场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释出的信号足以让商睿离开，没想到商睿亲自找上了门。 也对，按照商睿的性格，他不来才怪，而且夫夫间发生那么突兀的事，换谁都要再确认一次。 然而，明明这是一个双方都知道的谎言，明明是演戏，但是一想到自己体内不知何时就会老化的器官，赫缔的大脑就像不听使唤一样，一句谎言都编不出来了。 半晌，他才道：“我们结束了。从今往后，你可以自由地追逐你想要的一切。Alpha伴侣的福利你依然可以享受。就这样。” “就这样？”商睿目眦欲裂，眼泪却从他通红的眼眶溢出来，“你连昭昭都不要了吗？” 赫缔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回答道：“她有我这样的父亲，只会是种累赘，还不如跟着大哥。大哥大嫂那么能干，昭昭成长在他家，日后一定会有好前程的。” “说得真好听啊。”商睿抬手狠狠擦掉面颊上的泪水，突然把手里的东西丢到脚边，蹲下翻了翻里头的东西。 就在周围人都疑惑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骤然起身，冲过去给了赫缔一个嘴巴。 一声脆响过后，赫缔捂着脸后退了一步，开门的人则上前拉开了商睿。 “你装什么蒜！我让Olivia给你的那个八音盒呢？我让你编好曲填上去，留给昭昭听的，你根本就没编！这袋子里根本就没有！你不要把自己说成十佳好父亲，你一点儿都不在乎她！” 赫缔听到这句话，眼泪止不住流下，下一秒他借着情绪抬高了声音，走到商睿面前：“我在乎了又怎么样？是你让她离开我的！是你觉得这样对她好的，现在你反过来怪我！我有的选吗？我问你我有的选吗？” 风冲进大门，裹挟着雨水冰冷的气息，赫缔看着商睿的脸孔，那双他吻过千万遍的澄澈双眼，写满了真实的心碎。 健壮的身体瘫倒，滑落在地上，连拉他的人都不忍地松开手，只是站在他身侧看他。 “不过你说得对，这也可能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就当是最后的了结吧，至少她出生的时候，爸爸和父亲都很爱她。” 赫缔仰起头，对着其中一个人招呼道：“你上楼，让Olivia把八音盒拿来，顺便带给我一架电子琴，带MIDI软件的电脑，美工刀，木板，铅笔，尺，胶带，就这些，快去。” 那人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快步上楼了。 商睿坐在地上没动，像是被抽走了神魂，而赫缔也不再看他，专心等待他们把东西送来。 除了Olivia，那人找了几个帮手，于是没过几分钟，东西就都齐全了，他们还拖来了一套带轮滑的桌椅，方便赫缔操作。 赫缔像是第一次拿起那个八音盒一般，对着上面印刻的字念叨：“20音机芯，C调。” 他摸了摸电子琴的键盘，试着弹了一个小小的片段。 那是商睿教他的第一支曲子，简单又活泼，那时他想象着自己和商睿像一对学生情侣一样，坐在空旷的琴房里，阳光照在他们周身，连空气中飞舞的灰尘都像星尘一般漂亮。 短暂的回忆结束，他把电子琴上的数字接口和电脑连通，而后开始了一门心思的创作。 停了片刻，赫缔的手指轻轻按到键盘上。 在八音盒的音效下，音符轻盈地流淌在了哗哗的雨声中。 像是炎热夏季，青梅竹马的两个孩子在家附近的密林里探索，寻找到一条潺潺的小溪，踏入之后，溪水沁凉地没过小腿，小鱼游弋擦过皮肤，一切欢乐与秘密皆隐藏在不言之中。 所有人默默听他一气呵成这首曲子，又同时随着琴声停止回到现实。 如同过去给商睿做衣服一样，赫缔心无旁骛，麻利地挪开电子琴，把木板放在电脑前，将几张卡纸放在上面，先将他们胶布固定链接好，然后在上方用笔按节拍分了节，再对照着电脑里生成的图形，在卡纸上描点，然后拿起打孔机，一个个打完上面的孔。 一粒粒纸片如雪花飘落，在桌上散得到处都是。赫缔孜孜不倦地打完孔，把卡纸塞进八音盒中，轻轻地摇动把手，再次演奏了一遍，这才将卡纸卷好，连同八音盒一起放进盒子里，盖上盖子，放到了商睿面前的地上。 “你恨我，我能理解，但我也只不过是个受害者，我们只是被命运强迫了。你就当做了一个梦，现在梦醒了。” 他说完标准的渣男语录，捂着脸走向Olivia，神色木然：“走吧，上去先给我找个冰袋。” Olivia是背着赫圆下来的，赫圆还什么都不懂，转头望着那台曾经发出过声音的琴，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 赫缔一言不发地上了楼。他想机构或者会派人唆使商睿报复自己，但商睿根本是不屑纠缠渣男的人，这个剧本永远不可能被谱写。 深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而他已经足够冷漠，研究所也没必要再对商睿做什么来要挟他。 事到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他要做的，就是闭门谢客，然后读完卷宗室里的重要信息。 【作者有话说：明天依然会有长长的一更~~~】 第89章 （一更） ======================= 赫缔面孔火辣辣得疼，他感觉自己脸上应该是有掌印浮现了，欲盖弥彰地遮掩一路，他确信明日研究所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他今天在研究所大门口干的这出好事了。不知道奥利弗会不会再来安慰他呢？琼是冷嘲热讽，还是对他无话可说？ 他正想着，本已经和他擦身而过，用毫不避嫌的音量对他道：“活该，你就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打你一下我看算轻的了。” 赫缔停下脚步，用极其恶劣的语气道：“你要是嫌白天工作太轻松，晚上可以过来帮Olivia刷碗。” “刷就刷，难道我还怕你？” 此事很快也传播开，本来就专注于赫缔情绪与记忆的康纳利，在实验中免不了提及此事：“听说你特意在本面前引诱Olivia做些亲密举动，可有此事？” “够了博士。”赫缔难得有些不配合，“我虽然脸皮挺厚，可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您若再对此事多问一句，我就把身上的贴片都拔光。” “你不要误解，我只是在想，到现在，你最近受的刺激那么多，是否在回忆时会伴随一点记忆恢复的征兆？”康纳利缓缓道，“原谅我无法提前说明我的意图，因为这样做我就没办法在你防御的状态下监测到你脑部的准确信号了。” “没有没有。”赫缔百无聊赖似的摆摆手，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坐起来，朝着室外康纳利所在的方向道，“我说，你们当初不是把我整个脑袋都换了吧？我坠楼时候脑浆迸没迸出来？” “没有。”康纳利的语气听上去有点无语，“你在坠楼的那一刻用手臂护住了头部，头没有直接撞击地面，而你的身体素质恰好又比较强，所以就只是脑震荡而已。” “那行吧。” 赫缔若无其事地倒了回去，继续接受问话和测试。 晚上风卷残云地吃过午饭，赫缔再一次走进了卷宗室，接着上回没看完的内容继续阅读。 为了让克隆体内的器官保持更久的健康状态，康纳利进行了许多基因方面的研究，在克隆时，他也极力剔除了致病基因，优化了一般基因——比如更容易练出肌肉，外型也较为美观。 然而，基因毕竟是被改变了，这就导致新培育出的克隆人虽然健康的时间延长了，可是容貌却和本尊有了较大的差异。 但这是小事，通过整容化妆，机构能让这些Alpha尽量靠近本尊的容貌。 赫缔想起商睿描述过的那些Alpha，完全符合这实验结论的描述。 可是，他们的健康，说到底也没有真正被保障，否则研究所和机构为什么频繁让他们生孩子呢？康纳利自己也没有把握他们今后会不会死，小白鼠终究和人不同，寿命短暂得无法预言人的未来。而那些克隆人的孩子，也是他们基因实验的一部分，所以刚生下来就直接被接管了，今后他们或许会成为电脑里的一行数据，或许会成为某人的器官移植来源。 一想到孩子，就触痛了伤心事。 赫缔忍不住抚胸叹息，思绪飘往远处——所以他们没有对自己进行高强度配种的原因，是因为什么呢？还没被何迪意识占据的赫缔，到底有什么更特殊的地方？ 就在此时，赫缔耳边突然传来镇流器的声音，整个卷宗室忽然间灯火通明！ 赫缔一惊，第一反应是找寻藏身之处，不料门口却传来了康纳利的声音：“别躲了赫缔，上一次你来我就知道了。” 赫缔咬了咬牙，从书架后走了出来。 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第一次将整个卷宗室看得一清二楚，一排排书架之外，有一套干干净净的桌椅，康纳利就站在其中一个椅子旁边看着他。 一瞬间，赫缔感觉所有毛孔都涌出了冷汗。 完蛋了。 自己这回真的逃不出去了。 是有人泄密了吗？还是他被尾随了却没发现——不应该啊！他是那么小心谨慎！ 康纳利笑了：“离我那么远干嘛，走近些啊。害怕我一个老头子会对你出手？” 赫缔没有动。 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判断。自己站在书架边是最安全的，万一有什么不对，他还能通过“秦王绕柱”拖延一下时间。 康纳利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到桌边，不知碰了什么，地板忽然间变成了全透明，能够直接看到楼下的房间——那是一个休息室，装潢得好像别墅大宅，莫兰迪色美式沙发和落地阅读灯，羊毛小地毯和深褐色木地板。 随便谁在那里坐着，一抬头就能看到楼上的情形。 赫缔双手脱力般地垂下，忽然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是他一叶障目，误以为监视只有在看得见的高处，忘了脚下这部分。明明最开始康纳利就提示过他，Olivia也给他分析，他却始终没有想透这一层。 芯片是贪狼的手段，康纳利要监视贪狼的人，靠的就是这层玻璃。有这层玻璃在，他们甚至不需要监视到赫缔的卧室里来。 这一刻，赫缔在骇然的同时，多了几分认命的惆怅。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离康纳利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棋差一着。是我自作聪明了。” 康纳利看他没有过来坐的意思，便也站着，倚着书桌道：“也没什么，少年人，总是经验不足，等到年纪大上去，自然就什么都懂一点了。” 赫缔没明白他的意思：“听起来，我还有年纪大上去的机会？” 康纳利再一次笑了：“你啊，我有时候真要感叹暴殄天物。” “什么意思？”赫缔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你不会要告诉我，我是当初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alpha的自然生产的后代吧？” 康纳利仿佛被他的话逗笑了，捧腹笑了一阵，笑得赫缔刚跳得没那么快的心又重新加速起来。 “其实一直以来，最重要的一点你没有悟到。我舍不得你死，不仅因为你是我目前最宝贵的实验对象，还是我看过最有潜力的研究员。” 康纳利说到这儿，慢慢摇起了头，似乎有些不甘：“毕竟是Alpha，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馈赠。如果你愿意，你会走得很远很远。” 【作者有话说：赫缔：麻了，真的麻了。】 第90章 （二更） ======================= 像是干涸的土地里嗅到一丝雨水的气息，赫缔的心思重新活泛起来。 他的双手被康纳利亲自塞入了巨额筹码，这意味着他又有了一赌的资本。 但他同时也好奇，为什么康纳利会这样做。 他为此迟疑了，康纳利却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的动机，于是又送上了一个新消息：“商睿现在去陪他的弟弟和弟妹了，目前天天出境，过得还不错，你不用担心。” 赫缔稍稍睁大了眼睛，一只手却悄悄捏紧，默不作声——他尚不能肯定这是试探，还是康纳利要他吃定心丸。 “呵。你还是没明白。”康纳利看了他一眼，主动下了台阶走向他，“不要把我想成那种八卦小青年。我做过那么多实验，和那么多人打过交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信息素反应在其中占比多少，我能不知道吗？好了，跟我走吧，带你见识点东西。” 说到这个份儿上，赫缔感觉他已经是摸透自己心思，不屑于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印证了，于是只能跟着他走。 然而康纳利没有带他走出卷宗室的大门，反而走向了大门正对的一处墙。 只见康纳利在墙壁一处按钮上按了一下，随即下方弹出了一个双筒望眼镜似的玩意儿。 康纳利把头伸过去，贴住双眼看了一眼，紧接着整面墙便像谷仓门一般打开了，露出了卷宗室后隐藏的另一个空间。 赫缔内心忽然有种崩溃的想法。 看过那么多电影，他竟然没有联想到过一个许久无人去的地点，总会藏着过多的秘密。 走过长长甬道，康纳利带他坐上一部宽敞的货梯。这部货梯很奇特，轿厢里只有三个键，一个是开门，一个是关门，还有一个红色的，大概是紧急按钮。 正当他疑惑这部电梯是否只有唯一的路径时，康纳利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不知输入了什么，电梯就开始移动了。 赫缔下意识地抓住了扶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康纳利。对于接下去他会看到的东西，他萌生了一种未知的不安。 不出片刻，电梯停下，发出“叮”的一声，但门没有立刻打开，反而是康纳利听到这一声后，伸手按下了“开门”键，两人才得以从中走出来。 他们来到的第一处，是一个非常像新生儿病房的地方。 这里的供养很特别，赫缔一踏入，就感觉这封闭空间的空气异常清新。许许多多的婴儿躺在一个个高端培养箱里，有的醒着，有的睡着，两个穿着防尘服的人停留在有些培养箱前，不知是在记录着什么。 “这里是……这都是……”赫缔想说完整，奈何有的词汇脱口而出会显得太残酷。 “啊，跟你猜测的差不多，一些是机构送来的孩子，一些是我们直接培育的克隆体。” 康纳利答得轻松自如，他带着赫缔经过一个个整齐排列的培养箱，走到某个沉睡幼童的身边，转过脸对赫缔道：“你不必如此紧张，在进入这里的长廊上，我们已经被喷上了杀菌消毒的药剂，如果你想要摸摸看的话，到边上洗干净手和手臂就行。” 赫缔的眉毛压下来：“不必了。你还是直说吧，带我来此到底是做什么？” 康纳利见状，继续朝前走：“你之前说我泡在实验室，孩子不会自然成长。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压根儿没有孩子呢？” “！” “你很震惊啊？其实这也没什么，我活到这把年纪，一点没觉得这有什么。对我而言，我的作品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关爱每一个优秀的孩子，如同平常的父母一般。” 康纳利说着，脸上还露出了怡然自得的神色。 赫缔没说话，心底却忍不住碎碎念：你的关爱就是拿一个孩子的器官，为另一个孩子填补生命？ 好像能读懂他心事似的，康纳利解释道：“我理解你的不忍，但是人类的进步终究需要牺牲。这些克隆人和真人并不完全相同，你追根溯源想一想，他们并非是谁的爱情结晶，只是一个长大的体细胞，创造他们的是我，他们死了，该伤心的也不是别人，而是我才对。况且，我们一直都在实验结束后对患病的大型动物施行安乐死，某些情况下，用这种方式减轻痛苦比给他们治病要好的多。” 说到这里，康纳利忽然回头对他一笑：“但你放心，你是我最心爱的，为了救你，我很愿意多些折腾。你是瑰宝，值得我付出些代价。” 这话听得赫缔心里膈应：“可你甚至都不肯放我出去晒晒真实的太阳。” “哈哈哈，到现在还那么耿耿于怀么。”康纳利只当他这句话是撒娇一般，“放心吧，会有这一天的。以你的资质，退隐太可惜，我会帮你往上爬，到时候直接站到台前，没有人再敢对你颐指气使，不要说晒太阳了，我保证你们一家都会幸福的。” “这么会画饼？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和商睿没离婚吧？” 康纳利瞥了他一眼：“我说的就是商睿啊，难道你要和Olivia过一辈子？那也不是不可以。” 赫缔知道自己再装也没意义了，就没接他的话，跟着他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们从房间的另一个门出来，稍微走了一段，来到了一个更大的区域。 这个区域类同于婴儿区，一个个睡眠舱排开，里面的却已是少年人的躯体。 “为什么这个年龄段也躺着？”赫缔狐疑道。 “他们正在做对比实验，和你的那个实验也息息相关。”康纳利和他在玻璃隔断后观察，“现在是睡觉时间，睡眠舱里有东西刺激着他们的大脑皮层，帮助他们形成某种感知记忆，等到他们醒来，我们会让他们自由活动并观察这些刺激对他们行为活动的影响。” 赫缔边听边预估了一下人数：“这么多人……廖俊杰不是说培育一个克隆人要烧很多钱吗？我看这分明跟白菜一样便宜啊？” 【作者有话说：廖俊杰：打了个喷嚏。】 第91章 （1更） ====================== 康纳利听见了赫缔的咕哝，又是一声笑：“因为我没有让廖俊杰看到这些。对于一个常人而言，他的判断是没错，培养一个克隆人需要花费的钱确实不少，但研究所现在担负的这些，仍然只是数百代Alpha积累下来财富的冰山一角。” 赫缔一时震惊。停了两秒，他道：“你跟我一个Alpha讲这个，合适吗？” 这不就是你抢了我们家的钱来干自己的事，顺便养我一下吗？这是什么克劳狄斯*行为？？ “有什么不合适呢，你现在是何迪啊，何迪的意识里，自己是个Beta。” 康纳利一派淡然，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何迪来看。 “……好吧。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赫缔审视自己，发觉自己确实也没有愤怒的情绪。 他自叹弗如，到了这个时候，老狐狸还在旁敲侧击他的认知状况。 但赫缔还是有些不甘：“万一我想起来了呢？” “想起来了又如何？这遗产的数字，不就是Alpha跌落神坛的一个原因么？”康纳利转身从房间出来，口气理所应当，“Alpha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任你任何一个Alpha去挣扎都没用。” 赫缔听了哑然。 康纳利早就算计好的。 即便是“恢复记忆”，现在的他，还都不认识所有的Alpha，如果仅凭眼前资源，生孩子就会成为重振希望最直接最无害的手段，但他一个人能生几个孩子？他又舍得让心爱的人呢生那么多么？就算他能，孩子长大要多少时间？这过程中安全吗？其中多少人会是Alpha？ 如果他通过克隆方法来增加自己这一派的势力，速度会更快，他怎么确保这些克隆人不会在关键时候器官衰竭？他们生下来的孩子又会怎么样？ 说到底，他还是不能脱离研究所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赫缔按了按眉心——聪明人谈话是不见刀兵，但是比见刀兵更呛，搞得他现在都有点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念头。 “那么，你的刺激实验有成效了吗？”赫缔问。现在他的大脑需要休息片刻，搞点不太难的话题。 康纳利咧开嘴，笑得意味深长：“你如果说你要加入实验，我可以给你看详细的实验资料。” “行行行……我加入，我还能不加入吗？”赫缔挠了挠头，仰天长叹，语气里尽是自嘲的意味，“我真是被你坑得不轻，原本是来研究自己脑子的，现在却要研究那么多颗头。我看等我研究到我们都满意了，我的脑袋都秃了。到时候你还走得动路吗？还能管到我晒不晒太阳？” “嗨呀，你对我的误会还真是很大，我没有那么苛刻。”康纳利双手背到身后，在另一扇门前立定，“如你所见，我的年岁已大，又无后代，花大功夫跑出去争权夺利对我可没什么好处，可如果我能培养你站到台前，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而且以你的能力，可以确保我在入土前看到自己心愿实现，所以我才是如此地偏爱你啊。” 赫缔觉得他的措辞有些恶心，深吸一口气才道：“懂了，学别人家长鸡娃是吧？自己写剧本让孩子演？” 康纳利笑笑：“望子成龙，谁说不是呢。” 赫缔抱着胳膊：“那你怎么不让机构给我拍一个天才科学家的纪录片呢？我还好趁此机会出几趟门。” “会有的，但不是现在。”康纳利打开眼前的那扇门，邀请他进入。 赫缔朝前看了看，里面不再是齐刷刷的睡眠舱了，而是一个较大的活动室，里面还有饮水机和座位。 康纳利给他找了个马克杯，示意他要是渴了就自己倒水喝，自己则先一步接了一杯水，坐到沙发上靠着——这时候，他终于有点儿老人的样子了。 喝了两口水，待赫缔自己也接水坐定，康纳利继续道：“贪狼是最不希望你加入研究所的人，这点你能懂吧？” 赫缔咕嘟喝下一大口温水：“他不希望Alpha再度夺回自己的东西，哪怕有一点苗头也不行——你是想说这个吧？” “是。” 赫缔开口就槽：“作为一个领头人，小心眼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人追随的人格魅力嘛。” “因为他作为侍奉者，可是亲眼见证过Alpha的强大。一旦他们介入了一个行业，很有可能就会直接把这个行业垄断。”康纳利打瞌睡似的，微微眯起眼，“你不曾见过Alpha的鼎盛时期的模样，自然无法理解。” 赫缔沉默着喝水。 其实他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只是他实在是讨厌玩弄权术玩出大把人命之人，故而骂几句痛快一下。 一杯水喝完，他也放松了身体，坐姿不正地瘫到了沙发上：“他巴不得我在你的实验结束后立刻就死了，可能连讣告都写好了，是吧？” “严重点说，是。”康纳利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知道你参与了多少S级任务，更不知道你今后会做超S级的任务。” 赫缔一下绷紧身体坐了起来：“你竟能隐瞒到这个地步？” 康纳利睁开眼看他，笑容中释出了愉悦和满足：“你现在的吃惊表情最真实。你难道就没想过，贪狼派来监视我的人里，可能本来就有我的人吗？” “！！！！” 赫缔脑门儿一凉，大脑陡然高速运转，片刻之后他眼神都直了：“你别告诉我是乔修？” 康纳利笑而不语。 “真的是他？” 赫缔在心里骂骂咧咧——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早该知道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成为上位者情人的事情有古怪！才不是什么身材，分明就是信息素！加上那个被他印证过会对某一信息素上瘾的药剂！ 康纳利的神情愈发得意：“一般的人都会遭忌惮的，只有对方最信任的人，才能帮到我啊。” “你可真是灵活运用信息素啊。”赫缔扯动嘴角，简直笑不出来，“但是我实在不明白，你就不能选一个长得更好看，更有说服力的吗？你这‘美人计’也太重口味了吧！” 康纳利哼笑了一声：“你还是不懂贪狼那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赫缔：我也不想懂，变态的世界很复杂。 康纳利：但是不可以小看变态哦。 ————另一边———— 商容：跟哥哥快乐贴贴。】 第92章 （2更） ====================== 赫缔一摊手：“我确实不懂，我跟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这就是年轻的弊病。”康纳利徐徐道，“那些人做的是最危险的事，对他们而言，一点疑似的隐患就足以让他们神经紧张，这时候突然一个美女帅哥出现在他们眼前，你觉得他们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赫缔有些明了了：“怀疑此人的身份与动机。” “是啊。出于各方面考虑，他们反而会对这些人处处防备，就算和对方有了亲密关系，他们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美人对他们中的大部分而言是一个物件，用完即扔，别说打听到消息了，没被他们处理掉已经算是安全。” 赫缔心窝里蹿上一阵恶寒，皱了皱鼻子没吭声。 “但是，人终究是人，是人就需要倾诉，需要至少有一个人能听自己心底真正的声音，哪怕是一种隐晦的暗语。” 赫缔紧锁眉头：“我觉得这种事跟家人说会比较好？” 康纳利连连摇头：“那是一般的人家。贪狼组织的这群人，见识过豪门，自己也成了豪门，最晓得豪门的弊病。在旁人看来豪门出生不缺资源，应该是幸福得不得了，其实孩子一多自然有亲疏，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总会和其他兄弟姐妹比较他们所拥有的东西是否对等，有的人嫉妒红了眼，甚至愚不可及到勾结家族外部的人来打击自己人，这样的环境，一点点风吹草动的消息都可能要人的命。” 赫缔垂下眸光。 这话他倒能认同。虽然他不是爱八卦的人，但是生在当代，谁还没听过些豪门狗血传闻呢？什么患病董事长反复改遗嘱，什么吃喝嫖赌的儿子等着爹妈给自己擦屁股，什么集团总裁禁止儿女与普通人自由恋爱导致双方决裂……尽是些跟外人无关，家族内部自杀自灭的范例。 然而康纳利话锋一转：“不过嘛，人总是会变的。你在这里，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和贪狼有关的人。” “哦。”赫缔慢慢靠回沙发里，脑袋里把他的话消化了一遍，“那你今天做这些，算是向我宣泄心中的秘密吗？” 康纳利抿了嘴，神情语气可谓十分友好：“这些事算是经验之谈吧，还远没有到秘密的地步。不过，信任这种事是相互的，我很期盼自己有向你吐露秘密的那一天。” 他说完，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保险箱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平板。 重新关上保险箱，他把平板递给赫缔：“你不是想看资料吗？就在这里看吧。这房间的冰箱里有吃的，旁边有加热工具，晚上九点我会再过来带你离开。” 康纳利交待完，一挥衣袖就走了，估计又是赶去实验室。 赫缔拿着平板，无意识地滑动了两下屏幕，心里盘算的却仍是康纳利方才的话。 虽然他对康纳利仍是不相信的，但听口气，康纳利铁了心要跟贪狼他们对着干是真的。 或许他的确有些项目急需找人合作，但是能有这个水准，又不是贪狼的人，还能不顾人伦道德做实验的人太少，以至于他不得不来拉拢自己。 至于他的承诺，听一听就算了，毕竟自己从没有过那种身居高处的想法，能够守好自己的一个小家，他就感觉很幸福了。 唉。 赫缔越想心绪越乱，长长叹了口气——要是商睿在就好了。 在这个世界里，商睿就是那个他可以吐露自己全部心事和秘密的人。可惜，他的栀子花去了远方，现在的他只能面对孤独，一个人向前。 可这不正是自己追求的么？ 赫缔拍了拍脑袋，暂时摒弃杂念，迅速翻阅起了平板内的资料来。 连续阅读了一个多小时后，他觉得有点饿了，起身到冰箱里拿吃的。 所谓食物，就是一些三明治和水果，当然也有谷物圈和牛奶，不过赫缔暂时不便吃那些，因为他不想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好趁着午餐时间四处逛逛。 赫缔拿上一个苹果，嘎巴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走到门口，伸手要按下门把。 按不下去。 呿，老套路啊。又来定时禁闭，怪不得说晚上来接我啊。 赫缔一皱眉，转身回去加热冰箱里那个猪排三明治，等到手里的苹果吃完，他拉开微波炉门，三明治的鲜香气味又让他放松下来。 康纳利防着自己是正常的，今天他已经释出了足够多的诚意，接下来轮到他释出自己的诚意了。 而他能释出的诚意，其实只有一途——在康纳利手底下打工。 他没得选，或者说，他本来的目的也就是这个。 只有靠近实验的核心，他才能找到覆灭机构、研究所、贪狼的罪证。 于是，在接下去极为漫长的一个月里的，赫缔一边进行着自己明面上的实验，一边暗地里阅读大量资料，加入了卷宗室背后的隐秘实验组。 眼见时机差不多，赫缔开始向康纳利提新要求了：“我想吹吹自然风，晒晒真正的太阳，上上网。” 他怕康纳利不肯答应，又补了一句：“我这工作几乎没停的，让我在楼下透口气都不行吗？” 康纳利笑了一声：“可以呀，一会儿有人会陪你下去的。还想要什么？” “我……还想要能上网玩游戏看直播的手机。再给Olivia弄几套新衣服吧，给赫圆也置办几套，他现在正在长身体，玩具绘本也要看起来了，开发下智力。其余的问问Olivia吧，她应该还需要东西，但是我不清楚什么女性用品她喜欢，看她意见。目前就这些。” “没问题，不过……”康纳利语气一转，“你真的只在直播中看一眼商睿就好了？不想亲眼见到他？” 赫缔心头猛地一紧，差一点就要说“想见”二字。 最后却刹住了车：“机构都是贪狼的人在管理吧？” 康纳利点头：“当然，他不让我的人往高处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见了吧。”赫缔压抑着内心的寂寞，移开了目光。 “嗯……孺子可教。” 【作者有话说：前一章少了个注释： 克劳狄斯，哈姆雷特的叔父。为了权力，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娶自己的嫂子为妻，夺得了君主的位置；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行，还设计杀害哈姆雷特。】 第93章 康纳利的秘密 ============================ 因为不能见面，赫缔翻看起商容商睿俩兄弟的直播录像时，眼睛都舍不得眨。 商容那个宝宝的直播企划还是做了，他的孩子叫布朗尼，长得和昭昭居然有点像，大概是因为有一方家长面貌相同的缘故。商睿似乎也把疼爱昭昭的那份劲儿折射到了布朗尼身上，对孩子爱不释手，还特意戴上假发，穿上和商容一样的衣服，逗布朗尼找真正的爸爸玩。 除了画面，他还一直等待听见商睿用音乐给他些许暗示，但是他看了许久许久，除了商睿拿布朗尼的喵喵琴弹了首儿歌以外，其余时间商睿根本没有演奏过什么。 幸而，等他把之前自己落下的直播补到差不多的时候，今日的直播也开始了。 赫缔赶紧正襟危坐，盯着手机看，好像商睿能看到他的脸一样。 最先打招呼的是商容：“嗨~欢迎来到Rong的频道，今天天气很不错呢，我们准备在室外拍摄，现在正在给布朗尼穿衣服——” 说到这里他一回头，把镜头推到一边给宁蔚：“老公，布朗尼的那顶帽子呢？不戴要晒黑的，二哥说布朗尼眼睛受不了太强的紫外线的。” 宁蔚一边“知道了知道了”，一边翻箱倒柜地找帽子，过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顶，往布朗尼脑袋上一套：“好了！” “那个颜色不对啦！穿紫色的衣服，怎么能戴红色的帽子！而且那个是冬天戴的啦！现在天还热着，布朗尼戴那个帽子会满头大汗的！” 于是他也加入了找帽子大军，动静大的手机都滑落了。 屏黑了一下，很快又亮了，是商睿过来把手机扶了起来，扭头看看弟弟弟妹，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无奈，但什么也没说，把睁大眼睛看着爸妈吵架的布朗尼抱了过来放到婴儿椅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宝宝口琴，面无表情地对着布朗尼轻轻吹了起来。 弹幕区立时刷刷刷一堆字。 “哈哈哈睿哥看不下去了，快带宝宝逃离现场” “不可以当着布朗尼的面吵架，要用音乐掩盖过去” “布朗尼：窝听不咚” “睿哥：来点BGM” “想听睿哥吹溜溜笛” “虽然是很可爱的曲子但是被吹得丧丧的，这就是丧甜吗” “哈哈哈哈哈哈这场面睿哥平时肯定天天看了” 直播间气氛欢腾，屏幕前的赫缔却一点儿不敢分心，商睿吹一个音，他就记一个音，在心里复刻了谱子，准备一节节翻译。 可惜等待三个大人一个小孩离开房间，换了专门的摄像师拍摄，他都没能从那旋律里翻译出什么，得到的信息都是乱的。 赫缔不死心，可他一直看到一家人带着孩子逛花园，开小车，骑摇摇马，吃水果吃蛋糕，看到了直播快结束，他都没能听到商睿给出任何一段能正常翻译的旋律。 心急如焚的他，差点就控制不住手要发个弹幕想提醒他们注意自己的存在了。 幸好康纳利给他打的预防针起了效用。 现在人商睿和弟弟一家都在贪狼的掌控下，直播间任何一个起眼的消息，商睿任何一个突兀的举动，都有可能会被放大，让所有人陷入危险。 因此，商睿不轻举妄动也完全合理。 赫缔按了按太阳穴，放下那个手机躺平到长椅上——他现在就在研究所大楼边上那个假医院的花园里，一个人享受着整座花园的阳光。 太阳很刺目，他闭了眼睛，感觉眼皮暖烘烘的，忽然没由来地想到了诗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他不曾关注过星月夜，他想和商睿能够共享的，也真正共享过的，似乎只有这一片阳光。 只是不知，商睿是否知道，今天的自己正在研究所里看着他，想着他？ ………… ？！ 赫缔身体猛地一震。 对啊，商睿此前只用侄子的玩具琴弹过既定曲目，为什么偏偏今日吹出了自创的曲子？这也是会遭到怀疑的举动啊？ 所以这不是巧合！ 既然不是巧合，商睿就一定想要凭借这个机会给他传递消息！ 这样就说得通了，商睿冒那么大的险，绝不可能放出一个随便什么人都能听得懂的消息，或者说，他在担心他们两人的暗号已经被识破，这才稍稍改动，增添了暗语在其中——毕竟当初他们在琴房里弹琴的时候，那琴声也很可能被收录去做研究了，而且他们曾当着许多人的面使用过，就算被破译了也没什么稀奇。 想到这里，赫缔赶紧集中思绪，逼迫自己对着脑海中的谱子进行分析。 太阳的温度消失，滑过发间的风消失，蝴蝶拍打翅膀的声音消失，眼前的红消失，躺椅消失，赫缔本人也消失。 黑暗之中，唯有旋律的音符闪闪发光，将开端换到末尾的休止符前，重新排列，便是这样一段话： “暂安全，已劝服多人，你静待上镜时机，我不离。” 我不离。 短短三字，让赫缔垂下的手下意识握紧。 商睿从不是爱逃避的人，他甚至常常想要站到自己身前来保护自己，即便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比他大，却依旧习惯于安抚自己，替自己精打细算。 像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抛下还等着自己救援的弟弟出国呢？ 所以，Olivia那日说的话，必然有不尽不实之处。 那么那天商睿寻来……莫非对自己这边的打算并不知情？ 赫缔抚摸自己曾经挨了一巴掌的那半边脸颊，心头一痛。 难怪那眼神根本不像演的。 可是商睿是多么酷的一个人，他做出上门求证这样完全不酷的事，是因为他不肯相信自己是那么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更因为他根本不想和自己分离。 “……”赫缔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万幸，他用那首送给昭昭的曲子说明了一切，商睿听懂了。否则那样的误会，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解开了吧？ 赫缔坐起身，手放在心口。 真是想想都后怕。 顺手擦掉额头的汗，赫缔举目望去，天边已火般艳红，从西边烧往东边，由红变紫，瑰丽至极。 赫缔双目湿润，映出漫天晚霞。 他，何迪，从未被人这样疼惜，如今于最不可能的路径上拾获珍宝，他又如何割舍？他恨不能把自己的所有奉上。 所以，自己这不稳定的身躯，如何要重回健康，给予商睿更多的幸福作为报答呢？ 日轮消匿，天空黯淡，赫缔仍望着天际。直到有人提醒他：“赫先生，太阳下山了，您该回去了。” “哦。” 他脸上的所有神情消失无踪，又或许是因为没了光，一切心迹已经淡得看不见了。站起身扭过头时，他连语气都是全然的冷静：“走吧。” 他坐上小巧的电瓶观光车，回到假医院背后的研究所，那人一直走在他前方，替他引路到一间空的会议室之前，他打开门，里头坐着批阅文件的康纳利，听到声音回转过头： “我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赫缔把门反锁上了，走到他不远处拉了把椅子坐下：“您指的是哪一件呢？” “当然是让你欣慰的那件。” 赫缔一扬眉：“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说谜语了吧，这样大家都很累。” “好吧。”康纳利把手上的文件叠到一起，推到边上，“我说过，我的人没能进机构管理层，但是他们却刚好能够天天接触到你的丈夫。” “猜到了。”赫缔波澜不惊，“不过，你这礼物可是拿我丈夫的安危做赌注啊。幸好他今天只是表白几句，如果他传讯内容敏感了，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他还两说呢。” 康纳利微笑：“我看人向来准，他不是一般的Omega，断不会大意到那种程度。而且就算被发现了，他也不至于到这辈子你都见不到的程度。” 赫缔半开玩笑道：“是吗？我真心希望你说的见到，是指见到本人，而不是克隆一个给我。” “你要相信我，我们的实验不是一两年就能完美完成的，我要倚仗你，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害你。” “虽然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分辨啊。” 赫缔掰起手指给他算：“首先，你说你没子女，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万一我给你当完牛马，好处到了你手上，你转头把我宰了，给你子女爱的供养，我怎么办？再者，我这边用着不知道对身体是否完全安全的药剂，还有器官衰竭的危险——虽然你承诺能够帮我解决，但是我不是特工，没有钢铁般的意志，我不可能全然不焦虑，你说是吧？” 如果是以前，赫缔满可以在康纳利面前装傻，但以他现在的认知，这么做已经毫无必要。 康纳利慢慢点头，神情倒是认真：“看来，卷宗室里记录的我的工作强度并没有说服你啊……看来这回我还真得向你吐露一点秘密了……去把门锁了，然后跟我来。” 赫缔照做了，一回头，天花板上开了个口，一截红黑相间的伸缩梯缓缓支到了地上。 伸缩梯比较窄，两人一前一后地爬了上去，赫缔跟在后头，最后一步踏到地板上时，他小声“哎哟”了一下，人一下缩了半截。 原来上方的房间非常矮，房顶离康纳利的头顶只有五厘米那么远，对高过康纳利远不止五厘米的赫缔来讲，只能是猫着腰站立才不会戳出天花板。 然而，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却被布置得非常华丽，远远超出了赫缔对于室内装潢的想象——墙壁上是繁复精美的壁画，四个角落里摆放着栩栩如生的石膏雕像，有神祇，有动物，其水准几乎能够同博物馆里的展出物媲美。 最重要的是，梯子正对的方向，有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棺。 虽然赫缔还没有走到那容器前，但他能确定，那不是什么漂亮的睡眠舱。 这里不是休息室，不是展览厅。 这里是一间华丽的墓室。 【作者有话说：啊，鼻炎好难受啊（趴）】 第94章 （一更抵俩） =========================== 在康纳利的允许下，赫缔慢慢走近了那个水晶棺。 棺内躺着一个年轻女子，皮肤白皙，浅金色的长发被梳得柔顺，静静贴在胸前，两只手捧着一束香槟玫瑰。而她白里透青的长裙，已和身下铺陈的白玫瑰化为一体。 她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精灵人偶，沉眠于花海中。 赫缔细致观察片刻，转头看向康纳利：“她是……？” 康纳利没有和他对视，只隔着透明的棺椁，手指的动作如同在抚弄女子的脸庞：“我的爱人，奥菲利亚，是个Alpha。” “她看上去很年轻。”赫缔双手插袋，并没有立刻深陷到康纳利的深情中，“但我没感觉到里头有冷气，她也明显没有被浸入什么防腐液体。” 所以这棺椁中的要么是个活人，要么她根本就是一个幻像——可是谁会让活人躺在棺椁里？ “没错，她只是个投影。我不是她的家人，没办法拥有她的遗体。” 康纳利的力气像被抽走一样，他靠着棺椁坐下，轻声地继续诉说：“而且她是因病痛离开的，她的遗体断不会露出如此安然的表情。” 赫缔在他身旁坐下来：“所以，你最开始研究克隆脏器移植是因为她？” 康纳利点点头。 “这个项目原本就是她开设的，原本是为了救治一个家人，同时也是为了救了无辜之人。” “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那个年代，Alpha病患所换的脏器通常是由Beta提供的。但脏器本来就稀缺，如果能遇到适配的脏器，他们会暴力抢夺，排队等救命的Beta基本就是直接等死了。但其实，使用Beta脏器的Alpha余生将会被排异反应一直困扰，轻者坐立不安，浑身难受，严重者浑身长满红斑，面目全非，根本无法出门，无法工作，等同成为废人。” “啊这……”在一瞬的不忍之后，赫缔很快反应过来，“也就是说，Alpha一旦患上了需要患脏器的疾病，就等同于判了死刑……但是如果让同为Alpha的人来捐献，又是不现实的，还会伤害到整个Alpha集团的利益，所以奥菲利亚小姐决定靠克隆脏器移植来实现三赢，让任何一方都能好好活下去。” “没错。”康纳利的眼神里带了点缅怀，“奥菲利亚有着崇高的追求，也有与之相匹配的高超技术，更有财力支持她去探索，遗憾的是，研究还在进行中，她就患上了和家人一样的疾病。” “所以这个病家族遗传吗？” 康纳利目光黯下来：“不好说，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是当初的实验室里早已没有能够研究她完整DNA的样本了，更何况，还有基因突变和染色体畸变这种情况存在……” 他托着腮，眼睛虚虚望着前方，不知怎的，赫缔觉得他的头发好似比初见时更白了。 赫缔沉默片刻：“身患重疾的她没能给你一点完成这个实验的线索吗？” “也许她没想到对于Alpha的清算会来得这么快吧？”康纳利搓了搓下巴，“疾病正式被查出后的一周，Alpha就倒台了，她没再来过实验室，我只打听到她被z府接管的消息。” “这种疾病就算接管了……” “是的，在经过对外宣称的人道救助之后，她还是不幸离世了。而这期间，因为Alpha全体资产被冻结，实验室的实验也难以为继。”康纳利深吸一口气，“后来实验室再开时，我们也淡化了复制Alpha脏器的概念，把对象改成了Beta和Omega。” “让你们重启实验的，就是贪狼？” “对。后来的事，你根据卷宗室里的资料记载，基本也了解了，我就不多说了。” 赫缔在脑内整理一番信息：“虽然没有证据，但你到现在仍怀疑奥菲利亚小姐患病的原因，因为她患病的时间点太突兀古怪，而且如日中天的Alpha倒台那么快，不难被联想他们的战力是否早就被一些特殊手段削弱了。” “换成是你，你不怀疑？” “当然怀疑。贪狼可是这起事件的最大受益者。”赫缔盯着康纳利的眼睛，“不过我想，最初的时候，你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即使你猜到了，却也不知道具体该憎恨的对象……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正式见到贪狼的？” “当我培养的第一批克隆人被带走的时候。” 话题转移到贪狼身上后，康纳利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贪狼是十分谨慎的人，想要见他不容易，那时候我算是被证明了价值，同时完全和他的利益联系在了一起，所以我才有了见他的资格。” 赫缔捋了一下康纳利给出的信息，跟卷宗室的实验日期交叉对比，发觉逻辑还是比较通顺的——康纳利在工作中对奥菲利亚心生爱慕，然而实验才刚开始没多久，Alpha遭遇清算，大部分Alpha在混战或疾病中死亡，实验被迫中止，资产和权力移交到了贪狼等人的手中，有利可图的实验被重启，同时贪狼吸取前人教训，准备借助这个实验所运用到的技术，帮助自己稳固往后的地位，授意康纳利培植大量克隆人，再用克隆人来做AB融合实验。而在这个过程中，康纳利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同时一步步接近他，将自己人渗透到对方的办事机构中——有的靠药剂，比如乔修，有的是直接利用实验的副产品，比如和Olivia差不多的BO融合人。当然，应该还会有其他心腹。 赫缔看向康纳利，试图从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看出更多的名堂来：“你想复仇，你想杀了贪狼，败坏他的名声？” 康纳利竖起一根食指，放到唇前：“那都无所谓，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即可，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事情的进展的。你只需要知道，世界本来就该在强者的手中，但是除了强，还需要一点别的东西。” 他这一席近乎正派的发言，让赫缔产生了一刹那的动摇：“我和奥菲利亚女士，是不是有点沾亲带故？” 这样就能进一步解释康纳利对他的耐心了。 然而康纳利的回答却有些古怪：“Alpha家族往往联姻，沾亲带故也没什么奇怪。” 赫缔愕然——为了取信自己，这种时候编也要编点故事出来吧？ 康纳利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理变化，继续道：“我看中的是你的能力，你的品性，至于你和奥菲利亚有没有关系，对我而言一点也不重要。但是，我希望你听过我这番剖白，不要再继续天真下去了，你的血统和能力注定着你不会平凡，你不可能像常人那样工作，你做了，不仅是浪费才华，还是把杀你的刀递到了别人的手里。” 如果是两个月前，赫缔听到这几句话，估计只会怀疑这是康纳利的野心，但是现在听到耳中，却不能不承认这话里头有几分道理。 “好了，我的秘密就说到这儿，你自己回去想明白吧。” 康纳利一手撑着地板，准备起身，赫缔先一步爬起来，过去扶了他一把。 “谢谢。”康纳利示意赫缔先下去，“但愿明天我们见面时，你的精神能够好一些。” 两人回到下面的小会议室，伸缩梯在康纳利的操作下收了回去，天花板自己合上，缝隙和装饰缝合为一体，根本看不出来，康纳利还特意把梯子下铺的一块地毯捋了捋，直到看不出一点压痕。 两人就此分开，赫缔自行去了食堂。 用餐高峰已经过了，但是有些加班加点的研究员反而更喜欢在这个时候来吃，所以里头的长桌依旧是三五成群的人。 赫缔眼睛尖，远远望见了Olivia的身影——她是人群中最抢眼的，一来她姿容确实出众，二来整个研究所里，唯有她会随身带着个孩子。 目光一偏，他立刻又看到了Olivia身旁的人，是琼。而离他们稍远一些的地方，坐着奥利弗和本。 赫缔慢慢走过去，没走几步，就被琼发现了，琼率先变了脸色，和Olivia说了几句，随后端着餐盘离开了，顺便喊走了边上的奥利弗，后者傻乎乎的，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端起餐盘和Olivia打了个招呼，就跟着琼走了，只剩下本和Olivia，两人中间还隔了两个空位。 赫缔见状，步子迈得越发大了，本也发现了他，投以“挑衅”的目光。 赫缔视他为空气，径直走到Olivia面前：“去花园等我吧，一会儿我们去那儿看星星。” Olivia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点温和的笑容：“好，我先去占位。” 赫缔顺便逗了逗赫圆，然后转身去买晚餐了。 他是处在八卦中心的人物，等待出餐的过程中，总是有路过的人打量他，他也习惯了。 这几日，研究所里的人对他的态度无非是那几种：认为他是渣男的，认可他有苦衷的，感觉Alpha很可怕离他远远的，因为在研究所和很多人都交往过所以觉得其余人大惊小怪的。 但是赫缔就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无视着那些流言蜚语过活。不知道以后这些人从研究所里离开，又会对外添油加醋传出去什么故事，那些故事又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赫缔拿上几个蟹肉饭团，一碗鸡蛋羹，一盒蔬菜拼盘，两瓶封装的奶茶，匆匆离开了食堂，朝花园走去。 今夜的花园里人不算多，他们闲闲地聚在中央的沙发椅上掷骰子玩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酒杯——里面盛着不含酒精的鸡尾酒饮料。 赫缔出现时，所有人都向他投注了目光，看他浑然不觉地走掉——他知道Olivia绝不会占这附近的座位。 果然，他在一处绿荫环绕的角落里找到了Olivia，后者已经将赫圆哄睡，放进身边的婴儿推车里了。 赫缔把食物摆放到椅子上，将两份餐具摆好：“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 “我也不是没带过孩子，带孩子的时候能吃好么？”赫缔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盯到了自己的饭团上，上面的鱼子透明柔软，舔到口中咬破，有种奇妙的鲜甜。 Olivia没有再跟赫缔客气，用筷子夹起一些菜尝了尝，然后拿起其中一瓶奶茶，打开喝了一点。 两人吃得安静迅速，根本不像是在享受星光下美好的约会用餐。十分钟后，赫缔把包饭团的保鲜膜团了起来，拿起剩下的那瓶奶茶，咕嘟咕嘟灌了自己大半瓶。 Olivia早就吃完了，她从婴儿推车下方的置物篮里拿出了望远镜，用它套在眼前看向“天际”，手指一点点调节倍率，过了一会儿才放下，转交给已经拿湿巾擦过手和嘴的赫缔：“去看吧。” 赫缔扶着镜筒看向群星，远处投射的果然是灯光，通过细微的折射，还能看到那不知什么材料做出的背景板，以及深色的玻璃。 “过于完美的东西，往往都是虚假的，刻意的。” “没办法，上帝根本不会造完美的东西。”Olivia接过他的话，“人为的完美，其实也别有一番意思，不是吗？你看那里坐着的人，个个都比我聪明，他们有多少人明知是假，却仍愿承受，仍愿欣赏呢？” 赫缔放下望远镜，扭头看向Olivia：“这些是你的真心话吗？” Olivia的目光却还停留在远处：“角度不同的真心话，依然是真心话。” “……”赫缔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要骗我和商睿？我知道你不想伤害我们，但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作者有话说：今日的发疯文学 赫缔：小睿，小睿，小睿，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小睿！你带我走吧小睿！】 第95章 =============== Olivia并未矢口否认，脸上也毫无愧色：“因为商睿出国才是最利于我们行动的，眼下的局面看上去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赫缔被她铁石心肠的模样吓了一跳，同时语气也有了些许不悦：“你就没想过和我商量下吗？” Olivia很不留情道：“商量过后，你的演技就更不可信了。” “…………” 虽说的确是那么回事，但是赫缔还是没办法接受：“你也是经过生离死别的人，难道体会不到我们的心情吗？万一这中间出什么纰漏……” “从最开始和商先生接触，我就知道他绝不是那种想不开后要干傻事的类型。”Olivia扭头看向赫缔，目光沉稳中带着一点灰气，像是火炉中的余烬，“而且，正因为经历过生离死别，我才格外懂得，活着就总有相见的机会，死了以后就永远见不到了。” 这一句话把赫缔干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可是呢？现在的结果并不好，演了这一出，不但小睿没有离开，康纳利的看法也没有改变。” “那就启动我们早先提过的Plan　B。” 赫缔眼角跳动了一下：“你是说……” Olivia稍稍靠近赫缔，忽然捧住他的脸，前倾了身体，却是并没有吻上去：“别往右侧看……这些日子里，我已经联系上了不少过去的熟人，其中一部分现在正在商先生身边。他们数量很多，只要时机成熟，我们就能里应外合。” 赫缔的手下意识捏住了手中的奶茶瓶。他现在脑海中有两股思绪，一是Olivia可调用的人和康纳利的重合了，二是到底谁在角落里偷看他们？ *** 那夜赫缔和Olivia聊到很晚。 他们交换了许多消息，当然也包括了康纳利的秘密，Olivia却毫不动容：“不要太相信康纳利。他绝不是为了他人好才研究你的脑袋的，那种洗脑刺激出来的人，只不过是游戏里的木偶，根本不能称作是人。” 赫缔点点头，他完全赞同Olivia的话，只是看过那间墓室后，他多多少少也为康纳利的执念感到可惜。 大概是看出了这一点，临睡前Olivia又对他当头棒喝：“你必须硬下心肠，所有人的命牵系在你的身上，如果你让人感到失望，随时随地会有人把你当成死棋吃掉。不要被康纳利的吹捧蒙蔽，被赶下世界舞台的Alpha哪个不是能力超群？他们当中不少人的经验都比你丰富，掌握的资源比你更多，可是行差踏错一步，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他们就是你的教训。” Olivia的气势实在是强，赫缔本来是要向她表达不满的，结果最后却被训斥了一顿，还得连连点头。 纵然如此，Olivia还是没有完全放心，皱着眉头上床前，还添了一句：“商先生就是太宠爱你了，不管发生什么都劝你哄你，让你到现在还没深刻的危机意识……” 赫缔被训得脸一红，无声钻进被窝孵蛋去了。 *** 关于赫缔脑袋的研究，进展相当慢。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因为关于何迪的记忆，本来也就不来自研究所的刺激干涉实验，而是属于何迪自己的记忆。 这让整个实验组的人都焦躁起来，众人已提过相当多的假设，他们的实验一轮轮论证下来，却是没有一个能还原这个过程的。然而赫缔早就接受过调查，在“何迪”的记忆里，赫缔经历过的许多事，见过的人，“何迪”的大脑都没有印象。可是赫缔又通过了精神检测，显示他并没有人格分裂。 康纳利在又一波努力打水漂之后，有一天午餐时分问赫缔：“你怎么看？” “老实说，我觉得解决瓶颈期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硬着头皮去做，而是先着手干点别的。”赫缔用小刀熟练地切割牛排，嘴上侃侃而谈，“一方面，有些事情的原因可能以现在的技术根本找不出，另一方面，我们可能会从其他实验中获得些灵感。眼下对于克隆人的脑部刺激实验不是有进展吗？干脆就从那边着手好了，说不定能倒推出什么。” “万一没有呢？” “如果研究十几年都一直没等到，那就是命。导致基因突变的原因有那么多，目前尚未被完全挖掘完毕的也有一大堆。” 赫缔叹了口气，将一小块牛排沾了酱汁放入口中，肉汁的味道让他十分满意，但他依然要为了话题不住嗟叹：“您钻研了一辈子，应当比我知道得更清楚。这种事就像学医治病一样，虽然是为了治病去学医的，但是一旦入行就会发觉这世界上太多病治不了，你永远也算不到做多少次实验，科技进展到什么地步，才能帮助那些病人。 “……”康纳利没说话，脸色有些微妙。 赫缔接着道：“我没有恶意。我们能够从这个实验中获得成果，那是最好，可就算没有得到，贪狼依然必须被赶跑。现在的我，已经不执着于自己的脑袋了，比起研究怎么操控人的脑袋，我觉得怎么创造更合理的制度更容易实现，但这都是后话。总之，这一头不通，我们就从其他地方下手——您交给我的AB融合实验，目前进展还算顺利，不如我们先把中心转移到这方面如何？我想这是贪狼最紧张的部分，您越显示出自己的投入，他越放心……博士？” 他说完再去看康纳利，后者一动不动，似在沉思，被他喊了一声才回过神：“嗯，你说得没错，不能单单把目光放到一处，斗垮贪狼，让你接替他，这才是首要的。” 自这天起，康纳利就不经常在研究所出现了。或者说他也许在研究所，可是他没有现身。 赫缔一人管着几个实验组，每过两周休息一天，在众保镖的监视与保护下晒着太阳看直播新闻，或者坐在门廊上听着雨声吃烤肉。 这日子表面看起来似乎是过得有声有色，其实他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窝里，加班加点学习骇客知识——他当时夙兴夜寐背完了商睿带来的书，为了不被监视，只能拿着断开网的电脑，一点点凭着记忆练习，先把每一个潜藏在内部的监视用病毒给清理干净，然后将写好的数据全部导进U盘，第二天再连上网。如果有谁突击检查，或者追疑质问，他连说辞都想好了，是他之前找本要来小电影，半夜偷偷欣赏。 他连放小电影的U盘都备好了。 不过，他也实在没想到，自己这门技术本来是为破除门禁定制的，谁知道现在却成了收集实验室做非人道实验证据的手段。 而与此同时，赫圆已经道了开始做启蒙训练的年龄，Olivia经常会带他去特别活动室学习玩耍，平时空闲则带着他到处逛，和熟人于不经意间传递进出消息。 三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世界上第一只类AB融合猴子诞生在了赫缔的手里，并且很快让一只类Omega猴子怀孕了，实验室大轰动，大家伙儿看着心血有了成果，很快有人提议晚上要在会议室办个简单的庆功宴。 赫缔并不想办，因为那只猴子脾气不好，老打人耳刮子，而且他现在也没什么时间和心思要办，不过挨不过众人热情，只好让办了。 康纳利不在，他作为实验主导人，跑到会议室里发表了点无关紧要的开场白，然后扭头就要走。 “别走嘛代组长！”两个平日里比较得力的助手拦住他，“今天有酒喝呢！不是平时那种摆设，是货真价实的黑钻香槟！” 研究所一向禁酒，赫缔不免好奇：“哪儿来的？” “嘿嘿，当然是托采购的人买的嘛！”两位助手笑呵呵，声音低下来，“也就博士不在，我们才好偷喝这一回，等他回来可就喝不着啦！” 赫缔笑着摆摆手，委婉道：“我房里有小孩，喝酒回去影响不好，Olivia也不会同意的。” “真不喝？” “不喝。” 助手偷笑：“那我们可就把你的那份拿走啦！” 赫缔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也别喝太多，明天还要接着工作呢。而且万一博士杀个回马枪，把你们逮个正着怎么办？” 助理们不当一回事，跟他扯皮：“法不责众嘛，好几个前辈都带头了，要怪也怪不到我们这些小角色头上。” 赫缔见拦不住他们，就半开玩笑地警告他们：“他们喝了酒，博士未必拿他们怎么样，你们可不好说。总之，十点必须开始清场，到时候我来检查，抓到没参与清场的人罚到花园里做一百个俯卧撑。” ”“好好好，我们知道分寸，你就别费心啦！” 双方嘻嘻哈哈笑过，就这么散了。 赫缔回到住处，免不得向Olivia提了一嘴：“实验室有人托采购的买酒，这事儿你知道吗？” Olivia摇摇头：“虽然我认识的人能接触到采购，但是这种事违反研究所守则，他们肯定不会直接告诉我，也没必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呀。” “也是。”赫缔不打算纠结了，“你带着赫圆先睡吧，十点的时候我会过去督促他们清场，你要是听到动静可以不用管。” 他说完，把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了，自己径直去了盥洗室洗漱。 九点半时，卧室门缝里透出的灯已经暗了，赫缔在小台灯下聚精会神地看了会儿平板里的资料。因为怕打扰Olivia和赫圆休息没设闹铃，他不敢看太久，快到十点时便放下平板，披上外套出门去了。 做AB融合实验的实验室和研究脑袋的实验室不在一处，且离赫缔的住处有些距离。十点之后，走廊上的灯就调成了感应模式，有人经过才会亮起，人走在长廊上，总有种到不了尽头的感觉，有点恐怖游戏那味儿了。 也就是路上遇到两名巡逻者，赫缔才稍稍感觉好受点，走廊因为人的气息显得没那么阴森了，他的后背也没那么凉了。 快到目的地时，赫缔整了整衣服，手按在门把上，脸上已经摆好了进去后要露出的微笑，就像每天早晨他进入实验室和大家打招呼那样。 然而。 他发觉门虽然没被锁，但是往里顶了一点点就推不大动了。 赫缔以为研究员们是怕被突袭，于是拿桌椅抵住了门，就抬手敲了敲门板：“哎，是我，赫缔，你们收拾得怎么样了？过来给我开下门。” 房间里没有传来回应，赫缔有些奇怪，他怀疑是不是这里隔音效果太好，便把脸贴近门缝，又说了一遍。 说完他侧耳去听，发觉内部依然没有回应。 或者说，安静得有点过分了。 “这里就一个门，门后堵着东西……如果不是还有人在里头，就是谁知道我会来查探，想办法搞了个恶作剧了吧？” 赫缔这么想着，稍稍后退了一点。他想自己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里头的情况，于是他抬起Alpha特有的长腿，用力将门蹬了开来。 “哈？！” 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嚎叫起来。 灯光像是凝结的冰。在光下，赫缔看见了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人，每一个都瞪着血红的双眼，有的双手捂着脖子，有的维持爬向门口的姿态，有的靠在椅子边上，手中的酒杯滚落在旁，每一个人的表情都痛苦到扭曲，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一般。 而门后，七八条腿露在外——显然，这几人已经爬到了门口，可惜却未能打开门呼救。 赫缔愣了好一会儿，才过去粗略地检查了一下。 人确实已经死了，体表的温度虽然已经下降了些，但还是温的，显然死了并不久。口中皆有血沫，有的人甚至大小便失禁，是类似神经中毒的症状……难道是……酒？ 第96章 =============== 赫缔没有犹豫太久，他知道今晚这件事非同小可，于是在简单地检查过后，他先出了会议室，然后将门关上，先靠在门上整理思绪。 康纳利一离开，研究所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要么是研究所里有人和康纳利是竞争情况，要么是贪狼自己派人动手，原因不一定，但贪狼的人绝对能够做到。 康纳利不在，如果尸体明天被人发现，必然造成恐慌，到时一片混乱…… “嗯……！” 打定主意，赫缔先打开手机飞行模式，然后拍下了所有尸体的照片，再将照片导出到自己随身携带的u盘里，然后将手机里的文件删除，随后再出门，以最快速度避开人冲回宿舍区。 “啊？你找我来，就是帮忙搬这些？” 本看到数位研究员的惨状，腿一软，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不然呢？你看Olivia能搬动吗？她还要看着孩子。”赫缔一点不心疼他，给了他一张纸巾塞鼻孔，随后就继续道，“过一会儿我要找其中一具解剖，你来当我的助手。” “喂！你之前白天使唤我没够，现在晚上也要使唤我！” “你该感谢我，因为你将会是整个研究所除凶手外第一批知道他们死因的人，说不定你会因为这件事而避免一次死亡。”赫缔说着，已经背起了一具尸体，“把角落推车上的酒瓶都拂走，车推过来。” 本吓得不敢讲话，只能听从他。 两人做贼似的忙活了一个小时，终于将人搬到了另一处隐秘的实验室，然后又打理干净了会议室里所有看起来有明显垃圾的角落。 *** 赫缔把实验室的温度调低，免得尸体腐败太早，然后他和本一起穿上了厚厚的防护服，他自己站在了尸体前开剖，让本去研究了几瓶开封的酒、未开封的酒，以及众人的酒杯。 “没有毒。”过了好一会儿，本向他汇报道，“这些就是纯粹的香槟酒，酒里没毒，杯子上也没有残留一点毒素。” 赫缔的手术刀已经切开了一个人的胃部，用仪器取出胃内容物，眼睛看都不看本一眼，嘴上却依旧在使唤本：“你帮我看看，躺着的人你有几个是熟悉的，认得出的，他们还有什么共同点没有。” “又让我看尸体。” 本不情不愿地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了一下口罩，蹲到地上一一查看。 “都不是我熟悉的人啦，有那么三五个在食堂见过……他们有男有女，年岁也各不相同……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不怎么去花园……” 本做的实验和他们做的是保密等级不同的，的确也是很难认识他们。赫缔想了想，又对他道：“知道了，别看来，过来帮我拿工具。” *** 两人在开着冷气的实验室里待到了“天明”。 期间等待仪器出结果的时候，赫缔也有去会议室查探一番，但很可惜，并没找到什么有利于解开谜团的线索。 “好了，你去休息吧，”赫缔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本，不再为难他，“我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你看到Olivia的时候把这件事转告她，然后中午吃完饭你再过来一趟。” 本恨不能赶紧溜，闻言一点头，剥了防护服和口罩拔腿就跑。 “……” 赫缔看着一地尸体，把手套脱下扔进了垃圾桶，随后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再次确认将不必要的资料删除后，他连通了研究所内网，给康纳利发了消息：“有紧急事件向您汇报，速回。” 他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如果康纳利没在研究所，这消息他根本收不到。 可是他暂时也没更好的办法，自己虽然被允许到处跑，其实仍然有许多区域和大门是不能进入的——那上面不是有密码就是有生物识别，以他现在的技术，突破一二是可以，但他根本不知道突破哪一个，才能找到接通外界的方式，如果胡乱开门，万一房间里有哪些危险生物冲出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惨的事……等等，或许他可以先找到监控室！至少可以做一些排除！ 正想着，实验室的门被敲响了。 赫缔一惊，先用实验用的防水布将地上的尸体盖好，然后拿起遥控器对着玻璃隔断一按——敲门的竟然是Olivia。 他连忙把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却是赫圆的小推车，他连忙后退了一步：“你怎么……这里面又冷又有尸体，你带着赫圆，还是别进去好。” “我没打算进去，”Olivia看着他，表情冷静异常，“你听我说，你先去把外头这件脱了，其余事一会儿再说，我会在门口替你看着的。” 赫缔心里也打算问她关于监控室的事情，于是顺水推舟进门，先将玻璃隔断完全雾化，随后把沾了血水的防护服剥脱下来塞进废物箱里，又洗了手，用喷剂对全身进行了消毒，最后才扒了口罩扔掉，并再度冲洗了手部。 确保自身彻底干净后，他重新打开门：“你认识的人里有在监控室工作的吗？” “当然。”Olivia把赫圆连通婴儿背带一起转嫁到赫缔身上，“路线就在婴儿背带前面的这个口袋里，你先把赫圆送到那个‘灯下黑’的地方，再去监控室，我在这里等你。” “好！” *** 因为团队的主要成员一夕之间死了，整片区域几乎没什么人。顺利安置了赫圆，赫缔照着Olivia所给的路线极速飞奔，心里却隐隐觉得哪处不对。 待他走到监控室门口，先按下门把试着轻推了一下，结果竟然能进入！ 赫缔十分惊讶，推开门的手更加小心翼翼，结果直到他完全打开门，才发觉偌大的监控室，竟已空无一人！ 赫缔震惊不已，他回头四下张望，确定周围并无其他人，地上也无拖拽痕迹，只好硬着头皮慢慢往里走，确认角落里也没躲藏人之后，他来到显示屏前，细细观察记忆。 监控室里，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场所，水吧之前，实验室周围的走廊，乃至食堂，休息室，部分会议室…… 嗯？会议室！那个举办庆功宴的会议室，不也在其中吗？ 赫缔连忙调取案发现场昨晚的记录。 从拍摄角度来看，摄像头竟然藏在角落的白板之中。赫缔心中暗道狡诈，同时看到昨晚自己第一次离开会议室时，一群人快乐开瓶的场景。 赫缔紧紧盯着屏幕——刚开始时，所有人开怀畅饮，毫无问题，但在五分钟之后，有人的杯子砸掉在了地上，人也跌倒了。他的那位助手好像还以为对方是喝醉了，上前查看，结果被对方吐出血沫的样子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此时，好几个喝多了的高级研究员在同一时间倒地了，而那些资历小，胆子也不够大，只拿一杯酒细细品味的研究员和助手，也纷纷感觉到了不适，扔掉酒杯后或捂住脑袋或拉开衣领，几个神智尚清晰的则往门的方向移动。 一切正如赫缔推测的那样，可是赫缔却再度感受到了毛骨悚然——一切……一切的事情都被人看到了，但是为何昨夜没有人来处理？这儿的人难道更早前就离开了？ 正在他沉思之际，许多屏幕突然有了极大的变化，许多研究员扎堆到一起，还有人急匆匆地路过一个又一个监控，而会议室之前的走廊上，Olivia已经消失不见。 赫缔一时间方寸大乱，转身要走，没想到他还没跑到门口，Olivia就走了进来，利落地将门锁上了。 赫缔看着她淡定自若的神情，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骚动是她引发的：“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Olivia大步流星地走到监控指挥处，一边操作一边回答他：“抽了几个人少的实验室，在他们的放映设备里导入了昨夜会议室的监控视频。” 说完她直起腰来看着赫缔：“放心，没有把你半夜把人扛走的部分放出来。刚才这监控视频的母本我也已经删除了。” “我们不是说好之后再谈此事的吗？你为何……”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Olivia打断了他，“这是一个制造混乱的好机会，我们的计划在这种混乱下才能做得天衣无缝！错过这个机会，等到康纳利回来，我们就很难做主了！” “可是你就没想过康纳利会留一手？万一他就在暗处盯着我们呢？那我们铺陈多时的心血不就白费了？我们的人脉被替换也就算了，如果他想办法全部都处理了怎么办？” Olivia目光里含了怒气：“你要优柔寡断到什么时候？康纳利现在正准备对付贪狼，他不可能消耗那么多人力，尤其在扶持你上位这方面，这些人当中不少人都是支持的你最佳角色。” 赫缔虽知她说得也有理，但因为心中不能接受，本就震惊的心跳得愈发激烈，情绪也有些受不住了：“你……他们的死不会也是你策划的吧？酒是你的人进的，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巧合。” “注意你的言辞！你知道那些酒没毒！”Olivia提高了音量，“我原本只是想让他们醉倒，好利用他们其中几人的生物信息和芯片进入一些特别区域，顺便趁机弄出点动乱，但是我可没想杀人，他们为什么死我也不清楚！” “…………抱歉。是我措辞不妥。” 赫缔痛苦地皱紧了眉头，他现在太焦躁了，焦躁到几乎有些昏了头。 “算了。你以前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昏了头也正常。”Olivia一挥手，转而指向前方的控制系统，“趁现在，把信号屏蔽器全部关上，我们该进行下一步了。” 正当此时，警报声却响起了，一个机械女声从传声器当中反复播报：“二级防护措施启动。安全起见，请所有研究员、工作人员立刻回到自己的宿舍，来不及回到自己宿舍的，可以就近找宿舍或会议室躲避，十分钟后所有房间门自动上锁，直到警报解除……” 赫缔立即关上屏蔽器，转而看向Olivia，后者摇头道：“恐怕是康纳利回来了。” “……” 从昨晚到现在刺激太多，赫缔发觉自己没睡没吃到现在，不知是已经乏力，还是抱了破罐破摔的决心，这个时候心中反而没有再掀起波澜。 反正计划早就做好，施行，然后随机应变吧。 *** 与康纳利再见面时，赫缔在食堂附近的一个小会议室里，捧着一盒子鸡翅在啃。 康纳利看着他一次性手套上油腻的光泽，又看他面前桌上空掉的两个汉堡纸包，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你倒是有心情吃东西。” “不是有没有心情吃，是人只要饿了就会吃。”赫缔把手套脱下来，盖上装鸡翅的纸盒，“为了处理那个突发事件，我一直忙到二级警报响起，怕一会儿被关起来后没得吃，所以冲到食堂拿了些来。您要是饿了也请用吧。” 说完，赫缔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副新的一次性手套。 康纳利看了一眼，却并没有接：“不必了，我不是饿着肚子回来的。” 赫缔点点头，收回手套：“那么我就大致报告一下你离开以后研究所发生的事吧……” 康纳利听完，并没有显出很吃惊的样子，显然，在他来找赫缔之前，就已经通过他自己的渠道了解了这些事。 他只是问：“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我认为是贪狼的人动的手。” 赫缔捡拾掉裤子上的一粒油渣：“您此番前去便是对付贪狼，贪狼的人说不定已经有了防范，加上我的实验已出成果，他们极有可能想要人接管——这是动机。 “其次，虽然时间有限，我没能查出具体的毒是什么物质，但酒应该是反应物没错。平日实验室禁酒，所以大家都没事。而庆功宴未必需要用酒，我作为代组长，也没有表明自己喜爱喝酒，到了最后我也没喝。如果不是别有用心之人提议喝酒，他们如何能想起这一茬？” 康纳利垂眸沉思了一会儿：“那么你觉得，谁有可能是这个有心之人？” “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是躺在地上的尸体中的一个。” 【作者有话说：真相即将全部揭露。】 第97章 =============== 赫缔木着一张脸继续道：“一个实验小组本来就是个小单位，一个外人教唆大家喝酒是没有用的，或者说反而更让人生疑，让人觉得会落人口实，所以教唆的人必然在实验小组内。而且这人必须有些声望，一个年轻助理没能耐劝动那么多人。” 康纳利注视着他的眼睛：“为了完成任务而献祭自己？” “这人未必知道自己会死。”赫缔仿佛是有些困了，垂下眼帘，半阖着眼回答道，“比如说，贪狼有可能给他提前吃了假解药，或者说，他以为毒性发作没那么快，足够他找借口离开现场吃下解药。至于会这么做的原因，一来为了掩盖教唆过程，二来自己人死了，他们就能够撇清自己。” 康纳利微微一笑：“你漏讲了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人有个同伙，就是你。” 赫缔再次抬起眼，用一种困顿到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看向他，似乎都没有辩解的欲望。 “首先，你现在是实验组唯一活着的人。其次，你现在是主导实验的人，你拥有核心数据，他们应当要拉拢你。第三，有一个人死亡，注意力就会被转移，而你的存活就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赫缔慢慢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他们的计谋已经生效——没有喝酒，侥幸活命的人，杀人的最大嫌疑就会落到他的头上。” 康纳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好了，其实我来找你，也不是兴师问罪的。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赫缔目光闪烁了一下，因为使劲眨了下眼睛要让自己清醒。 “贪狼的儿子因为服用违禁药品，已经被拘留了，他本身还有许多其他的罪，这一次估计逃不过进宫了。” “……有这种儿子，难怪他要搞AB融合了。” “也或许是因为他执着于AB融合，所以他儿子才会变成那样呢。”康纳利站起身，“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现在是一个打击他的好时机。倘若你还有力气，或许可以参与其中。” “？”赫缔抱着鸡翅盒子站起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已经准备好了？” “我一直都准备着为贪狼的罪推波助澜，而且你刚好已经关上了屏蔽器，我觉得一鼓作气也不错。一句话，你来吗？” 赫缔跟在康纳利身后，默默地记忆道路。 这条路果然是他不曾去过的地方——该死的研究所，大得好像迷宫，又像监牢。不知何时就会多出一间暗室，一把打不开的锁。 他腹诽着，同时注意控制着情绪。现在的他的确有些困了，但还能挨。目前他最需要的是保存体力，以便一会儿还能动动脑子。 康纳利最终停下脚步的地方，是一间监控室。 但此监控室非彼监控室，他更像电影里那种反派的控制台，整个房间的光线黯淡得知勉强能看清道路，而巨大的屏幕直接镶嵌在墙上，放出了不容忽视的亮光，上头被分割成一个个细细的小块，正在滚动播放各台的新闻，和一些赫缔根本没见过的房间的监控——它们看起来甚至不在研究所内部。 “看到了吗？现在只有一个台敢谈论贪狼的儿子，而且还打了码，隐去了真正的姓名。” 赫缔从小屏幕里找到了他说的那个部分：“你担心这件事不了了之？” 康纳利向控制台走了一步：“就算真的有了结果又如何？他不止一个孩子，养坏一个，还有其他优秀的。为了自己，他甚至可以大义灭亲，再流几滴眼泪，就能让这件事情慢慢为人所遗忘了。” “所以，你在发现做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动作之后，决定趁势将他的余罪公之于众吗？”赫缔转头观察康纳利的表情，“你希望我见证这一刻？” “当然！”屏幕的幽光让康纳利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折磨你的家族的罪魁祸首马上就要陨落了，你不兴奋吗？” “老实说，比起兴奋，我更感慨。”赫缔还是一副倦怠的模样，“他的罪证一直都是你收集的，我所做的就是不断实验，不断记录。现在你说他到了要倒台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只是听了一个外国的新闻，虽然国际局势好像和我有关，但是又没有切身的体会。” “不要紧，一旦你参与进去，感受就又会不同了。” 赫缔隐隐嗅到些不妙的气息。 参与？他要怎么参与？拿着写了贪狼罪证的杂志到大马路上派发吗？不对，在室内的话，该不会是连通什么设备，现场演讲自己被机构虐待的历史？？ 就在他思考这个问题时，房间侧边突然走出一个人，将他的视线牵绊住了。 Olivia出现了，她的着装却变了。一贯简约而色深的衣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礼服裙，瑰丽浪漫的深红色，抹胸剪裁，开叉裙摆，灵动的酒红色雪纺上点点碎钻若星，拼成花枝图案随裙身蔓延，而她海藻般的长发也绾成了一个优雅的发髻，将她雪白的肩膀呈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中。 在这昏暗之处，她美得像一个异域精灵，但是这份美来得几乎有些诡异，所以她姣好的面容上透露出的全是不自在。 康纳利的声音轻飘飘的从赫缔身后传来：“那是奥菲利亚过去穿过的衣服，高定，非常昂贵，美不胜收，当初看到她作为优秀毕业生穿这条裙子上台发言，我比自己上台还要开心。这样吉利的裙子，我想很适合现在我们的庆祝。” 赫缔“嗯”了一声，中肯地做了评价：“看得出来来历不凡，一般是秀场上才会出现的款式。”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聚焦在了Olivia的双手——她捧着一个漆黑的盒子，里面不知装着什么。 他的举动被康纳利觉察到了，便进一步解释给他听：“里面是个移动硬盘，里面是贪狼整个家族余罪的罪证。一会儿你去把他插到控制台的那个荧光色端口上，然后，尽情享受那些爆炸性的画面吧。” 第98章 =============== 赫缔看了康纳利一眼，感觉后者笑得已经有些变态的意味。 “去吧。”康纳利催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这是你实验出成果该得的奖励，你要好好欣赏啊。” 赫缔没说话，朝守在一边的Olivia走过去，打开对方手中的盒子。 就在他取硬盘的时候，Olivia突然以嘴唇不动的方式，轻声对他道：“我往里头添加了康纳利的罪证，这是第二次。” 她的声音略有些模糊，但是赫缔听得不能再清楚。 Olivia刚才一直待在那个空荡荡的监控室，他引开康纳利注意的时候，正是她把康纳利罪证发出的时候。但是，他们只能确保研究所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些事，完全不能肯定，那些资料现在是不是被顺便传到了外界。 所以，在他们的行踪和举动被康纳利锁定了解之前，眼前的这个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们逃生的机会就很小了。 Olivia忽然垂下眼，动了动腿，赫缔会意瞥过去，很诧异地看到她藏在裙后的大腿上绑着一把手枪。 难怪刚才她走得那么慢，看上去姿势僵硬别扭。 Olivia又添了一句：“我学过开枪。” 赫缔没有余裕去思考她为什么学过这项技能，只好朝她眨了下眼睛，拿着硬盘走到控制台前，将数据线两端接上。 控制台的小屏幕上，进度条飞速移动。赫缔慢慢退到康纳利身边，抬头看向巨幕。 暂时还没有任何特别的变化。 康纳利一抬下巴：“等一小会儿。” 赫缔点点头，又朝后悄悄退了一步——这个位置，足以让他困住康纳利，找机会带Olivia逃出生天。 三人在暗室里默默无言站立了一分钟之后，屏幕上终于开始有了变化，几个台不管节目是否放送完毕，纷纷开始插播广告。 在一堆化妆品、保健品、调味品的混杂画面中，赫缔屏息凝神。他从来没感觉看个广告是那么艰难的等待，漫长得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幸而，五分钟后，他终于等到了第一个报道。 “就在方才，市民热线收到数百个举报电话……” 与此同时，那些看起来非常陌生的走廊传出了惊呼声：“公关团队做到哪一步了？” 赫缔聆听着，心想，原来如此，控制台通过网络，将那些罪证一一发到了市民的手机和热门媒体平台，由于事发突然，数量过多，所有人都在讨论，贪狼的团队根本来不及删除。 “警方目前正在核查信息，对于网上部分内容进行了封锁，请市民等待官方通报……” 封锁了有什么用呢？恐怕现在所有人都在和亲戚朋友讨论这些话题吧，一传十，十传百。 “……激动的市民正围在大门口向zf要说法……” “XX街道有大批学生组织了游行……” 赫缔偷瞄了一眼康纳利，后者眼里浮动着欣赏的神色。 ……示威者那么迅速地出现了，康纳利果真是有备而来，策划已久。 “XX党抗议用克隆人来获取利益，此等卑劣手段，有违人伦……” “嗯？” 康纳利的笑容戛然而止，他目光如炬地看向赫缔：“我可不记得我给的资料里有这些啊？” 赫缔二话不说，直接将康纳利踹倒了，顺便踢飞了康纳利掏口袋拿出的一管针剂，将他按趴在地，顺势把他可能藏了更多不知名“武器”的白色外套扯掉扔到了一边。 如此轻易制服了康纳利，赫缔并未感到喜悦。这样的节奏是超出他预期的快，谁也不知道贪狼的失败，是否会造就另一个“贪狼”的成功。或许他们现在做的，只是为了自己爽快。 但他还是说出了那句他一直想说的话：“结束了博士……呃！” 脖子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痛楚，他捂住后颈，满目诧异地回头，看到了高高在上的Olivia，她湖绿色的眼睛不再温柔，而是写满了一种机械的冰冷与残忍。 “哈哈哈。”康纳利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是的，结束了，不过不是我，而是你。” 赫缔倒在地上，他看到康纳利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对着操作台的麦克风喊了一声：“好了，停下吧，不用播放了。” 巨幕上的视频一瞬间全都暂停了。 原来那是早就录好的假象。 真是可怕，为了骗他，康纳利竟然将谎言弄得那么逼真。 “为……为什么？”赫缔看向Olivia，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 “Olivia既然出自研究所，是我的人也就不奇怪了啊，你应该早就想到才对。”康纳利不屑地看向他，“感情充沛是好事，但是太充沛太容易相信人，就是愚笨了。” “你真是令人失望，不管这些是不是事实，对你都没好处，这样愚蠢的你，对我而言根本没有那么多利用价值。” 康纳利说完叹了一声，似乎还很舍不得。 赫缔一手扶着头，眼神已经迷离：“那会议室里那些人是……怎么死的……难道……” “那倒真是一个意外啦，不过和贪狼没有关系。” 康纳利对赫缔说了一个词，赫缔震惊不已——那不是奥利弗曾经让他请客过的饮料吗？ “这个饮料有提神帮助集中的效果，高级实验员几乎人人在喝，就像写字楼的白领们喝咖啡那样频繁。但是这个饮料后来被我悄悄进行了升级，提升效果的同时，必须远离酒精，不然的话……而你呢，其实喝了酒也不会怎样，因为作为Alpha，你本来就比他们更容易集中，体力体能都更好，你从不需要喝那种饮料，据我所知，你确实也没喝过。” 康纳利抱着胳膊摇摇头，“本来我是要等到实验进行到最后阶段时，才允许他们在庆功宴喝酒的，那样才能达到最大的利用率啊。不过确实要怪我，临走之前我给自己看不顺眼的那位下过我走之后他可以喝酒的暗示，没想到他竟然能劝动那么多人呢。” 赫缔打了个颤——这个疯子，原来是打算在实验完成后，杀死除自己外的所有人的！ 康纳利捡起地上自己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赫缔：“如果你刚才反对我，哪怕说任何一句迟疑的话，我都不会这样对你。可惜啊，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不过没关系，你不会死的，因为你的脑袋还有利用价值。但是你也永远不会从睡眠舱中醒来了。” “嘭！” 一声枪响过后，赫缔的脸上溅满了血，腥，温热，殷红。 赫缔睁开眼，看到了颈部被洞开的康纳利，他还没有死，喉咙发出了风声，随后像一只被抽走线的木偶一般倒在了赫缔面前，露出背后持枪的Olivia。 赫缔抹了一把脸，恍然地从地上爬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了：“你……就这么杀了他了？” “他活着也不会把事情都交待的，还不如我们自己探索。” *** 一小时前，在监控室听到Olivia剖白，赫缔恍然大悟却又颇为不解： “我说他怎么肯让你在研究所到处走……话说回来，你为啥在这个节骨眼才告诉我你的身份啊？” “我说了，你演技太差，根本拿捏不好对我半信半疑又不得不依赖我的模样。” “……”赫缔被她骂得有些无地自容，“那你为什么要背叛他？” “理由太多了，但有两条不容置疑——我讨厌被他控制，也讨厌他害死我爱的人。”Olivia长话短说，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嫌恶与不耐烦表情，“顺便一提，你最好别动‘控制人脑’这种傻缺想法，能被控制的都是垃圾。” 赫缔的下巴直接搭到了地板上，停了两秒才道：“啊，那当然不会，我想除了一部分野心家，大概没人会干这种事。” “你很惊讶？”Olivia手上一边观察监控，一边道，“真正的赫缔就是骂骂咧咧的个性，我也是跟他学的。其实我建议你有时候也可以骂几句，憋在心里可太不痛快了。” “我……”赫缔无言以对。 如果Olivia活在他那个世界里，恐怕拿个影后是手到擒来。幸好她的的确确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好了，你写好的程序已经导入了，这个你拿着。” Olivia交给赫缔一个小小的遥控器。那是属于她芯片的控制器，跟其他人略有不同，无论距离多远，只要赫缔在遇到康纳利后按下，她便即刻受到电击——这就是她开始行动的信号，之所以要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能够让康纳利无法分神，同时真正打开网络。 研究所的系统重重加密，纵然赫缔为了写程序已经呕心沥血，但他真正能打开对外网络且不被察觉的时间极限只有十五分钟，而这十五分钟里，她还要给商睿他们发信。 *** Olivia的蹲下把康纳利的那把枪拾了起来塞给赫缔：“拿上，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他不可能一个人来这里，他绝对留有后手。” “不错，很聪明嘛，不愧是我派去监视赫缔的得意棋子。” 康纳利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 赫缔和Olivia四下张望，却只见巨幕上的所有图案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张实验室的标志图。 ……康纳利没死！他还控制着这里！ 第99章 =============== 赫缔在一瞬间就完成了上膛开保险，他背靠Olivia，眼睛盯着四周看，顺便踢了一脚地上的“康纳利”——对方真的死了。 两人终于明白了，他只是个被哄来演戏的克隆体。 “我们往大门方向移动，免得这尸体藏有什么爆炸物。”他给Olivia悄声传递消息。 “很谨慎嘛。”康纳利的笑声回荡在上空，“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杀人真的没什么了不得的，毁掉对方最重要的东西才是真正杀了那人。” “！”Olivia的脸色骤然变化，“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康纳利还是不紧不慢：“把孩子放到一堆婴儿当中，这是很有趣的隐藏方式……” 赫缔一听，急忙跑去开门，想要出去找孩子，奈何大门宛如铁铸，根本拉不开，四周又无控制开关，他只能返回控制台寻找，不多时，已经是满头冷汗。 “别找了，他就是想困住我们。”Olivia喝止他，“赶紧把监控全部打开，再想办法联系其他人！” 赫缔与她所想不谋而合，她在发话的时候，赫缔的手已经操作上了。 “不错，反应非常快，但是十秒前我刚把监控设备全部炸毁，包括研究所的一切监控资料也都被删干净了。”康纳利赞许的口中略带惋惜，“Olivia，你那么聪明，如果可以做到心无旁骛，你的优秀将不输于Alpha，可为什么你要去爱那么一个胸无大志的无聊角色呢？他根本不适合你啊。” “那不然呢？我放着心地纯良的帅哥不爱，爱你一个老头？” Olivia一枪打烂了不堪大用的大屏幕，随后走向大门：“杀人诛心是吗？可以啊，你最好跑得够快，不会被周围的人抓到，否则的话，我就亲自抓你回来看看奥菲利亚的纪念室是怎么毁掉的！” “毁掉就毁掉吧，奥菲利亚的身体我早就藏在更为隐秘的地方了。” 这话听得赫缔作呕——他感觉康纳利对奥菲利亚的感情有问题，比起喜欢，更像是什么脏东西在痴迷对方，想要吞噬对方一般。 康纳利低低地笑着，仿佛很得意，“你不要太担心，我会好好养着赫圆的，毕竟他是世间罕有的纯血Alpha，虽然比起赫缔，还是差了一点……” Olivia对着大门就是一枪，此时赫缔却有了新发现：“别浪费子弹了，这个房间的大门有防弹功能，目前只能由外而内开启，否则就要等一个小时！” 基于康纳利带走赫圆，以及用这个办法拖延时间这两点来看，他们的计划确乎顺利了，可是他们也处处受到掣肘。 “行了，到分别的时候了，我等着和你们再会的那日。” 康纳利嘲笑了他们一声，花了的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就在两人急着想办法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里面的人让开，我要开门啦！” 模糊的声音有些耳熟，赫缔和Olivia戒备在门两旁，门一开，他们却见一戴着口罩的男人抱着赫圆走了进来。 Olivia虽然讶异，但没有立刻冲上去，反而用抢指着他道：“你先把孩子放到地上，然后转过身。” “知道啦。”那人依言照做，Olivia才终于上前看了落地的孩子，而赫缔举枪对着那个人，防止他作乱。 Olivia脱了赫圆的衣服检查了一会儿，确认了自己在他身上留的记号，以及他本身长出的痣，并翻找口袋发觉并无任何危险物品，这才朝赫缔道：“没错。” 两人吁了一口气，知道来的肯定是自己人了，赫缔连忙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请转过来吧。” 那人转过身，赫缔又问：“请问怎么称呼你？” “你说呢？”那人抬眼瞪他。 “！！！”赫缔这回听清了，也看清了对方澄澈的眼眸，一激动直接抱了上去，“小睿，你怎么被打扮成这样，香味也没了？” “还不是为了混进来嘛！”商睿把口罩一扯，露出整张脸，看上去终于和原来的面孔那么几分相似了，又撩起手臂，把上面一排抑制手环扒拉给他看，“好了，边走边说……哎呀，你干嘛？” 赫缔直接把人抱到怀里，脸上净是喜悦：“我也想抱一个宝贝在手里嘛。好了，这不重要，快说说外头是什么情形？” “哼……”商睿脸一红，还是搂着他的脖子回答了他，“大部分人都被疏散了，不过有一部分人被发现时已经断了气，死相非常恐怖，空气当中还有酒精的味道。” 赫缔听得头皮一麻——又是那个饮料。 “其实康纳利之前就把贪狼的事抖搂出去了，外面现在说是天下大乱也不为过吧。贪狼因为忙得根本顾不上我们，反倒给我们创造了占领机构各分部的时间和机会，包括我们原来住的地方——哦对，说来我们也真没想到，这个假医院和那儿就一墙之隔，之前我们坐那么久的车，合着就是他们四处兜圈蒙蔽我们，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这一片。这一点可是大大缩减了我们救援的时间，以至于我赶来得及时，在康纳利动手之前把孩子抱了回来。” 赫缔点点头，把刚才自己遇到的事也给简短讲了，最后自我总结道：“合着康纳利是早就准备逃走？我们的举动反而给他逃走一个契机了咯？” 看来，在他们忙碌的时候，康纳利和贪狼之间的矛盾已经是水深火热了，又或者康纳利已经看出来，控脑实验根本没有机会再做下去，他等不起。又或者，他带走赫圆是为了引他们一道离开，像他这样国际知名的人，在国外也可生存。 搞不好偷走赫圆的也不是康纳利，只是他还保持着对研究所的监视罢了。 几人一路跑到假医院的那个偏门，还没冲出走廊，就已看见门口停着机构常用车辆。 商睿赶紧道：“别紧张，里面坐的是我们的人。” 他从赫缔的怀抱中跳下来，准备带他们几人一起钻进车里，没想到Olivia却忽然将孩子转手塞到赫缔手里：“等等，如果他率先将贪狼的事泄露出去，那我们在离开之前，必须毁掉一些东西，他们留下不会成为证据，烦热让贪狼占了便宜——现在康纳利也暴露了，谁知道贪狼会不会拿他当挡箭牌？” 赫缔想了想，是这么个理，于是将赫圆递到了商睿怀里：“我也去，两个人销毁起来更快。” “不行，贪狼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到这里，”Olivia横了他一眼，“而且你心肠太软，有的事根本下不去手。” 赫缔一愣，怀里的赫圆忽然哭闹起来，他不便追上Olivia，只好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那我们在车里等你啊！” “不用了，赶紧带着他走！”Olivia直接撕掉碍事的礼服下摆，边跑边大声道，“他肯定是拉裤兜子了！先带他去安全地点，回头我自己去找你们！” 商睿抽动了两下鼻翼：“啊呀，好像还真是！咱们回去之后还得搞点尿不湿！” *** 在商睿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商容夫妇的住处，那儿安保措施操作容易，地下设施完备，易守难攻，而且食物和生活用品也很充足，所以一部分研究所的人也被安置在了那处。 赫缔指挥大家清点了人数，同占领机构大楼的那波人汇总了数据，发现留下的人大部分都是对于康纳利的隐秘实验无所察觉的人——想来这是康纳利为了不泄露实验机密所做的措施之一。 夜深了，研究所众人被按性别分层休息。 赫缔随商睿住到了商容家的客房里，洗漱过后也准备睡觉。 灯已经关了，赫缔却睁眼望着窗外。 为了随时查探周围情况，他没有拉窗帘——能再次看到这黛蓝的夜空，他也有些舍不得合眼。 “怎么还不睡？”商睿伸手在他脸上抚摸了一把，“你现在是领头人之一，必须好好休息。” “……Olivia始终不回来，新闻里又没提到研究所，我觉得不安。” “未必是发生坏事，可能是她回来途中遇上什么人，迫不得已只好先藏身。”商睿温声道，“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明天早上就会有消息的。” “嗯。”赫缔凑过去吻了商睿的面颊，“我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经历了这些事。” 商睿明明有些疲惫，此时却用唇蹭了几下他的嘴，身上的信息素也开始蠢蠢欲动：“你需要做些什么事来确认这些事是真的吗？” 在盈盈的花香里，赫缔终于笑了出来，把丈夫搂紧了：“我可没那么禽兽，受累的人还不放过。而且现在我还担心一件事，就是我的抑制剂，这东西我研究过，副作用不大，但药效一过，我有可能会立刻进入易感期，而且我带出的存量只能维持三个月，下一次服药时间是在5天后。” 第100章 （大结局） ========================== 赫缔在和商睿的谈话中，逐渐放松了心神，酣然入梦。 次日醒来，刚刚洗漱完毕，外头就有人传信来了——研究所已经被不知谁的人占领，据留在隔壁大楼里的人称，目前他们已经带走了大楼里大部分可用物资，将重要证人也一并转移到了机构的另一个分部。 另外，他们昨天下午在转移过程中听到了闷雷声，然后便见到研究所建筑冒出黑烟，再来就是派去的人看到，占领研究所的人从中拖出了一堆残肢断臂。 赫缔一听，不由得看向商睿，后者正在屋中教赫圆使用幼儿马桶，听闻此时，也不由得看向了丈夫，两人的视线一接触，脸色都阴沉起来。 Olivia是回去处理一部分活着的“实验室产物”的，他们本来就不该存活于世，杀他们虽然残忍，但比起留下当所谓的“证据”，让他们在器官衰竭前死亡，不仅能够防止有心人觊觎，也能终结那种天生要受折磨的宿命。 刺探情况的人离开后，赫缔走到商睿身边，拉他到一边道：“早知道便拦阻她了……是我没想到那一层。” “……”商睿抓住他的手臂，捏了捏，轻声道，“这件事别让赫圆知道吧。既然他明面上是我们的孩子，就让他一直是我们的孩子吧。” 赫缔点点头：“不过，如果条件允许，还是让大家在行动的时候留意看看吧，Olivia那么聪明，我相信她还是有生还的可能的。” 打起精神，赫缔先让人调查了一番部分研究员的家，确认无事后，将人按家住的区域分批将人送回，并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以便日后能够互帮互助。 不过，剩下的研究员并不来自本市，甚至来自其他的省份，以他目前的能力，无法将他们送回，只能先让他们留在这个“大本营”，以确保他们的安全，同时给他们安排了一些轻微的体力劳动，比如打扫、做饭、轮流守卫之类的。 除此之外的时间里，大家一直在看新闻，尤其是赫缔，他需要根据外面的情况来制定进一步的侦查计划。 新闻里除了康纳利准备的资料以外，原本一派平静且高大上的机关部门成了撕逼场所，各派人士纷纷发表不同见解，但对于贪狼来说，反对的声音更响亮一些，不过这也使得他们内部又拧成了一股绳，放出更多他人的黑料来做回击，一时间最庄严肃穆之处成了狗咬狗的可笑之地。 各大媒体的态度也很有意思，因为不同的媒体就是不同势力的嘴，其中更有墙头草，也不知道是不是拿多方的钱。主流之外，八卦杂志更也没放过这种机会，把事实添油加醋写成得小说一般曲折。 “根本没有值得信任的人。”赫缔捂着脸，叹了口气，“顶上烂一点，下面烂一片，真是烂到根里了。” “所以，康纳利当初说的话是正确的。”商睿托着下巴，“以我们的处境，到最后终究会面临这个事实，而他和贪狼决裂也是时间问题，搞不好AB融合技术其实并不是无法实现，而是他担心实现后自己的死期到得太快。” 赫缔沉吟片刻，随后蓦然握住了商睿的手：“小睿，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处理这一切？取代贪狼？” 他的手心炙热而潮湿，商睿紧紧回握住，认真思考一番，回道：“根据现今的情况，我认为那是目前最好的决定。与其寄托别人，不如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赫缔没有立刻答话。有些事他在心底思考了很久——他自认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世界的洪流将他冲向了新的高峰，但这座高峰，他真的能久留吗？ 商睿看他沉默，心头一动：“当然，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真的不想理会这些事，我们就借助私人飞机去往海外，从此带着昭昭和赫圆再也不回来。支持ABO平权的中立国也是有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望着爱人一脸的支持，赫缔抿了抿嘴唇，紧接着把人搂进怀中：“在这里，遇到你应该就是我最大的幸运。” 商睿抚摸着他的后背，心中徐徐叹息。他的丈夫并不软弱，能力也出众，只是个性并不适合去做那些事。如果为了这件事心力交瘁，成天愁眉苦脸，那他宁愿不要争抢那些所谓的权力。 可是下一秒，赫缔却道：“我决定了。我要取代贪狼，这样，至少我能保证，我所有在乎的人都是安全的，我不必每夜都忧虑得睡不着，还要你牺牲睡眠时间来宽慰我，爸爸妈妈也能随时随地能和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团聚。” 下定决心，赫缔准备先解决一件事：他的信息素。 Alpha曾因为信息素被赶下神坛，他作为Alpha，如果要说服所有人听从他的指示，便不能有这个牵绊。 于是，他趁着浓浓夜色，再次来到研究所。 研究所已毁，里面有用的证据资料大约是少得可怜了，以至于守着的人很快就离开了，只敷衍地拿黄带拦了几个入口——这一带比较偏僻，平时也禁止人访问，所以根本不会来什么人，而且现在几个派别的人都忙着召集人手扯头花，这边被几批人搜罗过，一点油水都没了，况且里面曾经爆炸过，也挺危险，没什么人愿意留守。 赫缔从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实验器具和药剂，顺便再度搜寻了一些重要地点。 包括他曾经做AB融合实验的实验室。 然而那里所剩的，唯有泛黑的桌面，满地的玻璃渣，以及几根变形的铁条。 铁条是装猴子的笼子，猴子大概是被转移走了，地上一丝血迹也无。 他又去了那些克隆人所在的房间，那里面完全炸得粉碎了，血迹干涸成了紫色。 两人打着手电，顺着血迹四下寻找，最后在房间外的某条道上捡到了一条项链——那是Olivia曾经戴过的项链，那条她始终不曾离身的定情信物。 商睿将它收起来：“带回去吧，说不定有一天，她会回来取的。” “但愿如此。” 十年后。 穿衣镜前，赫缔和商睿互相给对方打领带。 “好啦。”赫缔替商睿整理了一下衣领，对方也扯了扯他的领带结，扯出一个饱满的形状。 商睿托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行啦，那各自去上班吧？” 赫缔很舍不得地又亲了他一口：“晚上能见到吗？” 商睿脸上笑意渐浓：“看你忙不忙了啊。” “哎。” 赫缔叹了一声——自从他代替了贪狼，岂止是996，简直是007，商睿在另一个部门工作，情况比他稍好些，所以往往是下班后来找他，或者回家关心一下兄妹俩的学习和生活状况。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依然是好日子，当初他趁着贪狼等人鹬蚌相争，趁机现身说法揭露贪狼团伙的腌臜行径，并用药剂做出了“信息素半永久消弭”的概念，大大降低了AO的信息素浓度，让Alpha、Omega彻底摆脱易感期，为多性别平权推波助澜，如此变得到了所有Alpha和Omega的响应； 再加上被他从研究所救出的人大肆宣传，赫缔又得到了不少Beta家庭的支持，拥有了对抗贪狼们的实力和资金。 上任后，他直播开庭，将贪狼等黑色团伙的罪一一呈现给众人观看，并根据民众的呼声给予他们最恰当的刑罚，又博得了美名。 不仅如此，他也没有浪费康纳利当初开发的药剂，委托商睿的二姐和琼等人开发出一款情侣香水，浅浅模拟了AO受到信息素抚慰的感觉，作为情侣用品非常热卖，也是他的资金来源之一。 这之后，他们面对这百废待兴的世界，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但看着环境在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孩子们成长得也快乐，就感觉这辛苦也很值得。 对赫缔来讲，唯一的缺憾可能不怎么能陪孩子，孩子们今年都小学毕业了，他还没去开过一次家长会。 不过今年他硬挤出了时间，准备在一年一度的长假里，陪孩子去一趟水族馆。 宵衣旰食到长假，他真的没有食言，带着一双儿女去了水族馆——虽然是在警卫们的环绕下。 见过海星和鳐鱼后，长长的通道尽头站着一个毛绒海星玩偶，正在和小朋友们互动，把手中介绍海星的宣传册发放到小朋友们手里，昭昭胆子比较大，在警卫的看护下，她也过去拿了两本，把其中一本塞到赫圆手中：“哥，你看，这个粒皮瘤海星好像就是动画里那种诶。” 赫圆听她说这些，便翻开册子看起来，正要应答，册子里有张纸飘落到了地上，赫圆只好先捡起来。 然而很奇怪，那却是一张猴子的相片。 就在此时，赫缔也看清了那张相片——虽说天下猴子都长得差不多，但是被他造出来的猴子，化成灰他都认得！ 他立刻唤来警卫，让他们即刻戒备，联系馆外警卫，并取走相片保存，随后俯下身对孩子们道歉：“今天的行程恐怕要到此为止了，为了所有人的安全。” “好吧爸爸。”孩子们脸上带着无奈，委婉地作出了约定，“下次过节可不能这样了哦？” 赫缔抱抱他们，在警卫护送下上了车。 车有着厚厚的窗玻璃，是防弹的，窗上有着轻薄的纱帘遮挡，夫夫和孩子们坐在中央，四周都是警卫，这画面像极了过去，又和过去完全不同。 赫缔稍稍掀起纱帘，透过窗看向远去的水族馆。新的挑战永远存在，但有商睿和孩子们在侧，他似乎永远都能朝前看。 【作者有话说：身体略感不适，暂时先完结正文，看以后是否有精力写番外吧。】